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zaxsw.org/ http://www.bookben.cn/ 相思不成书 作者:弦外无音 文案 风华是一指流沙 苍老是一段年华 人们说,爱情是一百年的孤独 其实,爱情是两个人的孤独 因为,一个人没有一百年 一句话文案: 陆鹏一直对自己的妹妹陆莎有一种偏执的感情,直到…… 友情提示:这是一篇正常文啊喂!(泪奔打滚,我发过誓绝不剧透的= =) 内容标签: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莎,陆鹏 ┃ 配角:林海,林空空,洛琦,杨木易,何小叶,文昌,薄绍等 ┃ 其它:高干 ☆、1冬(1)   终点站临近,一觉醒来,这节软卧车厢里只余陆鹏一个人。夜里不比白天,大家都尽量轻手轻脚地来去,以免扰人清梦。   清梦?陆鹏自嘲地笑笑,他的梦可一点儿也不清。   又见到她了,柔软的身子乖顺地匍匐在他的胸前,眼里波光流转。梦里的她脸上晕开两抹淡淡的殷红,迷糊又娇羞,喜欢在激情方歇时用细软的手指描摹他的唇形,最后引火**,被他压在身下再一次折腾得哀哀求饶气喘不已。   明明知道这不过是春梦一场,陆鹏依然清晰地感受到此时底裤下昂头的欲`望已经蓄势待发。左手探进被子里轻轻摩挲,脑海中回忆着她婉转压抑的□,高`潮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酣畅淋漓。   陆鹏至今犹记得,第一次在梦里意`淫陆莎是十四岁,那懵懵懂懂的一场巫山**结束在陆莎清脆而放`荡的呼唤中。他在极致到来之际惊醒,黑夜寂静无边,月光无声无息流淌进窗棂,银白而圣洁。   自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青春萌动的陆鹏无法对自己释怀。虽然年纪尚小,但他清楚地知道和自己的妹妹做那种事是不正常的,早熟的他甚至偷偷翻过字典,将“乱`伦”这个词的定义默默记在心间。   只是陆莎那丫头平日里总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仗着爸妈的宠爱横行霸道,一点儿也不把他这个哥哥放在眼里。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得先让着她,等她腻味了嫌弃了才轮到陆鹏捡剩下的。陆鹏有时候就是存心想逗逗她,也没真想和她计较。可小女生爱告状,动不动就哭鼻子,爸妈一看陆鹏在旁边,二话不说就动手揍他,直到哄得小公主破涕为笑才肯罢手。   大概是为了寻求心理上的平衡,陆鹏白日里受了陆莎的气,晚上便在梦里一遍又一遍地欺负她,不留一丝缝隙狠狠占有。因为有了借口,他内心痛苦的挣扎全都被抛却在脑后,此后十几年,陆莎成为他梦里唯一的意`淫对象。   有一个变`态的哥哥是何其的不幸,更可怕的是,变`态又不为人知。   不是没想过要沉沦,不顾一切又怎样。这个世界有黑有白,幸福本就是不分国度的。只是陆鹏没那个本事,他有自知之明,一坨烂泥糊不上墙,陆莎大概连眼角都不屑瞥他一下。有的人生来就是要大放异彩的,一如陆莎从小就怀揣着远大梦想,要在万众瞩目中展现绝无仅有的一世美好。   掏出手机看时间,再有半个小时火车就该到E市了,不知道会不会在出站口见到她。陆鹏这样想着便再也坐不住,把本就不多的行李整理好放在脚边,火车“哐当哐当”晃荡着向前,陆鹏的心也随之欢腾雀跃起来。   ***   凌晨两点半,火车准点到站。   陆鹏老远就看到冯仪穿着一身紫色长款呢子大衣被一群人挤得巴在了柱子上,半年不见,单凭这一眼就能认出他老妈,不得不归功于冯仪脖子上那条土到掉渣的丝巾。陆鹏曾不止一次地纳闷儿,陆浙淮在官场上看人看事没走过眼,怎么选个女人用的东西就差这么多呢?   一个扛着行李箱的傻大个儿只顾往前冲,火急火燎地也不说看着点儿周围。陆鹏还没走到冯仪身边,就见她被那个傻大个儿撞得踉跄几步,“砰”的一声动静不小。   “喂,眼珠子瞅哪儿呢?没看见撞人了么?”一股怒气上涌,陆鹏仗着身高优势挤过人群,揪着不闻不问就想离开的傻大个儿拖到冯仪面前。   “你谁啊?”傻大个儿搞不清状况。   “小鹏,放开放开!”冯仪瞧陆鹏和旁人起了冲突,心急地拧他的耳朵,“别惹事儿。”   “道歉!”   “你算哪根葱!”傻大个儿脾气也挺暴。   “老子是你大爷!”   懒得再多说,陆鹏甩开行李包直接动手。没想到他的爆发力如此惊人,耳边有风呼啸而过,傻大个儿还没来得及躲就连人带箱子栽倒在五米之外,半天爬不起来。若不是地面积雪未融,堪堪形成一层天然软垫缓冲了些许力道,这人恐怕伤得不轻。   这一幕被远处吉普车里的陆浙淮看得一清二楚,幸好有冯仪在旁拉扯着,否则他那顽劣的儿子非得扑上去揍个尽兴不可。   蛮牛拉到哪儿都还是蛮牛。   陆老爷子揉了揉眉心,下头的人报上来的消息果然得打个折扣,不可全信。   ***   回到陆宅,屋内的空调维持着宜人的室温,陆鹏却因为没见到想见的人彻底寒了心。回来的一路上他犹在安慰自己,外头天寒地冻,陆莎那丫头肯定是窝在家里等他呢。   “妈,小莎呢?”陆鹏在门口换鞋,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也许,她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已经睡下了。”冯仪搀着陆浙淮进屋,“饿了吧,妈给你做了好吃的。”   胃里翻江倒海地闹腾,陆鹏坐在餐桌边仿佛撑到了极限,疲惫得一言不发。幸好冯仪及时从厨房里端出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饺子,他低着头只管往嘴里送,尽量忽略胸口传来的一阵阵闷疼。   “怎么瘦得跟猴子似的,还弄这么多伤?”陆鹏进屋后脱了羽绒服,衬衫袖管下露出一小截手臂。冯仪心疼地抓着他的手,那上头深深浅浅的疤痕怪难看的。   “陆鹏换另外一只手拿筷子,在他妈面前卖傻装乖:“妈,猴子天生就那身材,你这样说会伤它们自尊的。”   冯仪被儿子逗乐,把娘家腌的酸菜往他面前推了推:“听得懂人话的猴子,我只认识一只。   “……”某只猴子听懂了。   陆浙淮熬不得夜,却也窝在沙发里听母子俩说闲话。陆鹏眼观鼻鼻观心地吃饺子,心却还吊在嗓子眼儿没敢放下。在火车站打架的事儿就发生在他家老爷子眼皮底下,一堂深刻的思想教育课在所难免。陆鹏对冯仪通常是讨好卖乖,至于对他老子该用什么招儿,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一直还没摸出门道。   “妈,您看我爸累的,赶紧扶他回房歇着吧,不用在这守着我。”受不了陆浙淮板着一张脸坐在对面,陆鹏不停地向冯仪打眼色。   “老头子……”   “你吃你的,管我做什么?”不领情的老爷子嗤之以鼻,那浑然天成的气势隐约透着压迫的力量,震得陆鹏赶紧闭嘴。   冯仪站起身急忙走过去捂住他的嘴,语气颇有些嗔怪:“你吼什么?小莎还睡着呢!”   看着两老打情骂俏,陆鹏兀自吃他的饺子,假装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依他的经验,陆浙淮唯一的死穴恐怕就是他老妈冯仪了。一起生活了三十年的老夫老妻,时不时还红个脸亲个嘴儿,那恩爱的程度可见一斑呐。   “小鹏,你收拾好了就早点休息,我和你爸先去睡了。”   “遵命!”得到母亲的鼎力相助,陆鹏喜不自胜,今晚的劫数算是有惊无险过去了。   陆浙淮被冯仪半胁迫地押回房间,只能无奈感叹着“慈母多败儿”。   ***   洗完澡,躺在床上的陆鹏翻来覆去仍旧等不到半丝睡意,心里隐隐透着一股烦躁,莫名其妙地堵在胸口发泄不了。纠结了半个钟头,他终于掀开被子下床,顺着内心深处的渴望旋开门锁走向对面的房间。   窗外街灯昏黄,几缕黯淡的光晕透过帘子的缝隙趁虚而入,给半夜入室偷窥的人一个良好的契机。   陆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小人行径了。   曾经很多回,他想趁半夜无人装鬼吓陆莎,结果都被她用枕头胖揍一顿,然后她骑在他背上逼他做俯卧撑。如今他拥有一副不错的身材,想来算得上是陆莎的功劳。   粉蓝色的太空被包裹得严严实实,陆莎凌乱的发丝遮挡了大半边侧脸,唯一暴露在陆鹏眼前的只剩一双光溜溜的脚丫子,倒也聊胜于无。   陆鹏走近床边慢慢蹲下,伸手拂开那妖娆的发丝。看着这张日渐美丽的面庞,他一肚子的怨气直冲脑门,黑暗下阴鸷的目光锁定床上好梦正酣的人儿。手自有意识地抚摸起那白皙的脚丫,光滑细腻的触感一碰就上了瘾。   每一条神经末梢都在叫嚣着继续,陆鹏的手沿着陆莎的脚踝探进被窝。大多数女人睡觉都是不穿胸`罩的,陆莎也不例外。那两团柔软磨蹭在陆鹏的掌心,直逼得他发疯发狂。此时此刻,陆鹏不仅不感到害怕,还恶劣地想把陆莎弄疼,弄醒,然后好好疼爱一番。   思念一旦泄闸而出便无可阻挡。   陆鹏的吻流连在陆莎的额头、眼睛、鼻尖……最诱人的红唇呐,陆鹏不敢,怕这样下去再也收不了手。他腰腹下那个不安分的家伙已然苏醒,熬人的灼痛几乎要不顾一切喷薄而出,只为荡漾在陆莎温暖的桃源之中。   床上的人因为不适发出一声嘤咛,陆鹏手上的动作稍微收敛些,又磨磨蹭蹭了一刻钟,最后的吻落在陆莎圆润的脚尖。极力摒除杂念,他小心翼翼起身,将陆莎撩人的双腿藏进棉被。   回到自己房里,陆鹏这才发觉掌心早已出了一层薄汗,胸口的郁结却不复存在了。这一夜入梦之前,陆鹏大度地决定原谅陆莎,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2冬(2)   第二天早上,陆鹏的身体比他先恢复知觉,掀开棉被盯着自己腰腹下的小帐篷,陆鹏有些恶趣味地拿过手机计时,看它能在那儿挺多久。   门“咔哒”一声被推开,陆莎幽灵般轻飘飘地游进来,眯着眼朝陆鹏的方向瞥了瞥,然后旁若无人飘进了他的浴室。   陆鹏捂紧棉被闭上眼装死,心里一个劲儿地揣测着:她到底看见了没有?   浴室里传来水声,氤氲的热气不大一会儿就弥漫开来,里头的人愉快地吹起了口哨。陆鹏把自己缩成一个虾米球儿,牙根儿都咬疼了。   “哥——”陆莎关了水,大约在涂沐浴液,隔着浴室门跟陆鹏喊话,“我房间的热水器坏了,不过……马桶是好的。”   陆鹏一个激灵,将头深埋进被窝,底裤下已经湿透了。   早餐时分,陆鹏一身家居服出现在客厅里,见陆莎已经坐在餐桌上吃开了。   “哥,早上好。”陆莎敷衍地喊了陆鹏一声,只要爸妈不在,礼貌在他们之间就是形同虚设的玩意儿。   “长辈还没上桌,你都快啃盘子了。”完全不受早间尴尬的影响,陆鹏在和陆莎多年对峙中练就了一套迅速恢复的自我安慰法。抢到盘子里最后半块三角饼,他“敖唔”一口狼吞入腹。   “你说爸妈么?”陆莎慢条斯理地吹了吹碗里的瘦肉粥,“我过来的时候就只剩这些东西了,刚刚那半块三角饼是我从地上捡起来顺手放在盘子里的。”   “……”   “唔,这粥太咸,我喝不完了,也给你吧。”   “……”   干涩的三角饼哽在喉头,陆鹏目送陆莎站起身朝厨房走去,直到确定她不会回头偷看。桌上半碗被她染指过的瘦肉粥,陆鹏把心一横还是喝了。   “哥——”   “噗——”   “额……”实力演技派的陆莎尽力维持无辜,甩着手上的水渍过来抽了一张餐巾纸,“我只是忘了提醒你,最后吃完的人收拾桌子洗碗。”   ***   年关将至,天气异常寒冷。陆莎要去文工团练舞,吵着让陆鹏送。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陆鹏没道理不抓住机会摆摆谱,少爷翘着二郎腿惬意地看电视广告。   “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陆莎使劲拽沙发里的陆鹏,可惜她身板儿小,那点力道无疑只是蚍蜉撼树。   “我没回来的时候你天天怎么去的?”   “打车呗。”   “那不就结了。”陆鹏耸耸肩,拿起遥控器换台,“走开走开,别挡着我看电视。”   陆莎插着腰横陆鹏,陆鹏心里乐开了花,面上仍旧不动声色。门口传来声响,情势在此时瞬间发生逆转,陆鹏清楚地看见陆莎眼里得意的喜色。   “妈——”   陆莎娇滴滴地唤了一声刚进门的冯仪,陆鹏见势不妙赶紧躺在沙发上用抱枕蒙住头。弄清原委,冯仪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鹏,帮妈出去办点年货,顺道送送小莎。外头风大,她那皮肤见风就爱出疹子。”   顺道?   陆鹏听到这话就内伤了,他很不想拆穿他老妈,文工团那边都是些行政大楼,办什么年货?买大红绸子扭秧歌还差不多。偏心也不好这么明显的吧!   无奈归无奈,从来对陆莎有求必应的陆鹏又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出去打车,他享受的不过是她对他软语低喃的几分钟而已,只要她放下姿态求求他,什么事都不在话下。   出门之前,陆鹏换了一身灰色风衣,内里搭配V领方格子毛线衣,鼻梁上是陆莎千交代万嘱咐的黑框眼镜。陆鹏近视度不高,在家基本不用架着那碍事儿的玻璃片儿,非要看清楚什么东西眯一下眼睛也就行了。陆莎说他眯着眼的样子特像流氓,就在某年的生日送了他这个道具,佯装成一副温文尔雅的文艺范儿。   外头的气温接近零度,地上的雪水结了薄薄的冰痂子,稍不留神就容易打滑。陆莎工作的文工团偏偏逢年过节多活动,赶上这样的天气真是叫人不省心。陆鹏双手紧握方向盘,半年没开车,他都有些手生了。   “还在做你的明星梦呢?”陆鹏趁红灯的空档转过头,见陆莎用手指在窗玻璃上写写画画。   “依然醉生梦死呢。”一提到这个陆莎就来劲儿,不着边际瞎吹牛,“等我哪天出了名,你就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再不稀罕你送。”   小肚鸡肠的丫头!还在为先前的事记恨呢。   陆鹏无所谓地笑:“你就不怕我向狗仔队曝你毫无形象的生活照?”   “那我就让三宝上街发你的裸`照,三维立体全方位无遮拦……”   “你哪儿来的?”陆鹏胸口一颤信以为真。   陆莎只笑不语,褐色瞳孔里跳跃着顽皮的恶作剧因子。陆鹏身不由己被蛊惑,手上一滑,黑色凌志不受控制侧向路边,险险擦过安全岛。   ***   到了文工团楼下,陆鹏倒没再和陆莎较劲儿,锁了车陪她一块儿上去。陆莎笑嘻嘻地挽着陆鹏的胳膊,这让陆鹏不小心又荡漾了一下。看到迎面而来的洛琦,陆鹏感受到手臂一阵刺痛,陆莎偷偷掐了他一把,眼光里带着促狭的暧昧。   洛琦,洛允辉的独生女,她父亲洛允辉在陆浙淮身边多年,两家来往甚密。老一辈人讲究个门当户对,陆老爷子也曾暗地里试探过洛允辉,有意和洛家结成儿女亲家,只是洛允辉一直装傻充愣打太极,没有明确表态。   陆鹏心里清楚,洛允辉是瞧不上他的。一无所长的混混,若不是摊上陆浙淮这么个市长老子,他哪会活得这么逍遥自在?   “小鹏哥,欢迎回来。”   洛琦含笑站在陆鹏面前,大冷天穿着丝袜超短裙,上身是镂空的白色渔网毛衣,里头大红色小可爱半遮半掩,若隐若现的深邃沟壑引人入胜。   可真抗冻啊!这是陆鹏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   “哥,琦琦听说你回来,特意要替你接风洗尘呢。”陆莎晃了晃陆鹏的胳膊。   “你怎么没说要给我接风呢?”   “你这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主儿,我哪儿请得动啊?还是要我们琦琦大美女才有这个面子。”   因为陆浙淮和洛允辉工作的关系,陆莎和洛琦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陆鹏那时候被两个小丫头变着法儿欺负,日子过得惨不忍睹。渐渐大了之后,调皮捣蛋的只剩陆莎一个,洛琦越来越知性,读书也数她一个人最聪明,最后拿到了经济学博士学位。漂亮女人没大脑,这句话被洛琦一举打破,也难怪洛允辉把她护得跟珍稀灭绝动物一样。   “小鹏哥,我在‘脆骨头’定好了位子,就不知道你肯不肯赏脸了?”   洛琦就像陆鹏的另一个妹妹,比陆莎懂事听话,不需要多操心,看着她一步一步成功,陆鹏曾经比谁都要骄傲。   “琦琦,半年不见,你越发把小鹏哥当你的客户在应酬了。”   这样的回答带着玩笑话的口吻,洛琦意会了陆鹏这是在拉近彼此的疏离,笑容渐渐在唇边洋溢。   文工团这栋楼算是E市最老的一批建筑了,虽然中间翻修过几回,但内部设施早已跟不上时代。陆鹏见几个小女生的男朋友拿了暖水瓶往外走,也有样学样,提溜着陆莎的两个粉色小水壶跟出去。   洛琦陪在一旁,说是看陆莎压腿太无聊,不如出来透透气。陆鹏见她冷得浑身打哆嗦也不好说什么,只装没看见。如今的女孩子都把冬天当夏天过,对于秋衣秋裤这类影响美观的保暖品敬而远之。   “小鹏哥,乡下好玩吗?”洛琦主动挑起话题。   陆鹏一路注意着脚下的积雪,随意和她聊起来:“哪里会好玩啊?我家老爷子不就是要把我流放到那穷乡僻壤里吃苦受罪么?”   “陆伯伯那是给你铺路呢。”洛琦脚下打滑,陆鹏伸出一只胳膊,她顺势攀住继续边走边说,“一般的村官都要在基层工作三年以上才有机会往省城调动,你这只象征性去了半年,回来了想上哪儿都成。”   洛琦说的这些陆鹏懂,只要稍微通透点的人都不难明白其中的猫腻。他家陆老爷子想要安排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又不愿落人口实,所以绕了个弯让他去基层走了一遭,不过是用这么个幌子堵住悠悠众口罢了。   “那边雪多,琦琦,你就在这儿等我吧。”陆鹏适时结束这个话题,轻轻挣脱洛琦的手独自朝开水房走去。   ***   三个人在“脆骨头”吃完晚饭,陆鹏才想起冯仪交代办年货的事儿。陆莎偏要去逛街,还不准他单独行动,真是越大越霸道。   走在步行街上,陆莎问洛琦冷不冷。洛琦牙根儿都要咬碎了,终于忍不住点了点头。   陆鹏只觉得好笑。   一路上陆莎没少给他使眼色,然后朝洛琦身上努嘴。这么明显的暗示他当然清楚,绅士风度么,他也是可以适时表现一下的。可偏不凑巧,他今天穿了件长风衣,洛琦那身子骨穿不上啊。   走进一家品牌店,洛琦选了几件中意的衣服走进试衣间,陆莎自己转悠到内衣区挑选,陆鹏找了个可以坐的木墩子,随手捡一本时尚杂志翻看。   “小姐喜欢什么样式的内衣?”服务员礼貌地询问陆莎。   “可以替我测一下胸围吗?”   服务员愣了几秒,继而专业地拿出皮尺:“36D。”   “两边罩杯一样大?”   “……”服务员一时无语,“应该是的。”   “我觉得右边比左边沉一些,帮我测一下好吗?”   陆莎和服务员的对话一字不漏传进陆鹏的耳朵里,漫不经心地翻着手里的杂志,他眼里猝然腾起两点火光。   右边,恰好是他昨晚爱抚过的那个…… ☆、3冬(3)   陆鹏坐在马桶上玩手机游戏,浴室的门被陆莎拍得“咚咚”响他也丝毫不去理会,身体随着手机屏幕上的小汽车左右摇摆。   “哥,你去我房间上厕所嘛,我今天有事儿,来不及了!”   “我就爱待在自己这边儿,你急就不要洗澡了,反正街上也没多干净,一会儿就脏了。”   “那怎么行!”陆莎提起一脚,恼火地踹门。   处女座的陆莎对细节有一种近乎苛刻的执着,让她不洗澡就出门那是万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有一回小区里水压不足,陆鹏被冯仪差遣着去提了两桶消防队分发的供给水,一家四口三天就指着这两桶水过活,结果陆莎这丫头偷偷摸摸拿来洗头发了。   陆莎一脚接一脚地往门上踹,陆鹏在马桶上坐了快一个小时还没拉出来,也是满肚子的火:“想破门而入还是咋地?刚刚才酝酿出感觉,被你吵得又缩回去了,本来就干燥……”   “……”门外的陆莎似乎嗅到一股臭气,伸手关掉了浴室的排气扇,捂着鼻子回房去了。   陆家客厅,一身清爽的陆鹏因为看到晦气的人不自觉皱起眉头。他家沙发上端端正正坐着个一米七几的男人,唇红齿白不长胡子,阴柔得像个娘们儿,一看到他就瑟缩,讷讷地叫了一声“小鹏哥”。   陆鹏非常讨厌林空空缠着陆莎,即使他只是个傻子。   林家在E市的势力主要在军委。林夫人生了三个儿子,依次取名“海、陆、空”,本是希望他们长大之后统领三军管辖三域,以继承他家林老爷子当年铁血男儿挥斥方遒的衣钵。   谁知,命盘的齿轮自有它安排的轨迹可循。   林家二公子林陆被中国博大精深的文化给勾了魂,念完大学念硕士,接着出国留学读博,与林老爷子的期望渐行渐远。而林家的宝贝蛋林空空又出意外摔坏了脑袋,这一辈子怕是没什么大出息了。三个儿子丢了俩,林家现在的希望都集中在林海一个人身上。   陆莎那丫头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对林家老大林海痴迷得不得了,连带着爱屋及乌,对林空空也是呵护备至。   陆鹏虽然对陆莎有超乎亲情的幻想,可他也清楚,陆莎早晚有一天是要谈恋爱结婚生子的。可那个人是谁不好,偏偏是整天黑着一张脸带兵,毫无情趣不解风情的林海!他哪一点不如那个家伙?   看着从小颐指气使的陆莎一次次放低姿态去讨好林海,却总是换来不冷不热的对待,陆鹏心中的愤懑已经濒临爆发很久了。可是陆莎在他面前从来不说林海的不是,她在提到那个人的时候,连眼角眉梢都带着幸福的影子。   “小鹏哥,莎莎呢?”林空空起身,站在客厅里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陆鹏懒得搭理个傻子,神情不悦:“她烦你,不想看见你!”   “怎么会……她答应今天陪我去买新衣服的……”   少年无辜的眼神让陆鹏不忍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林空空不过是个心智十三四岁的孩子,欺负他算什么本事?   “三宝,你来了怎么不叫我?”陆莎化好妆从房间里出来,对林空空说话连语气都温柔了许多。陆鹏冷不丁“哼”了一声,惹来陆莎抬腿踹向他的膝盖弯。   林空空习惯性地走到陆莎身边拉她的手,陆鹏尚未发作,陆莎已经大呼小叫地把林空空推到了沙发上:“三宝,你出门怎么不穿袜子?手也冰凉冰凉的。”   听陆莎这样说,陆鹏顺着林空空的裤管往下,看到他赤`裸`裸的脚踝和一截小腿,脚上球鞋的鞋带也系得乱七八糟的。   从陆鹏的房间找了双袜子,陆莎体贴入微地要给林空空穿上。陆鹏在旁边看得肝火大旺却又发作不得,只能靠不断往嘴里灌凉水降降火。   “来,三宝,脚抬起来。”   “我自己穿左边。”   陆莎把林空空的右脚抬放到她的大腿上,恶作剧地挠了挠林空空的脚板心。林空空一时不察,羞得缩了回去,窘着个大红脸。   陆鹏终于忍无可忍,拿起车钥匙摔门而出,眼不见为净!   ***   酒吧包厢内,一群人见今天的主角到场,赶紧吵吵嚷嚷地吆喝,有人腾地方有人倒酒,按规矩先罚了陆鹏三杯。   陆鹏回E市的消息没几天就不胫而走,他这些个哥们儿好不容易逮到他,岂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小鹏,你不够意思啊,回来这么多天都没想起弟兄几个。要不是我家老爷子说漏嘴,咱都还蒙在鼓里呢。”说这话的人叫薄绍,他父亲是E市的纪委书记。   “这还不得多谢你给我弄的工作评估证明吗?我哪还有脸出来啊?”陆鹏在薄绍旁边坐下,曲起手臂给了他一肘子。   “嗷……”薄绍一声惨叫。   “哈哈哈哈哈……”   半封闭的包厢里坐了七八个人,陆鹏只认识薄绍和林海,其他的没什么来往。男人间的友情有时候就缘起一杯酒,端起杯子说几个带颜色的笑话,都是些场面上滑溜的主儿。陆鹏的父亲是市长,能有机会跟他混个眼熟日后指不定就会派上用场,何乐而不为。   说到工作评估证明这件事儿,薄绍那个冤枉:“那证明不挺好的吗?把你在基层的生活渲染得那叫一个丰富多彩啊,以后你这平步青云的,可别忘了帮衬着咱兄弟们。”   “是够丰富多彩的,我都不好意思说。”陆鹏端起酒杯小酌,“薄绍,你他妈给我杜撰的都什么经历?帮村里人找回了丢失的牛,替孤寡老人喂猪,送待产孕妇去卫生院生孩子……你信不信我送你去生孩子!”   又一阵爆笑,在座有人把嘴里的酒都给喷了出来,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那开证明的人说,越是这家长里短,越能体现你和群众亲近,我这是给你打好扎实的群众基础呢。”   “你就不能说我值个勤抓个贼什么的?我看你他妈就跟林家老三一样,脑子里是包草!”   听到这话,包厢里倒反而安静了下来。薄绍扯了扯陆鹏的袖子,陆鹏不但不领情,挑衅的目光还直逼对面的林海。   林海有多护着林空空,他们这个圈子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林家在军区的势力不容小觑,得罪了林海绝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呵呵,大家自个儿兄弟,开个玩笑莫往心里去,来,喝酒喝酒!”薄绍适时出来打圆场,端着一满杯酒起身相邀。   林海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不要随便拿我弟弟开涮。”   “哟,奶爸生气了?知道的人晓得我在说你弟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在说你的宝贝儿子呢。”   “小鹏,别这样!”薄绍压着陆鹏的肩膀不让他站起身,省得他和林海两人脾气一上来大打出手。   “我家的事轮不到你多嘴。”林海的声音更加阴郁。   “我吃饱了撑的!你管好你儿子,要当奶爸就称职一点。”陆鹏也不甘示弱。   两人隔着一张半米宽的桌子对峙,包厢里其他人都不敢上前劝架,只有薄绍一个人夹在中间两头劝。   “我们家三宝好福气,还有一个称职的奶妈……”   林海嘴里的“奶妈”无疑指的是陆莎,这个死穴踩得又狠又准,林海果然也是了解陆鹏的。陆鹏捏紧拳头一脚踢翻了酒桌,对面的林海动作不慢,飞起的酒瓶只砸到旁边几个来不及闪避的人。   “陌”这间酒吧是陆鹏他们经常聚头的地方,去年老板改行,薄绍就把这里顶了下来,还特意留着专门的包厢供他们这帮人消遣。此时包厢里混乱不堪,店里的保安们见自家老板在里头,也不敢上前,只在门口时刻准备着。   陆鹏欺上前揪着林海的衣领,林海不闪不躲,只站在那里目光如炬。林家老爷子虽然是个武夫,但一张面皮却是军委中数一数二的俊朗,三个儿子身高长相都袭自他们的父亲,走在人堆儿里绝对卓尔不群,林海更是连脾性都同他父亲如出一辙。   “让我妹妹给三傻子当奶妈,你下辈子都甭想!”   “只要我点头,这辈子就能成事。”   “你做梦!”   陆鹏最痛恨的就是林海这种笃定的语气,陆莎是有多死心塌地,才能让他可以这样理所当然地挥霍她的好。那个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如果知道她喜欢的人只是把她当做“奶妈”使唤,又该如何自处?   暴虐的脾气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拨,陆鹏率先出手,他了解自己可能不是林海的对手,但也不在乎豁出去搏上一把。   两个人扑倒在地上厮打成一团,薄绍叫保安进来帮忙,陆鹏不依不饶地冲林海挥拳头,林海绝佳的身手在狭小的空间里施展不开,没讨到多大便宜。   事后薄绍把他俩带到另一个干净的包厢,谁也不偏袒,只让他们自己看看自己的样子。快奔三的人了还跟毛头小子似的动拳头,说出去都嫌丢人。 ☆、4冬(4)   散了一身的戾气,林海向薄绍道了声别就走了,没再去管坐在那里的陆鹏。   薄绍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走过去拉拉陆鹏的胳膊,确定他没伤筋动骨这才扔了支烟给他,两人各自靠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   陆鹏,薄绍和林海是同时开始学抽烟的,第一次是薄绍在他爸口袋里摸出一包没开封的极品,三个人跑老远才敢拿出来研究。陆浙淮虽然抽烟,但却很少在家里抽,因为会被冯仪念叨。林海他爸一向从严要求他,烟酒这类东西十八岁以前都是禁品。只有薄绍最自在,他老爸缴获的边边角角多如牛毛,他随便从中捞个两三包也不会被发现。   什么事都要偷着摸着才有意思,刚开始那会儿,他们三个成天想破了脑袋钻研着怎么抽带劲儿,幼稚地聚在一起比技术,比帅气,谁输了就罚他下次带烟。现在大了,也没家里人管着,倒是只顾大口大口地嘬,样子说有多猥琐就有多猥琐,时不时还会呛着。   “小鹏,大家自己兄弟,你老是这样冲动会伤感情的。”   感情?陆鹏哂笑,他和林海,再也没有感情可言了。   “薄绍,他要是搞你妹妹,你揍不揍他?”   “我没有妹妹,再说了,林海没跟你妹妹在一起,这件事怨不得他。”   “你是说我妹妹不要脸往上贴?”   陆鹏的语气又冲了起来,薄绍把烟屁股按熄在烟灰缸里,说了句公道话:“小鹏,你要是真心疼你妹子,就劝劝她。林海那个人你也知道,和他老子一样,除了军衔军功章和林空空,他什么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   陆鹏的车已经在林宅百米外的街道边停了两个小时,前车盖上积了厚厚一层雪。浓墨般的夜色吞噬掉视距以外的景和物,陆鹏就这样靠在椅背上望着前方,烟雾缭绕下有一种已到尽头的错觉,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晚饭过后,雪花纷纷扬扬开始散落,天气和心情一样烦人。   陆莎出去了一整天还不见回来,陆鹏蜷在沙发里,无论怎么安放四肢都觉得浑身不得劲儿。时间的漏沙仿佛拥堵在了瓶颈处,偶尔蹦跶出一颗,度秒如年。   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的画面,全都是陆莎和林海在一起,吃饭、看电影、牵手、亲吻……明明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臆测罢了,陆鹏还是坐立难安,在来得及后悔以前,黑色凌志已然停在了路边。   视野里的林家大宅单门独户立在那儿,有橘黄色的光透窗而出,映得那一片地上的雪莹莹发亮。   一辆红色的出租车从旁边缓缓驶过,循着雪地上深深的褶子停在林宅大门口,一男一女先后从车里下来,陆鹏看着那男人的背影,眼角突突地跳。   只能远远看两个人的身影却听不到他们在谈些什么,不安的情绪让陆鹏无比烦躁。陆莎没留意到他在这里,只顾着和林空空两人依依惜别。他们面对面站着,林空空的手依然纠缠着陆莎,两个人的影子被路灯拖长,宛然一双璧人。   林宅的大门忽然打开,陆鹏清楚地看见,林空空在陆莎的脸颊偷了个吻,而从林宅里走出来的人正是先前才和陆鹏干过一仗的林海。   林空空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早上那一件,从林海出来的瞬间陆鹏就肯定,三傻子那套新衣服是陆莎按照林海的喜好挑的,因为两兄弟现在站在一起有些不分伯仲。陆莎在这段感情上已经如此积极主动,他这个哥哥劝得了吗?   三个人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陆鹏没有去打扰他们,直到看见陆莎上了刚才的出租车,而林空空在后头追了十几米才被林海拉了回去。调转车头,陆鹏在拐角处拦下出租车,让陆莎上了他的凌志。   车里的气氛异常压抑,陆莎受不了尼古丁呛鼻的味道,打开车窗透气。风夹着雪花迎面呼啸,湿了脸,沁人心脾的凉。   陆鹏面无表情注视路况,刮雨器左右摇摆滑过车前的玻璃,拨开阻碍视线的积雪。路遇红灯,前方车辆发出靠边停车的信号,依次排队等候。   “好看吗?”陆鹏抱着胸靠向椅背,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   陆莎手托腮倚着车窗,视线停留在斜右方一辆奥迪的后车玻璃上,并无焦距。听到陆鹏的话她才发现,那车里的两人正唇咬着唇,如胶似漆贴合在一起交颈而拥。   脸充血热得通红,陆莎咳了咳,调回视线。   “脸红什么?你和林家老三没干过?”   “……”陆莎一愣,继而杀人般的目光扫过陆鹏的侧脸。   “可惜啊,林家老三是个傻货,怕是还要从头慢慢教咯……”陆鹏话里有话,讥讽意味十足。   “无耻。”   “我是无耻,那也比某些人下贱来得好。怎么,得不到哥哥就打算拿傻子弟弟当替身,亏你下得了手!”   一句话刺中要害,陆莎的脸由红转青,抬手“咔哒”了几下车门:“让我下车!”   “怎么?说不得啊?恼羞成怒?”陆鹏面对着陆莎,嘴角越发勾起残忍的笑意,“你以为耍些小花招就能让林海对你上心吗?人家那是把你当保姆,当奶妈使唤,不给钱还倒贴……”   “啪——”一耳光扇过,打断了接下来更加不堪入耳的话。   “我的事,你少管。”   绿灯亮起,陆鹏转过脸望着远处的信号灯,眼里隐忍着爆发的萌动。踩下油门,凌志跟随长龙驶入行车道,车轮后飞溅出两排玷污的雪水。   ***   回家之后,陆莎果然卧床不起。受了风寒又不肯上医院,只能先在家里喝姜汤睡觉,捂出一身汗就好了。   陆鹏枕着抱枕横在沙发上,中央五套正在直播一场斯诺克锦标赛,丁俊晖一杆挑了整场,对手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他一心两用听着房里的动静,但这房子隔音效果太好,一层墙壁之外什么都听不见。   冯仪从陆莎房里出来,走到客厅吩咐陆鹏:“小鹏,妈待会儿有事要出去,你上小莎房里守着,半个小时之后若是还不退烧就送医院。”   “嗯。”陆鹏漫不经心回一句,眼睛仍然盯着电视屏幕。冯仪走过去,“啪”一声关了电视,从上而下瞪着他。   “我过半个小时保证进去看还不行吗?”   “不行!你在边上看着小莎,万一她要喝水什么的,你也好搭把手。”   “……”一番腹诽,陆鹏在冯仪的巴掌落下来之前赶紧朝陆莎的房间跑。   不知是睡是醒,陆莎在床上睡得极不踏实,模模糊糊喊冯仪。嗓子暗哑发不出声,呜呜咽咽地奋力挣扎。   “要什么?”陆鹏撑着脑袋看着陆莎发呆,见她动了才回神。   迷蒙着眼,陆莎认出眼前的人不是冯仪,脸上脆弱的表情立刻收敛,偏过头不说话。   “喝不喝水?”   陆莎伸出舌头不着痕迹地舔了舔干裂的唇,一杯水就摆放在一臂之遥的床头柜上,只是她没力气拿。   一条手臂穿过她的后颈,揽着她坐了起来:“喝吧。”   陆鹏低头看怀里的陆莎,胸口贴合的部分滚烫,源源不断的热量从她身上传过来,灼烫了他的心。她脸色苍白,腮边泛起不健康的红色,额前因为出过虚汗的缘故黏着一些碎发。   一时走神,陆鹏手上送水的速度快了些,陆莎呛咳着躲开,水洒了一被。   “起来,上医院。”陆鹏放下杯子,态度坚决。   陆莎用尽力气推开陆鹏,捂着湿润的被子躺下:“不想照顾我就滚。”   深吸几口气,陆鹏压下怒火,掀开被子把陆莎抱起来:“休想!”   这是个流感盛行的季节,市医院病房走廊上坐了许多年轻妈妈,哼着不成调的歌哄她们怀里的宝宝。   陆鹏一路抱着陆莎,眯着眼找挂号的窗口。实习小护士见一帅哥“笑眯眯”地望着自己,胸口小鹿乱撞,挂号单都填成了歪歪扭扭的蝌蚪文。   病床紧缺,护士抱歉地请陆鹏将陆莎放在走廊长凳上,两米高的木架子挂了三瓶药水,将就着给陆莎打吊针。   陆莎浑身没劲儿,靠着墙打瞌睡。身子渐渐下滑,扎针的手背一痛便清醒些,重新坐直身子撑一会儿。陆鹏不忍,抱起陆莎让她乖乖窝在自己怀里,右手托着她扎针的手轻轻握着。   “睡吧,打完了我叫你。”   陆莎没有挣扎,身体的羸弱让她此时就像一只孤独无依的小狗,只想找个地方蜷缩起来顺利度过寒冷的严冬。陆鹏的脸上涂了些清凉油,五个手指印依稀还能分辨得出,这是陆莎昨晚一气之下的杰作。被他托着的手掌柔弱无骨,可其中蕴藏的力量他已经领教到了。冰凉的药水一滴一滴游走进去,青筋凸起,在白皙的手背上爬成树杈的形状。   想起昨夜伤人的话,陆鹏也是无限懊悔。陆莎后来没再多看他一眼,下车回家就直接进了房间。若不是因为恰好病了,一向爱憎分明的她一定会离他远远的,用陌生人的眼光疏离他,凌迟他。   “冷吗?”陆鹏感受到怀里的动静,附在陆莎耳边轻问。   陆莎咬着唇不出声,眉头攒出几道纹路,但一个字都不肯说。陆鹏絮絮叨叨哄着她,耐着性子轻揉她的手背,陆莎愤懑一口咬住他的脖子,泄愤般地深入肉里。   “唔——”陆鹏压抑地闷哼一声,几个抱着宝宝的年轻妈妈偏头看过来,以为是小情侣闹别扭,都偷偷低笑。   发泄之后的陆莎伸出舌尖舔干净陆鹏脖子上的血,看着一圈小小的牙印发呆。陆鹏抱紧了怀中柔软的身子,心中鼓胀着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情绪。最终,他的吻落在她的发间。   小莎,对不起。 ☆、5冬(5)   向来身体素质不好的陆莎被小小的感冒折腾了好几天,烧退了之后还是蔫蔫的打不起精神。冯仪替她向文工团请了假,大小姐成天窝在屋子里吃了睡,睡了吃。   陆鹏如今是大闲人一个,抓着所剩不多的逍遥日子尽情享受,等翻过新年,他家老爷子就该找个地儿把他安置了,到时候如同孙悟空套上紧箍咒,插翅也甭想飞。   陆鹏的预感果然灵验,自打从医院回来,陆莎真的不理他了。   冯仪在家的时候陆莎还会时不时说上几句话,一旦冯仪不在,她就跟个哑巴似的一言不发,对同在一个屋檐下的陆鹏视而不见。   冯仪报了个老年培训班学十字绣,一去就是大半天。陆莎的病还没好利索,陆鹏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样子也闹心,便推了应酬专心在家陪她。   可惜陆莎并不领陆鹏这份情,他好不容易做好的饭菜,她看都不看一眼,拿起电话直接叫外卖。偶尔天气不好或者一觉睡过头,陆莎也宁愿吃点水果喝杯牛奶充饥,闷声不吭地躲在她的房间不出来。   陆鹏很了解陆莎的脾气,正因为了解,他除了默默忍受她的冷淡之外想不出其他更为有效的办法。以前陆莎也会因为许多鸡毛蒜皮的事儿跟他闹别扭,通常都要冷个一两天,然后忽然使唤他干这干那,干完之后被她批得一文不值,直到大小姐高兴了满意了就宣布和他恢复邦交。   只是这一次似乎比较严重,已经三天过去了,陆莎的态度依然没有软化的迹象。陆鹏无数次晃荡进她房间替她端茶送水,结果温水变凉,最后又被他原封不动地端出来。   收到薄绍的短信,陆鹏见外头天气不错,好几天不曾出过门的他稍稍有些心痒,便上房间换了身出门的行头打算赴约。   在门口换鞋时,陆鹏回头看了看裹着被子窝在沙发里的陆莎。大约今天精神不错,她难得从房间里出来活动,脸色也比前些天自然了许多。   犹豫了一会儿,陆鹏还是挪步走到她面前:“我出去一下,你一个人在家没关系吧?”   陆莎撅着嘴不做声,眼睛盯着电视一眨不眨。   “薄绍叫我去飙车,要不要一起?”   ***   骑着自行车,载着个小“圆球儿”,陆鹏惬意地溜达过斑马线,还伸出一只手朝街对面的薄绍挥了挥。薄绍正靠在他拉风的白色敞篷车外抽烟,瞥眼瞅见骑着自行车慢慢悠悠晃荡过来的陆鹏,嘴里一下岔了气儿,本应当优雅吐出的烟圈呛进了嗓子眼里,好一阵咳。   难得遇上个好天儿,薄绍来了兴致,主动打电话约陆鹏出来飙车。可眼前的情况让他一瞬间无力感上涌,薄绍反省自己先前到底跟陆鹏说了什么,怎么会让这小子以为是飙自行车呢?   “薄绍,这是我妹妹小莎。”陆鹏一脚撑地稳住自行车,后车座上的陆莎还赖在那里不肯下来,只探出半个身子朝薄绍摆摆手。   虽然没正经说过什么话,但薄绍和陆莎并不陌生。家里的老一辈儿互相之间常常打交道,连带着他们这些小辈儿也熟络起来。   “小鹏,让你出来飙车,你这装备是不是也太寒碜了点儿?”薄绍嫌弃地踢了踢陆鹏的自行车,即便再给它装上两个轮儿,它也飙不起来。   陆鹏睨了一眼薄绍开出来的风骚新车,口气不屑:“开辆好车就想挤兑我?有本事咱赤手空拳地干,不靠装备。”   陆鹏没说实话,他当然知道薄绍说的飙车不是自行车,可陆莎偏偏要他出来丢人现眼。大小姐好不容易肯开尊口搭理他了,此时不丢人更待何时?   薄绍最经不得激,全然忘了陆鹏这小子是个滑头儿,一溜烟儿上了那辆风骚的敞篷跑车:“给我等着!”   南香山坐落于E市北郊,山路连绵起伏,蜿蜒盘旋的小径如一条巨蟒缠绕,被本地人戏称为“小泰山”。   陆鹏载着陆莎不疾不徐地在山道上前行,上坡路比较多,陆鹏时不时变换一下车档,倒也还算轻松。   被甩开几米远的薄绍已经是满头大汗,洛琦扯着他的衣角坐在后车架上晃晃悠悠,做好了随时跳车的准备。   “薄绍,不行了就认输吧,是男人就要输得起!”陆鹏在前头大声吆喝,山谷回音,“输得起”三个字久久回荡不散。   “陆小鹏你别得意,这才走了三分之一,老子待会儿在山顶上等着你龟爬!”   悲催的薄绍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就是进了一个大圈套,其他三个人分明是一伙儿的,单单欺负他一个。   洛琦是被陆莎一个电话给揪出来的,为了公平起见,陆鹏和薄绍各载一个女生上山。因为感冒的缘故,陆莎把自己裹成了北极熊,千年老狐狸薄绍也有走眼的时候,挑了比陆莎重二十多斤的洛琦做搭档。   结果是,陆鹏和陆莎坐在山顶上看黄昏日落,谈笑中有意无意往脚下的山路扔点儿小石子。薄绍弃了车,拽着洛琦使劲儿往山上爬,途中被不明物体砸中数次,他立刻炸毛朝着山顶上的两个黑点儿咆哮。   从陆鹏和陆莎的角度看过去,薄绍和洛琦的速度真是堪比乌龟。   等薄绍和洛琦休息够了,四个人才摸黑下山,一路上有说有笑。陆鹏见陆莎心情不错,便壮着胆子拉了她的手,居然没被甩开。天上繁星点点,明天应该会是一个艳阳天。   ***   回到市区找了一间咖啡厅,薄绍举手招来服务员,一口气连要了三大杯冰水,“咕咚咕咚”好一阵牛饮。陆莎和陆鹏捶桌子狂笑,洛琦在一边抿着嘴强忍,不好让自己的搭档太过丢颜面。   薄绍扫了一眼脱下羽绒服的陆莎,再瞅瞅身边只穿着薄毛衣的洛琦,悲从中来:“老子玩儿了一辈子女人,却让女人迷了眼……”   陆鹏被他窝囊的表情给逗乐了,转头间不经意瞥到洛琦,她拿着杯子低头喝水,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那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嫌弃还是恰好被陆鹏收入眼底。   “愿赌服输,薄绍,可不兴耍赖的哈。”陆莎是个开朗的性子,和薄绍相处了一整天,说话也渐渐随意起来。   “笑话!我像耍赖的人吗?”薄绍把脖子一梗,伸头挨斩。   “琦琦啊,你可是今天的大功臣,来,敬你!”陆莎举起杯子,朝对面的洛琦眨眨眼。   “嘿,一伙的嘿!我是输了,可输的不只我一个啊,要罚一起罚!”薄绍终于意识到自己窝里出了叛徒,打算拉一个来垫背。   “好啊,那你把琦琦的那一份也扛了吧!男人,就该对自己狠一点!”   “……”   这边正热闹着,门口又走进来一男一女,模样十分登对。那女人眉宇之间透着英气,也许是短发的缘故,感觉举手投足都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男人绅士地拉开椅子请女士先入座,两人面对面和一般情侣差不多,却似乎并不那么亲昵。   陆莎的声音戛然而止,薄绍还在一个劲儿地唱着单簧,陆鹏已经顺着陆莎的视线发现了不远处的那对男女,女的他不认识,男的是林家老大。   看见林海和女人在一起确实是件稀罕事儿。   和林海相熟的人都知道,林家老爷子是个绝情绝爱的人,于他而言,女人存在的意义就是传宗接代。林海的性格和他家老爷子如出一辙,在他的生命里,没有什么能和他肩上的勋章相提并论。   当初陆莎喜欢上林海,陆鹏如同被人从身后闷了一棍,还没搞清怎么回事就已经全然懵了。他这个妹妹时而恶劣时而天真,对浪漫憧憬得一塌糊涂,怎么会偏偏相中林海?   陆莎明显已经心不在焉,陆鹏坐在她身边把她眼底的沮丧和失落看得一清二楚。冥冥之中也许真的有因果循环,他投注了陆莎一份得不到回应的爱,而陆莎也注定得不到林海的回应。   从咖啡厅里出来,薄绍主动提出要送洛琦回家,洛琦将求救的眼神投向陆莎,只可惜陆莎心不在焉的,根本没看见。陆鹏和薄绍会意一眼,便搂着陆莎的肩膀先行离去。   一整天的欢乐都抵不过那个人出现的十几分钟,后车座上的陆莎又恢复了沉默寡言的状态,双臂圈在陆鹏的腰间,身子有些无力地靠着他的背。这样依赖而信任的姿势,却偏偏不是陆鹏想要的。   锁好自行车,陆鹏拉着陆莎进门,陆浙淮和冯仪都已经在家了。   “爸,妈。”陆鹏和陆莎异口同声。   冯仪尴尬地从丈夫手里抽回手,笑着问他们吃过饭了没有。陆莎点点头,说她有点不舒服,便率先离开客厅回房。   “小莎怎么了?”冯仪看出女儿的不对劲,转身问陆鹏。   陆鹏心里也是老大不爽,偏偏又没法说,只能敷衍道:“大概是感冒还没好,又头疼了,早知道今天就不该带她出门。”   最后一句是真话,很多时候人都会为一些本不该发生的事后悔,然后无限懊恼千金难买早知道。   入梦之前,陆鹏躺在床上回忆这一整天是如何费尽心思哄陆莎开心的,终究只换来无奈的一声叹息:不宜出行。 ☆、6冬(6)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过年意味着合家欢乐团团圆圆,老少齐聚一堂辞旧迎新。但对于陆市长一家来说,过年则是最容易落人口实和犯错误的时候。   从年初三开始,陆家已然门庭若市,来拜年的人可谓是络绎不绝。迎来送往中甚至有可能遇上好几拨同时登门的。近一点的有亲戚朋友,远一点的是同事下属,更有甚者只管慕名而来,连萍水相逢都谈不上。   百家米养百家人,无非是各有所图罢了。   陆浙淮为人谦和,早早地立下规矩:拜年者来而不拒,前提是不许送礼,不收红包,只当寻常人家串串门子,道声祝福便好。   大年初五,陆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陆鹏经过客厅时看见陆莎挡在门口,门外似乎有人正在和她说话。好奇地望了一眼,陆鹏喜上眉梢,大步走过去拉开门相迎:“木易!嘿,真是你小子!”   被唤做木易的男生浑身散发着“风尘仆仆”之气,穿着朴素面相正直,看上去和陆鹏年纪差不多。他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烟酒礼品,站在陆莎面前略微有些局促和紧张,直到听见陆鹏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露出爽朗淳朴的微笑。   “小鹏,新年快乐!”   “爸,妈,杨伯的儿子来拜年啦!”毫不避讳地接过杨木易手上的礼盒,陆鹏高兴地朝屋里喊,把厨房里的冯仪和书房里的陆浙淮全给招了出来。   杨木易,陆鹏半年基层生活中新结交的哥们儿。陆浙淮在进入官场之前曾有一个至交好友,正是杨木易的父亲杨子年。   杨家世代务农,杨子年和陆浙淮从小一块儿长大。早年的情谊因为陆浙淮踏入仕途之后逐渐升迁而被搁浅,陆杨两家这些年的来往也稀疏起来。借着陆鹏半年前下基层的机会,陆浙淮重新联络上杨子年,将儿子交给他信赖的杨家人照顾。   因为事前没有打过招呼,杨木易的到来实属突兀。陆浙淮看到杨木易的时候明显怔愣了一会儿,冯仪扶着厨房的门,隔了一段距离打量客厅里陌生的年轻人。   杨木易剃着规规矩矩的板寸,身上黑色的羽绒服面料偏旧,皮肤也比一般城里人要黯淡许多。   “这就是木易啊。”陆浙淮拍了拍杨木易的肩膀,面上和煦的笑容深达眼底,“简直和你爸爸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陆叔叔好,冯阿姨好。”杨木易讷讷地打招呼,站在沙发边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大概第一次见到电视新闻里的人物活生生出现在面前,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背上背的帆布行李包洗得褪了色,杨木易进门时没有换下的脏球鞋在地板上留了一串泥巴印子。此刻想必是他发觉了,脸色绯红,不自然地在原地挪了挪脚。   “小鹏,给木易拿双拖鞋。”冯仪在围裙上擦干净手,拉着杨木易的胳膊让他坐在沙发上。“木易啊,快来坐下,随便点,当自己家一样。一路上够折腾的吧,就快开饭了,尝尝阿姨的手艺。”   冯仪帮杨木易取下背包,陆鹏顺手接过。   陆浙淮返回书房,说是要亲自打电话给杨木易的父亲报个平安。冯仪让陆莎给杨木易倒杯水,陆鹏很是殷勤,还未等陆莎有所行动就连声说着他来他来。见到杨木易的陆鹏兴奋得有些过头,什么事都抢着做。   一顿饭的功夫,杨木易显然已经放松许多,陆鹏代他说明了此次的来意。   因为政策变动,城乡一体化落实到了杨家所在的村子。杨子年在村长几番思想工作的说服下把家里的地给卖了,好让政府在那一片修上高速公路。虽然换得了一笔钱,杨木易却也明白坐吃山空的道理,所以想来城里找找机会。   杨木易不认识别人,对于这座不甚熟悉的城市怀揣着新奇和畏惧。前些天杨木易给陆鹏打电话,有意从他这里探听些实用的信息,陆鹏二话不说让杨木易来城里之后直接找他,拍着胸脯送了杨木易一颗定心丸。   杨木易只有高中文化,在乡下的时候以种田为生,没学过什么技术。这些在陆鹏眼里都是小事,只要有他家陆老爷子在,随便一个职位都能让杨木易在E市扎稳根。   然而事情并非陆鹏想得这般轻巧,陆浙淮听完杨木易的事之后没有立刻表态,只叫杨木易先在家里住下,并吩咐陆鹏和陆莎有空多陪杨木易到处玩玩,接下来的事等过完年再说,暂且不急。   ***   屋子里凭空多了一个人总会有些不自在。杨木易和陆鹏单独在一起还好说,对着陆家其他人,杨木易总是拘谨又客气的。   陆家的房子一百来平,四室两厅,除开陆鹏和陆莎各一室,陆家二老居主卧,堪堪还剩下一间客房给杨木易。   杨木易的衣物甚少,如今春节期间,商场都还在歇业,陆鹏便把自己的衣物拿出来让杨木易将就着穿,杨木易刚来那天穿的牛仔裤就是陆鹏在基层的时候送给他的。   陆莎向陆鹏抱怨过很多次,因为衣物的缘故,陆莎时不时就会把杨木易错当成陆鹏。两个不熟的人在屋子里碰到免不了一阵尴尬一阵假客套。陆鹏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安抚陆莎,说等过完年就会去商场给杨木易添置新衣物。   因为生活环境和习惯的不同,杨木易很多时候都显得与这个家格格不入。   杨木易爱早起,却因为无所事事只能待在房间里等着陆家其他人有动静之后才出来。陆鹏勉强从被窝里爬起来几回领着他晨跑,一待他摸清了路线便放任他一个人去呼吸早晨的新鲜冷空气。   杨木易总是在冯仪做家务的时候打下手,不是装装样子的那种。挽起袖管,杨木易干起活儿来半点不含糊,冯仪常常夸他懂事能干,这让只会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的陆鹏和陆莎面面相觑,反倒无所适从起来。   在乡下,杨木易习惯了手洗衣物,城里的自动洗衣机他不大会用。头一回洗澡,他在浴室里就着水把脏衣服全给洗了,连带着陆鹏和陆莎扔在脏衣篓里等待洗涤的内衣裤。后来冯仪在饭桌上说起这个事儿,陆莎只觉得身上像有小虫子在爬,赶紧回房沐浴更衣,恨不得褪下一层皮。   陆鹏经常对陆莎说,杨木易是个纯朴又耿直的人,在家孝敬父母,出门乐于帮助他人,没有城里人算计的心眼儿。陆莎瘪瘪嘴没有反驳,但她跟杨木易一直热络不起来。陆家二老对杨木易倒是很喜欢,特别是冯仪,瞅杨木易的眼神比亲儿子陆鹏还要亲昵。   杨木易的到来分去了陆鹏大部分精力,他整天忙着带杨木易东转西转,尽职尽责地做一个地陪,就连开车送陆莎去文工团练舞的事儿都给搁下了。   文工团在元宵节有一场汇报演出,陆莎格外幸运,有机会单独跳一支舞。因为身高只有165公分,陆莎进文工团都是冯仪托人走了关系的,那里头的舞蹈演员平均身高要求在170公分以上。平时集体舞什么的根本轮不上她,这次机会难得,陆莎练舞比以前越发积极。   对于陆鹏的偏心,陆莎颇有微词,几次三番跑到陆鹏的房间里找他闹。陆鹏这段时间忙着陪杨木易熟悉城里的环境,大街小巷满处晃,晚上哪还有精力应付陆莎,便只当她大小姐脾气作祟,敷衍地打发她走,没注意陆莎眼里黯然的目光。   ***   酒吧包厢里,陆鹏带杨木易来介绍给薄绍认识,杨木易酒量尚浅,还没喝过第二轮便趴厕所里吐去了。   约薄绍出来,陆鹏主要是想探听一下关于林海的事。本以为这个人无非是陆莎年少无知的一段曾经,陆鹏由一开始的讶然到后来坦然接受了妹妹的少不更事,在确定林海对陆莎没有那种意思之后才安心下基层学习。哪曾想到陆莎就这么死心眼儿,人家不冷不热她却还陷在泥潭子里爬不出来。   薄绍稍微知道一些林家的情况。   那天在咖啡厅遇到的那个女人名叫蒋冉,新一级女子特警队的警花,颇受林家老爷子青睐。林海已近而立之年,成天在部队里操练他的兵,根本没时间处对象。按林家老爷子的意思,估计是想把这朵警花折了留在自家当儿媳妇。   林立威是出了名的铁血无情,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下达命令,收到指令的人只需要回答“是”,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够接受的答复。戎装一生的林老爷子只认一个理儿:军人的信仰便是绝对服从。曾经豪情万丈想要称霸三界,如今三个儿子只能指望上一个,也难怪林老爷子对林海的一切都亲力亲为。   林海鲜少在外透露他的私事,就这么点儿消息还是薄绍从旁人闲唠嗑的话里留心听来的,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尚且不得而知。不过看那天的情况,林海和蒋冉私下里确实有点儿来往,两人之间若有后续发展也不是没影的事儿。   陆鹏听完这些边边角角的小道消息,心情顿时放松下来。他不怕陆莎单方面对林海抱有幻想,怕只怕,林海某天突然真的觉得陆莎不错。   “小鹏,那个洛琦……和你什么关系?”薄绍说完陆鹏想听的,闲话到其他的事情上。   陆鹏从自己的思绪里回神,靠在沙发上半阖着眼:“小莎的朋友。”   “和你没关系?”薄绍显然不信。   “能有什么关系?”   “啧啧,去乡下半年返璞归真了不成?当然是合二为一……”薄绍故意把“一”字拖长,暧昧的调调骚进骨子里。   “我呸你个下流种子!薄绍,我劝你不要打她的主意,惹了她,你小心人神合一去西天取经!”   “嘿嘿,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牡丹花下死是做鬼也风流。既然她和你没关系,那小爷我就大胆地往前冲了哈!”   “……”   满脑子春`色的家伙此刻荡漾着禽兽般的淫`笑,摇了摇头,陆鹏决定不去泼他的凉水,反正薄绍这个人做事总是三分钟热度,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7冬(7)   周三上午,陆鹏打算带杨木易去百货商场挑一款手机。来城里这么久,杨木易的吃穿用都是他和冯仪在打点,偏偏把手机这等通讯必备品给忘了。   陆莎推开他房间的门走进来,塞给他一支手机。陆鹏见屏幕上是正在通话的状态,狐疑地凑向耳边,电话那头是洛琦。   很平常的一通问候电话,陆鹏聊了一会儿之后都还没弄明白陆莎这厢是在搞什么鬼。陆莎收回电话并没有挂断,而是当着陆鹏的面和洛琦说他坏话。   “琦琦,我说了你还不信吧,我哥现在哪有时间应付你啊,成天陪着个乡巴佬忙得跟陀螺似的。甭说你了,就连我天天都看不到他几眼……”   陆莎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陆鹏在旁边一字不漏地听,也不辩解半句。恨不得把陆鹏二十多年来所犯下的罪行逐一念叨一遍,陆莎咬牙切齿声情并茂地向洛琦吐苦水,差不多半个小时,她才收起手机,用一副怨怼的眼神直直射向陆鹏,看得他心里发虚。   “干嘛?”陆鹏停下解衣扣的手,选择转身先叠被子再换衣服。   “哥,你说,你在乡下是不是有相好的了?”   陆鹏一头雾水:“什么相好的?”   “肯定有,你看你现在既不搭理我也不搭理琦琦,肯定是有别人了。”   “额……”   “别不承认了,那个人就是杨木易吧。哥,你怎么能喜欢男人呢?”   “……”   陆莎一番惊世骇俗的定论彻底把陆鹏逗笑,小丫头敢情是在这争风吃醋呢。陆鹏想想这段日子确实冷落了她,便大方地邀陆莎一起去给杨木易挑手机。陆莎的品味他绝对信得过,从小到大,家里什么好东西都被她抢了去,只有她看不上眼的才会留给陆鹏。   ***   商场里琳琅满目的电子产品让人应接不暇,杨木易没有接触过这些,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陆莎偶尔会露出鄙夷的表情,这让陆鹏很伤脑筋。他希望陆莎能够像他一样喜欢杨木易,把杨木易真真正正当做一家人。   选手机的时候,陆鹏仔细地询问杨木易的意思,以他的喜好作为参考。陆莎在旁边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眼神犀利得如同雷达探测仪。陆鹏不禁好笑,她那个样子真像是在侦查丈夫奸`情的老婆。偶尔碰到人多的地方,陆鹏很自然地把陆莎拉进怀里护着,陆莎也一副占有欲极强的样子依偎着他,全然不管那样的姿势走路方不方便。   和所有女生一样,陆莎逛商场也喜欢东看西看,然后冒出许多稀奇古怪的点子。已经到了四楼,她忽然说要吃刚才在二楼看到的日本料理。陆鹏说待会儿下去的时候再买,她就不依不饶赖在那里不肯走,非要陆鹏现在就去。   虽然有些无奈,但陆鹏还是尽量满足她。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旁边的杨木易,陆鹏让他陪着陆莎在这里坐一会儿,他自己一个人下楼去给陆莎买吃的。   料理店的生意特别好,陆鹏悠悠地排着队,好不容易才轮上。等他回四楼的时候,只看到杨木易一个人抱着几个塑料袋坐在那里,陆莎不知上哪儿去了。陆鹏走过去问,杨木易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两人便一起坐在休息区里等。   十分钟过去了,陆莎还不见回来。陆鹏有些担心,起身朝洗手间走,在经过一个卖小饰品的柜台前看到一抹穿绿军装的身影,那是和林海一起出入过咖啡厅的蒋冉。猜测到陆莎可能是遇见了谁,陆鹏脚下的步子不禁加快。   果不其然,陆鹏才走到转角,墙的另一边已经传来熟悉的女声。   “那个女生很漂亮,新女朋友?”   “算是吧。”这是林海的声音。   “很般配。”   林海忽然转了话题:“三宝说,这阵子都找不到你,他很担心。”   “你如果忙着谈恋爱,就应该找个保姆照顾三宝。要知道,他是照顾不好自己的。”陆莎的语气变得刻薄,陆鹏背贴着墙而立,耳边继续传来她和林海之间的对话。   “我以为你并不嫌弃他。”   陆莎难以置信:“你以为我和三宝?”   林海没有说话。   “如果是真的,你介意吗?”   “三宝只是比较单纯,他很喜欢你,如果……你愿意,林家可以保你们一生无忧。他最近为了你在学车,弄得很狼狈。”   脚步声急促地飘远,墙那边再没有了声音。过了一会儿,林海走了出来,他没有注意到靠在这堵墙边的陆鹏,径自走向刚才蒋冉所在的位置。   陆莎没有回休息区,陆鹏回来的时候还是只有杨木易一个人坐在那里,他们一起又等了一会儿,陆鹏才掏出手机打电话。陆莎说她先回去了,下午要去文工团练舞。陆鹏什么也没说,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而已。   ***   晚上十点,陆莎房间的音乐一停,陆鹏便躺在床上闲闲抱着电脑玩游戏。不一会儿,卧室门被推开,面色通红的陆莎拿着睡衣走进来,直奔他的浴室。   这是陆鹏每晚都很享受的时光。“哗啦啦”的水声一直持续着,骚动的心随之荡漾。陆莎浴室的热水器已经坏了很长一段时间,冯仪让陆鹏找人来修,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很不小心”忘了。陆莎每晚练舞后都要冲澡,这个习惯陆鹏可不会轻易忘记。   但今天的他却没有那个兴致,白天商场里的事对陆莎的影响有多大他不是没看见,但她装得就跟没事人一样,在他面前也不愿意放下心防。   还在兀自出神的陆鹏听到脚步声,这才发现从浴室里出来的陆莎在朝自己的床边走,心跳不自觉加快。她的头发**垂在胸前,粉蓝色的睡衣上沁出两大团水印,眼尖的陆鹏轻而易举就看见衣服下凸起的两颗小豆。   “哥,帮我擦一下头发。”   陆莎扔给陆鹏一条干毛巾,倒头就躺在陆鹏的床上。   “喂,被子都湿了。”陆鹏刚把电脑放在一旁,就看到挺尸状的陆莎把那一头贞子般的乌发蹭在他的被子上。   无奈地捞起她,陆鹏用毛巾蒙着陆莎的头恶作剧乱揉。换做从前,陆莎肯定张牙舞爪地收拾他了,可她今天明显不想和他闹。   “跳舞很累?”   “嗯……”陆莎的声音已经迷糊。   细细地将陆莎耳朵里的水渍擦干净,陆鹏捏着她细若嫩笋的手腕心疼不已。为了跳舞,她总是吃很少,运动很多。一些女孩子喜欢的小零食她从来都只敢浅尝则止,怕身材走样。因为身高的缺陷,她已经失去了很多机会,所以她比其他的人更加小心翼翼,更加艰辛。   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的。凭借陆浙淮和冯仪的人脉,想让陆莎在舞台上露个脸根本不成问题。最开始陆莎也会欢天喜地,可后来嚼舌根的人多了,她也觉得走后门靠关系这种事十分不齿于人前。   陆鹏轻轻地把陆莎揽进怀里,他的傻妹妹啊,别人嚼舌根那是羡慕嫉妒,如果换个位置,谁又不想少点挫折多点平坦大道呢?可陆莎偏偏就是着了道,凡事都恨不得跟家里撇清关系,生怕被别人在背地里说三道四。   “小莎,擦好了。”陆鹏摇了摇快要睡着的陆莎,唇贴着唇轻言细语。   “哥……我今晚跟你睡。”累得没有一丝力气的陆莎动了动身子,将脸埋进陆鹏的胸膛。   这样的软语呢喃哪里是陆鹏能够抗拒得了的,他的手摩挲在陆莎胸口的湿润处,整个人火烧火燎起来。   如果够理智,他应该将陆莎抱回她自己的房间,然后压下心头的邪火回来睡觉。但陆鹏有个和陆莎同样的特质,那就是自讨苦吃。   小时候的陆莎经常会跑到陆鹏的房间,她霸道地宣布这间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的,她爱睡在哪儿就睡在哪儿。陆鹏不让她,她就掀起被子自己爬上床,然后使出吃奶的劲儿猛踢,一定要把陆鹏赶下去。半大不小的孩子闹一会儿就累了,所以往往是他们搂在一起酣然进入梦乡,隔天早上又是一场大战。   “啪”一声按灭台灯,陆鹏抱着半睡的陆莎滚进棉被里,让她的背贴着他的胸膛。怀里的小公主已经长大,再不是小时候那种不分性别的身材。这么多年没有改变的大概只有陆莎的个性,她喜欢的,想做的,从来不会轻易放弃。而陆鹏也一直宠着她,惯着她,给她想要的一切。   陆莎柔软的香躯以契合的姿态镶嵌在陆鹏怀里,他的身体难受地弓起,下`身那嘴馋的家伙垂涎欲滴晃着脑袋,轻微的摩擦就已经让它兴奋得跳跃不已。   不能留下痕迹,陆鹏不敢深吻,只能用手轻轻撩起陆莎的睡裙,然后大腿凑上去上下摩挲,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动作逐渐放肆起来。陆莎的腿光滑细腻,不像他那样遍布着汗毛,粗糙又没有美感。   陆莎忽然翻了个身,一条腿搭在陆鹏的腰上,整个人贴上来,几乎令他疯狂。捧起挺翘的臀部让她的细缝恰好抵在自己的昂扬处,陆鹏略带喘息,隔着底裤轻轻挺身而动。   午夜梦回的时候,她就是这样趴在自己身上娇喘连连,两人此起彼伏的□交织成陆鹏最爱的催眠曲。如今这般真实的拥有,陆鹏觉得自己的心再也不受控制了,这种只存在于黑夜中的爱慕已经满足不了他。   冬季昼短夜长,然而陆鹏却舍不得浪费一点点时间用来酣睡。即使什么也不做,他也要睁着眼睛揽着陆莎,不让任何人再有机会把她偷走。 ☆、8冬(8)   “小鹏,阿姨叫你去……吃、早、餐。”杨木易的声音在看到床上缠成一团的两人时骤然一停一顿。   赤`裸`裸的小腿露在棉被之外,陆莎半个身子趴在陆鹏身上,凌乱的发丝纠结在他右手指间。   陆鹏近天亮时才迷迷糊糊打个盹儿,杨木易直接推门而入,他下意识的动作便是用棉被蒙住陆莎的脸,不想让别的男人觊觎她憨态可掬的睡颜。   被定格在门边的杨木易形同雕像,一双眼盯着陆莎光`裸的小腿一眨不眨。陆鹏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眼里顿时迸发出警告的光芒。   “知道了,我们就来。”   被陆鹏低沉的嗓音惊醒,杨木易猛然爆红了脸,讷讷地转身离开。床上的陆鹏掀开被子捞出怀里的人儿,欣赏她素颜下依然令他砰然心动的脸。看着看着,陆鹏无意识地俯下身,细细密密的吻印在陆莎的嘴角。   陆鹏没有注意到,杨木易隔着门缝站了大约半分钟,陆鹏俯在陆莎身上一直不曾抬起头来,棉被微不可见地慢慢蠕动着。   ***   刚吃过早饭,陆鹏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电话里薄绍的声音尤为沮丧,陆鹏听着听着,眉头不自觉聚拢。陆莎的手机也在这个时候震动了几下,陆鹏看她那脸色,知道事情大条了。   匆匆赶到“陌”这家酒吧,几个服务生正在做清洁,喜欢在夜间出来活动的生物已经各回各家了。朝熟悉的包厢望去,陆鹏拍了拍陆莎的肩膀,示意她要找的人在那个位置。   薄绍见到陆鹏出现在酒吧里,脸上的神色松懈了稍许,迅速跑过来揽着他的肩膀往包厢方向带路。陆莎三步并两步跟在他们后头,没有问薄绍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洛琦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眼神痴痴呆呆像个没有魂魄的布娃娃。因为工作的关系,她需要将长发盘起来塞进发网,然后别一个有点土气的墨蓝色蝴蝶结发卡。然而此时,她的几缕发丝松松散散垂在耳畔,和她平时一丝不苟的模样大相径庭。   洛琦拥有经济学博士的好文凭,在E市最大的银行做财务会计。对于数字特别敏感的人最忌讳就是粗心大意和放浪形骸,所以洛琦给人的感觉总是中规中矩而又稳妥牢靠的。   “琦琦,怎么了?”陆莎上前坐在洛琦身边,拉着她的手担心地问。   洛琦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实属少见,陆鹏瞄了一眼心虚的薄绍,后者缩了缩脖子不吭声,眼里的焦急倒是真的。   事情的原委总要有一个人来说,洛琦不言,薄绍只好从他的角度力持客观地叙述。   和几个哥们儿畅饮了一夜,薄绍开着他风骚的跑车打算回家补眠,正巧遇到在等公交去上班的洛琦。自从上次的南香山之行以后,薄绍对洛琦就存了那么点儿心思,可惜一直找不着机会献殷勤。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当下薄绍就涎着脸提出要送洛琦一段,在碰了软钉子之后不但不撤退,反而一往无前单方面认为这是洛琦在欲迎还拒。不由分说将她塞进车里,薄绍趁机小露了一手他的绝活,如入无人之境在大马路上飙了起来。   等薄绍注意到洛琦的脸色不对时,一切都已经晚了。他问洛琦单位的地址,洛琦没有搭腔,车停靠在路边,洛琦仍旧死死地拽着安全带一声不吭,嘴唇从苍白渐渐转为紫色。被逼无奈之下,薄绍只好把她带到自己的地盘儿,然后打电话向陆鹏求援。   听到这里,陆鹏大概明白了,洛琦因为害怕又一次发不出任何声音。陆莎伸手揽着洛琦靠进她怀里,尖锐的目光投向薄绍,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陆鹏撞了一下薄绍的肩膀,心领神会下两人双双出了酒吧门。   “陌”是一间地下酒吧,从地下回到地上,真的如同从地狱返回人间。路上的行人、自行车、公交车、出租车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耳边纷纷扰扰都是尘世的嘈杂。而“陌”里头光怪陆离的世界却只是酒醉后的幻影,无论多么五彩缤纷引人入胜,都会见光而死。   洛琦小时候的经历并不是什么秘密,熟悉她的人几乎都知道,陆鹏也不例外。一支烟的功夫,陆鹏简单跟薄绍解释了洛琦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并再一次警告他离洛琦远点。   洛琦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她从小便没了母亲,父亲早年总是忙于工作,分给她的时间少之又少。   洛琦三岁那年曾被保姆遗忘在公园里,结果找不着回家的路。洛允辉跟着警察寻了整整一晚,天快亮的时候才找到她,小小的人儿躲在一个二十四小时自动取款机旁边哭哑了嗓子。   从此以后,只要害怕或紧张,洛琦就发不出声音。   薄绍玩归玩,分寸还是懂得拿捏的,要不然他老子早就派人收拾他了。今晨的遭遇大概会影响他许久的好心情,如此不划算的事他也不屑一个劲儿凑热闹,这回的自讨没趣儿他一定铭记在心,就当得了个教训。   看洛琦一副斯斯文文不爱搭理他的模样,薄绍也就是心里犯贱,想要逗个乐子。他是个爱寻找刺激挑战极限的人,越是得不到手越稀罕,可也没有那么死心眼儿。   女人嘛,还是辣一点的更有味道。   ***   站在外头等身上的烟味散尽,陆鹏和薄绍才重新走进酒吧。本来薄绍是打算开溜的,美其名曰怕把洛琦刺激大发了。陆鹏二话不说将薄绍提溜了进来,他可不给这小子擦屁股,洛琦发不出声这个毛病可大可小,若是真成了哑巴……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洛琦动也不动地靠在陆莎怀里,面容恬静。失声的洛琦自卑、恐惧、敏感、冷漠,她无法容忍周遭有任何带着欢乐的声响,那会让她觉得自己被隔离在真空层之外。   洛允辉曾带着独生女访遍大小名医,所有的医生都检查不出洛琦生理上的异样,唯一的解释便是药石无用,心病还需心药医。   “琦琦,我送你回家休息吧,睡一觉起来就会好的。”陆莎轻声劝洛琦。   洛琦摇摇头,弓起双腿在沙发上缩成一团,脑袋枕着陆莎的腿。店里的服务员不知去向,见到薄绍进来,洛琦眼里流露出害怕受伤的乞怜目光。陆鹏一个不忍,一拳挥向薄绍的肚子。陆莎伸出手安抚洛琦,洛琦却立刻闭上眼睛,选择做一只自欺欺人的鸵鸟。   “琦琦,小鹏哥替你教训这小子了,你若是不解气,咱换个地方继续练他,由你亲自动手怎么样?”陆鹏的口气轻松自在,他的方法显然比陆莎的安抚有效,洛琦居然点头了。   再不肯与薄绍为伍,洛琦和陆莎坐在陆鹏的凌志车里用手机编辑短信来对话,热烈讨论应该如何虐薄绍。一辆白色跑车跟在他们后头亦步亦趋,悲催的薄绍想逃又不敢逃。E市就这么大块地儿,跑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而他刚刚才知道,洛琦的父亲居然是洛允辉,传说中那个恋女成癖的市长秘书。   四个人一路开车到听雨桥,E市某个小有名气的旅游景点。坊间有句俗话说,七月初七夜,听雨桥畔雨。相传七夕的晚上,命定的恋人会在这里逢雨,天上不见鹊桥,误了牛郎织女的美事,便在人间成就一双佳偶。   薄绍脱了羽绒服,半透明的一件衬衫昭显出精瘦的身材。他特意解开两颗纽扣,喉结和锁骨敞露在外,试图牺牲美`色换得洛琦的手下留情。   陆鹏作为中间派,一边是他的两个妹妹,一边是他好哥们儿,帮谁都不占理。洛琦不能言语,陆莎乐得做传话筒,命令薄绍双手抱头在雪地里蛙跳,前提是——光脚。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自以为整蛊到了薄绍,岂不知在他这个玩家眼里,此等惩罚无疑只是过家家的级别。   跳了二十分钟,洛琦见薄绍连大气都不带喘的,顿觉不解恨。她拿出手机写了几个字,陆莎点了点头,抿嘴偷笑。   陆鹏在旁边的椅子上吸烟看风景,完全是旁观者的姿态。远处小桥残雪绿柳拂岸,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陆莎轻盈地跑到薄绍身边,颐指气使地正朝他说着什么。   陆鹏本以为薄绍会勃然大怒,小爷脾气一上来甩脸走人,毕竟被两个小丫头整蛊挺丢人的。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陆鹏看到薄绍不紧不慢朝洛琦走近,“咔哒”解开皮带,当着洛琦的面把长裤脱了,上身的衬衫也没留下。   裸`奔!   这是远处观看无声电影的陆鹏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下一刻,薄绍就如砧板上的死鱼一样,仰躺在雪地里任洛琦蹂躏。   陆鹏暗暗惋惜,怎么不干脆扒干净呢?   陆莎想要上前帮忙,陆鹏一看苗头不对,赶紧找了个借口让她到自己身边来。陆莎一步一回头,显然对这场惩罚游戏颇感兴趣。   “哈哈,哥,你看薄绍那怂样!”陆莎跑到陆鹏身边坐下,笑得前仰后合。   “说,这是你们谁想的主意?”陆鹏假装严肃。   “不是我不是我!”陆莎赶紧摆手澄清,“蛙跳是我的点子,没想到薄绍那么抗冻,居然整不到他。”   陆鹏无奈地笑,朝空中吐出一个烟圈。   “哥,你得仔细看着,别说我没提醒你,以后可别惹了琦琦,否则薄绍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陆莎边说边挤眉弄眼,戏谑的表情暧昧不已,“不过……那也算是种情趣吧。”   一向对这种试探采取不理会态度,陆鹏自顾自吐他的烟圈。那头的薄绍已经被洛琦用雪埋了胸膛,四角裤衩下的双腿悠闲地翘起二郎腿,双手更是惬意地交叉在脑后。瞧他那副享受的表情和灼灼的目光,陆鹏不无担心,先前打的预防针算是白费了,薄绍那缺心眼的二货就好洛琦这一口。 ☆、9春(1)   春天,万物复苏,冉冉的生机在一片绿意中勃勃窜出,四季又开始了新的轮回。   陆鹏的工作已经安排下来了,在城建局做干事。城建局的副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大娘,如果不出意外,这一两年就该退了,到时候取而代之的人是谁,大家心照不宣。   杨木易的情况稍微复杂些,陆浙淮思来想去,最后把他送进了部队里,在林海手下锻炼锻炼。一进部队就是为期一个月全封闭式军事化训练,陆鹏本想替杨木易跑跑关系,可又拉不下脸去求林海,只能嘱咐杨木易自己机灵点儿,别傻里傻气被人欺负了去。   见杨木易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陆鹏以为他害怕,便把语气放得轻松:“木易你别怕,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字,吓也吓死那群不长眼的。”   杨木易沉默半晌,最终只是扬起唇角笑:“我怕报了你的名字,会被修理得更惨。”   “怎么会呢?”   “你成天招摇过市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报仇呢。”   陆鹏听出杨木易话里的调侃,重重的一拳砸在他肩上:“行啊,那你得赶紧跟我撇清关系,别到时候在里头吃闷亏。”   两人相视一笑,陆鹏帮杨木易拿着行李,亲自开车送他去E市军区。   ***   陆莎在元宵节的文艺汇演上以一支独舞艳冠群芳,表演结束之后,许多演艺公司都上文工团去打听她,有些甚至是捧出过大明星的皇牌。   冯仪和陆浙淮对于她进演艺圈十分不赞同,说那里头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一些个见不得光的潜规则说有多黑暗就有多黑暗。陆莎虽然已经二十五岁了,但她从没真正**地接触过这个社会,这让陆家二老怎么能放心?   可陆莎是吃了称砣铁了心,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晚上跑到陆鹏的房间里软磨硬泡,终于在家里找到了唯一和她站在同一战线上的盟友。   陆鹏当然也是不乐见陆莎进娱乐圈的,但他更加了解,陆莎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如果采取强硬手段阻止她,只会适得其反。所以他假意投诚,实则是潜入内部的间谍,专搞破坏。   良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陆莎想站在比较高的基石上开始寻梦,便叨叨着要进最有名的公司。然而陆鹏却不赞成,他不希望陆莎接触太多的名人,那样复杂的情况是他难以掌控的。但这话不能直说,心计颇深的陆鹏替陆莎选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极力分析这家公司如何如何有前途,陆莎在那里会被当做重点对象培养诸如此类的优势,艺术细胞丰富、理性思维却不发达的陆莎就被她哥给忽悠进去了。   公司规模虽小,但制度完善。陆莎和他们签了合同也免不了要培训和考核。在舞台上大放光彩的她头一次接触广告模特这个行业,难免有些怯场。   陆鹏新官上任,每天就是泡茶看报纸,没什么实质性工作。他的日程安排是:早上先载陆莎去公司,然后自己去单位报个到,中午又找陆莎一起吃午饭,晚上他提前下班去接陆莎。城建局里能说上话的人物都知道陆鹏的老子是E市市长,对他这种放养式工作态度也不多言,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这天下班,陆鹏在车里等了半个多小时还没看到陆莎从公司里出来,便锁了车门大步流星直接进去找人。陆莎叮嘱过他很多次,只准在楼下等,不许去公司找她,不许告诉别人他们家的事。陆鹏多数情况下是百依百顺的,但并不是说没有特殊情况。   公司一楼的墙上贴了每层楼的布局,陆鹏大致分析了一下,猜测陆莎应该是在四楼的培训厅。小公司就是小公司,转悠半天连个人影都看不到。陆鹏完全忘了这已经是下班时间,只顾着腹诽人家公司抠门儿。   “我说大小姐,你软趴趴的,是没长骨头吗?拍广告不是要你跳舞,再来一次……”   一个刻薄的女音回荡在走廊里,陆鹏循声找过去,就看见陆莎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在一根狭窄的木桩上走秀,低腰牛仔裤胯在髋骨以下,上身居然是吊带背心。现在才初春,这样凉快的穿法非冻出毛病来不可。   “喂!”陆鹏来势汹汹大吼一声,吓得发号施令的女人脖子一缩。   陆莎更是吓得差点儿崴了脚,见是陆鹏,还是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她“蹬蹬蹬”跑过来,捂着陆鹏的嘴把他推到角落贴墙而立。   “刚才穿高跟鞋就跟踩高跷似的,一看见男朋友怎么就不怕摔了?”   陆莎被这么一呛,面上微红:“徐姐,对不起,我一定加紧练习。”   陆鹏被陆莎捂得透不过气,想要挣脱陆莎钳制的手。陆莎回头瞪他一眼,又转过脸讨好地给徐姐赔不是。   “行了行了,这种事也急不来。今天就到这,你可以走了。”徐姐朝陆莎摆摆手,一副赶苍蝇的表情。   “谢谢徐姐,徐姐再见。”陆莎拧着陆鹏腰间的肉把他推出去,陆鹏只顾得上喊疼,没功夫再去找徐姐算账了。   一出了公司的门,陆莎立刻由唯唯诺诺的女仆变身为颐指气使的女王,戳着陆鹏的脑袋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陆鹏也不否认,刚才若不是陆莎拦着,说不定他就真动手了。虽然打女人令他不齿,但情绪激动起来,谁还管她是男是女啊?   直到开车上路,陆鹏才回味过来,刚才那个叫徐姐的女人说他是陆莎的男朋友,而陆莎居然没否认。暗自开心了一小会儿,陆鹏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除了那个徐姐,公司其他的同事对你怎么样?”陆鹏无害地开口,俨然一副哥哥关心妹妹的姿态。   “挺好的,也挺烦的。”陆莎揉着脚后跟,那里被高跟鞋磨破了。   “怎么,有人追你?”   “唔,那些人胆子可真大,刚认识才几天啊……”陆莎眉头深锁,不知是疼的还是烦的。   “要不要我出马……”   “免了!”陆莎赶紧截住陆鹏的好意,“我都跟人家说我有男朋友,徐姐今天也见到你了,估计不会再有麻烦。”   陆鹏莞尔一笑,对陆莎这个答复颇为满意。油门一踩,凌志提速汇入了主干道的车流。   ***   哪里有热闹,哪里就少不了薄绍。   作为陆莎的好友,洛琦自当要恭贺她成功踏出梦想的第一步。陆莎欣然接受好友的美意,并投桃报李带上了自家哥哥陆鹏。一环连一环,陆鹏在路上接到薄绍的电话,插科打诨几句之后很“不经意”地把洛琦请客的地址透露给了他。   向来厚脸皮惯了,薄绍对自己的不请自来不但不觉尴尬,反倒在点菜时嚷嚷得最积极,什么贵就点什么。洛琦倒也不是心疼几个钱,纯粹看不惯薄绍那纨绔子弟的作风,不吐槽他一口不痛快。   洛琦是文化人,损人不带脏字儿:“哟,敢情今天是薄绍要买单啊?”   陆莎笑眯眯地等着看热闹,陆鹏在一旁喝茶,偶尔点几个陆莎喜欢的菜交代服务员记下。   “行啊,我买就我买,你喜欢吃什么尽管照单子叫,咱不缺钱。”   秀才遇到兵,有理都说不清。薄绍读书的时候不是逃课就干仗,哪里能意会文化人的高级玩笑啊?他只当是洛琦想削他一顿,女生嘛,都爱沾点小便宜。   薄绍这一松口,倒是让洛琦闹了个没趣儿,讪讪闭上嘴。本以为还有几轮唇枪舌战的,谁知对手打都不打就跑了,洛琦憋了一肚子的话没处说去。   “嘿嘿,服务员,那就照单子先上一轮,这位小爷怀里揣了好几百万,咱今天包全场哈!”陆莎故意吆喝。   薄绍这下急了:“别介别介,呵呵,小莎,咱别跟暴发户似的,素质,素质!”   帮洛琦扳回了一城,陆莎十分得意地偃旗息鼓去洗手间,八厘米的高跟鞋脆脆地砸在地板上。薄绍狠狠磨牙,在心里诅咒陆莎摔个四仰八叉丑死她。   “薄绍,我有个哥们儿在林家老大手下,你和他关系不错,有空替我关照着。”陆鹏递给薄绍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   旁边的洛琦捻起一条餐巾折着玩儿,眉头轻轻拢着。薄绍观察入微,接了烟却没点,夹在两指之间做做样子。   “嘿,这部队如今倒成了香饽饽了,林空空前些天也被林海弄了进去。”   陆鹏吸烟的动作一顿,对于薄绍吐露的消息颇感意外。林家一直把林空空当傻子养,莫非如今又改变策略了?   “就他那智商,能进得去?”陆鹏讥诮地挑了挑眉。   薄绍也笑:“你还真别看不起林家老三,我听说他都会开车了。”   “哼,又多了个马路杀手而已。”   陆莎去而复返,薄绍给背对门而坐的陆鹏使了个眼色,陆鹏心领神会聊起了别的话题。菜很快就端了上来,四个人吃吃喝喝有说有笑,气氛倒是十分融洽。 ☆、10春(2)   在城建局里混日子无聊又无趣,这是陆鹏早已了解的,虚度光阴也就算了,最让他不能忍受的是每天要傻逼地交思想汇报。   陆鹏进城建局沾了他家老爷子的光,但这并不等于说,他就能仗着官二代的身份肆无忌惮搞特殊。不要说陆浙淮不会给他这个权利,就是陆鹏自己,也从来不喜欢仗势欺人。好在他交际手腕不弱,在哪儿都能活得如鱼得水,办公室里几个年纪相仿的干事不出几日就被他笼络在麾下,欺上瞒下尽不干什么好事儿。   负责审查思想汇报的组长叫何小叶,一个看上去和陆莎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何小叶是和陆鹏同一批进的城建局,只不过陆鹏有陆浙淮这块敲门砖,而何小叶是凭着真本事,以笔试第一的成绩进来的。鉴于小姑娘的真材实料,领导对她颇为重视,一进来就让她当了小组长,负责管理陆鹏在内的五六个新干事。   “陆鹏,你的思想汇报还没交。”何小叶说话连个抑扬顿挫都没有,公事公办的口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陆鹏那一伙人都跟她走得不近。   陆鹏正埋头做报纸右下角的智力题,好不容易磨蹭到骨灰级的挑战。被何小叶这么突如其来一喊,刚计算出的答案忽然就记混淆了。   我X!   陆鹏在心里骂了一声,面上仍旧如沐春风。何小叶是这个战壕里最后一颗坚忍不拔的螺丝钉,陆鹏正在想尽办法和她套近乎,只等攻其不备,然后一举拿下。   “马上就交,何组长!”   打开抽屉,陆鹏把早已准备好的思想汇报恭敬呈上,收回手的同时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陆莎送给他的道具在这里又派上了用场,流氓佯装知识范儿,争取给何小叶留个好印象,别处处找他的茬儿。   只可惜何小叶不吃陆鹏这一套,随手翻了几页他写的东西,直接扔了回来:“重写。”   笑容僵死,陆鹏一拍桌子怒火中烧:“凭什么?”   “凭这份思想汇报不是你自己写的。”   何小叶的声音并不大,但这办公室里的人平时都轻言细语惯了,她普通的音量已经足以传到大家的耳朵里。陆鹏被堵得哑口无言,心虚地瞄了瞄斜侧方的背影,那背脊挺得笔直,陆鹏不愿牵连到别人,只好拿着思想汇报悻悻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二十分钟后,陆鹏起身出了办公室,不大一会儿,另一个身影亦紧随其后。   “写好了?”陆鹏见文昌走进厕所,抬手抛了支烟给他。   “嗯,给。”文昌递给陆鹏一张A4信纸,继而把玩起手里的打火机。他的十指修长灵活,陆鹏经常见他在办公室把一支笔转得飞快,并且花样繁多。   “文哥的效率真高。”   文昌来城建局已经三年,比陆鹏大两岁。他舅舅是城建局长家的上门女婿,攀亲带故的也把他弄了进来。   “先前那篇汇报是我疏忽了,忘了模仿你的字体。”   “呵呵,这跟你没关系,怪只怪何小叶那女人贼精,连笔迹都认得出。”   文昌没接话,只猛吸一口烟,然后将烟屁股弹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径自走到洗手池边拧开水洗掉指尖残留的淡黄色烟痕。   ***   杨木易每隔两天会往陆家打个电话,多半情况下都是冯仪碰上的。陆鹏从母亲那里得知杨木易在部队里生活得不错,也就没想着去部队里瞧瞧。那是林海的地盘儿,他不乐意去。   这日依旧在“养老院”喝茶看报纸,陆鹏接到薄绍的电话,说是陆莎一个人去E市军区被哨兵拦了下来。陆鹏没问后来怎么样就单方面切断了电话,坐在椅子上发呆。   捱了半个多钟头,办公室墙上的大钟似乎比平日里走得更慢,已经不是“煎熬”两个字足以形容的了。陆鹏把一张报纸颠来倒去看了好几遍,一个字都没往脑子里送。   抬头朝何小叶的办公桌看了一眼,陆鹏决定发短信找文昌掩护:【文哥,我有事要先走,万一何组长发现了,你替我顶着。】   【去吧。】   陆鹏朝文昌比了个大拇指,把车钥匙放进裤兜里假装出去上厕所。   一路上车开得很平稳,陆鹏没有选最近的路开往军区,他内心兀自挣扎着,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军事重地,闲人免入。   陆莎练舞的文工团就在军区附近,从阳台上眺望,可以看见一列列身着迷彩服的小黑影。陆鹏有时候去文工团接陆莎,都会发现她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她说喜欢在外头压腿,顺便可以看看风景。   陆莎所谓的风景当然不是蓝天白云,而是铁墙铁网里穿着绿军装的林海。可即使是这样,她也从未越雷池一步,没有像今天这样堂而皇之闯进军区。   E市军区的人可能不认识陆鹏,但不可能不认识他开的这辆凌志。他家老爷子经常来军区慰问人民子弟兵,哨兵们看到车牌立刻就敬军礼迎接,连盘查这一关都省了。   关上车门转身,陆鹏不小心撞了一下从车门边经过的人,刚想说句“对不起”就已经听到对方先表示歉意了。来人说巧不巧,正是蒋冉。   远远的,陆鹏就看见陆莎站在塑胶跑道上,她身边的男子背着双手呈跨立姿势,不动如松。另外两抹浅绿色的身影一前一后奔跑着,陆鹏眯了下眼,认出前头的是杨木易,后头的则是林空空。   林海对陆鹏的出现似乎并不吃惊,陆鹏径自走到陆莎身边,看到她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下嘴唇被牙齿咬得微微发白。   “小莎,怎么了?”   陆莎转过头看向陆鹏,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哥,他欺负我。”   陆鹏只听这么一句,眼里就卷起了排山倒海的怒意。他伸手将陆莎揽进怀里,不悦的眼神则是瞟向林海,无声地讨要一个说法。   原来今天是杨木易的生日,冯仪做了许多好吃的让陆莎送来军区。陆莎本是不肯的,无奈陆鹏不在家,冯仪只能指挥她跑腿,陆莎也就答应了。   在军区门口被哨兵拦下,陆莎打电话给薄绍,本以为他会直接通知林海,却没想到薄绍找了林空空出来接陆莎。   林空空不懂这里的规矩,哨兵们知道林空空是林海的弟弟,也就没有阻拦他和陆莎。陆莎被林空空带进来之后不久,林海就出现了,并且下令处罚违反军规的人。   林空空和杨木易各罚跑100圈,林海念在陆莎是女生,就罚她跑男生的一半,50圈。陆莎哪里肯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不是他的兵,凭什么要听他的?   林海训练新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有他自己的一套手腕儿。陆莎不肯跑,他就罚林空空和杨木易不许停,两人已经跑了差不多300圈。   “部队有部队的规矩,没有人可以搞特殊。”林海依然面无表情,并不认为他做得有什么不妥。   “林海你至于吗?小莎不过是进来送个饭,能出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里是全封闭式训练基地,不是菜市场,谁也不得自由出入。”   “是吗?那她怎么说?”陆鹏讥诮地指了指蒋冉,蒋冉一愣,倒也没有反驳。   “她本就在部队……”林海脸上闪过一抹迟疑。   “如果我没记错,她是女子特警那边儿的,跟这个全封闭式训练基地八竿子打不着吧?”   林海一时无话,沉默几秒后忽然整装发出指示:“蒋冉听令,绕场地100圈,跑步——走!”   “是。”蒋冉一声回答铿锵有力,继而转身加入了罚跑队伍。   陆莎被林海的气势所慑,眼泪不再像之前掉得那么凶。陆鹏心疼地替她擦拭着,当着林海的面,三个人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另外三个人挥汗如雨地奔跑在塑胶跑道上。   那一日的最终,该来的仍是躲不掉。陆鹏想代陆莎受罚,林海根本不通人情,谁的面子都不给。陆莎跑完20圈就有些体力不支了,速度慢得跟蜗牛有得一拼,却还要一步一步慢慢磨。   林海带着受罚完毕的林空空和杨木易走了,蒋冉跑完之后自己回了女子特警队,只有陆鹏一个人守着陆莎,陪她一圈一圈地数。   林海他们走了之后,陆鹏有劝过陆莎不要跑了,反正也没人监督。陆莎只沉默不语地跑,一手扶着腰,吸一口气都觉得沉重。   50圈结束的终点,陆莎两只手撑在陆鹏的胳膊上,嘴唇发紫。走不到三步,她就双腿发软站不住,陆鹏抱起她走向他的车,微不可闻地叹息:“小莎,他不值得。” ☆、11春(3)   军区那件事让陆鹏如鲠在喉,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趁着周末,陆鹏以给杨木易补办生日为由求陆浙淮出面把杨木易从部队里接出来。陆浙淮本是不同意,陆鹏又跑去他妈面前动之以情,这才母子联合说动了顽固不化的陆市长。   陆浙淮直接通电林海的父亲林立威,在林老爷子手上拿了批准函。陆鹏招摇地开着他家的凌志直奔全封闭式训练场,就在上次那个塑胶跑到前,当着所有新兵的面把杨木易从林海手上接走。他就是要让林海知道,即使是在这片训练场上,也不是他林海一个人说了算。   冯仪特地做了一桌子好菜,还亲自擀了长寿面替杨木易庆生。   陆浙淮在饭桌上带着慈父的笑容问杨木易有什么生日愿望,杨木易似乎老早就想好了,话说得很流畅:“我想让我爹也过上你们家这样的生活。”   听完他的话,陆浙淮和冯仪都没往下接,倒是陆鹏快人快语:“那就把杨伯也接来城里,我们大家一起住嘛。”   冯仪给陆鹏添了一筷子菜,催促他别光顾着说话。杨木易低头扒着碗里的饭,脸上是乡下人淳朴的笑容:“等我哪天出息了再接我爹来城里。”   陆浙淮点点头:“子年有你这样争气的孩子,一定能享到福。”   陆鹏听他爸这样说,假装嫉妒:“爸,我这样的儿子你就享不了福了?”   “难说。”   陆鹏被他家老爷子淡定的回答打击了,舀了一勺汤给旁边默默吃饭的陆莎:“还好您二老生了俩,我没出息,这不还有小莎当候补呢嘛。”   说起陆莎,陆浙淮这才抽出空来问她广告公司的事。陆莎详细地向陆老爷子解释了一下工作内容,并让陆浙淮放心,她绝不会给家里人丢脸的。   陆鹏撇撇嘴,陆莎在外头根本不提她老子是市长的事,上哪儿给陆家丢脸去?   晚饭是在家解决的,年轻人当然还有自己额外的活动。杨木易在城里没有朋友,陆鹏约了薄绍,陆莎叫上洛琦,大家一起上薄绍的酒吧里热闹热闹。   想来陆莎被林海体罚的事也得算上薄绍一笔,陆鹏这晚可没放过他,白酒啤酒轮番上阵,直灌得薄绍一趟趟往厕所跑,还差点儿被女厕所做清洁的阿姨当成色`狼给抡出去。   洛琦喜欢唱歌,包厢里的KTV成了她的个人演唱会,一首接一首。陆莎和杨木易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玩五子棋,两个人格外安静。   大约是酒气上涌,陆鹏赶着薄绍去跟洛琦一起唱歌,自己则占了一整张沙发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一只胳膊挡在眼睛上。   “哥,喝多了?”陆莎不一会儿就过来了,陆鹏闻着她身上的香气只觉得脑袋更晕。   “你是谁?”忽然来了恶作剧的兴致,陆鹏假装醉酒。   陆莎伸出手揪了一下陆鹏的耳朵:“我是你妹!”   不知道为什么,陆鹏忽然“咯咯咯”地笑了,连胸腔都震得颤抖:“妹子,来,香一个。”   百分百的调`情口吻,陆鹏伸手想把陆莎抱进怀里,结果陆莎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看清楚,我是你亲妹子!不是酒吧里那些个情妹妹。”   陆鹏忽然一脸严肃,灼灼的目光看得陆莎心里发毛,不自觉往后退。   “反了你了,敢打你亲哥!”说时迟那时快,陆鹏探手一伸就将陆莎扯进了怀抱,两只手不停地挠她的咯吱窝,兄妹俩在沙发上闹成一团。   “啊啊啊!琦琦,救我!”陆莎大叫。   正和薄绍抢麦克风的洛琦看到这边的情景赶紧跑过来,从陆鹏手上解救出陆莎,又撺掇着他上台去唱一首。   陆鹏平时很少在公众场合出风头,大家都不知他的深浅。今天借着酒劲儿他倒是放得开,跑到薄绍那边低语了几句,不大一会儿就有服务员送来一把电吉他。   弹吉他的人不是陆鹏,而是薄绍。他俩颇有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音乐伴奏骤然响起。是一首经典的《You are my sunshine》,陆鹏的声调深情婉转,有一种发自肺腑的悲凉透过歌声传递出来。   “小莎,我有些迫不及待想当你嫂子了。”目不转睛地望着陆鹏,洛琦对身边的陆莎如是说。   陆鹏的脸被旋转的灯光晃得时亮时暗,陆莎从这个角度看,只觉得特别帅。这首歌是她教他的,陆鹏从小恨透了英语,默个单词得费老半天劲儿,有时候不得不打点小抄蒙混过关。教他这首歌的时候陆莎发了好几通脾气,最后他也不知道是想了什么办法,总之发音和歌词都标准得无可挑剔,这才哄得她亲了他一下。   “琦琦,你学识好,人又漂亮,怎么会看上我哥的?”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喜欢跟着他,看着他,和长相学识没有关系,就想一辈子和这个人在一起。”   “我也和我哥一起长大,喜欢跟着他,看着他,这难道是爱情?”   “你和我不一样,你是他亲妹妹,那是亲情。”   “哦……”   “You never know baby, how much I love you, please don’t take my sunshine away。”余音袅袅,陆鹏望向陆莎和洛琦所在的位置,眼眸里是不容错辨的一汪深情。   ***   城建局里工作不多,活动倒是不少。一帮大老爷们儿在办公室讨论三`八妇女节该干点什么,这让陆鹏囧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这个办公室只有何小叶一个女同志,还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主儿。一个人扛纯净水上四楼,愣是没找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儿帮把手。   自从加入这个组织,陆鹏虽然有时候会偷懒耍滑头,但他积极参与组织里的工作,一切行动听指挥,绝不给组织拖后腿。所以同志们看好他,决定派他去和何小叶做搭档,参加局里组织的舞蹈竞技大赛。   跳舞?   陆鹏用报纸做掩护,观察了一下何小叶的大腿,再看看自己的胳膊,这差别是不是太大了点儿?   “关键是,我也不会跳舞。”上洗手间抽烟的空档,陆鹏向文昌抱怨。   “一学就会,那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文昌站着说话不腰疼。   “一想到要跟何小叶拉手搂腰,我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为什么?”   “我怕找不到她的腰……”陆鹏觉得这个笑话挺好笑的,便自己先乐了。   “汗毛多就用刮胡刀刮掉,别跟个没进化好的猴子似的,到时候别人还以为我们办公室全是些山顶洞人。”文昌甩掉烟屁股大步离去,连手都没洗。   陆鹏半天才回过味来,文昌这是人身攻击啊!   在网上搜索了一些舞蹈教学视频,陆鹏三心二意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陆鹏一怒之下拔了耳机,背景音乐里男女主角的脸被拉近拉近再拉近,脚上的动作却丁点儿都看不见。   陆莎抱着睡衣走进来,陆鹏赶紧合上电脑,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陆莎狐疑地瞟了瞟他,施施然进了浴室。   陆鹏等她进去了才继续趴在床上自学,结果有声音轻飘飘地从头顶上传来:“我还以为是十八`禁呢,舞蹈是门高雅的艺术,没必要遮遮掩掩。”   “……”不待陆鹏反唇相讥,陆莎又飘进了浴室。   家里摆着个高人,陆鹏没道理不拜。陆莎自然是要做足了姿态,把陆鹏全身上下挑剔得一无是处,大有他这样的身材就不该有脸存活在世上的感觉。陆鹏被她挖苦惯了,只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忍!   陆莎教起徒弟来倒是有板有眼,自己身体力行亲自上阵。沐浴后的清香萦绕在陆鹏的鼻尖,他越抱越紧,脚下的动作根本没用心记。陆莎在他怀里又推又掐丝毫起不了作用,笨到一定程度的人就不该对他抱有任何幻想。   结果师傅没嫌弃徒弟,徒弟倒是先发脾气不练了。陆鹏躺在床上不肯起来,说他就不是个跳舞的料,叫陆莎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陆莎这个人性子也倔,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越要迎难而上。她许诺只要陆鹏能把舞步学会,她就在他下次过生日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这样的诱饵显然不够档次,陆鹏对陆莎嘴里的惊喜一点兴趣都没有。陆莎软磨硬泡的,举起右手保证绝对是陆鹏想不到的惊喜,若是陆鹏不满意,她就任他提一个要求。   其实刚才陆鹏只不过是累了想歇歇,哪能真的不练啊?别说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看好他,光凭文昌说他是只没进化好的猴子这件事就够刺激他发愤图强,不成功便成仁!   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跳起来,陆鹏揽过陆莎搂在怀里,右手在她的腰间捏了捏:“一个惊喜,成交!” ☆、12春(4)   文昌一大早被领导叫去林业局开会,少了这么个话搭子,陆鹏连去厕所抽支烟都觉得没劲。何小叶的目光一落到他身上,陆鹏立刻条件反射拉开抽屉找思想汇报,一边找一边在心里犯嘀咕:不是让文昌一起交上去了吗?没交?   也怪不得陆鹏这么一惊一乍的,谁叫他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呢?大概是要搭档跳舞的缘故,陆鹏投注在何小叶身上的目光明显比以前多了,看她趴在办公桌上写报告,抱着一大堆文件在过道里走来走去,或者只是摸头发打呵欠这些个微不足道的小动作。还别说,虽然这女人矮了点胖了点,但毕竟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偶尔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媚态也够让人遐想上老半天的。   因为观察得太频繁,陆鹏某天很不巧地偷窥到何小叶将一片卫生巾从抽屉里拿出来,然后闪电般揣进衣服兜里藏好。天地良心,他当时真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发现何小叶涨红了脸瞪着她,那嗖嗖的小眼神就跟看杀父仇人一般。   看了也就看了吧,大家都是成年人,那不过是女人每个月必买的生活用品之一,把它当做牙刷牙膏一样用平常心对待不就得了。可惹祸的不是陆鹏那双该戳的眼,而是他这张多事儿的嘴。   和文昌在厕所抽烟聊八卦的时候,陆鹏想起这件事就顺嘴说了出来,何小叶那女人平时老爱摆着一张严肃的脸说教,难得看到她出糗,于是陆鹏就把这事儿跟文昌分享了。谁知厕所隔间里还窝着个拉肚子的倒霉蛋,听完整个段子才按下冲水键,在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中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文昌这人陆鹏是绝对信得过的,但那拉肚子的家伙到底是混哪个山头的,陆鹏到现在都还没打听出来。其实打听出来了也没用,难不成他还能去杀人灭口吗?做了亏心事的人就怕遇到鬼,陆鹏现在每天都战战兢兢的,生怕那件事被传开。   “陆鹏,中午留一下,我有事找你。”何小叶走过来敲了敲陆鹏的桌子。   “哦。”陆鹏坐在椅子上慌张地点了点头,没敢往上瞧何小叶的脸。   如坐针毡地捱到11点多钟,陆鹏给陆莎发了条短信,告诉她中午可能会晚点过去接她吃饭。办公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出去觅食了,很快便只剩下何小叶跟陆鹏。   “去天台吧。”何小叶说。   “哦,好。”陆鹏答应着却没起身,何小叶提了个袋子率先走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隔了五步远的距离上楼,陆鹏左看右看想找点什么东西防身,他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此去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儿。何小叶手里提的袋子是黑色的,里头到底装的什么根本猜不出来。   这个时间天台上很少有人,何小叶挑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放下手里的袋子,陆鹏迟疑着没有过去,仍然保持五步远的距离。   “站那么远干嘛?过来啊!”何小叶招招手,脸上居然带着笑容。   陆鹏更加深信前方有陷阱,千万不可大意:“找我来什么事,说吧。”   何小叶笑得有些腼腆,蹲下身子从黑袋子里拿出个面包晃了晃:“还是先吃东西吧。”   “先说吧。”陆鹏坚持。   “是这样的,那个舞蹈竞技大赛没多少日子了,我觉得咱们还是要认真对待这件事,不能给局里丢了脸。我舞跳得不好,你看,咱们能不能每天中午来这里排练排练?”   陆鹏一听何小叶不是要秋后算账,心里忽然涌上一波如获大赦的庆幸。走过去盘腿坐下,他也不和她客气,扒拉开黑袋子选自己爱吃的东西。   “中午就两个小时吃饭休息,时间哪够啊?”   何小叶吹了吹地上的灰,也坐了下来:“中午饭由我负责,咱们将就着随便吃点就开始排练,也就不到一周的时间,没问题吧?”   陆鹏开了罐汽水仰头喝,没表态。   “当然,你有什么想法也尽管提,凡事都能商量的。”   “那好,我这回帮了你,你下回可不能再给我使绊子了。”   何小叶并没有如陆鹏想的那样爽快答应,她低垂着脑袋拧一瓶矿泉水的盖子,但没拧开。   “算了算了,我随便说说的。”陆鹏把瓶子从她手里抢过来,擦了擦手上的汗,“咔”一声拧开了。   “工作是工作,不能混为一谈。”何小叶的声音依然没有起伏,口气一本正经,刚才还面带笑容的脸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人真不幽默。”   陆鹏算是服了,何小叶这颗螺丝钉钻得又深又紧,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动摇的,真怕她万里长城永不倒啊!   毕竟是何小叶第一次主动邀请陆鹏“共进午餐”,陆鹏不好意思中途退席,等两人从天台上下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该上班了。陆鹏想起陆莎,拨了个电话过去,那头没良心的丫头少了他照样好吃好喝的,丝毫不受影响。陆鹏有些生气,说晚上有事不去接她了,让她自己打车回家。   ***   说归说,还没等到下班,陆鹏就绕了三环一圈买陆莎喜欢的提拉米苏,接着开车直奔她的公司。陆莎常说陆鹏是个没有魄力的人,所以总是对他的威胁不屑一顾。陆鹏也想过要硬气一点,不能让小丫头给瞧扁了,可到头来折磨的还是他自己。   已经来过公司几次,陆鹏也算是熟门熟路,到培训厅门口时看到里面的人正在排练。陆莎被一个肌肉不怎么发达的男人抬坐在肩膀上,两人穿着同样款式的紧身衣。那种前`凸`后`翘的设计让陆鹏心里又是一阵窝火,要是这时音乐声不停,他的脚估计就踹向身前的桌子了。   陆莎看到他立马就嘟着个嘴,假装没看见,显然也在生气。陆鹏站在门边不过去,她也站在里头不出来,还和刚刚共舞的男人有说有笑。   那个挺凶的徐姐看到陆鹏,朝陆莎喊了一声:“陆莎,你男朋友!”   陆莎不情不愿挪过去,陆鹏见她那磨磨唧唧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拿着提拉米苏就往外走。陆莎这下急了,匆匆忙忙抬步在后头追,清晰可闻的笑声从培训厅里传出来,整个走廊都听得到。   陆鹏的胳膊先被抱住,然后提拉米苏就被打劫了。   “不是说不来的嘛。”得了便宜还卖乖,陆莎品尝着她最爱的提拉米苏仍然不忘嘲讽陆鹏两句。   “我来不来关你什么事?你追出来干什么?还厚着脸皮吃我的提拉米苏!”   “你还有理了!明明说的是迟一点来,结果根本就没来。我今天出门钱都没带,等着你怕早就饿死在这儿了。”陆莎有些愤愤。   陆鹏看她吃得有些急,伸手替她擦去唇边的蛋糕屑:“后来呢?”   “同事请我吃的呗。”   “男的女的?”   “男的,就刚刚和我一起跳舞的那个,人挺好的。”   陆鹏刚压下去的火又噌噌冒了上来,手上的动作也失了轻重:“一顿饭就被人牵着鼻子走了,难怪说女孩子要富养呢,家里是亏着你了还是咋的?”   陆莎拨开他的手,把吃不完的提拉米苏往他嘴里塞:“就是你亏着我了!”   两人正在这儿磨嘴皮子,陆莎那个男搭档过来喊她排练,陆莎让陆鹏在培训厅门口候着,等她一起回家。   从头开始看陆莎和那个男人的表演,陆鹏这才发现他先前看到的动作不过是小儿科而已。整个舞蹈中,那男人的手不停地在陆莎脸上、腰上、腿上摸索,两人深情对望互相拥抱,陆莎甚至骑在那人的脖子上……   走廊里传来一阵铃声,今天的培训课到此结束。陆鹏黑着脸靠在门边,迎面出来的小姑娘们微笑着同他道别,他则怎么都扯不出好看的表情。   见陆莎往更衣室走,跳舞的那个男的也跟着,陆鹏终于不淡定了。紧随其后进入更衣室,男演员还未来得及打开衣柜就被陆鹏扔了出来,陆莎也才刚脱下上衣,乳`白色的胸`罩包裹着两团浑圆,一脸错愕地望着陆鹏。   “哥,你干嘛?”   “你是反应迟钝还是末梢神经短路啊?有人跟着都没发现吗?”陆鹏走过去粗鲁地扯出柜子里的衣服给陆莎套上。   陆莎把手抬起来伸进袖子里,顿时明白了:“哈哈哈,哥,你想到哪儿去了?”   陆鹏板着脸,等她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们这里是公共换衣间,不分男女的。”   “妈的,这公司穷到这个地步了?当初我看那介绍不是中等规模吗?”   “不是啦。”陆莎无奈地笑,顺手脱掉紧身长裤,毫不避讳地在陆鹏面前换裤子,“因为要男女搭档,我们必须彼此熟悉,所以换衣服都是不分开的。”   陆鹏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越听越糊涂:“跳舞就跳舞,为什么换衣服还凑一块儿,那不是让人看光……”   “差不多就是那样,因为要避免……”陆莎没有说下去。   “避免什么?”   陆莎看了看陆鹏,说得有些羞:“避免碰触中,男演员会……嗯,起反应,所以彼此熟悉了就不那么容易兴奋。你也看到了,我们的衣服都是紧身的,身体的变化一眼就看得出来。”   听到这里,陆鹏这才忽然意识到什么,默默地把手放进裤兜里撑起,背转身朝更衣室外走:“你快点,我在车里等你。” ☆、13春(5)   难得陆浙淮公务不忙,陆鹏和陆莎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陆老爷子穿着居家的衣服坐在餐桌边削土豆。这样平易近人的市长大人令兄妹俩不禁相视一笑,嘴上争先恐后地同他们家老爷子打招呼。   冯仪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见陆鹏和陆莎已经回来了,便催促他们快点洗手准备吃饭。陆浙淮献宝似的把一筛子削好的土豆递给贤妻,冯仪随手抽查了几个,满意地点点头,拿着干净的毛巾替他擦手。   晚餐桌上菜色荤素搭配,一盆压轴的毛血旺吃得陆鹏大汗淋漓,嘴里因为太辣“嘶嘶”地喘着,筷子却不由自主地朝那盆子里伸。   冯仪动作优雅地吃着饭,眼睛时不时朝陆鹏瞟上那么一下。陆鹏后知后觉感受到他妈欲言又止的眼神,赶紧夹了一块猪血放进冯仪的碗里:“妈,您多吃点。”   陆浙淮同时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给冯仪,被陆鹏这么一打岔,筷子上的土豆丝掉了一大半。陆鹏无心破坏陆老爷子的美事,赶紧补了一筷子土豆丝塞进自己嘴里:“爸,您削的土豆丝吃着就是不一样。”   陆莎很不给面子地“扑哧”笑出声,陆鹏狠狠瞪她一眼,也给她夹了些菜。   “小鹏啊,你交女朋友了没?”冯仪给陆浙淮盛了一勺肉圆子汤,状似不经意地问。   还未待陆鹏回答,陆莎已经挤眉弄眼地出声了:“妈,这还用问么?”   “这么说,你哥是有合适的对象了?”冯仪听出陆莎的暗示,语气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妈,您听她瞎说,小屁孩只懂屁。”陆鹏啐了陆莎一口。   当着陆老爷子的面爆粗口,陆鹏尚未做好准备,后脑勺就被一只大掌狠狠地给了两下,其中有一下应该是在算先前土豆丝的账。   “小鹏,到底有没有,妈听你自己说个准话。”   陆鹏摸了摸被打疼的后脑勺,语气里透着敢怒不敢言的委屈:“妈,我还不到三十岁,您着什么急呀?”   “怎么能不急?你现在工作也稳定了,趁着年轻找个心仪的姑娘一起过日子,有什么不好?”   说到这心仪的姑娘,陆鹏不自觉往陆莎那边看了一眼。陆莎刚巧抬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有一瞬间的交汇,很快又错开。   陆莎咽下嘴里的饭,帮陆鹏解围:“妈,我哥逗你呢,过不了多久他就该领着嫂子来给您过目了。”   陆莎所说的“嫂子”大约是指洛琦,陆鹏听她那理所当然的口气胸中窝着火,赌气的话张嘴就来:“妈,我是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他一直就有。   得到肯定的回复,冯仪保养得宜的脸上绽放出和煦的微笑:“有喜欢的人就带回来给我和你爸看看,藏着掖着做什么?”   冯仪转头跟陆浙淮低语:“我听说林家老大都要娶媳妇儿了,今天梅清在我面前一个劲夸她家老大的对象如何如何漂亮,听得我一肚子气。”   陆浙淮对于自家夫人时不时的好胜心已经习以为常,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啊,总是那么要强。梅清的十字绣被你给比下去了,怎么,现在连儿媳妇都要拿来比?”   冯仪被丈夫这么一说,脸上也有些赧然,羞红的模样跟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般无二。   陆家二老的声音虽然小,在这四个人的餐桌上也足够其他两人听得一清二楚了。陆鹏没吱声,边扒饭边观察陆莎的神情,就见她在听到林家老大要娶媳妇儿这件事时整个人背脊一凛,僵直的姿势就那么保持到晚饭吃完。   ***   想到明天就要跟何小叶排练舞蹈,陆鹏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对自己半罐子水的舞技一点儿信心都没有。他本打算今晚让陆莎再教教他,临阵磨枪总该会有些成效的,可晚饭之后,陆莎就一直窝在她自己的房间没出来,陆鹏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愿意去打扰。   林海要结婚了,新娘应该是那个叫蒋冉的女特警。   陆鹏此刻的心情有些五味杂陈,林海的婚讯对他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这表示陆莎那段一厢情愿的单恋终于要无疾而终了。然而想到隔壁房间里正在伤心的陆莎,陆鹏又着实高兴不起来。   他总是这样矛盾着,偷偷地开心,又诚惶诚恐地害怕自己沉沦。   最初知道陆莎对林海有那么一点懵懂的感情,陆鹏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听到关于林海的事就炸毛。那时候的陆莎犹在默默观望状态,从文工团的阳台上偷偷打量林海,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是偶尔见他从军区的训练场地上经过也足够小丫头兴奋上一整天了。   林海是个观察力敏锐的人,几次三番接触下来,陆莎对他昭然若揭的爱慕根本不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陆鹏和林海从少年时代就混在一起,深知林家人冷血无情的面目。然而少女情怀总是诗,陆莎渐渐沉浸在她自己编织的美景中不可自拔,陆鹏有尝试过让她清醒,甚至不惜恶言恶语地中伤她的自尊心,却仅仅只是把兄妹感情越弄越糟,丝毫不曾动摇到林海在陆莎心中的地位。   薄绍曾经问过陆鹏,为什么不能祝福林海和陆莎?   为什么?陆鹏只想到一个理由,那就是,那个人是林海,林海不爱陆莎。   如果某一天,陆鹏真的要将陆莎送到另一个人的手中,那么那个人必须比他更爱陆莎。只有这样,他的遗憾才能少一些。   ***   第二天中午,文昌在去吃饭之前照例问了陆鹏一声,得到否定回答之后独自离去。陆鹏每天都会和陆莎一起吃饭,这个雷打不动的习惯是文昌所知道的。   因为何小叶的坚持,陆鹏没有把跟她排练的事告诉任何人,对文昌都守口如瓶。中午的天台成了他们秘密“幽会”的根据地,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五步远相继上去,生疏得好像两个陌不相识的路人。   何小叶又带了一袋子面包和饮料,陆鹏其实并不喜欢这些东西,他对中午饭的要求还是有些高的。但何小叶早有话在先,苦也就苦这么一个星期而已,没道理一个女人能做到,他一个大男人倒输了她。   有了昨日的初步交流,陆鹏自我感觉同何小叶的关系近了一步。吃饭的时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何小叶并不介意告诉陆鹏有关她的一些情况。   原来看上去年纪不大的何小叶是跟陆鹏同岁的,这让陆鹏颇为惊讶,这女人小小的个子圆嘟嘟的脸,他当初目测她最多不超过25岁,没想到已经27了。   何小叶考公务员考了三次,前两次因为笔试成绩不拔尖,虽然进了复试却最终榜上无名。公务员考试背后那些权钱交易的勾当让何小叶一次次趁兴而来败兴而归,但她终归没有放弃,凭着自身的实力挤过了万人独木桥。   “你还真是个执拗的性子。”陆鹏听完何小叶考公务员的辛酸史,心里对这个毫不起眼的女生萌生了一股敬意。他也是凭借陆浙淮的关系挤进的城建局,也许正是因为他,某个同何小叶一样的考生就这样与公务员失之交臂了。   “如今这社会,有钱的花钱,有权的用权。我既没钱也没权,不靠着这股韧劲儿活下去,早就不知道沦落到什么地步了。”何小叶望着远方的眼神放空。   “钱和权起得了一时的作用,难保长远。只有真正有本事的人才会是爬到巅峰的勇士。”陆鹏说出这么一番话,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他忽然觉得特别矫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在袋子里翻饮料喝。   “好了,吃饱了咱就开始干正事吧。”何小叶拍了拍手上的残渣,撑着地面站起身。   要动真格的了,陆鹏也跟着站起来,两个人面面相觑地待在原地,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始。   “嗯……咱大方一点,一切都是出于比赛的目的哈。”何小叶眼神闪烁,脸上溜出一抹红。   “嗯,大方一点,不就拉个手搂个腰么,咱是同志之间的友谊,行得正坐得也正!”   陆鹏像是表决心,但更像是流氓发誓自己不是流氓。他把黑框眼镜留在了办公室,一双桃花眼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目光里波涛汹涌成一片。看何小叶身上肉肉的,陆鹏猜想,手一摸上去,那软绵绵的触感磨蹭掌心,难免让人心猿意马一会儿。   何小叶的生疏搭上陆鹏的拙劣,两人在舞技上真是天生一对。谁也不嫌弃谁,何小叶将手放进陆鹏的掌心,陆鹏用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脚下的步子进进退退的像是在踩蟑螂。   “额……好像错了……”   “呀,我是不是该迈右脚?”   “要不咱用口令打拍子吧……”   “……”   一个中午,两人如同比划拳脚一样在天台上你进我退,我退你进。陆鹏满头大汗脱下了外套,何小叶也将半长的头发用橡皮绳扎了起来。他们虽然舞技不精,但好在耐力不错,老是跳错舞步也不气馁,两人半斤八两互教互学,两个小时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下午回办公室,陆鹏同何小叶还是保持着不太熟的态度。文昌吃完饭回来,问起陆鹏中午怎么没开车走。陆鹏支支吾吾胡乱编了个借口搪塞过去,还是没有把排练的秘密告诉他。 ☆、14春(6)   三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万里晴空,转眼小雨就淅淅沥沥落了起来。雨丝伴着细风绵绵而下,拍打着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临窗的位置飘进来些许雨点儿落在办公桌上,沾湿了上头的文件。   陆鹏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很自然地就朝何小叶的方向看,后者仍旧趴在桌子上专心致志看报纸,没有被周围的事物所干扰。   下雨了,还排练吗?陆鹏忍不住开始琢磨,现在是上午十点半,照眼下的情况来看,这场雨在中午之前是不可能停的。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陆鹏打开一看,发件人是文昌,短信内容为空。他将手机揣进兜里,手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一声,然后起身朝门外走。   两个大男人搞得跟不法分子接头一样,果然是无聊透顶。   厕所里,文昌照例将写好的思想汇报递给陆鹏,因为揣在兜里,纸张折出了几道深浅不一的印痕。   “文哥,这段日子全仰仗你了,今后这思想汇报我自己写吧。”陆鹏递过去一支烟,掏出打火机抛给文昌。   文昌将烟叼在嘴里,一手挡着风,一手将打火机点燃:“你小子终于有觉悟了?”   “就我成天屁事儿不干的,能有什么觉悟?只不过这思想汇报也不是多难的东西,我闲着也是闲着。”   文昌弹了弹烟灰,皱着眉头思索:“是不是何小叶又找你茬了?”   大约是有了前次的教训,陆鹏走进隔间一个个检查,确定里头确实没有其他人了才开口说话:“没的事,何小叶那人刻板是刻板了点,倒也不会鸡蛋里头挑骨头。”   陆鹏之所以想自己写思想汇报,确实是受了何小叶的影响,但并不是被她找茬。进一步接触下来,何小叶身上那股刚正不阿的劲儿不知不觉感染了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何小叶正是那个能够以身作则继而影响他人的模范榜样,陆鹏跟着她似乎也萌发了那么点儿想要上进的冲动。   “哟,今天怎么转性了?你哪天来厕所不是为了在背后挤兑她呀?”文昌笑得有些冷。   陆鹏不好意思地刮了刮鼻子:“以后不会了,大家都是同事,和睦相处才能团结嘛。”   文昌不以为意,将烟屁股随手扔在地板上,地上的水渍浸灭烟头,他又掏出一支烟点上。   中午不能去天台,何小叶等所有人都去吃饭了之后才走到陆鹏的桌边,说还有另外一个地方可以排练。   这回两人没有分先后,陆鹏走在何小叶身边,手里还提着装干粮和水的塑料袋。   四楼会议室一周只用得上一次,其他时间都是空着的,但很少有人会私自占用这个地方。何小叶将门推开一条缝,确定里头没人才朝陆鹏比了个“进去”的手势。   依然是先吃午餐,咬着一片土司面包,陆鹏拿出手机在何小叶面前晃了晃,从里头调出音频文件。这两天排练都是口头上打节拍,他们的默契度虽然好了些,但却没有真正跟着音乐试过。   “没想到你还有点小聪明嘛。”何小叶听着陆鹏录好的舞曲,竖起大拇指夸他。   被夸的人开始傲娇了:“那必须的。”   光顾着说话,陆鹏忘了自己嘴里还咬着一块面包,一张口便掉了,果酱蹭到了衣服上。   “看看,让你说大话吧,连面包都不待见你。”何小叶抽出一张餐巾纸递给陆鹏。   陆鹏摇了摇头,直接用手指抹了往嘴里送:“还是干净的,能吃!”   见他这样洒脱,何小叶收回纸巾笑得明媚,顺手又替他涂了一块土司面包。   两人正说说笑笑,会议室最前面的长沙发上忽然传来声响,文昌坐起身子看了看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就从前门走了出去,后脑勺的头发睡得有些凌乱。何小叶低着头喝水,脸上没什么表情,陆鹏张嘴想要叫住文昌,却也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   下午文昌又被领导叫出去办事,陆鹏坐在办公室里捱啊捱,直到五点都不见他回来。跟何小叶私下里接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陆鹏这样想着,便拿起车钥匙下班回家,解释的话明天再说也不迟。   他不用去接陆莎,因为那丫头又在跟他闹别扭了,脾气发得莫名其妙。   前天晚上,陆鹏去找陆莎帮忙录一段舞曲,毕竟她在这方面是专业人士。陆莎情绪低迷,还在为林海要结婚的事郁郁寡欢来着。   陆鹏见不得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特别是在他面前为其他男人落寞。本是想着安慰,可嘴边的话不知怎么就变了味:“至于么?天下男人那么多,除了林海就没别人了?”   陆莎盘着腿练瑜伽,脸上冷冷淡淡的:“我又没怎么样。”   “还说没怎么样?你瞅瞅你那副被甩的弃妇样儿,看着就窝火。”   “谁要你看,这是我的房间,你滚回你自己的地方去!”   陆莎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像头母狮子,陆鹏一气之下摔门而出。当晚,他做了一件幼稚到极点的事,那就是锁上房门,没让陆莎睡觉之前用他的浴室洗澡。   隔天一大早,陆莎在早餐桌上对陆鹏视而不见,陆鹏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中午某些人自己找吃的,本少爷不伺候。”陆鹏没有解释要练舞的事,他就是要故意气气陆莎。   陆莎没吭声,当天下午陆鹏开车去接她的时候扑了个空,回到家之后发现她已经自己先回来了。   冷战自那之后正式拉开帷幕。   在车库停了车,陆鹏从车库走回家的一路淋了点雨,头发上雾蒙蒙染上一层湿意。就如同这阴郁的天气一般,他今天的心情也徘徊在低谷,一头想着单位的文昌,一头想着家里的陆莎,两边都头大。   陆浙淮还没下班,冯仪也不在家,陆鹏进屋之后只看见陆莎一个人抱着个枕头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他在门口换鞋,本是打算直接回房,不希望又跟陆莎起冲突。可他忽然想起今天这个时间有个斯诺克比赛直播,很有看头的一场。这几天小区里的宽带在维修,电脑暂时没办法用。   遥控器就在茶几上,陆鹏走过去,见电视里正在放广告,便自顾自调了频道。他运气不错,就双方选手的比分看来,这场比赛应该还没开始多久。陆鹏刚放下遥控器,那边沙发上的陆莎就一把夺过,又将频道换了回来。   电视广告滔滔不绝地在介绍一款生发液,看这架势,少说也得二十分钟。陆鹏不由有些生气,若是陆莎有什么正经节目要看,他也不是不可以让她,可陆莎分明就是故意在捣乱。   “把遥控器给我。”陆鹏伸出手,难得硬气一回。   陆莎根本不甩他,抱着遥控器好整以暇地盯着广告看。陆鹏气不过,起身直接走向电视,在电视下方的操作盒上换台。   陆莎偏要跟他较劲儿,不停地按遥控器,频道在他们俩的角力下闪个不停,谁也甭想安安心心地看。   冯仪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家两个魔王在电视机前头挤过来挤过去,电视的频道一个接一个的换,右上角的数字就跟银行里的点钞机一样“刷刷”而过。   “败家的祖宗,咱家什么东西都是你俩给整坏的。”走过去按下关闭键,冯仪从陆莎手里夺过遥控器,板着脸训教。   陆莎抱着胳膊把头扭向一边,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哼”。   “幼稚。”陆鹏同样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回房去了。   晚餐时分,冯仪在门外叫陆鹏出去吃饭,陆鹏说已经吃过了便没有出去,一个人在房里玩电脑上保存的单机版游戏。   半夜实在扛不住,他被饿醒了,忽然听见房间的浴室里有水声。恶作剧的因子瞬间压倒了胃里翻腾的不适,他扯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串钥匙,然后……   因为水声的缘故,陆莎没注意到门上轻微的转动声,等她关上水穿好浴袍,这才发现浴室的门被反锁上了。   不死心地转了好几下,门仍然关得死死的。   排气扇忽然停了,浴室里雾气氤氲沉淀,热得像是蒸桑拿一样。陆莎没辙,只好攥起拳头“砰砰砰”砸门,陆鹏斜倚着浴室门不做声,里头动静越大,他的笑意也随之越深。   “陆小鹏,你给我开门!”陆莎生起气来通常是没大没小直呼其名的。   陆鹏依旧装没听见。   “我知道是你,我数到三,你赶紧的!”陆莎的分贝又高了一成。   “一!”   “二!”   陆鹏掏了掏耳朵,眼里满满的笑意。   “哐当——”浴室里头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陆鹏脸色一变,匆忙拿出钥匙破门而入。陆莎手拿一个小板凳站在浴室角落里,地上,洗手池上到处都是碎玻璃渣子。   “你有病是不是!”陆鹏怒气翻涌,胸口“砰砰砰”跳个不停。   陆莎扔了小板凳,语气尤为镇定:“没你病得重。”   这样乱七八糟的一个晚上真是够折腾的,陆鹏叫陆莎不要动,他拿着扫帚仔仔细细将玻璃渣子收拾干净,再一把扯过陆莎浑身上下检查,确定她没伤着才把她轰出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陆鹏再无睡意,蹲在黑漆漆的厕所里抽了一晚上烟。窗外天空渐渐泛白的时候,他打开浴室的灯,从墙上仅剩的一角镜子里打量自己。血丝充斥的眼球,淡青色的胡茬,憔悴蜡黄的脸,这一切都是那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给害的。 ☆、15春(7)   第二天,陆宅一切正常,陆鹏请了半天假找来修电器的师傅看看陆莎浴室的热水器。陆莎轮休,在厨房里缠着冯仪做好吃的。陆鹏进进出出的找工具,陆莎还是不搭理他,并且不失时机故意找他的茬。   接近中午的时候陆鹏说要去城建局,冯仪让他吃了中午饭再走。想到和何小叶的排练,陆鹏便让冯仪准备了两人份的午餐,他带着去上班了。   “小鹏的对象是他单位里的?”把陆鹏送出门,冯仪转身问沙发上的陆莎。   陆莎一愣,下意识地摇摇头:“不是。”   “那他是带了饭送去女朋友的单位?”冯仪想到这种可能,脸上笑意渐浓,“对女朋友这么体贴,看来是真上心了。”   听冯仪这样说,陆莎莫名涌上一股烦躁:“妈,没影儿的事,你就爱剃头挑子一头热,瞎猜什么啊?”   冯仪不高兴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我怎么瞎猜了,你哥自己也承认有喜欢的人,小情侣亲亲热热的,一起吃饭很正常。再说了,如果不是真的,小鹏他干嘛带两人份的饭?”   “……”陆莎的心咯噔一下,却只是努努嘴,什么话都没说。   ***   陪女人逛街是一件苦差事,尤其是一个强势的女人。   比赛将近,何小叶和陆鹏一起挑选跳舞穿的衣服,两个人东拉西扯逛了一大圈,全然偏离了原来的主题。   “这个怎么样?”何小叶拿起一顶遮阳帽问陆鹏,陆鹏看了看那花色,默默地背过脸去摇了摇头。且不说她选的东西,单看那颜色就能了解她的品味了。   “我觉得蛮漂亮的啊。”何小叶呐呐自语,一只手摆弄着小花帽,“老板,这个怎么卖?”   “五十。”   “这么贵!少点嘛,二十卖不卖?”   “……”陆鹏茫然地看着何小叶和老板讨价还价,一时间居然有身在跳蚤市场的错觉。   何小叶享受着砍价的乐趣,东西买不买倒是其次。人家老板按她的意思把价格降了下来,她左瞧右瞧的,忽然就兴致缺缺地说再到别处看看。   素质好一点的老板虽然脸色不太好,但也不至于太激动,有些素质不好的直接就张嘴骂三字经了。陆鹏僵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是想置身事外的,可何小叶总是会在店里朝他喊:“陆鹏,我们走吧。”   于是,披着老板们鄙视的眼神,他们依然坚强勇敢地走过琳琅满目的商场。   不是挑不到合意的参赛服,而是挑不到他们俩都合意的。何小叶的眼光独特,陆鹏实在不敢恭维,如果按照她的意思挑选的话,他俩无疑可以一夜成名惊艳全场。可陆鹏为人信奉低调,花里胡哨的穿着不是他的风格。   其实陆鹏有些不厚道,虽然陪着何小叶排练,但他心里对这个舞蹈比赛是十分不屑的,别说夺冠,他连得个纪念奖的念头都不曾有过。何小叶不同,她雄赳赳气昂昂地宣誓:王吃王,霸吃霸,没有第二,只有第一!   就他俩那踩地雷的舞步也能得第一,只怕比赛完了之后得有一半的参赛者会想不开。为了E市的治安着想,陆鹏还是秉持着谦谦君子道貌岸然的态度,他对何小叶说,做人名利心不能太重,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何小叶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陆鹏啊,我就知道你这人不看重钱,那好,咱这演出服的费用就从你这个月的工资里扣了吧。”   “……”陆鹏这下真是搬起石头往自己脑袋上砸,“何组长,咱人民公仆也是要吃饭要喝水的啊,要是饿死了我,那可是国家和人民的损失。”   终于懂得鸡蛋不能碰石头的道理,陆鹏唯唯诺诺地跟着何小叶,一切行动都以她马首是瞻,再不敢多说半句话。   刚好在下午上班之前赶回来,陆鹏手里大包小包的,何小叶手里也没闲着。从头到脚的一身行头,拾掇起来还真是费事。   在四楼楼梯口碰到文昌,陆鹏笑着同他打招呼。文昌只以点头回应,面无表情地朝厕所走。   陆鹏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全塞给何小叶:“何组长,我那个什么挺急的,这没几步就到办公室了,有劳有劳!”   何小叶一骨碌接下陆鹏手里的东西,倒也没拒绝。   冲进厕所,陆鹏没看到文昌,厕所隔间里有一扇门是关着的。他拿出一支烟点着,手一撑坐在了洗手台上。   “文哥,我和何小叶这阵子在排练舞蹈,不是存心想瞒你,是她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我才没说。”   隔间里依然没有半点声响。   “文哥,其实跟何小叶相处这几天,我觉得她这人还行,虽然要强了点儿,可骨子里的认真劲儿让人佩服。”陆鹏从鼻子里呼出烟雾,“她其实挺可爱的。”   厕所里“哗啦啦”一阵水声,上回蹲在厕所里拉肚子顺便听墙角的家伙又以同样的姿态走了出来。   陆鹏指间夹着烟,坐在洗手池上的样子特别傻逼。随手将烟屁股扔进垃圾桶,他“靠”了一声摔门而逃。   ***   三`八妇女节这天,陆浙淮送给冯仪一枚松树形状的胸针,无论做工和款式都精美得无可挑剔。冯仪对这类小东西最为喜爱,当即换了身合适的衣裳,把陆老爷子的礼物戴在胸前。   陆莎看了看陆鹏,后者同样看了看她,两人一副王不见王的别扭态度。陆家有个约定俗成的惯例,冯仪的礼物由陆浙淮负责,而陆莎的礼物则是陆鹏的任务。眼下两人正处于冷战期,礼物什么的谁也没有提。   晚上七点,陆鹏站在舞蹈竞技大赛的场地门外,等着全家人来给他打气。这当然不是他的主意,是冯仪在早餐桌上说想看看他跳舞的样子。   熟悉的吉普车映入眼帘,陆鹏穿着考究的西装迎上去开门,后车座上坐着同样盛装的陆浙淮和冯仪。   “儿子,你今天真帅!”冯仪看陆鹏一身精神的打扮,毫不吝啬地给予夸赞。   “妈,您今天和我爸是来抢我风头的吧?”陆鹏想上前抱一下他妈,陆浙淮从车上下来就将冯仪揽在了怀里,万年不朽的占有欲。   “妈,小莎呢?”司机将车开走了,陆鹏有些失望。   “她和琦琦去看电影了,琦琦单位里发了电影票,说是什么新片上映,我也不太懂。”   陆鹏勾了勾唇角没再说什么,领着二老进场。   他跳舞的样子她早就见过了,所以才这么不怀期待吧。   虽然是城建局内部搞的舞蹈比赛,但陆浙淮的出席仍然引来了不小的动静。有眼力的工作人员安排了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给市长及市长夫人,主持人更是邀请他们上台跳第一支舞。   何小叶今天化了淡妆,脚上踩着细跟鞋,最令人喷血的是那无肩带抹胸小礼服。陆鹏记得那天买的时候明明是有肩带的,怎么今天没了?   看出陆鹏的疑惑,何小叶抬手摸了摸光着的手臂:“我膀子有点粗,吊带的太显型,我就把带子给剪掉了。”   说的不无道理,陆鹏不禁又瞄了一眼她锁骨以下白花花的胸`脯。没了吊带,粗膀子是不明显了,但另外一个丰满的地方倒是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冯仪跟着陆浙淮跳完舞下台,就看见她的宝贝儿子正盯着不该看的地方猛看,跑过去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然后又是揪又是捏的。何小叶被惊得吓了一跳,待到陆鹏介绍这位悍妇是他老妈的时候,她才笑盈盈地叫了一声“阿姨”。   冯仪有些不好意思,拉着何小叶的手道歉:“小叶你别怕,我只对他凶。”   两个女人聊起来就没个完,陆浙淮在旁边等得一脸不耐,皱着眉头给陆鹏使眼色。陆鹏挤进冯仪和何小叶之间,说比赛就要开始了,拉着何小叶匆匆跑去后台准备间。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城建局这个“老人院”里隐藏了一大批“舞林高手”,将比赛的氛围一次次推向高峰。陆鹏他们这一组的表现就逊色了很多,何小叶更是因为不常穿高跟鞋而频频出错,惹来观众们此起彼伏的笑声。最终尘埃落定之时,他们连个优秀奖都没捞到。   应了陆鹏的那句话,重在参与。   何小叶很失落,下台之后沉默地拿着她的包就要离开。陆鹏提出送送她,她却只是一味摇头。陆鹏不放心,跟父母打过招呼之后还是追了出去。   “何小叶,何小叶!”陆鹏连叫了两声,前头的人走得并不快,却执拗地一直不停。   陆鹏无奈,只好解开西服扣子,跑步追了上去。   “何小叶同志,党教育我们胜不骄败不馁,立刻收起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被陆鹏这么一呵斥,何小叶愣了一下,反倒笑了:“我才不是为了比赛的事呢!”   “还嘴硬!”陆鹏明显不相信她。   何小叶搓了搓手臂,声音里透着和春夜一样的寒凉:“真不是,只是忽然想起有个人曾经说,我不适合穿高跟鞋。”   陆鹏见何小叶没带其他衣服,脱下外套搭在她身上,陪她一起去公交站牌那儿等车。   看着远处的一男一女,站在路灯下的洛琦愣在原地,声音里尤带着不确定:“小莎,那是……你哥?”   陆莎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花,顺着洛琦的视线望过去,脸上飞扬的神采渐渐黯淡了下来。 ☆、16春(8)   大晚上的,陆鹏干脆就好人做到底,负责把何小叶送回家。他们一同上了354路公交车,看看时间,应该是最后一班了。   这个时间搭这辆公交车的人就那么零零碎碎的几个,陆鹏甚至忘了问何小叶,她家是哪一站下车。   何小叶身上披着陆鹏的西服外套,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微微拉开一点窗户,头靠在玻璃上闭着眼休息。跟过来的陆鹏只觉得凉飕飕的风迎面灌进脖子里,身上一件薄薄的衬衫根本不顶事儿。   “喂,喂。”陆鹏推了推何小叶,“你家住哪儿啊?别睡过站了。”   “不会,到了终点站师傅会喊的。”何小叶声音恹恹,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终点站!!!   陆鹏眯着眼数了数地图上这路车经过的站数,1,2,3,4,5……33,34……一共39个!要不要这么远啊!   事实证明,确实有那么远。   一站晃过一站,车上的人只见下的没见上的,不到10站就只剩下陆鹏和何小叶,加上司机一共三个人。彼此间没有交流,就这样沉默了一路。   下了车又走了一段,直到道路两旁出现一些矮矮的砖房子,有的是单家独户,有的是连着五六间,每家每户都紧闭着门,除了个别的亮着灯,其他的全是黑漆漆一片,融于夜色中几乎分辨不出来。在城建局待了不算少的日子,陆鹏觉得这一带应该被划归为“拆迁区”。   “我们这周围都是居民区,没什么娱乐场所和超市,所以晚上大家都睡得比较早。”何小叶解释道,指着其中一间亮灯的房子,“那就是我家,谢谢你送我回来。”   听出她话里没有邀请的意思,陆鹏很识趣地笑笑:“幸不辱命。”   递过西服外套,何小叶朝陆鹏摆摆手,转身走向她家。刚走几步,她又忽然回头:“这里不好坐车,你可能得走两站路,立交桥下面那个公交站牌有27路车可以去市里,最晚10点半收车。”   陆鹏朝她点点头,并不太在意,看着她进了屋才迈步离开。   西装外套上似有若无带着何小叶的体温和味道,陆鹏迟疑片刻没有穿,只把外套挂在手臂上,顶着夜风匆匆往回走。   没走到一站路,他感觉兜里的手机在震,上面显示的是家里的号码。   “喂,妈。”在陆鹏的印象里,他们家的电话只有冯仪会使用,陆莎一般都用手机,陆老爷子工作会用书房的电话,生活上则全权交给冯仪张罗。   “……”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陆鹏想了想,试探着开口:“小莎?”   “妈问你在哪儿,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那头的人语气不善,不过确实是陆莎。   “我可能得晚点。”   “……”那头顿了顿,“在哪儿?”   陆鹏很少遇到陆莎这么寻根究底的,倒也没多想就实话实说了:“我也不知道,我得上北三环一个立交桥下头去坐27路公交车,这破地方连个出租车都拦不到。”   “嘟嘟嘟——”忙音传来,电话里的人没功夫听他啰嗦。陆鹏收起手机,心下被风灌得颇凉。路且长且黑,他无非是想跟她多聊两句,就不会感到那么寂寞和无聊了。   ***   令陆鹏没有想到的是,等他走到何小叶所说的立交桥下面,街对面赫然停着一辆骚包的白色跑车,化成灰他也认识。薄绍在车里按了几下喇叭,又降下车窗朝他招手。   真是受宠若惊呐!   这破地方都没个交通信号灯,陆鹏三两步跑过去,心情格外好。薄绍打开车门下来,靠在车门上的姿势就和他的车一个德行——骚包。   “来我怀里。”薄绍张开双臂,故意恶心陆鹏。   陆鹏缓了缓脚步,拳头砸在薄绍的肩膀上:“你他妈调戏谁呢!”   后车座上也走下来一个人,陆鹏看到洛琦,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他以为是陆莎叫薄绍来接他的……原来不是。   “小鹏哥。”   “琦琦,你也来了。”陆鹏理了理手里的西服,收起刚才和薄绍开玩笑的不正经嘴脸。   “小莎说你在这儿,我就和薄绍一起来接你了,这地方没什么车。”   陆鹏点点头:“那咱就回去吧,也不早了。”   想着薄绍就不会专程来接他,陆鹏瞄了一眼后车镜,在心里不断腹诽某个见色忘义的家伙。薄绍以喝了酒不能开车为由,非要和洛琦一起坐在后排,司机的重担就交给陆鹏了。   喝了酒不能开车,刚好借酒装疯泡妞,天下间的好事都让那家伙一个人占全了。陆鹏不由无奈,薄绍这小子怕是真要缠上洛琦了。   不是陆鹏不看好自己的兄弟,而是洛琦背后的洛允辉让人想到就头皮发麻。父兼母职把闺女拉扯大,洛琦从上幼儿园开始就是洛允辉亲自接送,内衣内裤这一类东西全部一手包办,就连女人每月的经期都比洛琦本人记得清楚。   陆鹏被洛允辉鄙视过,觉得他配不上洛琦。陆鹏一点都没受伤,甚至觉得洛允辉鄙视得好,鄙视得对。他全然没有信心可以比这位父亲做得更好,再过多少年也都是望尘莫及。   “小鹏哥,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啊?”因为薄绍一个带颜色的笑话,洛琦把他晾在一边,转而同陆鹏聊天。   “我朋友住这边。”陆鹏注视着路况,简单回答。   洛琦当然知道他是送人回家才到了这里,并且知道那个人是个女的,副驾驶座上的西服外套当时就披在那个女人的肩头。洛琦忽然想起上次和陆鹏一起逛街,她也是穿得少有点冷,陆鹏让她去服装店买衣服,而不是把他身上的衣服给她。   “嘿嘿,我还以为你小子这么晚过来勘测地形呢!”薄绍趴在陆鹏的椅背上开玩笑,“怎么样,城建局里头有什么好玩的?”   “好玩的多了去了,喝茶看报纸写报告,你想玩哪个就玩哪个。”   “……”   陆鹏的自娱精神成功取悦了薄绍,薄绍拍着大腿哈哈大笑,那放浪形骸的样子一点儿不知道收敛。不是说近朱者赤吗?陆鹏很是怀疑这句话,怎么坐在一个淑女旁边,薄绍那小子还是陶冶不到半点儿文化人的情操呢?   “小鹏哥,今天我和小莎来给你加油,结果都没看到你。”洛琦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陆鹏很诧异:“你们不是看电影去了吗?”   “电影结束得很早,我们本就是打算看完电影就过去找你的,哪知道路上遇到堵车。”   薄绍也不甘被冷落,插上一句:“你妹子买了好大一束鲜花捧了一路,结果连你人都没见着,你这个哥哥可真是失败!”   “……”陆鹏无言以对,车子已经进入了一环以内,他一脚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薄绍,我今天有点累,就麻烦你送琦琦回家了。”   “嘿,几天不见你小子脾气越来越臭了,不会这么句话都扛不住吧……”薄绍絮絮叨叨的,陆鹏已经走远了,“喂,小鹏!小鹏……”   喊不答应,薄绍下车转到驾驶座:“唉,陆鹏这家伙正常的时候挺好,一不正常了十头牛都拉不住。嘿嘿,琦琦,我就不会那样,你放心,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洛琦看见他涎脸讨好的模样就头疼:“薄绍,你知道人身上最硬的地方是什么吗?”   “是牙齿。”薄绍乐呵呵地回应,“琦琦,我文凭没你高,但也读过书的。”   洛琦摇摇头:“是你的胡子。”   薄绍摸了摸后脑勺,不确定哪个答案是对的。   “你想啊,你脸皮这么厚,胡子都能从里头钻出来,难道它们不够硬吗?”   这年头,谁当真谁就输了。薄绍被洛琦摆了一道并不生气,从后车镜里痞笑着与她的眼神交汇:“那是你没有见过我更硬的地方……”   ***   陆鹏回到家,陆莎正站在饮水机旁边倒水,见他进来也没打招呼。陆鹏趁换鞋的功夫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山再高拼死也要攀,水再深淹死也要过!   “听说你今晚去看舞蹈比赛了。”他走到饮水机旁,假装拿杯子倒水。   陆莎捧着她专属的马克杯回到沙发上,仍然不搭理。陆鹏知道大小姐就是这个脾气,喜欢等着人放下身段哄,便粘上去俯首求饶,面子里子统统抛到一边。   陆鹏刚一靠近,陆莎就放下马克杯,起身径自回房。冯仪和陆浙淮大概已经睡下了,老人家通常作息比较规律。陆鹏不敢耽搁,紧跟着陆莎,今晚一定要和她化干戈为玉帛,不然他这个哥哥就真是太失败了。   陆莎明显也是有话要和陆鹏说的,进房之后没有多为难他,也让他跟着进来了。他坐在床头看她掀起被子倒头就睡,便自顾自地开始解释:“小莎,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今晚不会去看我跳舞的。”   “我去不去差别大吗?你过得很愉快嘛。”   “你去了我自然很高兴,我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你。”一不小心,真心话脱口而出,陆鹏也意识到说得有些过火了,赶紧补充,“你说过,我若是学好了舞蹈,会在生日的时候给我一个惊喜的。”   “我怕是给不了你什么惊喜了,陆小鹏,我早该想到你也是个混蛋,和林海一样的混蛋!”   这个时候提到林海,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我在你心里能和他一个级别,倒也不错。”陆鹏自嘲一笑。   陆莎气得坐起身,枕头顺势就砸在了陆鹏的脑袋上,他不偏不倚被打个正着,陆莎还不解气,接二连三又砸了几下。   “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碗里的看不上,非要盯着锅里的嘴馋。”   陆鹏也不傻,陆莎这么气势汹汹的,肯定是看到他跟何小叶在一起了,只是她的火未免发得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锅里的碗里的?陆小莎,你在外头也是这么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   “我有冤枉你吗?今天我和琦琦亲眼看到的,你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而且混到这么晚才回来。你敢说没有?”   “我以前比这回来的更晚,也没见你发火。”陆鹏撇撇嘴。   “少在这里模糊重点!我说的是女人,女人!”   “女人怎么了?我和女人走在一起很奇怪吗?”陆鹏本是想解释何小叶是他的同事,结果话溜出口好像又变味了。   陆莎被他气得眼睛鼻子都歪了,拿起枕头又要打。陆鹏轻轻松松制服了她,夺下她手里的“凶器”。   “你有种给我放开!”陆莎的双手被陆鹏反绞在身后,气得蹬脚。   “谁傻谁放开!”陆鹏怕伤着她,脱了鞋上床,把她抵在床头的木板上,手里的劲道泄下几分,“你凭什么打我?”   “就凭你对不起琦琦,我替琦琦收拾你!”   “这和琦琦有什么关系?”   “陆小鹏你别装了,瞎子都看得出来琦琦喜欢你,喜欢你这么多年,你以为装傻充愣就能在外头花天酒地吗?”   原来她的火气只是替好姐妹打抱不平,陆鹏果然又自作多情了。他松开钳制她的手,默不作声下床穿鞋。   “我还没说完呢,不许走。”陆莎一把拽住陆鹏的胳膊,她半跪在床上,宽圆领的睡衣滑下一边的肩头。   陆鹏回转身,极温柔地替她拉好衣服:“你说得对,我和林海是一样的。我不喜欢洛琦,而他,不喜欢你。”而你,也不喜欢我。   如果要难过,那就两个人一起吧,她不让他好过,他也可以以牙还牙。   迁就隐忍了这么多年,他快要力不从心了。 ☆、17春(9)   冯仪的十字绣培训班给她们每个女学员都发了一套男士手工西服作为妇女节礼物,冯仪本是要送给陆浙淮的,西服袖口有她亲手绣的“於卿”两字。只有家里几个人知道,这是陆浙淮的曾用名,入官场之前特地请算命先生测了字,这才改成现在的“浙淮”,说是上善若水,厚德载物,有利仕途。   西服均为标准尺码,陆浙淮年岁大了身子发福,穿在身上绷得厉害。冯仪看他明明不合适还逞强的样子,眉眼之间漾起了笑意:“明天我去给你买一套合身的,这套给小鹏穿吧。”   陆浙淮摸了摸袖口的刺绣,面上透着不舍。   “字也重新绣,保证比这个更好。”冯仪怎会不清楚自家老头子的心思,笑着握住了他的手。   陆浙淮环住妻子,手覆上她眼角的皱纹:“绣‘卿仪’两个字吧。”   冯仪老脸一红,轻轻啐了他一口,倒也乖顺地点了点头。   ***   前一夜的争执在陆氏兄妹的心中划下一道鸿沟,楚河汉界泾渭分明。陆鹏这一次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求和的意向,整个早餐过程中,他甚至没有偷着瞧上一眼坐在对面的陆莎。   冯仪拿出西服让陆鹏回房去换,陆鹏本已经穿戴整齐,可一看他妈兴致勃勃的劲头,孝顺儿子还是由着老人家给他拾掇。   衣服簇新,穿在身上有些膈应的慌。陆鹏明显感觉领口和腰上的皮肤瘙痒,但也不好打消了冯仪的积极性,只在他妈看不见的空档悄悄伸手挠一挠。   冯仪夸西装笔挺的陆鹏又高大又帅气,某人幼稚地摆了几个男装模特的造型,换来陆莎不屑的冷眼无数。   “妈,你就助纣为虐吧。”陆莎风凉地飘出一句大家都不懂的话。   冯仪给陆鹏翻了翻衬衫领子,分心搭理陆莎:“什么助纣为虐?”   陆莎捻起一个小笼包抠出中间的肉团扒到一边:“人模狗样的,正好出去勾三搭四。”   “小莎!怎么说话呢?”一旁看报纸的陆浙淮不悦地出声。   陆浙淮平时教育陆莎,女孩子一言一行都不能太随性,免得出去遭人笑话,说父母没教得好。陆莎在陆家二老面前也是装足了乖乖女,只有和陆鹏怄气的时候才会偶尔口没遮拦。   “爸,妈,那我上班去了。”陆鹏犹自保持儒雅的微笑,一身新衣衬得他整个人神清气爽。   “嗯。”陆浙淮点点头,“工作要用心。”   陆莎见陆鹏要走,赶紧扔下手里的包子皮儿,随意拿起毛巾擦了擦嘴便亦步亦趋地跟上。陆鹏疑惑地瞄她一眼,不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陆莎也不说话,换了鞋出门,径自坐上她家黑色凌志的后座。   这个举动倒是让陆鹏颇感意外,以往吵架了,陆莎会不理不睬晾他十天半个月,绝不会允许他出现在她方圆五米之内。   虽然是怄气,陆鹏倒也不至于小气到不送陆莎。他依然驱车载她去公司,一路上两人就跟小姐和司机似的,没有任何眼神和语言的交流。   “中午我要吃滕华街小王子店的红豆蛋挞。”陆莎仿佛对空气说话一样,在下车之前撂下这么一句。   陆鹏手握方向盘将脸转向窗外,对陆莎的命令不予理会。陆莎也没有要他表态的意思,步履轻盈朝公司大门走,那姿态自信而张扬,连背影都带着一种笃定。   陆鹏悲哀地知道,她笃定他一定不会拒绝。   到了局里,陆鹏的奇痒症状更加明显,不仅领口和腰上,仿佛浑身上下都开始不对劲了,越挠越痒,越痒越挠。他解开两颗纽扣把手伸向胳肢窝,这样猥琐的姿势刚好被何小叶逮个正着。   “咳咳,陆鹏,思想汇报。”   “马上,马上。”陆鹏尴尬地收回手,扑在桌子上对着一沓信纸纠结。   【文哥文哥,江湖救急,帮我写一份思想汇报吧,小弟今天身体抱恙。】   万般无奈之下,陆鹏只好发短信求助文昌。   【每字一元。】   不一会儿居然收到了文昌的回复,陆鹏简直感激涕零,毫不犹豫地发了一个【OK】过去。   最先发现陆鹏不对劲的还是何小叶。   她走过去收思想汇报,陆鹏没有系上的领口下露出一小片肌肤,上头密密麻麻布满了小红疙瘩。   何小叶面不改色地让陆鹏跟着她出去,说是有事。陆鹏还以为思想汇报又露馅了,懊恼地扒了扒头发,只觉得身上更加难受。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两步远,时不时在走廊上遇到些熟悉的面孔,何小叶微笑着同他们打招呼,陆鹏则一路低着头,如同等待批斗的政治犯。   “你不舒服?”到了楼梯拐角,何小叶停下步子转身,脸上的表情并没有陆鹏以为的严肃。   “额……”形势有些跳跃,陆鹏尚未做好心理准备。   何小叶也不多话,径自上来掀他的袖子。陆鹏一慌,急忙捉住了她的手。肌肤的触碰让这一角落的空气顿时弥漫出暧昧的味道,何小叶难得有些无措,面色微红。   “你别误会,我先前见你脖子那儿出了红疹子,想看看手臂上有没有。”   “啊?”陆鹏扯开领口低头看,胸膛上早已红彤彤一片,有些地方被他抓破了,渗出丝丝血迹。   何小叶没料到情况这么严重,卷起陆鹏的袖子,左右两只手臂也不得幸免。   “这是什么啊?”陆鹏顿时着了慌,脸色发土,“皮肤过敏吗?”   “不太像,咱还是上医院看看,保险一点。”不由分说,陆鹏被何小叶拉着匆匆下楼。   ***   一番周折,结果真是让人跌破眼镜,陆鹏明显感觉何小叶离他远了一点,又远了一点,仿佛他感染的是世纪末黑死病一样。   医生的诊断波澜不兴:“这是跳蚤咬的,开些皮炎平之类的药按时涂抹。再就是,要勤换衣服勤洗澡啊……”   陆鹏大囧,他虽然没有陆莎那么讲究,好歹也是两三天一个澡,在这还不算热的春天,此种频率已经够可以了吧。   看着何小叶忍笑的模样,陆鹏气不打一处来,又羞又愤,故意把胳膊往何小叶身上蹭:“跳到她身上去,跳到她身上去!”   “跳蚤只找不洗澡的人,它们喜欢那个味儿。”何小叶语带调侃。   陆鹏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以免忍不住动手:“我再说一遍,我有洗澡!”   愤懑的吼声在整个医院大厅里回响,引来所有医生和病人的侧目。何小叶默默转过头,不忍去看被众人当做猴子观赏的某位。   回到城建局已经到了午饭时间,陆鹏怨念地一路板着脸孔,大少爷脾气上来了。何小叶在超市买了几个面包,递给他一个,他愤愤撇过头,没有忘记刚才被嘲笑的屈辱。   “我想过了,肯定是昨天送你回家的时候在你们那儿沾上的,哼!”陆鹏思前想后,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嘿,那我怎么没沾上,我们那儿住那么多人,从没听说谁遭了跳蚤的。”何小叶见招拆招,驳得陆鹏哑口无言。   两人唇枪舌剑谁也不肯让谁,全然没注意到城建局门口站着的俏丽身影。   陆莎漠然地站在那里,看陆鹏和何小叶两人“打情骂俏”,面上的表情已经很难看了。她以为陆鹏是故意和她赌气才没去公司找她,原来根本就不是。   “对不起,让一让。”冰冷的语气打断了陆鹏和何小叶的争执,陆莎仿佛不认识那两人一般,施施然从他们中间走过。   “小莎!”陆鹏看到陆莎,忽然想起红豆蛋挞的事。   何小叶不解,陆鹏也顾不得跟她解释,朝她挥挥手就向陆莎追了过去。念及自己身上的跳蚤,陆鹏不敢跟得太近,只在后头一个劲儿地喊。   “小莎,对不起,哥忘了,哥现在就给你去买蛋挞成吗?”   陆莎不依不饶地往前走,也不说打个车,分明就是在生气。   “小莎,小莎!”陆鹏伸出手拽住陆莎的手腕,“我刚才是不舒服上医院了,真不是故意的。”   陆莎听说他病了,心里一惊,不着痕迹打量了他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什么病?”   “额……”陆鹏不想说。   “就知道你骗人!”陆莎推开他,火气更旺,“像你们这种男人,不得病才是怪事。”   陆鹏面色一僵,身上隐隐约约又开始发痒了,他心头也不快,便懒得再解释。   “既然是这样,你自己吃你的蛋挞去吧。”说完转身,走得不带丝毫犹豫。   “陆小鹏!你混蛋!”   上了楼,手机响起,陆鹏一看是薄绍,口气也就顾不得收敛了:“又他妈什么事!”   薄绍在那头一愣,半天没敢吱声。   陆鹏挠了挠脖子,没什么耐性:“有话快说,烦着呢!”   “小鹏。”薄绍试探性地开口,“你……”   “我怎么了?”   “你有没有哪儿不对劲啊?”   “我浑身上下都不对劲,你小子再啰嗦,信不信我这就开车过去练你。”   “别别别,我坦白,我坦白还不行吗?”薄绍自知理亏,赶紧求饶,“前些天我把车借给个哥们儿,那小子瞒着我偷偷载了两只大型犬,结果……”   陆鹏这一肚子气正愁没地方泄,薄绍无疑是将矛头引向了自己。他这方还没来得及解释清楚,已经听到陆鹏亲热的呼唤:“兄弟,十五分钟,哥哥马上过来!”   薄绍对着已经挂断的电话一脸愁云,他脖子上同样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红疙瘩,情况并不比陆鹏乐观。 ☆、18春(10)   陆鹏在“陌”找到薄绍,本以为他会溜之大吉,好赖也会低三下四地求饶,没想到这小子今天愣是豪气了一回,梗着脖子朝陆鹏比划,叫陆鹏只管上,他绝不还手。   其中有诈。   陆鹏摸不准薄绍的脉,暂时不急着动手,一副居高傲物的神态在他对面坐下。薄绍拿着一根烟颠来倒去在桌子上折腾,脸上并没有害怕,反倒是有些为难的表情。   “有话快说,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什么好鸟,怎么可能主动承认错误?”陆鹏在桌台上看见一包烟,随手抽出一根点上。   薄绍将折断的烟扔进垃圾桶,重新拿了一根:“那个……我俩都中招了,我在想琦琦是不是……”   听他这么一说,陆鹏赶紧站起身朝酒吧门外走,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盛气凌人。   “小鹏,小鹏!”薄绍追上来抓住陆鹏。   “我靠,薄绍,我已经被你害成这样了。”陆鹏扒开自己的衣领给薄绍看,“你行行好成么,我还想多过些好日子。”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我统统包了,你就再当一回好人,陪我去看看琦琦吧。”   “陪你去?”陆鹏根本不信。   薄绍搓搓手,有些难为情:“那个……你先去,看她爸在不在家,如果在,你就想办法把她爸弄走,然后我再上去。”   陆鹏抬起一脚踹向薄绍的小腿,被他险险避过:“你他妈让我羊入虎口是不是!”   “别介,是调虎离山,调虎离山哈!”   “反正都他妈一个意思,牺牲我,成全你。”   薄绍知道这件事确实有些过分,可他从来没跟洛允辉打过交道,外头关于他宠女儿的传言又可怕到变态的地步,这让薄绍哪能不胆怯呢?   “小鹏,小鹏哥!”薄绍语带哀求。   陆鹏闷声不吭地抽烟,眼瞅着薄绍一副哭丧的脸,心里更烦了:“这么想见她,怎么不干脆给她打个电话?”   “我打了,她爸接的……”   陆鹏一巴掌拍向薄绍的后脑勺:“你早知道她爸在家还让我过去,你小子果然有异性没人性。”   薄绍揉了揉并不太疼的脑袋,笑得眉眼弯弯。他知道陆鹏说了这句话就表示同意帮他这个忙,惴惴不安了一上午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   向局里请了假,陆鹏驾车载着薄绍朝洛琦家开。薄绍那辆骚包跑车已经被他送去做全面清洁了,小小的跳蚤生命力强,无声无息就祸害了三个人,一定得斩草除根。   按照预定计划,薄绍先在楼梯角窝着,等陆鹏把洛允辉支走了他再出现。徘徊在门口,陆鹏还没有下定决心去赴死,薄绍怕他后悔,按了一下门铃就“蹬蹬蹬”逃走了。   薄绍你大爷!   陆鹏朝薄绍的背影比出中指,身后的门“咔”一声打开,洛允辉看到他不雅的动作面色阴沉,连多看一会儿都觉得碍眼,转身进屋去了。   跟着洛允辉进了洛琦的房间,洛琦的情况严重到陆鹏都不忍看,那敞露在外的脸和脖子被大大小小的红点覆盖,怵目惊心得令人望而却步。   洛琦一见陆鹏就赶紧用被子蒙住脸,洛允辉立刻变身和蔼爸爸:“琦琦,快把被子掀开,才涂了药的,别给抹掉了。”   被子里一股药味儿,洛琦闻着也不舒服,只好慢慢将被子揭下来,脸上狰狞的红疙瘩似乎比刚才更加恐怖。   “琦琦,你还好吧?”陆鹏有些心虚,他本是十分气愤的,可一看到洛琦这凄惨的模样,他反而庆幸那天晚上只在薄绍的驾驶座坐了坐,那运大型犬的二货肯定是把狗放在后座的。   “小鹏哥……”洛琦脸上的肌肉动了动,红疙瘩的遮盖下,陆鹏很难辨别出她究竟是什么表情。   “去医院看过了没?”陆鹏不敢说跳蚤的事,怕洛允辉发飙。   “哼,我家琦琦一向乖巧本分,跟着谁会染上这脏东西,我心里清楚得很。”洛允辉不客气地斥责陆鹏。   “爸,你别这样,这不关小鹏哥的事。”女生外向,洛琦明显偏袒陆鹏。   洛允辉不再开口,脸色仍然阴郁地沉着,暴风骤雨随时有可能降临。   “洛叔,是我没带好琦琦,我给您赔不是。”陆鹏笑脸迎人,今天来这儿就是要找抽的,他有心理准备。   “爸——”洛琦埋怨地唤了一声洛允辉,“您不是下午有个重要的会要开么,快去吧快去吧,可千万别迟到了。”   洛允辉把床头柜上的一次性塑料手套给洛琦戴上:“手上的药也要注意,可千万别抹掉了。”   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鹏,洛允辉又不放心地嘱咐几句,这才迈步走出了房门。   ***   无论陆鹏怎么劝,洛琦都表示不想看到薄绍,因为她觉得薄绍就是个扫把星,遇见了准没好事。薄绍大概也没看到洛允辉离开,所以一直没有动静。   陆鹏又提议把陆莎叫过来陪洛琦,洛琦仍旧摇头,说是没什么需要照顾的。这样的情况着实难倒了陆鹏,他进退维谷,不想在这待着,却又脱不了身,只能穷极无聊地和洛琦两人下象棋。   一盘接一盘,陆鹏完败。   他知道洛琦已经想方设法在放水了,只是他棋艺实在不精,洛琦放再多的水也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   这样一边倒的局势很快就了无乐趣,洛琦也敏锐地发现了,因为陆鹏走棋走得十分随意,根本没有三思而后行。   “小鹏哥,你生日快要到了,打算怎么过?”   陆鹏拱了一个小卒子,语气平淡:“都这么大了,生日不生日的也没个讲头。”   洛琦也上了兵:“一年才一次,怎么说也是个特殊的日子。”   “是挺特殊的,四月一号愚人节。”   “哈哈,小莎经常开玩笑说,你的生日和你的人是绝配。”   说到那丫头,陆鹏又不自觉地想起她冲自己发脾气,嚷嚷着他对不起洛琦的事。   “什么都不懂的小毛丫头,我懒得和她计较。”   正在这时,洛琦的电话响了,陆鹏说去上个厕所,不着痕迹地避免了偷听**的嫌疑。   电话里是陆莎愤愤不平的抱怨:“琦琦,我跟你说,我哥他就是个大混蛋,你别要他了!”   洛琦忍俊不禁,倒也不插嘴。   “琦琦,我们下午的舞蹈培训取消了,我好无聊哦,你在干嘛呢?”   “在家呢。”   “那我来找你玩吧,反正回家也没事干。”   “……”   “怎么了?”陆莎没听见洛琦的回应,不解地问。   “银行有一批账务挺赶的,我在家加班呢。”   “不是吧……洛叔没去银行掀了你们经理的桌子啊?敢让他的宝贝女儿加班!”   “瞧你,把我爸说得跟军阀似的,他可是个文化人。”   “哈哈,那你好好做你的账务吧,拜。”   电话切断,陆鹏恰好也从厕所回来了。洛琦若无其事将象棋收起来,说洛允辉给她煮了一大碗拉面还没吃,问陆鹏饿不饿。陆鹏午饭没吃,肚子早就在唱空城计了,迫不及待地跟着她去厨房。   ***   两大碗拉面嘶溜溜就没了,陆鹏看看自己的碗,再看看洛琦的,不禁有些讶异:他的好歹留了些汤汤水水,洛琦的那个碗就跟没用过一样干净,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呐。   洛琦被他看得不自在,端起碗朝厨房里躲,转身间门铃恰好响起。陆鹏摆摆手,示意她该干嘛就干嘛,他腆着酒足饭饱的大肚子过去开门。   原来是纯净水公司负责送水的员工。   陆鹏让那人把水放在门边,替洛琦签了水单。刚准备关上门,旁边忽然窜出一条人影,满脸阴鸷的薄绍用手抵着门,凶神恶煞的神情似乎是来讨债的黑社会分子。   “你小子涮我是不是?这他妈都多久了?”薄绍是个机灵的主儿,他找来送水公司的员工做前锋,一看见开门的人是陆鹏,他百分百肯定洛允辉已经离开了。   陆鹏耸耸肩,无所谓地放他进来。薄绍着实不客气,没了洛允辉那尊大佛,他这小妖总算是可以活蹦乱跳肆无忌惮了。   洛琦见是薄绍来了,脸上愉悦的笑容顿失。薄绍以为她在生他的气,百般讨好,使着法儿把自己骂得爹不亲娘不爱的。   “得得得,我算是功成身退了,薄绍你悠着点儿,琦琦身上都涂了药的,若是一不小心给蹭没了,洛叔非得杀去你家让你老子给你紧紧皮。”陆鹏边说边朝门口走,显然没有再做停留的打算。   “小鹏哥,你要走了?”洛琦推开薄绍缠在她胳膊上的手,急忙朝陆鹏走过来,“不多玩一会儿吗?”   “不了,我是跟局里请了假出来的,还得回去上班呢。薄绍这小子闲人一个,你可着劲儿地折腾他吧,他这人耐操。”   “……”薄绍咬牙朝陆鹏亮了亮拳头,后者不屑地捋了捋头发,神态悠然。   “好了,我先走了。”   薄绍反客为主走上前,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男主人:“好走,不送。”   说是要去上班,陆鹏开着车漫无目地转悠,似乎又没有回局里的打算。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他才不会傻不愣登又往那死气沉沉的办公室钻呢。   毫无意识的,车停在滕华街小王子店门口。   不就是个卖蛋挞的地儿么?哪里的蛋挞不是一样?   看着逶迤的长龙,陆鹏叹了口气,还是绕远找了个停车位把车停妥,然后老老实实过来排着,和几百号高中生抢几个红豆蛋挞。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刚进入队伍尾列,陆莎就从街道的另一侧过来了,碰巧看到他双手插袋用脚尖在地上蹭小石子儿,极其无聊的模样。   陆莎微微怔愣了一会儿,随即就因为看到陆鹏而弯起嘴角,心里滑过酸酸甜甜的细流。在她印象里,陆鹏总是这样,吵的时候比谁都凶,一转身却又偷偷摸摸跑去给她买好吃的了。   本来她是寻思着过来碰碰运气的,这家店的红豆蛋挞是她最喜欢的小零嘴儿之一,这几天着实馋得厉害。可是好东西总是一传十十传百的,何况这周围还有好几所重点高中呢,简直是人满为患。   在这供不应求的市场环境下,这家店的老板就打出了每日一千蛋挞的宣传策略,每人每次限买两个,售满一千个便打烊,任后头还有多少顾客翘首以盼,老板都只能抱歉地请他们改日再来。   陆莎藏在一个拐角处,刚好可以看清陆鹏又不至于被他发现。拿出电话,她按下快捷键“5”。   陆鹏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名字,眉结不禁扭成一个问号。吵架之后陆莎很少会这么快就联系他,除非是有什么意外。   “喂,小莎?”他语气里透着焦急,生怕她出了事。   “你在哪儿呢?”陆莎一字一顿,语气里洋溢着欢快。   “在上班。”陆鹏听她语气悠闲,料想没出什么事,便故意将声线放平,把手机换到右边耳朵,左侧小卖铺老板的吆喝声便不会太明显。   “哦?是吗?你发誓!”   “你闲得无聊是不是?没事我挂了……”   “嘟嘟嘟——”忙音传来,那边比他的动作更快。一阵撩拨一阵冷落,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令陆鹏极度不爽,恨不得立刻调头走人。   去他妈的红豆蛋挞!   刚这么想,手臂就被人给抱住了:“看见中间那两个没?我要那两个!”   “小莎?你怎么在这儿?”陆鹏诧异地开口,一时间被陆莎的出现吓到。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你不是在办公室吗?”   “……”最尴尬的场面莫过于谎言被当场拆穿。   如陆莎所愿,陆鹏要了中间那两个最大的红豆蛋挞。锡纸包裹下,两个黄灿灿的蛋挞还在轻轻发胀,香气流连于鼻间,引得陆莎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陆鹏二话不说拿起一个就咬,他下口有些大,才一下,蛋挞就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喂!你干嘛?”陆莎赶紧抢下他手上的蛋挞,连同没吃完的三分之一个。   “吃蛋挞啊,买来不吃难道摆着观赏?”   “这是买给我的,谁准你吃的?”   “我有说过是买给你的吗?你不要想太多哦。”   陆鹏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惹得陆莎一阵跳脚,她迫不及待将陆鹏吃剩下的蛋挞包进嘴里,可惜里头的红豆都被陆鹏给吃了,那可是整个蛋挞的精华所在啊。   还好剩下一个完整的,陆莎小口小口细细地品,舍不得一下子吃完,嘴角边边上的红豆沫都被她用舌头舔得干干净净。   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陆鹏的心又软得跟棉花糖一样:“我再去排着,兴许还能买上两个。”   陆莎点点头,嘴角眉眼里满满闪耀着幸福的微笑。   和煦的春光星星点点跳跃在“小王子蛋挞”的招牌上,看着眼前青春无限的高中生,陆鹏觉得自己也跟着年轻起来,为了喜欢的人,心甘情愿做一些简单而幼稚的事。 ☆、19春(11)   算算日子,杨木易在军区待了快一个月,军训没几天就该结束了。周日休息,陆鹏让陆老爷子提前知会了军委一声,便开车去给杨木易送点生活必需品。   这部队虽然是林家的人当权,但好歹会给陆浙淮几分薄面。自从杨木易和陆家的关系敞明了之后,杨木易在部队的待遇再不可同日而语。他现在住的是两人间的小公寓,带浴室卫生间阳台,而他的室友正是林海的宝贝弟弟林空空。   陆鹏打量了一圈杨木易的居住环境,嘴上虽没说什么,心里确实是满意的。这部队一般的新兵蛋子住的是八人寝或六人寝,上厕所进浴室哪个不要排队?就连洗个衣服都可能找不到宽敞点的地方晾。   “小鹏,你不用专程给我送这些生活用品,部队里都有统一分发的,够用。”杨木易妥帖地整理好陆鹏带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是我妈让我给你带的,她怕你用不惯部队里那些。”陆鹏随意往杨木易的床上一躺,鞋都不脱。   杨木易忽然就不吭声了,摸着手里的两条软毛巾发呆。   “怎么了?有什么事尽管说,是不是部队里又有人欺负你了?”   “不是。”杨木易叹了口气,将毛巾放进床头柜里,“清明的时候我想回趟家,看看我妈。”   “那就回呗。”陆鹏还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原来就这芝麻谷子点儿小要求,“请假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回家跟我爸说说,准保成事儿。”   杨木易知道陆鹏说话向来算数,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进部队这些日子,他知道这个地方做事都是讲究纪律的,由不得自己的性子。可清明节给母亲扫墓是作为儿子应尽的孝道,他不能不回去。   “对了,你和林空空相处得还好吧?”   “挺好的,他人很单纯。”杨木易在林空空的床沿坐下,话说得很诚恳。   “他小时候摔坏了脑子,心智跟小孩子一样,没什么复杂的心眼儿。你别欺负他就行,林海疼这个弟弟跟疼亲儿子似的,别说你,即使是我说他弟弟的不好,他都会跟我拼命。”   杨木易点点头,将陆鹏的交代逐一记在心里。   两人正聊着,林空空赶巧从外头回来了。看见陆鹏在,他欢喜地跑过来“小鹏哥,小鹏哥”叫个不停,不知道的人会以为陆鹏才是他亲哥。   “行啦行啦,叫这么欢腾做什么?”陆鹏不耐烦地拨开林空空的手,看着这傻子就头疼。   “小鹏哥,莎莎好不好?我哥把我的手机没收了,说部队里不让用,我都好久联系不上她了。”   “莎莎好不好关你什么事?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被陆鹏浇了一盆冷水,林空空丝毫不以为杵,仍旧一脸兴奋:“我给莎莎准备了妇女节礼物,可没办法亲自送给她,小鹏哥,你帮我带给莎莎好不好?还有愚人节的礼物……”   一个大男人成天如此聒噪,陆鹏难以想象林海是怎么受得了这个弟弟的:“我没空,别烦我。”   “就两样,很小的,你放在口袋里就行,保证不会碍事的。小鹏哥,帮帮我吧……”   和个孩子计较什么?   陆鹏不由在心底喟叹,他就是心肠软,听林空空可怜巴巴求几声就扛不住了,把两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胡乱塞进口袋里。   ***   回到家,陆鹏很不厚道地擅自拆开了林空空送给陆莎的礼物。也没多少新意的小玩意儿,更谈不上值钱不值钱。可有那么个人成天惦记着陆莎,这才是横在他心里跨不过去的那道坎儿。   一个傻子,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陆鹏不屑地将礼物盒扔在床上,烦躁地拿了条浴巾去浴室洗澡。   他身上被跳蚤咬的红疙瘩已经消褪了很多,但背心窝上那一块儿还是有些严重。每天照三餐的洗澡上药,争取好得快一点儿。   “哥,我来给你上药了。”   陆莎推开房门,陆鹏刚巧也从浴室里出来,腰上围着一条浴巾,袒`胸露`乳的样子没有引来陆莎的娇羞,反倒惹来一阵嘲笑:“啧啧,一身赘肉。”   “……”陆鹏被气得一窒,转身趴在枕头上不搭理某个不懂欣赏的丫头。   背后冰冰凉凉有液体滑过,陆鹏抬起头瞅了瞅,一股刺鼻的香味扑面而来:“你这是给我捣腾啥呢?”   陆莎拍拍他的背示意他趴好,然后跨坐在他的臀上:“你这背上都被你给抓坏了,我给你涂点儿薰衣草精油,有除疤功效。”   “去去去,我一个大男人,别给我搞那些劳什子玩意儿。”   “别动。”   陆莎将双手搓热,掌心顺着陆鹏的背部肌肉将精油抹开,顺时针两圈,逆时针两圈,手法纯熟,力道也恰到好处。   “嗯……不错,哪儿学来的?”   “你怎么知道不错?又没有可比的对象?”陆莎改用指关节按压,陆鹏舒服地挪了挪身子,换了个更加放松的姿势。   “不比按摩院的小妞功夫差。”   “啪——”某人的胡言乱语换来重重的一巴掌。   整天坐在办公室里,陆鹏的脖子和腰椎僵得跟石头一样。陆莎体贴地替他重点按摩这两个部位,温暖的掌心一路游弋到尾椎。   陆鹏腰眼一麻,两个膝盖骨微微发颤。陆莎此时大拇指正抵在他的尾椎骨上轻轻按压,他的浴巾被她拉下一点点,毫无疑问,股`沟也随着尾椎的暴露而贞洁不保了。   “怎么了?力道重了?”陆莎见陆鹏趴在床上蠕动,以为弄疼了他。   “麻……”   “呵呵,有一点点麻是正常的,舒服吗?”   不需要陆鹏做回答,他腰腹下某个蠢蠢欲动的家伙已经兴奋得在颤抖了。努力压抑住□的冲动,陆鹏双手在枕头下握成拳,无比享受这来之不易的“VIP”待遇。   “好了,换前面吧。”陆莎将陆鹏的浴巾拉好,示意他翻个身。   陆鹏没有动,粗噶的声音里透着难耐的折磨:“行了,胸前我自己抹,你先出去吧。”   他怎么能翻过来?如果让陆莎看到他腰腹下的小帐篷,那玩笑可就开大了!   “我手上还有些药和精油呢,别浪费了,快快快,翻过来。”陆莎催促着,没有领会陆鹏的良苦用心。   陆鹏无奈,想不出更好的拒绝理由,只能胡诌:“我一大老爷们儿,被你前前后后都看光了,找谁负责去?”   陆莎“扑哧”笑出声,发现陆鹏真的有点脸红,就顺了他的意:“那你撑起上半身,我从身后给你抹,保证不偷看总行了吧?”   陆鹏想了想,觉得可行,便像做俯卧撑一样支起了上半身。   陆莎的双臂以拥抱的姿势从身后探过来,温暖的掌心熨帖在陆鹏的胸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故意把动作放得又慢又柔,陆鹏手肘颤抖得厉害,心痒痒的,憋着劲儿不敢放松。   “你……能快点儿吗?”陆鹏咬牙迸出几个字。   陆莎在他胸前的小豆豆上按了按,陆鹏差点儿崩溃,全身痉挛得像是过了一层电。   “我得每个地方都抹到吧,又不能看,当然要慢慢摸……”   “你摸哪儿呢?”陆鹏低头看胸前的两只手,一手一个捏着他胸前的两个凸点,精准无比。   “耶?这不是跳蚤咬的哦……摸错了,呵呵,呵呵呵。”   再也忍受不了这么假的憨笑声,陆鹏翻身弹跳起来,一手拽着浴巾一手把陆莎夹在腋窝下,几个大步走出房间,将她丢弃在门外,然后反手关上门背倚着墙。   浴巾滑落,腰腹下蓄势待发的欲`望高昂着头颅,俨然没有半点儿害羞的模样。陆鹏粗喘着气锤了一拳墙壁,为自己脆弱不堪的定力感到懊恼。   ***   晚饭桌上,陆鹏趁着陆浙淮在,提了杨木易清明想回家的事。冯仪扒着饭没有吱声,陆浙淮沉思了一会儿,也没有给出确切的答复,只道时间还早,到时候再说。   陆鹏摸不准老爷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按说这个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向军区请个假,三两天而已,又不是三五年。   半夜睡得正熟,听见有人敲门,陆鹏还以为是陆莎。等开门一看,门外抱着枕头的人居然是他家老爷子,陆鹏的眼立刻从迷蒙状态恢复清醒。   陆浙淮显然也尴尬,不过老子毕竟是老子,说什么做什么都不需要解释。陆鹏就这么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陆浙淮进了他的房,上了他的床,留了半边空地儿给他,自顾自睡下了。   “爸……”你怎么睡我这儿?陆鹏欲言又止,相信他家老爷子能够心领神会。   “你妈把我赶出来了。”只这么一句,点到为止。   陆鹏摸摸鼻子,关上房间门爬回床上。一米八宽的被子睡两个大男人有些小,陆鹏年轻体壮不在乎,把被子往陆浙淮那边挪了挪,自己则尽量缩成一团背靠着父亲取暖。   这一夜的梦回到了那年的雨季,冯仪带着陆莎回娘家探亲,家里只剩下陆浙淮和陆鹏父子俩。陆鹏弄丢了钥匙进不了家门,冒雨跑到单位去找父亲。陆浙淮看到他瘦削的身子站在单位门口瑟瑟发抖,一时间心疼不已,脱下大衣裹着他,一路将他背回了家。   温暖源源不断从父亲的背上传来,陆鹏分不清是现实亦或者是梦,因为那温暖的感觉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20春(12)   陆鹏一大早醒来,发现他家老爷子正抱着他的上网本用一根手指戳键盘。陆浙淮不怎么懂电脑,平时很少碰这些,只偶尔无聊让陆鹏教他在网上看看新闻。   客厅里隐约有些动静,老爷子凝神听了一会儿,然后放下上网本,抱着他的枕头兀自走出了房间。   陆鹏暗暗唏嘘,这么大年纪了还被老婆半夜赶出房门,难道是他家老爷子趁老妈睡着了不规矩?   陆家今早的气氛相当诡异。   冯仪大清早的不做饭,又是拖地又是洗衣服,脚不沾地儿地忙活。陆浙淮磨磨蹭蹭洗漱完从主卧里出来,迎接他的只有一张锃亮的餐桌和旁边两只嗷嗷待哺的“小兽”。   陆莎双手支着下巴,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子下踢陆鹏。陆鹏摸着咕噜噜打鼓的肚子表情无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给饭吃。   两个老的斗气,殃及两个小的。   陆鹏自个儿在厨房找过一圈,连点儿隔夜菜都没捞着。冯仪一个早上闷不吭声的,见着谁都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来是动真格的了。陆家二老相敬如宾鹣鲽情深,不过也少不得磕磕碰碰,大打出手倒是不会有,像眼前这等“冷暴力”场面那可就司空见惯咯。   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家里的领导,陆鹏和陆莎殷殷期盼着等待下一步指示。陆浙淮朝他俩摆摆手,几分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朝书房去了。   ***   一路开着车游荡,陆鹏左看右看,为着上哪儿解决温饱问题头疼不已。路边摊方便但不卫生,他倒无所谓,可陆莎那小妮子讲究得很,非要正正经经的餐馆才肯去。   早上无非两个高峰,路上堵车,餐馆塞人。一张四人小桌连挤带夹塞下六个小伙儿,筷子都恨不得要伸到旁人脸上去了。   “你可看见了,要进去吗?”陆鹏把车停在餐馆外,示意陆莎看清楚里头的情况。   “不要!”陆莎斩钉截铁。   车子重新起步,陆鹏一边注意路况一边同陆莎说话:“这个时间每家餐馆差不多都是这种情况,要不将就着吃个面包,我再给你买杯牛奶?”   陆莎撅着个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陆鹏知道,这个表情的深层含义就是“不好”。   要是换做别人,陆鹏早一脚给踹下车了,管他上哪儿饿死!   陆莎大概也是真饿了,脱了鞋子蜷在副驾驶座上,可怜巴巴地望着陆鹏:“哥,妈怎么了呀?”   “我哪儿知道,你问妈去啊。”   “我不敢,别看妈平时好说话,她要真上了脾气,连爸都得找地方藏着。”   “嗯,爸昨晚藏我房间里来了。”   “……”陆莎哽了一下,“那咱们得饿到什么时候啊?”   “我早就叫你跟妈学点儿手艺了,谁让你老是躲懒呢?”   “哼,凭什么我学,你干嘛不学?”   “我是男人!”   “男人怎么了?饭馆里的大厨子不都是男人?”   陆鹏被呛得没话,只得强词夺理,“那你嫁个大厨子去呗。”   “休想!我打定主意了,一辈子上你家蹭吃蹭喝,你甭想撇下我。”   无聊的对话结束在城建局大门口,陆鹏思来想去,还是这里的食堂人比较少,卫生情况也还过得去。   陆莎一路东张西望的,陆鹏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她笑嘻嘻抱着陆鹏的胳膊,觉得这里的环境挺不错。   食堂居于城建局几栋大楼中间,总共三层。一楼是早餐供应点,二楼负责中餐和晚餐,三楼则是接待重要贵宾的专场。门口的阶梯成梯形,两侧皆可通行,直接通往二楼和三楼。一楼正中央有个小门,从走廊绕到门边,只容两个人同时并排而入。   陆鹏和陆莎走的左边走廊,迎面碰上从另一边过来的何小叶。看到她,陆鹏很自然地打招呼,何小叶微笑着加快步子上前,三个人堵在了食堂门口。   “何组长,也没吃早饭呢?”   “是啊,小鹏,这位是……女朋友?”何小叶的目光转向陆莎,依然笑靥恬淡。   “这是……嗷——”陆鹏只来得及痛呼一声,陆莎已经接过了话头,“叫我小莎吧。”说话间,陆莎更往陆鹏的身上偎了偎,亲昵得像要融为一体,这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对陆莎的挑衅丝毫不反击,何小叶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转身先行进了食堂。陆鹏弓起手指狠狠地在陆莎眉心弹了一下,仍觉不解气,又在她粉颊上捏了一把。   “老实点儿!”陆莎戳了戳先前拧的那块肉,皱着鼻子朝陆鹏做了个鬼脸。   进了食堂,陆鹏让陆莎找个位置先坐,他去拿盘子买早餐。排队的功夫又遇到何小叶几次,两人随意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陆鹏两手托着盘子,何小叶顺便帮他夹了两张蛋皮儿。   绕了一大圈才找到陆莎坐的位置,陆鹏战战兢兢像表演杂技一般走到桌前,手都快抽筋了:“我说大小姐,这么多空桌,你干嘛非坐这旮旯里?”   “离那个妖精远一点,省得你们眉来眼去。”   “妖精?哪个妖精?”陆鹏把粥推到陆莎面前,“你说何小叶?”   “装,接着装,刚才还热络得跟小情人似的,转个身就不熟了?”   “熟,哪能不熟啊?我和她天天出双入对的,那可就差上厕所一道儿了。”陆鹏看陆莎一副吃味儿的小模样,故意逗逗她。   “噗——”一口凉粥喷来,幸好陆鹏反应快,只沾到了一点点。   “别闹了,我和她只是工作上的同事。”陆鹏替陆莎擦擦嘴,把她碗里不吃的包子馅儿夹进嘴里,“待会儿你自己打车去公司吧,我得开车去郊外一趟。”   “和谁?”陆莎半抬着眼,语气凉飕飕的。   “何……小叶。”   ***   陆莎那倔驴子脾气说来就来,也不分个场合时间。陆鹏算是怕了她,只得跟何小叶打个商量,先把陆莎送回公司再去郊外办事儿。   这还不满意,陆莎拧着陆鹏的胳膊耍横,非得让他带上第三个人才肯罢休,绝不允许孤男寡女的情况出现。情非得已,陆鹏只好拉上文昌充数,这才顺利把陆莎这尊观音娘娘给送走。   郊外有个工程拖了大半年都还动不得工,说是有几家钉子户赖着不肯搬,耽误了整个工程进度。局领导也没对何小叶和陆鹏委以大任,只让他们前去摸摸情况。年轻人嘛,没什么官架子,应该更容易体察到老百姓的所求所需。   一路的断壁残垣,该拆的都已经拆得七七八八了,唯独两三个破烂不堪的屋子还立在一堆乱石头当中,偶尔有人进出。大概是周围宽敞了,屋主居然就着屋顶在一旁搭起了偏棚,棚子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煤炉子上还烧着一壶水。   陆鹏和文昌互相对视一眼,何小叶将手掌挡在额前避开刺眼的阳光,朝不远处的屋子喃喃自语:“里里外外这么多石头,进出都不方便,真难想象他们这半年是怎么过的?”   文昌一脚踏着一块还算平整的大石头:“若是这点儿定力都没有,他们怎么可能成为钉子户?”   何小叶没接话,文昌一时间有些无人附和的尴尬,抿了抿唇不再开口。   “他们是嫌拆迁的补贴少么?”陆鹏一语中的,一般这种纠纷,总是少不了跟钱有关系。   何小叶摇摇头,也觉得纳闷:“好像不是,这一带拆迁的补贴都是一样的,没道理就这么几家有意见。”   见屋里又有人出来,何小叶挥挥手,示意陆鹏和文昌赶紧过去。脚下被石子绊了一下,文昌踉跄着往前扑,何小叶在他旁边眼疾手快,半抱着他的身子才让他幸免于难。   “额……”文昌哑然。   “手脚利索点儿。”   何小叶面无表情抛出一句,手早已收回。文昌本来还想道谢,见她脸上那副嫌弃的表情,心头什么感激都没了,同样嫌恶地撇过头。   “嘿,文哥,没事吧?”陆鹏过去拍了拍文昌的肩,后者摇头表示没什么大碍。   两个大男人还在这头磨叽,何小叶已经和那头屋里走出来的人搭上了话。那妇女看上去不过四十几岁的年纪,头发打理得不算工整,脸上和衣服上也带着淡淡的污渍,眼神有些闪躲。   一听他们几个是城建局的,妇女的脸色更显灰白,眼睛里防备的神情显而易见。她只一个劲儿地摇头,对何小叶的问话只字不应,手里端着一个脏兮兮的盆子想要回屋。   “大姐你别怕,我们不是来逼你们搬家的,只想和你谈谈。”   妇女摇头又摆手,表情里有忌惮有惶恐。   “大姐,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们说的,我们只想了解一点儿情况。”   妇女依旧不肯回应,手里的盆子在躲闪中掉落,发出“哐当”一声响,惊扰了屋里的其他人。   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见到陆鹏他们几个,嘴里不知骂了句什么,从屋里抄起了家伙,凶神恶煞地轰他们走。   “有话好好说,不许动手!”陆鹏知道这下子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了,赶紧喝叱住来人。   可那年轻人显然不理会这厢,一把锄头劈下来,直冲何小叶和那名妇女。何小叶只来得及将妇女推开,下一瞬间,不长眼的锄头闷在什么东西上,引来惊呼声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3╰)╮排队让我亲一下!   入V了,因为没有榜单,一日三更改成连续三天日更,亲们谅解哈~也差不了多少时间~~   好事多磨,小说也是一样,多点时间让我斟酌,让你们更加尽兴!~撒花花不要手软哦   来嘛来嘛~ ☆、21春(13)   肇事者一见闯了祸便撒丫子逃走了,何小叶怔愣在当场尚无反应。陆鹏看着文昌软倒在地,额头上有鲜血汩汩往外冒,不消片刻就染红了半张脸。   局领导来得很快,陆鹏和何小叶前脚才把文昌送到医院,几个城建局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后脚就跟过来了。   文昌头上缝了十几针,其他情况还待留院观察。见他人清醒着,领导们例行公事轮番慰问一番,叫他好好在医院养着,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文昌的舅舅晚到一会儿,听说外甥受了伤,也是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赶。这个传说中城建局局长家的上门女婿三十出头的年纪,比外甥大不了几岁,眉眼间更是有几分遗传的相似,若不说破,还以为是哥俩。   领导们慰问完文昌又接着跟他舅舅寒暄,聊着聊着,话题就从这探病上扯远了。何小叶和陆鹏一直站在角落里,身上还沾着文昌的血。   “要不,跟文昌打个招呼,咱先走得了。”陆鹏靠着墙,有些百无聊赖。   何小叶没吱声,脸上的表情茫然无所依,仿佛没把心思放在这里。   “喂,喂喂!”陆鹏用胳膊碰了碰何小叶的肩。   “嗯?”何小叶的神游被打断,两眼无神望着陆鹏。   “我说我们先走,鬼知道这些人要东拉西扯到什么时候。”   “哦。”何小叶将卷起的袖子整理好,又捋了捋头发,勉强让自己看起来不过分狼狈。   陆鹏走过去跟文昌道别,文昌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何小叶,轻轻眨眨眼。他虽然醒着,但精神状态并不好,连开口说话都显得有些困难。   文昌的舅舅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两个人,继而看向何小叶,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谢谢你,小叶。”   何小叶扯了扯嘴角,表情不太自然:“我们先走了。”   电梯下到一楼,何小叶忽然想起有东西落在了三楼洗手间,叫陆鹏先去车里等她。陆鹏将车开到医院大门口,不一会儿就看见局里那些个领导的车缓缓驶离,何小叶过了十几分钟才出来。   说起今天这个事儿,文昌算是替何小叶挡了一劫,英雄救美放了个人情。陆鹏偷偷斜眼瞅何小叶的表情,那冷硬的唇线紧紧贴在一起,眉峰聚拢,眼神凌厉,不像欠债的,倒像讨债的。   唉,这年头,知恩图报的人果然是越来越少了。   ***   将何小叶送回家,陆鹏瞧了瞧自己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的模样,真不想回家吓唬他老妈。可他别无去处,见血难免晦气,他只想赶紧洗个澡换身衣服,把霉运统统洗掉。   穿过客厅回房,途经陆家二老的主卧,陆鹏看见他妈正在床边叠衣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陆鹏低低唤了一声,冯仪转过脸看他,着实吓了一跳。   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冯仪这才安下心,催促着陆鹏洗澡换衣服,她自己仍然接续先前未完的工作。陆鹏知道母亲心情不好,便转着心思缠她,非要她帮着拿这个拿那个,借口说找不到。   洗完澡出来,母子俩坐在床边谈心。   陆鹏当然不敢直奔主题干涉父母之间的事,绕来绕去拐着弯儿刺探军情。冯仪哪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看他牟足了劲儿旁敲侧击,倒也真想找个人聊聊。   “小鹏,你觉得木易那孩子怎么样?”   “挺好的啊,当然,没我好。”陆鹏趴在冯仪腿上,方便她替他掏耳朵。   冯仪弯起嘴角,笑出鱼尾纹:“贫嘴!”   “妈,您是因为木易的事跟爸闹别扭?”   冯仪叹了口气,让他换一边:“你爸啊,就是太在乎面子。”   陆鹏忍不住偷乐:“所以您大半夜把他赶出房门,一点儿面子都不留,对么?”   冯仪拧了拧儿子的耳朵,脸上浮起笑意,眉宇间的愁云也淡了许多。   陆浙淮打来电话,冯仪一听是自家老爷子的声音便把电话给了陆鹏,陆鹏挠挠耳朵,当起了传话筒。   敢情是陆老爷子怕夫人还在生气闹罢工,让一家人晚上去外头吃大餐。冯仪本是不去的,无奈儿子在跟前又是劝又是求,说什么夫妻哪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最后生拉硬拽被拖出了门。   洛允辉同陆浙淮一块儿下班,便也顺道搭了伙,反正家里就他和洛琦父女俩,单独做饭也嫌麻烦。   洛琦和陆莎比陆鹏他们先到,陆浙淮看到冯仪来了,自动自发走过去揽着爱妻,在外人面前依旧相敬如宾恩爱不减。   饭桌上无非是些老生常谈,洛允辉羡慕陆浙淮两口子情比金坚,悲叹自个儿孤家寡人一个。冯仪笑侃他眼光忒高,多少好对象踏破了洛家的门槛,都被他一一回绝了。   说起来,洛允辉丧妻之后也陆陆续续试着交往过几个对象,条件都不错。但最终都被他挑挑拣拣给淘汰了,原因当然脱不了跟洛琦有关。洛老爷子疼闺女,怕后妈虐待洛琦,宁愿单身独自把女儿拉扯大也不愿让她受半点委屈。   聊着聊着,话题从老一辈儿传到了小一辈儿。冯仪瞧着没外人,把陆鹏有女朋友的事儿给抖落了出来。桌上一干人等心思各异,脸上的表情更是五花八门。   陆莎知道她妈说的人是那个叫何小叶的,至于是不是陆鹏的女朋友,这个还无据可考,毕竟陆鹏在她面前承认只是同事关系。   洛琦的脸色不消说,难看到极点。以她和陆莎的关系,若是陆鹏有了女朋友,她应该立马收到消息,怎么会被蒙在鼓里?质问的眼神飘过去,洛琦盯着陆莎不放。陆莎朝她打了个眼色,让她稍安勿躁。   两家的大家长依然平平淡淡地吃饭,陆浙淮不干预儿女这些私事,洛允辉对陆鹏有女朋友这件事并不挂心,不过听来也是欢喜的,从陆鹏那方绝了洛琦的念头,省得他再多费唇舌。   “转眼间,我们老了,孩子们大了,都该成家了。听说了么,林家老大的婚礼定在五一节了。”洛允辉夹了一片笋子给洛琦,闲话家常的语气。   “哐当——”陆莎舀汤的勺子掉进碗里。   陆鹏看了看她,顺手接过,舀了半碗鸡汤放在她面前:“有点烫,慢点儿喝。”   “这么快?”冯仪还不知道这件事,“难怪梅清这阵子又是美容又是买衣服,荣光满面的。”   “正式的请帖还没印,不过应该假不了。”   林海结婚的事无疑不是个好消息,饭桌上三个小的此刻全都面无表情扒饭,对大人的话题不插言不参与,兴致缺缺。   “小莎,琦琦,你们有男朋友了吗?”冯仪忽然把话锋转向了陆莎和洛琦。   “额……”   “妈!”   两个女孩子面皮薄,当着这么多人谈这种话题显然不在她们预料之内。   “你俩也不小了,该想想这些事了。琦琦,你爸爸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你也得赶紧找个人一起孝敬他。看看,你爸爸的白头发可不少咯。”   洛琦看看洛允辉,又看看陆鹏,低着头不说话。   “妈,您什么都不知道,在这儿瞎操什么心呢?”陆莎怕冯仪把气氛搞僵,赶紧出言制止。   冯仪一听这话,炮头立刻变了方向:“你哥已经有女朋友了,你再不赶紧的,我下一个操心的就是你。”   “……”陆莎被母亲一训斥,心里顿觉委屈,“操心你自个儿吧!”   “小莎!”许久未曾开口的陆浙淮沉声提醒,语气是不容反驳的威严。   “好啦好啦,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不管她们,不管!”洛允辉举起杯子招呼大家干杯,让这个不甚愉快的话题结束。   当晚,洛允辉父女俩打车离开,陆鹏自己开车,陆莎坐副驾驶,陆浙淮和冯仪坐后座。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陆莎靠在窗户上打盹儿,陆鹏从后视镜里看见陆老爷子的手一直揽在老妈的腰上,冯仪象征性掰了几次,后来也就半推半就了。   ***   翌日早晨,陆宅雨过天晴。   冯仪系着围裙在餐桌旁服侍陆老爷子用餐,陆鹏过去的时候,专门给他准备的碗里已经盛好了小米粥。陆莎轮休还未起床,冯仪也任她睡个懒觉,没去叫醒她。   到了办公室,陆鹏这才想起文昌住院了,得再抽个空去瞧瞧。何小叶照常来收思想汇报,陆鹏约她一起去医院,却被冷冷地拒绝了。   靠,白眼儿狼!   陆鹏正暗自腹诽,领导却忽然现身下达了通知:郊外城建工程立刻动工,不配合工作的几家钉子户强行撤离。   强行撤离?陆鹏不太懂这个意思,听负责的几个人说是去军区调一批武警,必要的时候会用上。   这项工作已经由其他人接手,不需要何小叶和陆鹏再参与其中。何小叶定定地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眼神里闪烁着陆鹏猜不透的光芒。   “何组长,这是怎么一回事?”   何小叶转过头,嘴角居然挂着鲜少露出的笑容,只是太淡太冷:“你不是要去医院看文昌吗?去问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嘿嘿,差一点点超时了~   亲亲们留言再踊跃点嘛,让我看到你们的庐山真面目吧,哦也~! ☆、22春(14)   陆鹏提着一大篮子水果上医院,结果护士告诉他,文昌已经出院了。拿出手机拨电话,那头一个自称是文昌舅妈的人说文昌正在休息,有什么话可以转告。陆鹏悻悻地道了声“没事”,心里却不禁毛骨悚然了一把。   听那女人的声音最多不过二十出头,居然是文昌的舅妈!陆鹏在脑子里勾勒出文昌躺在床上被他舅妈照顾得无微不至的画面,恶趣味的笑容不自觉爬上了嘴角,心里盘算着改天一定要找文昌讨张他小舅妈的照片瞧瞧。   在办公室坐了一整天,陆鹏打心底里对狭小空间有一种抵触,暂时还不想回家。开车经过一间茶铺,陆鹏忽然想起杨子年爱喝茶,趁着清明节可以买一些让杨木易带回去。   绕着铺子里的陈列柜一格一格地找,乍一抬头,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洛琦看到陆鹏微微一愣,旋即柔美的笑容便蔓延至眼底。   “小鹏哥,这么巧。”洛琦走过来看了看陆鹏选的茶叶,“陆伯伯爱喝龙井,这家的雨前龙井不错。”   陆鹏伸手取了一小撮茶叶细看,其实他根本不懂这些:“不是给我爸挑的。”   洛琦就着他的手仔细研磨了一会儿:“耶?这种茶我没见过呢。”   “这个叫苦茶,味道很浓很苦,一般人不喜欢喝。”陆鹏边解释边叫来服务员,称了一斤茶叶。   两个人一同从茶铺出来,洛琦很自然地邀陆鹏吃晚饭。陆鹏无可无不可,洛琦已经兴冲冲打开他的车门坐上副驾驶,连吃饭的地方都打算好了。   期间薄绍打来电话,约陆鹏出来酒吧聚聚。相比和洛琦的单独相约,陆鹏当然更倾向于去酒吧里high,男人无酒不欢,和洛琦在一起难免要有所顾忌。   “小鹏哥,去‘陌’吧,我们买点吃的东西过去。”陆鹏眼里的情绪丁点儿不漏地落入洛琦眼里,她心思也转得飞快,知道投其所好。   “那里全是一帮男人,你还是别去了吧,要让洛叔知道了非得扒我的皮。”陆鹏踟蹰,洛琦是规规矩矩的女孩子,他可不能带着她胡来。   洛琦不答应,一脸不甘被歧视的表情:“女生就不能泡吧了么?小鹏哥,你不是这么古董吧?”   清楚洛琦骨子里有她老爸固执的遗传因子,再加上游刃有余的社交能力,陆鹏知道自己劝不动她,便也不再多言,直接打了方向盘朝薄绍的酒吧驶去。   没料到洛琦会来,薄绍臂弯里搂着个“清凉”美女,当下尴尬得脸色如灰。陆鹏瞧见薄绍吃瘪的模样爽不自胜,挤眉弄眼在一旁看戏,甚至心情大好地开了一瓶红酒。   洛琦跟着陆鹏坐下,态度再平常不过:“小鹏哥,你还骗我说这儿是一大帮男人呢。”   薄绍缩回手急忙解释:“她们都是刚来的,要不,撤了?”   滑溜的几个兄弟都听出了薄绍的弦外之音,纷纷附和说喝啤酒没意思,让这几个推销啤酒的美女去别的包厢。   “别啊,你们该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我也想见识见识。”洛琦特别豪迈地叫了一打啤酒,“薄绍是这里的老板,你们不给他照顾着生意,小心他暗地里给你们使绊子哦。”   在座几个不免迷糊,搞不清洛琦到底是什么来路。见她是跟着陆鹏来的,但薄绍似乎也紧张她,究竟花落谁家仍然扑朔迷离。   有啤酒妹助兴,包厢里的热浪一波高过一波。不愧是靠嘴皮子营生的,啤酒妹们把在坐一帮大老爷们儿哄得嘴都合不拢,三句两句便是一打啤酒,越玩越起劲。   薄绍身边一直黏腻着那个“清凉妹妹”,一副扑克牌,“清凉妹妹”眼珠一转便计上心头。洛琦和陆鹏一组,薄绍自然被“清凉妹妹”收归麾下,看牌比大小,输了的一组罚酒一瓶。   要让洛琦喝酒,薄绍和陆鹏都不同意。“清凉妹妹”耸耸肩,她的目的无非是促销啤酒,谁喝都行,只要有人愿意代替洛琦喝,她也无异议。   游戏开始,洛琦和陆鹏各抽一张,相加得“十六”。薄绍点子背,“清凉妹妹”十指尖尖摸了张最大的“K”,他却只摸到张相当于“零”的小丑牌。“咕咚咕咚”毫不含糊,“清凉妹妹”在大伙儿的起哄下勾住了薄绍的脖子,两人以极亲密的姿态分别灌下一整瓶,引来叫好声此起彼伏。   陆鹏这队不输则已,一旦输了,惨的就是他。洛琦只负责摸牌不负责罚酒,但出来玩就是要愿赌服输,别说两瓶,就是两打,他也得闭上眼往嘴里送。   一来一往不知不觉,陆鹏肚子里全是水,胀得难受。“清凉妹妹”说话轻佻眼神轻浮,直勾勾地放电,舌尖轻轻一卷就刺激得雄性动物不甘示弱,不拼得你死我活绝不罢手。   洛琦见陆鹏喝得太多怕他受不了,举起瓶子要自己来。薄绍抢过她手里的啤酒闷声不吭闭上眼灌,他比陆鹏其实好不了多少,酒几乎已经漫到了嗓子眼儿,再也沉不下去。   终于放倒了“清凉妹妹”,陆鹏和薄绍如获大赦,靠在沙发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兄弟俩心照不宣对视一眼,无声地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被啤酒妹鼓动,真是越活越没出息了。   酒酣人散,洛琦架着陆鹏走出包厢。薄绍紧跟着要送他们,洛琦婉言拒绝,说他自己也喝多了,还是早点休息。薄绍坚持,洛琦分毫不让,最后僵持不下洛琦便动了真格,语气里带着隐隐的不悦。   薄绍无奈,只能送他们到门口,看洛琦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去。车尾灯很快融于夜色中,薄绍掏出手机,摩挲着数字键久久没有动作。   ***   细数过去的二十几年,洛琦从没有干过如此胆大的事。她扶着走路飘忽的陆鹏走进一家星级酒店,服务员要了她的身份证登记,拿到房卡的一刻洛琦感觉自己的手在抖。   陆鹏酒品尚好,除了喘息粗浊之外不闹也不吵,安安静静被洛琦一路扶进了酒店房间。外套落在薄绍的酒吧里,白色衬衣开了两颗扣子,陆鹏的喉结上下滑动间,洛琦的心也跟着轻轻颤抖。   拧好温热的毛巾,从额头开始细细地擦。   这是她喜欢的男人,头一次,距离如此近,可以任她为所欲为。手下的动作尽量轻柔,洛琦一边擦一边打量陆鹏的神情,只要他微微皱眉,她便会把毛巾拿开,安抚着拍他的胸膛。   扣子一颗一颗顺着往下解开,陆鹏不满地挥开洛琦的手,翻了个身紧紧抱着床上的被子,不让她的手肆意妄为。   “小鹏哥,擦完了再睡好吗?”洛琦趴在陆鹏耳朵边轻言细语。   陆鹏抓来枕头捂着耳朵,不搭理。   洛琦没法子,只好放下毛巾替他脱鞋。在鞋子里闷了一天的脚气味大了点,洛琦不以为意,卷起衣袖端来一盆热水,喜滋滋地伺候这个男人。   陆莎的电话打到洛琦的手机上,洛琦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名字,将手机设置成静音模式,然后丢弃在包里。   洗澡的时候听见陆鹏在咕噜什么,声音还有点大。洛琦以为他说酒话呢,嘴角弯起包容的笑,转身站在花洒下,任温水淌过全身。   按下客服铃,洛琦将自己的脏衣服整理好,一开门,扑面而来的掌风来不及躲闪,“啪”一声落在右边脸颊。   陆莎气势汹汹,脸上没有了一贯的和煦笑容。   “洛琦,你无耻!”   洛琦抚着自己发热的脸颊表情漠然:“小莎,你不帮我么?”   陆莎推开她径直往床边冲,看到陆鹏的衣衫还算妥帖,心里揪着的什么总算是松开了。   “我想帮你,但不是这样。”   “你帮我?你连你哥有女朋友了都不告诉我,让我怎么相信你会帮我?”   “所以你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我并没有做什么,你哥喝醉了,我觉得这样送他回家不太好,所以就来了酒店。”   “骗鬼去吧!我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你送他回家不好,叫我去接他不就行了?”   “……”洛琦一窒,转过身将脏衣服放在沙发上,“我只想单独跟他待一会儿。”   陆莎上下打量洛琦,酒店的浴袍包裹着她玲珑姣好的身段,膝盖以下滑溜溜什么都没有。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又是在酒店这么敏感的地方,不发生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谁信?   “琦琦,你了解洛叔的脾气,要是他知道我哥和你单独待了一夜,那后果你想过吗?”陆莎将陆鹏从床上拉起来,大约是闻出了她身上的味道,陆鹏主动将脑袋靠进她怀里,很配合地没有乱动。   “我自己愿意的,我爸也不能说什么。”   “可是我家老爷子会打死我哥的,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陆浙淮的性子洛琦自是从小就有领教,刚正不阿,对自己的子女更是管教从严。长这么大陆鹏没少挨过他爸的训,动口动手的都有,今晚这个事儿若是传到陆老爷子耳朵里,确实是非同小可。   “小莎,我是急了。”   陆莎见陆鹏不怎么舒服,揉着他的胸口让他好受些:“我先带我哥回去了,薄绍的车在下头等你。”   身材瘦小的陆莎要扶着陆鹏有些吃力,洛琦想要帮忙,可她一身浴袍根本出不得门,只好作罢。看着相携离去的两道背影,洛琦咬着唇心中愤懑,胸口憋着的闷气不知道该如何排解。   转身找到自己的包,她掏出手机拨通电话:“薄绍,你给我上来!立刻马上!”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的孩子伤不起啊!!! 亲们看完就走,不撒花不留言,太不负责任了~~打滚~~ ☆、23春(15)   一夜宿醉,陆鹏从头疼欲裂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大床上,房间里漂浮着专属于他的味道。昨晚的记忆停留在酒吧里“清凉妹妹”的软声嗲语中,至于那张脸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现在已经完全空白了。   洗漱完去客厅,陆莎正在门口换鞋,见陆鹏出来脸色有些不知所谓。陆鹏叫住她,陆莎只说要先走,不等他了。   陆鹏不知道哪里又招惹了大小姐,转身问厨房里走出来的冯仪。冯仪不清楚年轻人之间的纠葛,倒是劝陆鹏喝酒心里要有数,别伤了身体。   “小鹏,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了,是不是趁着这个机会把女朋友带回来妈瞧瞧?”   “妈——”陆鹏咬了一口大肉包,“您最近是受什么刺激了?”   “怎么了?有了媳妇儿不要妈了?妈又不是恶婆婆,不会为难她的。”   陆鹏没再接话,只在心里无奈叹息,这没影的事儿怎么就搞得有鼻子有眼睛了呢?   ***   走T台不在状态的陆莎被徐姐喊到台下臭训了一顿:“搞什么?眼神飘忽不定,跟在踩高跷似的摇摇摆摆,你以为你在干什么?唱大戏吗?”   陆莎低眉顺眼咬着嘴唇不吭声,若是平时,她也敢怒目圆睁和徐姐顶上几句,这个大姐头在工作上确实是有些吹毛求疵的。可今天问题出在陆莎自己身上,她心里藏着事儿,根本集中不了精神。   好不容易熬到中场休息,陆莎走出练习室,捡了个没人的地儿独自待着。有风从走廊拐角的露台处吹进来,吹面不寒,春意盎然。   “哥,你在哪儿?”   “小莎……我也不知道呢,有人脱我衣服,我好晕……”   “哥,你别迷糊,快想想你究竟在哪儿?”   “好多水晶帘子,好闪……”   昨夜薄绍的电话打进来,说洛琦架着醉酒的陆鹏上了一辆出租车。陆莎起初并不以为意,估摸着有洛琦在出不了什么事。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压抑着心里那股不安,眼神却不自觉一遍一遍朝墙上的时钟瞟去。   半个小时,从薄绍的“陌”打车到陆家绰绰有余了,但门外安静得连邻居家的电视声都听得一清二楚。陆莎打洛琦的电话,任凭铃声重复着单曲循环,直到无人接听的提示音响起。   夜幕重重,黑暗下女人的第六感似乎越发敏锐,陆莎当下鬼使神差地就知道洛琦想干什么。阻止还是纵容,选择只在她一念之间。   相处了二十多年,陆莎了解洛琦是习惯被纵容的。   洛琦挑选的衣服,如果听到任何瑕疵的评价,她一定要上前和别人理论,直到对方转变态度才肯罢休。但这件衣服,她绝不会再穿。   和洛琦一起吃东西,她会礼貌地问大家想吃什么,但如果不在她的计划之内,那么她会表现出意兴阑珊的样子,让其他人主动来迎合她,方才高兴起来。   诸如此类。   这些看上去有些骄纵的脾气在陆莎眼里都是小毛病,像她们这种家庭出生的孩子,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是嵌在骨头里的,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洛琦对陆鹏的感情,陆莎一直迷惑着。按理说,陆鹏和她们相处了这些年,行为举止从未逾矩,她之于陆鹏是妹妹,洛琦亦然。为什么洛琦对陆鹏就产生了超越亲人的感情呢?   经过昨晚,陆莎总算认清,洛琦的心意比她所表现出来的要执着,即使赔上这么多年维持的完美形象也在所不惜。   可这些并不是陆莎烦恼的源头。   联系不上洛琦的那一刻,陆莎的心就像被一股绳死死地缠住,挣不开逃不脱,那种惶惶的感觉蔓延到四肢百骸,令她整个人都心神恍惚起来。耳旁有个声音在若隐若无地呼唤她,仔细听,又似乎是在心里低低地吟哦。   奔出去找薄绍的时候,她带着一丝侥幸拨打陆鹏的电话,心里祈祷着一定要有人接,一定要!   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么近,又那么远。陆莎忍不住捂着唇,不让薄绍听出她嗓音里的战栗。她怕陆鹏醉了酒什么都不知道,她更害怕……找不到他。   他不是她哥哥吗?为什么那一刻……她会将耳光扇向从小到大的姐妹,如同一个捉`奸在床的妻子,气愤地对待一个不知廉耻企图勾引自己丈夫的贱`货。   陆莎双手握着栏杆,指关节泛白她却浑然不觉。胸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折磨了她一整晚,就连再见到陆鹏都不自觉心虚起来。   她……究竟是怎么了?   ***   陆鹏发短信问陆莎中午想吃什么,等了一个小时,手机在桌子上静静地待着,没有任何回复。仔细回忆昨晚的一切未果,他打了个电话给薄绍,希望那小子比他要清醒些。   薄绍说昨晚陆莎把醉酒的陆鹏接了回去,没什么特殊的事发生。陆鹏纳闷,没什么事怎么陆莎说变脸就变脸?难道……昨晚他露出禽`兽面目了?   这种事不是不可能,特别是在喝了酒的情况下。都说喝酒容易出事儿,果然至理名言。可问题是,陆鹏不知道他昨晚究竟禽`兽到何种程度?好不容易做了点儿什么却他妈的想不起来,真够憋屈的。   陆鹏兀自沉浸在各种揣测中,那头何小叶叫了他好几声,最后不得不走到他跟前敲桌子提醒,说局领导有事找他。   何小叶和陆鹏同属于还在考察的实习干事,所有的工作都停留在思想层面上,例如每天写思想汇报,真正的实事还没正经干过。   上次钉子户那个工程阴差阳错被他们摆平了,局领导很是褒奖了一番,当然,以口头表扬为主,荣誉高于一切。   俗话说得好,能者多劳。既然他们有潜力,局里自然是要好生培养的,这不,眼前有个出外差的机会,别人都捞不着,领导特意留给了何小叶和他,文昌因为光荣负伤还在疗养,这回就不参加了。   天上砸下个大馅儿饼,可惜砸的不是时候。出差三天,恰好赶上陆鹏的生日。   见他面有豫色,领导的语气尚有余地:“是不是去不了?如果情有可原,局里可以考虑派别人,只是这次机会就可惜了。”   陆鹏想了想,态度谦和:“这是我的工作,义不容辞。”   “小鹏,你爸爸把你交到我手上,我这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呐。”   严肃的气氛被这么一句语重心长的话驱散,陆鹏轻松地扶了扶凳子:“章伯,我爸问您情况的时候,您可得替我兜着点儿啊,我家老爷子那脾气您是知道的,我都这么大了皮带还上身,没少挨他揍。”   章昔年放下手里的钢笔,脸上绽出沧桑却和蔼的微笑:“你爸心里可疼着你呢,你不知道吧,当年你出生的时候吃不上母`乳,你爸买了头小奶牛在院子里拴着,每天下了班还得去草场割草喂牛,得了奶水好喂你这个小崽子。”   这事陆鹏依稀听陆浙淮的朋友说过,洛允辉也曾不止一次地提起。   “小鹏,你爸他老了,你得加把劲儿。”不知是出于对老朋友的关心还是对晚辈的器重,章昔年这句话说得情真意切,陆鹏点点头,表情是难得的郑重。   有关出差的事宜得跟何小叶商量着进行,两人一体,共同进退。陆鹏开玩笑说三剑客少了一个,文昌那小子错过了这次“游山玩水”的大好机会。   何小叶手里整理着资料,脸上的表情又让人琢磨不透了,说的话更是像打哑谜:“你不是他,怎么知道他会遗憾?”   陆鹏理所当然地回应:“每天坐在办公室里闷也闷死了,他当然会为错过这次出差痛心疾首,说不定我们走三天,他三天都要吃不下饭。”   何小叶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摇了摇头:“出差没你想的那么好,在办公室也没你想的那么差。”   说话拐弯抹角让人听不懂,陆鹏最烦何小叶这种假装高深的调调,道不同不相为谋,转身闪人。   ***   陆鹏中午开车去接陆莎吃饭,大小姐不知道是故意整蛊他还是怎地,居然丢个垃圾能把手机给丢进垃圾桶里。看她围着垃圾桶团团转的模样,陆鹏差点儿喷笑出声。   意外的是,陆莎这回没有颐指气使地叉腰训他,甚至连目光都只停留在他领口以下第二颗纽扣,再没有往上。   为了美化市容,这里的垃圾桶设计成了小房子的形状,“窗户”就是垃圾投放口,黑洞洞一片,不知道里头都扔了什么。陆莎是极爱干净的,连扔个垃圾都要用餐巾纸包着,不想与垃圾桶有直接接触。   脏活累活当然是男人该干的,陆鹏卷起衣袖伸手进垃圾桶里掏,虽然看不见,但那些瓶瓶罐罐香蕉皮什么的,一摸也就摸出来了。陆莎在旁边看着,隔了两米远。   “你想什么呢?手机那么大个东西你也能当垃圾扔了……靠,口香糖!”陆鹏甩了甩手,一脸嫌恶。   “……”陆莎眨巴眨巴眼,不说话。   “拿我的手机拨一下,我跟着声音找。”递出自己的电话,陆鹏的另一只手还在垃圾桶里奋战。   音乐声起,他顺着声音摸了摸,感觉到一个长方体的东西在手下震动,伸出手指捻了起来。手机上滑下一串白兮兮的水珠,大约是没喝完的牛奶。   “咦……”陆莎不自觉皱了皱眉,又往后退了一步。   “咦什么咦,我都没嫌脏呢。”陆鹏接过陆莎手里的餐巾纸擦拭,手机质量好,进了点儿牛奶也没事。   顺利找回手机,陆莎领着陆鹏进公司的洗手间清洗,她在外头等他。手里的手机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陆莎的大拇指摩挲过手机屏幕,刚刚换的屏保,用他的手机拍下他翻垃圾桶的模样,然后蓝牙传过来的。   “小没良心的,哥不怕脏不怕累替你忙活,你居然把我的狼狈样儿给拍了下来。”陆鹏洗干净手出来,用带水的手指戳了戳陆莎的脑门儿。   陆莎抬起头,眼里盈盈的笑意:“你这个样子……”   “我这个样子怎么了?”   陆莎不语,收起手机朝公司大门口走。陆鹏在一旁闹她,非不让她说话说半截。两个人嘻嘻闹闹地上了车,陆莎坐在副驾驶趴在窗口:“很帅。”   细小的呢喃被风吹散,身旁的人专注地开着车,错过了他刚刚一直追逐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被抛弃了……因为留言太少,小说这周又没上榜,轮空两周了……   亲亲们同情同情我吧,每章的评论都是个位数,我真的是提不起劲儿了,就像一个成绩不好的孩子得不到老师的重视,被放到教室最后一排自生自灭……   你们打个2分,写点儿读后感什么的,很难么…… ☆、24春(16)   陆浙淮每天下了班的生活很有规律,晚饭之后陪冯仪散步,散步回来就钻进书房,直到该睡觉的点儿才出来。偶尔冯仪嫌一个人看电视没意思,陆老爷子也会陪着她,两人霸占着客厅有一搭没一搭,边看电视边聊天。   要出差了,陆鹏徘徊又徘徊,琢磨着要不要主动跟老爷子报备一下。临行前多听听教诲,有百益而无一害。他一直觉得,他在城建局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陆老爷子的法眼,虽然陆浙淮从来不在他面前说什么,但他就是知道,他家老爷子的眼线无处不在。所谓官官相护,也包括互通有无吧。   捱到接近晚上十点,陆鹏从自己的房间出来走近书房。门扉紧闭,书房里传来冯仪和陆浙淮的对话声。   “你已经决定了?”陆老爷子的声音比平时沉,威严中透着倦意。陆鹏停住脚步,预备敲门的手虚握成拳悬在半空中。   “我这不是找你商量呢嘛。”冯仪叹了口气,“虽然他性子倔,但毕竟老了。”   书房里陷入沉寂,陆浙淮并没有立即说下去。   “老头子……”   “我不同意,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吧?”   “我记得,可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计较那些做什么?”   “既然都这么多年了,那就这样吧,大家都挺好不是吗?”   “他那样,能好吗?”   “他有他想过的生活。”   “於卿,你难道忘了,在你最落魄的时候他是怎么待你的?”冯仪显然是动气了,门外的陆鹏听得一愣一愣的,那个“他”是谁?   “他在帮我的时候没想过要我的回报,若他自己开口,我自然会偿还他。”   “你知道他永远不会开这个口!”冯仪提高音量,“我们主动提出来不也一样吗?”   “秀秀,我不想和你吵架。”秀秀是冯仪的闺名,私下里陆浙淮都这么叫她。   “好,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   冯仪气冲冲从书房里出来直接进了主卧,“砰”一声甩上门。陆鹏挠了挠头,觉得出差的事没必要报备了,他家老爷子此刻铁定没心情搭理他。   英雄难过美人关,老英雄啊,也不例外。不过……老爷子和老妈在说谁?   ***   下午的火车,前一晚忘了定闹钟,一觉醒来已近午后。   只有冯仪一个人在家,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陆鹏忙着收拾出差要带的衣服,仓促间抽空跟他妈说了出差的事。冯仪漫不经心“哦”了一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其他表示。出个差而已,陆浙淮隔三差五就去外地开会,冯仪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么想着,陆鹏便只顾着整理行李,没太在意冯仪的态度。时间有些紧,他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便匆匆出了门。   相比于何小叶来说,陆鹏真可谓是轻装上阵,除了行李包里的上网本和衣服,他简直轻松得不像是要出远门的人。何小叶拖了一只小皮箱,早已经坐在人山人海的候车室里等待检票了。   陆鹏刚到不大一会儿,文昌居然也来了,头上的伤口还贴着一块纱布,尚未痊愈。陆鹏眼尖先看到他,一个劲儿冲他挥手。   “怎么?来送我们?”陆鹏咧着嘴笑。   “我也去。”文昌走到跟前,神清气爽,若不是头上的纱布实在打眼,还真看不出他是个伤患。   “局里说你负伤在家休养,这次的行动就不用参加了。”   文昌连行李都没有,掏出钱包里的火车票:“不就一张火车票么,用不着局里给我报销。”   陆鹏眯了眯眼,隐藏在镜框后的眸子里闪着玩笑的精光:“这么慷慨?说,是不是出差有什么油水捞?”   “有油水都给你,成了吧?”   陆鹏歪着头想了想,果断弹出一个响指:“一言为定。”   对于文昌的突然加入,何小叶没发表任何意见,多个人少个人于她而言都无关痛痒。陆鹏有些庆幸不用和何小叶独处,否则还不得憋死或者闷死。   三个人随着人群挤上火车,在吵嚷声中艰难地穿过重围找到自己的位置。文昌的票不和陆鹏他们同一个车厢,辗转求了好几个人,才稍微隔得近些。一对老年夫妻手挽着手站在过道里,陆鹏和文昌遥相对视一眼,相当默契地同时让了座。   车厢里没有吸烟区,要抽烟得去洗漱间旁边的小空档。陆鹏掏出烟盒朝文昌晃了晃,然后径直朝洗漱间走。   E市的火车站没有淡季旺季之分,仿佛一年四季都人满为患。狭窄的车厢过道里几乎水泄不通,甚至有买了小板凳的乘客举着板凳勉强挤出一块地方站着,连个放板凳的地儿都腾不出来。最可恶的是,卖零食水果的乘务员推着小车一趟一趟来来回回,每来一次就引起一阵骚动,怨声载道者居多,消费的顾客甚少。   “说说呗,钉子户那事儿,是你找人摆平的?”一人一支烟,陆鹏敞开天窗说亮话。   文昌皱着眉头嘬了一口:“我舅见我这伤能弄出点名堂,就借题发挥了。”   文昌的舅舅有掺一脚,这是陆鹏早就想通了的。依文昌的手腕还不足以把钉子户连根拔了,需要有个能一锤定音的人物最后点头完事儿。   “那家人哪儿去了?”   “拿锄头敲我那小子判了半年的刑,其他人见势不妙答应搬迁,已经有人找地方安顿他们了。”   陆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些时候,一些非常手腕也是必不可少的。”   见惯了官场里杀人于无形的腥风血雨,陆鹏对文昌舅舅的做法虽然谈不上赞同,倒也能够理解。民不与官斗,斗来斗去,最终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还不如早点幡然醒悟免得伤及无辜。   “对了,你那小舅妈……”陆鹏挤眉弄眼,语气忽然不正经起来。   文昌眼底一片迷茫:“什么小舅妈?”   “别装了,在你病榻前端药送水的还有哪个小舅妈啊?”   “别胡说!”   文昌猜到陆鹏说的是谁,语气反而严肃起来。何小叶恰好过来上厕所,一声不响地就走到了两人身旁,还是文昌先看到的她。   “让一让。”面无表情地绕过去,何小叶仿佛对着陌生人一般。   “啧啧,你说你小子当时怎么就想着替她挡那一锄头了,瞧她现在,连个正眼都不屑给你。”等何小叶进了厕所,陆鹏咂着舌头感叹。   文昌淡然一笑:“脑袋一热,就觉得自己是个男人!”   “嘿!说谁不是男人呢,我不也想挡来着么,就是被你小子抢了先!”   “我都是慢了三秒才冲过去的,你那反射弧是不是也太长了点儿?”文昌踢了陆鹏一脚,对他所说的话相当不屑。   陆鹏闪身不及正好被踢中,尴尬地陪着笑脸:“我不是还在想呢嘛,还没落实到行动上……”   ***   何小叶这个人虽然不招人待见,食古不化刻板得很,但她说话做事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领导范儿十足。   正如她所说,出差没有陆鹏想的那么好。出门在外并不是“游山玩水”,吃住行都不能随性而至,必须一切行动跟随组织。   三个人的组织以何小叶为中心,陆鹏和文昌像两个小罗罗跟随左右,喊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得有一句怨言。怨也没有用,这里的人都说方言,只有何小叶听得懂。   城建局打算进一批木材用于新工程的建设,有意合作的厂家先行去城建局竞过标,质优价廉者入围。这个小县城专门种植红杉,质量绝对有保障,不过价格方面仍然需要磋商。局领导选来选去挑中了这里,陆鹏他们这回下来就是干这讨价还价的事儿,顺道领略一番大自然的风光。   整整两天,木材厂的负责人试图跟村民们沟通,说是市里面派来的干部下来买杉树,让村民们少收点钱。有几个带头的村民作为代表站在人群前头指手画脚,陆鹏虽然听不懂,但从肢体语言和动作表情可以推测出他们不答应。   大家齐心协力,不降价,不私聊,合起伙来一致对外,这让陆鹏他们的磋商工作陷入了僵局。原本预计的出差三天临时改为一个星期,可惜村民们丝毫没有退让的意图。   陆鹏的生日也被公事给冲淡了,跟着何小叶挨家挨户地上门找村民聊,他几乎已经忘了自己又长了一岁。晚间和文昌躺在床上,文昌无意中提起愚人节,这才提醒了陆鹏。   出来几天,家里没有一个人给他打电话,陆鹏有种被遗弃的沮丧。今天是他的生日,好赖家里几个该记起还有他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吧。   正想着,陆莎的电话拨了过来,陆鹏扬起嘴角,趿拉着拖鞋去屋外接。   “哥……”陆莎带着哭腔,鼻音浓重。   陆鹏的心猛然一揪,仿佛心有灵犀:“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还不回来,出……大事了!”陆莎哽咽着发声,“你快回来!”   “小莎你别急,慢慢说。”   “妈……不见了……”   “……”   听到这话的陆鹏先是一窒,两指掐着眉心揉了揉,忽然茅塞顿开:“小莎,你差点儿又骗到我了,今天是愚人节。”   那头呜呜咽咽哭得断断续续,陆莎的声音低得有些不真实:“哥,我没骗你,妈不见了,我回家的时候爸一个人晕倒在书房里……我在医院……”   不远处的马路上传来货车的鸣笛声,陆鹏握着手机愣在屋门口。今晚的夜空中没有半点星子,黑压压的一片铺张开来,似不详之兆。   作者有话要说:卖萌求继续撒花~ 许愿下周能上榜单,亲们做做好人哈~~   话说今天出去开车,把师傅的车开崩了,一车人最后被应急车拉了回来。我心情低落,等车里人走了才找师傅说话,对话如下:   我:师傅,这车是我开坏的么?   师傅瞅了我一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怎么了?   我:我内疚……   师傅:然后呢?   我:如果是我弄坏的,耽误了一车的人,我晚饭都吃不下了。   师傅:那就算不是吧……   我:……   世上还是好人多,所以我今晚依旧吃得香,不知道师傅知道了会不会很无奈……   善良的孩只,撒花吧~! ☆、25春(17)   陆鹏赶到医院已经是第二天深夜了,门卫一个小老头偷着在打盹儿,陆鹏蹑手蹑脚从门口混了进去,免于一大堆繁琐的手续。   听完陆莎的电话,他一刻都不敢耽误地拿了行李就往回赶,在路上拦了几辆载货车,转了好几趟才回到E市。   医院总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即使是酷暑时节也依然暖不起来。走廊里银色的白炽灯透着寒意,四周围静悄悄的,已经没有人在走动。   推开门,陆浙淮住的这间VIP单人房的沙发上蜷着个人,细碎的头发盖住眉眼,双手双脚尽量缩成一团。陆鹏心疼地脱□上的外套,小心翼翼裹住陆莎娇小的身子,唇印在她的嘴角边。   陆浙淮睡得很沉,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一起一落,白色的棉被随着他胸膛的起伏微微在动。陆鹏替他掖了掖被角,拉了张凳子守在床边。   记忆里陆浙淮很少生病,陆鹏小时候身体不好,陆浙淮工作再忙都要陪着他,给他削水果,陪他玩魔方。有时候实在难受了,陆鹏病恹恹地问陆浙淮:“爸爸,为什么你都不生病?”   陆浙淮抱着他给他擦额头上浸出的汗珠,言语中是掩不住的关切:“小鹏快点长大,长大了就不会生病不会难受了。”   带着对病痛的憎恶,陆鹏跟着陆浙淮跑步、游泳、打球,一天天长高,身体也日渐强壮。可是陆浙淮的工作却越来越忙,疏忽了强身健体,不知不觉随着年龄的增大颓颓老去。   走廊里的灯光透过高窗洒下来,屋子里一老一小脸上都带着倦意,陆鹏的心微微抽疼。他一直认为,父亲是一个家庭的主心骨,是应该顶天立地爱妻护子的男人。可没想到,原来冯仪才是陆家的支柱,她一走,整个家似乎都要垮了。   离家出走这种事在冯仪身上还是头一遭,所以陆鹏这次才会如此震撼。夫妻间过日子难免有些磕磕绊绊,但陆浙淮真的很宠冯仪,从来不和她认真计较,哪怕退让的限度已经超出了陆老爷子容忍的范围。   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三十年恩爱非常的两口子闹到这步田地呢?   ***   第二天一早,陆鹏被腰间骤然的力道惊醒,脖颈间有柔软的发丝轻轻攒动。陆莎从背后抱住趴在床边睡着的他,小声在他耳旁呜咽。   “小莎,怎么了?”陆鹏反手捉过她抱在腿上。   “哥,你终于来了,别丢下我一个人……”想象得到,当陆莎发现陆老爷子晕倒在书房,而冯仪和陆鹏都不在身边的时候该有多么无助。   陆鹏将陆莎按在胸口轻轻哄着,此时此刻,心爱的女人在怀,他完全没有半点荡漾的心思,满心满意都是心疼和不舍。是他做得不好,才让她独自一人面对那样未知的恐惧。   陆莎缓了缓情绪,依然窝在陆鹏身上,将事情娓娓道来。发现陆浙淮瘫倒在书房里毫无知觉,陆莎当下就傻了,满屋子找冯仪,可空空荡荡的大房子里除了她就再没别人。陆鹏出差在外指望不上,脑子乱成一锅粥的陆莎只好拨通了洛琦的电话。   洛允辉叫车把陆浙淮送往医院,一切手续都是他替陆莎办妥的,洛琦在病房里陪着陆莎,直到护士来把洛家父女俩请走。陆浙淮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不曾苏醒,医生只说是操劳过度心力交瘁,身体上没什么大毛病。   七点刚过,洛允辉带着洛琦送来了早餐,见陆鹏在病房里守着,洛允辉脸上的担忧缓和了不少。趁洛琦和陆莎吃早餐的间隙,洛允辉把陆鹏叫到了一边。   “小鹏,你爸这是怎么了?”   洛允辉还不知道冯仪离家出走的事,陆莎没说,陆鹏也觉得家丑不可外扬。虽然洛允辉和陆浙淮是多年挚交了,可这家长里短的,旁人也帮不上忙。   “洛叔,谢谢你把我爸送来医院。”这声谢陆鹏是发自内心的。   “嗯,你爸的工作我暂时压下了,你好好照看着他。”见陆鹏不愿多谈,洛允辉也不勉强,“一日三餐我让琦琦给你和小莎带过来,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就给我打电话。”   “不用了,我爸和小莎有我照顾,琦琦也要上班,就不麻烦你们了。”陆鹏拒绝得委婉,但语气里没有一丝转圜。   陆浙淮直到下午才醒,醒了之后也不多说话,陆鹏问他哪里不舒服,他摇摇头,问他饿了没,他又点点头。   熬得稀里糊涂的小米粥,陆鹏拿着勺子耐心地喂给陆浙淮,明显看到他脸上嫌弃的表情。陆鹏尴尬地收回手吹了吹:“好了,现在不烫了。”   哪里是烫?是不好吃!   避免触及雷区,陆鹏对冯仪闭口不提,只和父亲聊聊工作上遇到的好玩的事儿。陆莎下了班过来,陆鹏叫她回家休息,陆莎不肯,磨磨蹭蹭挨着他坐着,一起陪陆浙淮聊天。   陆浙淮想出院,说闻着医院里这股味儿就难受。陆鹏起初不答应,老爷子脸一板,他只好妥协了。医生开了点药交待陆浙淮好好休息,同意让他出院回家休养。   往常这个时间,冯仪应该在厨房张罗着一家四口的晚饭,忙碌的身影像个陀螺,时不时嚷嚷着让陆鹏和陆莎进去帮忙。   可今天,屋子里少了女主人,冷冷清清的没有半点温馨的感觉。陆鹏背着陆浙淮进房,陆老爷子卷起被子躺下,无声无息。   陆莎早就饿得两腿发虚了,瘫在沙发上不敢抱怨出声。她也知道,冯仪是个雷区,最好不要轻易去碰。   陆鹏打电话叫外卖,陆莎小狗一样凑过来,竖着耳朵听他点了哪些菜,直到确定有自己爱吃的才安心。从昨天到今天,她几乎没好好吃什么,跳舞的时候浑身都是软趴趴的,没劲儿。   “哥……”等外卖的空档,陆莎欲言又止。   “嗯?”陆鹏心不在焉地看电视,脑子里在想其他的事情。   “……”陆莎目不转睛盯着陆鹏,却不开口。   陆鹏摊摊手:“别问我,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呢。”   “妈不会……不回来了吧?”陆莎小心翼翼开口,音量也尽量压低。   不回来了?陆鹏还没来得及考虑过这个问题。   从陆浙淮醒来,他一句话都没提到冯仪,没说她去了哪儿,也没说她什么时候回来。可陆鹏的内心有一种直觉,老爷子一定知道老妈去了哪儿。回想起那天书房里的争吵,陆鹏心里隐隐浮起不安,老妈那天口口声声说的“他”到底是谁?   ***   日子如水过无痕,一晃就是三天。   陆浙淮多数时间都待在书房里,陆鹏怕他累着,隔一段时间便进去提醒他休息,却总是要三催四催的才肯听。每当这个时候,陆鹏就格外地想冯仪,想她来使使小性子,把老爷子拖回房里歇着。   洛琦似乎是请了假,每天都往陆家跑,带些水果,还有陆莎喜欢吃的小点心。陆鹏因为陆浙淮的事对洛琦也存着一份感激,热络地招呼她。微妙的是,向来同洛琦关系很好的陆莎却不冷不热,甚至婉言拒绝她殷勤的来访。   薄绍也听说了陆老爷子病倒的事,代替他爸过来看看。陆鹏因为要顾着家里,没时间送洛琦回家,便由薄绍代劳了。可这两人似乎也藏着古怪,陆鹏有一晚将他们俩送出门口,转身没走多远便听见“啪”的一巴掌,洛琦绕过薄绍的车径自离开,薄绍朝着他心爱的跑车踹了一脚,车的警报声“呜呜”响个不停。   城建局的工作被陆鹏扔到了一边,回来之后他只给文昌打过一个电话,说家里出了点事走不开。文昌倒是爽快,一口应承下施工木材的案子不需要陆鹏操心,有他和何小叶两个人已经足够。   又一日清早,陆鹏到陆浙淮房间替他打开窗户的时候,一眼瞅见小区门口拖着行李箱的冯仪,胸口五味杂陈的感情差点儿奔腾而出。撒丫子跑下楼,他恨不得飞过去把他妈给接上来。   本以为闹过了脾气,一家人又该相安无事和睦相处了。可这一回,陆老爷子似乎是动了真格,看见冯仪回来仍然面无表情,仿佛家里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   冯仪该做饭还是做饭,该做家务还是做家务。知道她走后陆浙淮病了一场,她明显心存愧疚,但也没有主动求和。两个老的僵持着,两个小的也过得战战兢兢,气氛如同绷紧的弦,随时可能分崩离析。   杨木易过完清明节从家里带了些特产过来,说是这边少有的东西,给陆鹏他们尝尝鲜。临走前他默默递给冯仪一个小包裹,什么也没说。冯仪送他出门,陆鹏经不住好奇悄悄打开包裹,里头居然是陆浙淮送给冯仪的那条定情丝巾。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陆鹏心下慌乱起来,不敢相信自己所猜测的事情。联想一串接过一串,单凭一条丝巾说明不了什么,但把所有的事情串连起来,似乎就合情合理了。   难道说,冯仪这几天是跟着杨木易去了他家?那么,冯仪和陆浙淮所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杨伯了?   如果猜测属实,陆鹏不禁暗暗在心里自责起来。杨木易是他领回家的,也是因为杨木易才牵扯到杨伯,这么多年风平浪静的生活一旦被打破,那么他便成了始作俑者了。   然而另一方面,陆鹏又十分想知道,陆浙淮、冯仪和杨子年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瓜葛?很显然,冯仪想把杨子年接来城里生活,但是陆浙淮不肯,他们之所以吵架,也是因为这件事上产生了分歧。   门外传来脚步声,陆鹏赶紧把包裹弄回原本的模样,一溜烟钻回了自己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练车考试去了,抽到单边桥,一上桥前轮就掉了一个,幸亏心态好,后头都发挥正常,有惊无险地过关了!   看到有亲亲们开始猜测情节,我心里暗暗发虚,大家真是越来越精明了,我放的梗居然没有迷惑到你们哦~~(= =!绝不剧透!) ☆、26春(18)   深更半夜,陆鹏口渴着醒来,迷迷糊糊去客厅找水喝。沙发上,陆浙淮背对着他侧卧着,一条薄薄的毛毯包裹双脚,身上什么都没有。虽然开着空调,可抵挡不住的凉意还是见缝插针地钻进来,客厅的温度始终不高。   “爸,爸。”陆鹏绕过茶几蹲在陆浙淮身边,摇了摇他的肩膀。   “唔……”陆浙淮挣扎着醒来,稍稍转身,见是陆鹏,浑浊的眼色渐渐转为清明,“怎么还没睡?”   陆鹏扶着陆浙淮坐起来,将薄毛毯盖在他身上:“怎么不去我房里睡?”   “太晚了怕吵着你,我在沙发上将就一下没关系。”   “您病还没好,要注意身体。妈还跟您闹别扭呢?”   陆浙淮没啃声,答案不言自明。   陆鹏站起身给陆浙淮倒了杯温水,回到沙发上坐下,忽然来了聊天的兴致:“爸,您当初怎么没挑个温柔贤淑点儿的姑娘呢?”   这话若是被冯仪听到了,保准得收拾陆鹏。不过这半夜三更的,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聊天无所谓主题,也就百无禁忌了。   陆浙淮恍惚地笑了笑,目光与夜色一样柔和:“我们那个年代不像你们现在这么自由,哪还有的挑拣?”   “您是说……您是被逼的?”陆鹏愕然,他不知道父亲原来还藏着这份苦衷。   “当年我从农村出来去县城工作,你妈拿着一袋行李站在马路中间拦了我的车,我就把她带进城了。”陆浙淮喝了口水,脸上浮起笑意,“再找不到第二个姑娘有你妈当年的气魄了。”   陆鹏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   “刚认识你妈那会儿,她连正眼都不带瞧我的。她经常去找子年,他们一起聊天干活,我就在旁边坐着看他们。”   果然和杨子年有牵扯,陆鹏心里的好奇种子“噌噌”冒头,如雨后春笋蓬勃地窜出了土地。   “那您是暗恋我妈?”   “是啊,我在村里没什么朋友,子年是最要好的一个,因为他的缘故,我和你妈见面的机会也比较多。”陆浙淮摸了摸身上的薄毯,低头间脸颊上泛起少年才有的青涩,“那时候就想多看看她,得了点儿好东西舍不得吃,我都给子年。”   “嗯?”陆鹏不解。   “我给你妈,她铁定不会要,所以我就给子年,子年也会给她的。”   原来从年轻的时候开始,老爷子就被老妈吃得死死的了,难怪这么多年也没翻过身。   “那后来呢?您不会一直那么默默无闻地暗恋吧?”陆鹏迫不及待想知道。   陆浙淮的表情从轻松变得凝重,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愁绪。他的目光直直望向前方,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过去,那去而不返的几十年岁月峥嵘。   陆鹏静静地坐着,忽然察觉陆浙淮的手按着胸口,十分难受的样子。他赶紧掀开毛毯替他顺气,手脚因为慌乱都显得不太利索。   “药呢?爸,药放哪儿了?”   主卧室的房间门豁然敞开,冯仪趿拉着拖鞋跑出来,手上拿了几个药瓶子。娴熟地倒了几粒,她一手扶着陆浙淮,一手将药送到他嘴边,彼此间的默契并非三五天就能培养出来的。   “妈,您也没睡呢?”这大晚上的,原来个个都在失眠。   “有人在背后嚼我的舌根,我能睡得着么?”冯仪脸色不愉,手上伺候陆浙淮喝水的动作倒还算温柔。   “没,没,哪能呢?我爸在回忆您当年拦路劫车的壮行呢!”   冯仪显然也是听到了父子俩的闲话,轻轻地捶了一下陆浙淮的肩膀:“你咋不说实话呢?是谁前一晚在我家窗子下蹲了一晚上,我第二天才包袱款款跟了你走的!”   陆浙淮握着冯仪的手,脸色还有些苍白,嘴里并不反驳。   心有灵犀这回事,陆鹏是相信的。屋子里再无人说话,冯仪望着陆浙淮,眼里是陆鹏看不懂的情绪,陆浙淮同样望着冯仪,似乎在诉说,又似乎只是望着。   “小鹏,你去睡吧,你爸有我呢。”冯仪靠着陆浙淮并排坐在沙发上,慈眉善目打发陆鹏离开。   能看到二老和好如初,陆鹏着实是高兴的。他调皮地对陆浙淮眨眨眼:“爸,接下来要好好表现,争取被批准睡床。”   走到转角处,陆鹏听到客厅里传来冯仪悠悠的叹息:“老头子,你瞒了我这么多年,是不相信我吗?”   “这些事堵在我心里三十年了,如今你知道了也好,三十年,够了。”   “你不问我,又怎么知道我的想法?我又不是傻子,当年你给我的那些个好东西,哪是子年家能有的?我不说,只是因为你都不瞧我,我也有姑娘家的矜持。”   陆浙淮隔了很久才出声:“是我对不起子年。”   “子年还是老样子,憨憨实实守着他家老房子不肯挪,我这回去劝他也没劝动。”   “秀秀,当年他是为了你才留下的……”   客厅里再没有动静,陆鹏顺着墙角朝自己房间走,无意中发现墙上有一束光,窄窄长长的,从陆莎的房门口照出来。等他靠近,房门发出“嗒”一声响。   敲了敲门,房里的人起初不肯应声,再敲,门缓缓而开,地上露出陆莎的脚尖。   “偷听呢?”   陆鹏挤进陆莎的房间,顺手关上门。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近在咫尺的两人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却看不真切彼此的脸。   “你们说话那么大声,把我吵醒了。”陆莎嘴硬,先发制人找陆鹏的不是。   “小丫头片子,尽找理由。”陆鹏想捏陆莎的鼻子,无意中却碰到了她的嘴唇。   温温软软的触感迅速传递到末梢神经,陆莎轻浅的呼吸扫过他的胸膛。这么近的距离,仿佛一低头就是她的发顶。   陆莎忽然伸出手抱着陆鹏的腰,头也倚靠过来:“哥,爸年轻的时候对妈可真好。”   “瞧你羡慕的,怎么好了?”   “默默惦记着,还要拐了弯送妈东西。”   “我也把好东西都留给你了,怎么没看你感激我?”陆鹏打趣地揉了揉陆莎的脑袋,手不自觉也搂上了她的肩膀。   陆莎倚着陆鹏蹭了蹭脑袋:“那能一样吗?你是我哥,你就该让着我。”   “也对,照你这么说,我该攒点儿好东西给琦琦,说不定就能讨到媳妇儿了。”   怀里的人身子一僵,气氛忽然就变了味。陆莎没有抬头,只推开陆鹏自己站好,语气很平常:“现在开始攒也还不晚。”   ***   冯仪把杨木易叫来家里吃饭,饭桌上,陆浙淮问他,在部队生活是否习惯?如果觉得部队太严苛,可以把他转到别的单位。杨木易摇摇头,说部队挺好,上级对他也挺照顾的。   已经过了封闭式训练,杨木易他们虽然不能随时出军区,但每逢周末或是节假日也是正常休息的。冯仪让他没事儿就来家里吃饭,把这儿当自个儿家一样。   大约是觉得愧对杨子年,冯仪和陆浙淮对杨木易的关切度明显比往日更胜。陆鹏和陆莎偷听到一丁点儿眉目,彼此心知肚明,对杨木易也更亲热些。   倒是杨木易似乎还是不习惯,来陆家吃饭就像完成任务一样,每次都是冯仪打电话把他叫过来,从不曾主动过一次。   后来还是冯仪提出,杨木易在城里鲜少有朋友,让陆鹏和陆莎多带他到朋友圈子里转转,扩大了社交自然就不会这么闭塞了。   要论活动多,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薄绍。隔三差五就能张罗一大帮子人聚在一起闹腾,熟的,不熟的,都混在一个锅里。   薄绍最近又摘了朵桃花,娇滴滴地窝在他怀里“哼哼”,圈养的小猫似的会撒娇。陆莎和洛琦跟着陆鹏一起过来酒吧玩,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层又一层。   这情况倒是让陆鹏看不懂了。   从前见了洛琦过来,薄绍恨不得跟酒吧里所有的异性撇清关系,就差指天为誓自己对洛琦忠贞不二了。可现如今,洛琦清清淡淡看不出喜怒,薄绍吞云吐雾抱着小美人调戏,这两个人究竟是在怄气呢还是真没什么?   悠扬的舞曲伴随点点朦胧的灯光,舞池里暧昧的身影重叠,旋转出男女间互生情愫的魅影。洛琦忽然走到陆鹏身边邀舞,陆鹏不过三脚猫功夫,语气里有推辞。洛琦偏头笑着,手依然停留在半空中,包厢里有人瞅见这一幕,口哨声此起彼伏。   陆莎端着一杯饮料默不作声,头偏向舞池一侧,似乎对包厢里的起哄没什么兴趣。可她就挨着陆鹏坐的,陆鹏起身的一瞬间,她身旁的沙发从凹陷变成平坦,只不过一会儿,位置很快被别人取代。   “你好,有这个荣幸请美女和我跳一支舞吗?”身旁的人伸出手邀请。   “不好意思,我不会。”陆莎想也没想,甚至连来人长得什么模样都没兴趣。   “越是美丽的女生越会撒谎,这果然是真理。”男人也不窘,兀自靠在沙发上跟陆莎闲聊。   “越是长得丑的男人越是脸皮厚,同理可得。”陆莎将饮料送入口,不着痕迹挪了挪位置。   “我自问长得还算赏心悦目。”男人将身子靠近些,语气里带着调侃。   陆莎斜过去一眼,确实还有点皮相,但嘴上绝不饶人:“原来你眼神也不好。”   男人抿着唇抚了抚额,笑得有些无奈:“不就是跳支舞么?干嘛人身攻击啊?真让我伤心。”   “你要再不走,伤得恐怕就不只是心了。”阴测测的凉薄话传来,陆莎蓦然抬头,陆鹏已然站在不远处,怒目瞪着身旁的男人。   “你男朋友可真凶,盯梢也盯得紧。”男人用酒杯碰了碰陆莎的饮料杯,礼貌离去。   被这一来二去搞得莫名其妙的陆莎不禁莞尔,这笑容映入陆鹏的眼里只觉刺目。他才离开一会儿,这群豺狼虎豹就迫不及待伸出爪子了,这还得了!   被陆鹏撇下的洛琦也回到座位上,脸上的失落笼罩在阴暗的灯光下,却逃不过有心人的双眼。这时候,薄绍身上的小美人正撒着娇,粉唇星星点点地印在薄绍的下巴上,就是不让他吃到。两人亲亲热热旁若无人地调着情,把周围的一切都当做摆设。   女人最懂得如何利用自己天生的优势,要擒获一个男人,靠的不是予取予求,而是欲迎还拒。她们会演,男人爱看,只不过男人究竟入没入戏,那就不得而知了。   作者有话要说:当当当当~~~~~更新鸟,本周有榜单,谢谢撒花的亲亲们!   明天,额,其实已经过了12点,是今天,师傅带我们去跑长途,上路开车哟,兴奋之!   更新有保障,大家尽情冒泡留言吧~~ ☆、27春(19)   陆鹏私自撇下工作的事局里一直没给个明确的发落,一来何小叶他们尚未回来,二来碍着他的靠山陆浙淮,所以领导们的态度多少有些模棱两可。章昔年让他补了份请假申明,其他什么也没说。   工程说动未动,材料那边还在讨价还价,资金方面同样需要一层一层的手续。城建局向银行贷了一笔款子,问题不大,毕竟是政府单位,还贷有保障。鉴于陆鹏在局里闲得发霉,章昔年就让他出去跑跑,省得他成天跟着局里快退休的一帮老头老太太插科打诨。   同新进来的几个干事相比,陆鹏的人缘无疑是最好的。一到每周工作评估投票时,他的票数便遥遥领先其他人,连何小叶那么兢兢业业的都比不上他。领导们哪能不清楚其中的款曲,屁事儿不干的陆鹏光凭一张嘴就能笼络人心了,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全都留给了别人。   不过,在政府机关工作的人,任谁都懂人脉的重要性,天道酬勤这回事在这里并不是绝对的。要不怎么那么多有裙带关系的人顺溜儿往上爬,没个门路的人才磕破了脑袋也找不到捷径呢?   到了银行,陆鹏直接打电话给洛琦,有熟人在这里当然好办事。一身职业装的洛琦踩着高跟鞋迎面过来,还算细长的双腿包裹在短裙之下,气质与美貌并存,霎时让整个银行大厅为之一亮。   被领到贵宾室,陆鹏颇有些受宠若惊。偌大的房间里桌椅齐全,沙发、饮水机、空调、冰箱,连烟灰缸看着都跟古董似的……不愧是银行的VIP室啊!   陆鹏在沙发上坐下,洛琦端了杯水过来,就势坐在了他身旁。这么大的地儿两人却挨得紧密,陆鹏有些许的排斥。他轻轻蹙了下眉,洛琦察言观色,却还是按兵不动。借翻找文件的动作,陆鹏将两人的距离稍稍拉开,一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水杯,气氛顿时陷入尴尬。   “小鹏哥,头一回工作上和你打交道,看不出你还会紧张啊?”洛琦抽了几张纸巾擦拭桌上的水渍,漫不经心的玩笑话试图缓和气氛。   陆鹏把水杯扔进旁边的垃圾篓,也开始打太极:“动不动就上千万的案子,你小鹏哥我揣在怀里心慌呐。”   “哈哈,按你这性子,以后结了婚肯定得把经济大权交给老婆打理,嫁给你的人有福咯。”   洛琦眨眨眼,似笑非笑地瞅着陆鹏。才一愣神的功夫,洛琦已经收拾好桌子重新倒了水,依然占据着陆鹏身边的位置坐下,未穿丝袜的**侧向他的方向,圆润的膝盖细腻如凝脂。   “那敢情好,要是娶了个大大咧咧不精明的姑娘,估计两人得一起喝西北风了。”陆鹏顺着洛琦的话说,尽量忽视两人之间似有若无的碰触。   洛琦只是低头笑,心不在焉地翻着手里的文件。陆鹏的手指在沙发垫子上轻敲,神思忽而就飘远了:若是让陆莎那丫头管钱,怕是两人后半个月连西北风都喝不上……   ***   初拟的合同文件并不急着立刻就签字盖章,陆鹏的任务也只是先让银行这边看看条款,双方斟酌着看要做哪些修改。   一晃眼就到了午饭时间,洛琦说银行附近有些不错的餐馆,自告奋勇地要带陆鹏去尝尝。陆鹏瞧瞧时间,大约路上正赶着堵车高峰,便爽快地答应了。反正陆莎今天休息,他一个人在哪里吃都无所谓。   偏是凑巧,薄绍仿佛天生就对热闹有非同一般的嗅觉,循着味儿就过来了。这里离“陌”不算近,他居然有闲情逸致跑过来午餐,陆鹏在心里放肆鄙视了一番。   当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开始瞎折腾的时候,气势上就已经输了,如果再不引起警觉,那么胜利的机会几乎为零。   陆鹏正待举手示意薄绍,眼尖的他却忽然看到了另一个多余的身影,顺手挠了挠后脑勺,他赶紧把打招呼的动作掩饰过去,免得引爆某颗不定时炸弹。   跟着薄绍进来的正是这段时间和他打得火热的小美人,两人自顾自坐在离陆鹏他们很远的一张桌子,没有注意到有熟人。小美人甜甜地笑,薄绍一如既往欣赏着美人的千姿百态,眼神跟迷了一层雾似的。   【小子,收敛点。】   实在看不过去,陆鹏在桌子下给薄绍发了条短信,怕他将来死得太惨。   薄绍抬头扫了一眼整个餐馆,倒也没显得惊慌失措,淡定自若地冲陆鹏挥了挥手,仍然和身边的小美人调笑。两人的腿在餐桌下摩擦抚慰,动作放肆得有些浪`荡了,全然当其他人都是瞎子。   陆鹏无言地闭了闭眼,洛琦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嘴角勾起却没有笑意。   “你们……怎么了?”装蒜的心情并不好受,陆鹏试着摆上桌面挑明了说。   “我们?我和谁?”洛琦抿唇微笑,眼里澄清得一眼可以望到底,没有丝毫隐瞒。   陆鹏指了指薄绍的桌子,眼睛依然是盯着洛琦的。   “呵呵,小鹏哥你开什么玩笑?”   好吧,这个玩笑果然不好笑。当事人互相较劲儿,旁人也插不进去。洛琦悠然自得品着茶,甚至还周到地叫服务员过来给陆鹏添水,脸上淡淡的笑容由始至终都保持得很好,让人抓不到任何把柄。   菜还没上齐,陆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支支吾吾半天才把话说明白。陆鹏甩了筷子就朝餐馆门外走,没到门口却又掉了头,把正和美人浓情蜜意的薄绍也拽上了。   洛琦的反应很快,大步跟上陆鹏他们,一同上了薄绍的车。路上薄绍给林海拨了个电话,通知他林空空出了车祸。   赶到派出所,陆鹏就见林空空、陆莎和杨木易三个人贴着墙站成一排,各自盯着自个儿的脚尖看。工作人员都去吃饭了,留了传达室接电话的一个小罗罗守在这里。   陆鹏径直走向陆莎,陆莎一看到他嘴就瘪了,还没来得及诉苦,眼神便越过他看到了洛琦。那一瞬间,她心里翻过了委屈、欣喜和失落,犹如潮水,大起大落一番最终归于平静。   “有没有脑子?三傻子的车你也敢坐!”陆鹏戳着陆莎的脑门儿,当着林空空的面数落她。   林空空张嘴想说话,陆鹏一个眼神过去,吓得他赶紧低下头不言不语,只脚尖儿在墙角蹭啊蹭。   “是后头的车撞了我们,不关三宝的事。”陆莎嘟囔着,眼睛却不看陆鹏。   薄绍上来把林空空拉到一边询问,陆鹏把陆莎拽到身前:“受伤了没有?”   陆莎摇摇头,指了指旁边的杨木易:“木易坐的副驾驶,我一个人在后座。”   杨木易的额头上肿了一块儿,微微泛红。幸好冲击力不是很大,除了额头撞到车窗,其他没什么大碍。   跟过来的洛琦想要拉陆莎的手,陆莎不明显地往旁边躲了躲,没让她碰到。   “小莎,你吓死我们了。”洛琦一脸责备,似乎是在埋怨陆莎不小心,可那神色里又多掺了些不明因素,“你哥饭才吃到一半就火急火燎赶过来了。”   听完洛琦的话,陆莎心里又是一阵闹腾。这是怪她打扰他们俩约会了呢?   陆鹏看到陆莎没事心已经安下大半,语气也不像刚才那么暴躁了:“吃饭了没?”   陆莎倔强地把头偏向一边,对陆鹏的问话置若罔闻。杨木易适时圆了个场,说他们已经吃过饭了。   林海来得稍迟一会儿,陆莎看到他的时候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戒备状态,情不自禁贴着墙绷着身子。然而林海的目标是林空空,对其他的人只是抬眼一扫而过,包括她。   “开车出去也不跟我说一声,越来越不听话了。”林海的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无奈,林空空本来还有些害怕,一看到林海,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哥,你说过,我学了车就能带莎莎出去玩的。”   林空空的声音不轻不重,在场的人听在耳朵里,心境却大不相同。陆鹏嘲讽地“哼”了一声,眼神里带着不屑。林海不卑不亢地回视他,也不过几秒钟而已。   知道这兄弟俩翻脸跟翻书似的,薄绍觉得还是趁早散了为妙。他跟林海商量着,林海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然后传达室的电话就响了,留守的小罗罗站得笔直说了几声“是”,林空空他们便安然无恙被放了。   林空空开的那辆奥迪车头车尾都有擦痕和凹陷,林海把林空空和杨木易带上了他开来的军用车,率先绝尘而去。   洛琦和陆鹏他们不走同一个方向,陆鹏拉着陆莎去打车,叫薄绍送洛琦回银行,顺便去接他的小美人。   陆莎面无表情地跟着陆鹏走,进了出租车都还没回神。   “人家都要结婚了,你还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争点儿气成吗?”恨铁不成钢的陆鹏把头扭向窗外,仿佛多看陆莎一眼都烦。   陆莎承认,看到林海她心里还是有情绪的,但也没到要死不活的程度。花一阵子试图去忘记这么个人,其实也不是很难,毕竟从不曾开始,也就无所谓结束。   大约是乏了,她懒得去跟陆鹏斗嘴,闭上眼靠着椅背休息,心思转到了早上陆浙淮跟冯仪的聊天中。   “老头子,现在房价涨得快,咱是不是先选上一套,给小鹏结婚用?”   “他不是说没对象吗?”   “这孩子藏着掖着也没个准儿,咱先准备着,总会用上的。”   “嗯,也行。让他们兄妹自己选吧,咱们这房子也够宽敞,要是小莎想搬出去住,就把新房子给她,小鹏结了婚住家里也成。”   “小莎这孩子哪能住外头啊?要是没人照看着,肯定打理不好。我回头还得跟她说说,别成天黏着小鹏闹,耽误了他哥找对象可就麻烦了。”   “你啊,操不完的心。”   “小鹏年纪不小了,早点成家,我也好做奶奶了……”   出租车快要拐进陆家所住的小区时,陆莎忽然让司机停车,说暂时不想回家。陆鹏问她要去哪儿,她随便扯了个谎便下了车,心里堵得厉害。   车祸的事传到冯仪耳朵里肯定免不了一顿训,陆莎不想听到有关于拖累和麻烦的字眼,又或者只是母亲那带着责备的眼神。   原来,她已经过了无理取闹的年纪,稍不留神就会被嫌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哇~~四点了~~   话说,两点之后睡觉是不要脸的事儿,四点之后睡觉是不要命的事儿……悲催的我啊!   亲们撒花给力点哇,那些一路霸王我的孩只,乃们于心何忍哟~! ☆、28春(20)   城建局里少了何小叶和文昌,陆鹏觉得自己俨然成了中流砥柱,每天在单位和银行之间来回奔波,为着贷款的事操碎了心。看起来轻而易举就能拿到的款子,却非得整一大堆繁琐的手续,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托人办事免不了请饭局,陆鹏对银行的情况不熟悉,亏得洛琦帮他把一切都打理得妥妥当当,他只要负责到场周旋就行。酒过三巡,平日里西装革履的白领一个个都没了形象,掳袖子划拳骂娘,玩得忘乎所以。   陆鹏趁着还算清醒从包间里出来,借上厕所的时间给陆莎拨电话。这些天他忙得晕头转向,别说一起吃午饭,就连上下班接送都赶不上趟。   电话尚未接通,洛琦已经顺着走廊找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陆鹏略微犹豫了一瞬,还是按断了拨号连接。她身后的光忽明忽暗,陆鹏看到的洛琦也是时明时暗,唯独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真真切切,像是有节奏的敲门声,即使得不到回应也依然锲而不舍。   “小鹏哥,还好吧?”洛琦旋开矿泉水瓶盖,顺手将水递给陆鹏。   陆鹏抬手接过,靠着墙壁笑容很淡,却像个藏了坏心眼儿的顽皮孩子:“你们单位这帮家伙想轮着灌醉我看我出糗。”   洛琦抿唇扬眉,脸上因为稍许的酒意泛着红晕:“他们哪是你的对手?里头的人都趴下一半了,你看上去还算清醒。”   陆鹏倒没否认,若是换到平时,想忽悠他喝酒的人怕是还没打娘胎里蹦出来。只是此一时彼一时,眼下贷款的事还悬在半道上,包间里的那些人个个都得当神仙供着,他也就无可无不可地陪着喝了几圈。   “休息好了就进去吧,待会儿他们找不到你又要嚷嚷着罚酒了。”洛琦上前搀陆鹏的手臂,他步子有些飘,头重脚轻找不到平衡点。   “我得给小莎打个电话,这丫头没我盯着总不爱好好吃饭。”   正说到陆莎,陆莎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大约是刚刚陆鹏拨过去的时候留下了呼叫记录。   “喂,哥?”   “喂……”   话音伴着包间门的敞开被淹没,洛琦手上送了些力道把陆鹏推进包间里,同时从他手上夺过手机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等陆鹏被包间里那帮家伙再次围住,洛琦才关上包间门往空旷的地方走。   “喂,小莎,是我。”洛琦拐入洗手间,语气里莫名夹杂着一份炫耀。   “……”那头顿了顿,“我哥呢?”   “我和小鹏哥在外头吃饭。”电话那边的陆莎没说话,洛琦又自顾自接下去,“你要不要过来一起?”   “不用了。”   电话被戛然掐断,洛琦望着陆鹏的手机发了一会儿呆。抬眼看洗手池上的镜子里,她双颊微红,连眼眶里的白都染上了丁点儿赤色,乍一看如鬼魅般惊悚。用水扑了扑面,她力持镇定自若地微笑着,举步往回包厢的方向走。   ***   等陆鹏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推开家门的时候,屋里其乐洋洋的画面刺激得他更加酒气上涌,似乎就真的这么醉了。   杨木易和陆莎面对面坐在餐桌两边,围着一小盘肉馅儿包馄饨。冯仪从厨房里出来见陆鹏靠在门口不吱声,再看他双眼迷离面色潮红,赶紧过来搀他。   “怎么大中午的就喝成这样?”   陆鹏比冯仪高出一个头还要多,突然依附过来的力量差点儿让她承受不住。杨木易用抹布擦了擦手,很自然地上前帮忙。凑近辨认了一会儿,陆鹏才确定身边搀扶他的两人是谁,那么坐在餐桌边对他不闻不问的人又是谁就再清楚不过了。   “妈……我头晕。”   不顾冯仪和杨木易的阻拦,陆鹏借着酒劲儿往沙发上扑,摸了个抱枕压在脑袋下就不起来了。冯仪拍拍他,让他去房间里休息,陆鹏却只是哼哼几声,不动不挪。   没办法,喝醉酒的人千万别折腾,越折腾越来劲。冯仪倒了杯水喂陆鹏喝了几口,然后就放他一个人在沙发上挺尸。   不过少许功夫,陆鹏忽然意识到自己又被大家冷落了,酒意在胸腔里翻滚,四肢百骸仿佛钻入了无孔不入的小虫子,痒,却挠不着。   陆莎正跟着杨木易学包馄饨,一个没留意,陆鹏忽然扑到她身边的凳子上坐下,过猛的力道让凳脚和地面之间磨出刺耳的噪音。   “干嘛呢?”陆鹏明知故问,把脑袋搁在陆莎的肩膀上,呼吸里全是酒精的味道在萦绕。   “起开,臭死了。”陆莎腾出手推了他一把,耳廓不自在地泛红。   坐在两人对面的杨木易手上的动作一僵,挑起的一团肉馅儿又掉回了盘子里。冯仪兀自在厨房里忙碌着,对于客厅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   “那你给我洗洗。”陆鹏不但不退,还大方地圈住陆莎的腰,整个人成压倒之势瘫软在陆莎身上。在陆莎和杨木易看来,他是醉了,发酒疯呢。可究竟醉没醉,也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道了。   这样的姿势陆莎根本动弹不得,实在没辙,陆莎请杨木易帮把手,把这个大醉鬼送回房里去。陆鹏眼神一凛,那清明的眸子带着不容侵犯的警告,杨木易讷讷地坐在位子上不动,只推托手上沾了面粉,不干净。   “妈,你看哥!”陆莎扬声朝厨房里喊,不依不饶地推着陆鹏。   冯仪走出来,陆鹏也不怕,眯着眼冲他妈笑得纯真无比。这样的眼神,任谁也不会往歪了想。   “这猴孩子真叫人不省心,你把他弄回房里去吧,拧条毛巾给他擦擦。”   冯仪这一说,陆莎也只好妥协。她一把拧在陆鹏的腰间,陆鹏吃痛地“嗷”了一声,逗得冯仪弯起了嘴角。   “妈,她掐我……”陆鹏撩起衬衫下摆,腰间的红印还在。   “行啦行啦,快躺着去,尽知道折腾人。”冯仪摆摆手,把陆鹏撩起的衣服放下来。   等两兄妹的身影隐没在拐角,冯仪这才注意到一直目不转睛的杨木易,那目光无疑也是粘在陆鹏和陆莎身上的。   心下幡然领悟,冯仪拉着杨木易重新在餐桌边坐下,手里熟练地包着馄饨,似漫不经心地开口:“木易,你在家有对象了么?”   杨木易不吭声,木木地摇着头,眼睛只盯着手里的馄饨。   ***   回到房间,陆鹏还是吵吵嚷嚷闹腾,手上不老实地到处乱摸。陆莎一边和他周旋一边推着他往床边走,心里冒火了就随便找他腰间的肉乱掐。   等要脱衣服擦拭的时候,陆鹏倒是安静了,嘴边勾起不明所以的笑。陆莎狠狠瞪了他一眼,将他衬衫的纽扣一颗颗解开。陆鹏四`仰`八`叉地躺着,眉眼间跳动着说不出的诱惑因子。   这阵子忙着局里的工作,他们都没什么时间这样私下里接触,即使见面也过于匆忙了些。感觉到陆莎手里的毛巾柔柔地拂过胸膛,陆鹏闭上眼,自动自发在脑子里滤过那碍事的阻隔,想象着纤纤细指的直接抚慰。   “背上也要擦……”语气故意慵懒,陆鹏装醉装得得心应手。   陆莎手上的动作加重,还恶作剧地抠了抠陆鹏的肚脐眼儿,一阵苏苏麻麻的电流奔腾到下腹,陆鹏利落地翻身,改躺为趴。   贴在身上的衬衫被剥落,背脊上一片沁凉。陆鹏舒服地把脑袋埋在枕间,忽然感觉陆莎的手移到了他的裤头处。   “唔——”闷哼一声,陆鹏心跳如雷,下`身紧紧贴着床,一丝缝隙都不留。陆莎拍了拍他的背:“皮带解了吧,也不嫌咯得慌。”   “我自己来。”陆鹏的手以千分之一的慢动作游向下腹,只听“嗒”一声,皮扣弹出的声音异常清脆。   “好了。”胡乱地擦了擦,陆莎打算收工。   “再擦擦。”陆鹏喉头发紧,却又不想就这么放陆莎离开。   “好了好了。”陆莎又意思性地抹了一圈。   “呀——”一个天旋地转,陆莎被陆鹏扯上床,平躺在陆鹏身边。一个躺,一个趴,陆鹏的手臂很不规矩地横亘在陆莎胸前的两团柔软上。   陆莎微微仰起脖子,陆鹏迷蒙的眼神彰显着醉意,这才让陆莎放下心防。鬼使神差的,她的拇指刷过陆鹏的睫毛,从左到右,小心而专注的样子。   对于她这个动作,陆鹏心下不由疑惑,但也没有躲开。他只是仔细地看着,左手自有意识地抚摸陆莎散落在床褥间的长发。   四片唇相接的瞬间,两人默契地同时闭上眼,辗转吸吮,淡淡厮磨。陆鹏托起陆莎的后颈,舌尖试探地送入她的齿关。陆莎牙关紧咬,显然还无法接受更深一层的亲密。陆鹏并不退却,细细地扫过她每一寸齿龈,终于等到她放松警惕的一刻。   攻城略地的吻逐渐加深,陆莎只觉身上的男人如磐石一般压着她,连呼吸都被剥夺。她脑袋里浆糊成一片空白,濒临窒息的恐惧让她本能地开始反抗,嘴里发出“呜呜呜”的抗拒声。   尚未餍足的陆鹏不舍得如此结束,微微退出渡了一口气给她,然后又不管不顾地继续着纠缠。托着陆莎的一条腿缠上自己的腰际,陆鹏下腹的肿`胀抵在她腿根,吓得她手脚扑腾地乱扭。   逐渐升温的情`爱氛围被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近在枕边的手机屏幕上闪动着洛琦的名字,陆莎偏头就能看见。意识到身下的人不再回应,陆鹏依依不舍地流连在她的颈间,以这样的姿势,居然就真的睡了过去。   窗外有初生的小鸟在巢里“叽叽喳喳”闹个不停,似乎是跟手机铃声比赛看谁叫得更欢,在这春日的午后,在这激情方歇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谁敢不留言撒花,信不信我当街耍流氓! ☆、29春(21)   冯仪得了两张免费自助餐的餐券,某家新店铺图个吉利开业大酬宾,她拿给陆鹏让他带着陆莎去尝尝。陆莎支支吾吾扯了一通乱七八糟的理由,无非就是不想去。   陆鹏岂会不知,她不是不想去,是不想和他一起去。   自从那个食髓知味的深吻过后,陆莎看他的目光就带着躲闪和慌张,甚至连无意间的肢体碰触都能吓得她立刻弹开。   于他而言最美好的回忆,在陆莎看来恐怕只有难堪和恶心。瞧她那小心翼翼用眼神试探他的瑟缩模样,一旦对上他的目光又匆匆撇开,陆鹏心痛又心疼,毫无意外只能妥协。   那如同黄粱一梦的午后注定是见不得光的,如陆莎所愿,陆鹏选择以醉酒之名一醉到底,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陆莎毕竟单纯,观察了他几天没发现什么异样,心中的防范也就渐渐薄弱了,只是还不太愿意和他单独相处。   “妈,小莎要注意保持身材,自助餐这种没气质光图吃个饱的东西不适合她。”陆鹏大喇喇伸手接过冯仪给的餐券,“我找朋友一起去吃得了。”   冯仪听他这么说,心念一转便眉开眼笑起来:“也好,要是觉得自助餐不好吃,你把你的‘朋友’带家里来,妈的手艺绝对不输饭店。”   又来了!   特意加重的“朋友”两个字让人浮想联翩,他家老太太还真是不遗余力地想要撬出点儿他的**。陆鹏会心一笑,他只是觉得无奈,没发觉这样的表情落入冯仪眼里就等同于默认。   ***   人算不如天算,最终那两张餐券还是便宜了陆鹏兄妹俩。陆浙淮有个应酬需要携伴参加,陆家上下全指着冯仪吃饭,她一走,陆鹏和陆莎就得自己出去觅食了。   怕陆莎尴尬,陆鹏拨了个电话把洛琦叫上。他估摸着有旁人在场陆莎会自在些,却没料想到陆莎跟洛琦之间早就生了间隙。   洛琦还是挽着陆莎亲亲热热的样子,陆莎垮着脸不吭声,任她一个人在那里说单口相声。不是陆莎故意摆脸色,而是她自己也还理不清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本来她是气洛琦上次酒店的事做得太出格,不尊重陆鹏也不相信她。可眼下,她忽然觉得底气不足了,在她和陆鹏接吻之后。   想起那个吻,陆莎的背脊上窜过一股凉意,身子不自觉地微微战栗。那种窒息下求生的吸吮,仿佛溺水的人终于吸入一丝新鲜的空气,贪婪得只想要更多更多。洛琦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疑惑地握着她的手询问。陆莎勉强笑笑,趁机挣脱了洛琦的手,两人之间保持着一拳的距离。   本以为开业大酬宾和正式营业没什么区别,谁知这新店的老板倒是个颇会吊胃口的主儿,今日只招待持有餐券的顾客,其他顾客想要进去吃还得改日再来。洛琦没有餐券,陆鹏在迎宾处说尽了好话,可惜人家坚持按规矩办事。   “要不,去别家吧,在哪儿不是吃啊?”洛琦见迎宾的服务员不肯松口,顿时也来了脾气。   陆鹏倒是无所谓,他把目光投向陆莎,自然是任凭她做主的意思。   “你们俩进去吃吧,我反正也吃不了多少,别浪费了餐券。”陆莎说着转身就要走,陆鹏上前拽住她的手腕,不容拒绝地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瞎跑什么?老老实实待着。”   没必要为了两张免费餐劵弄得不开心,陆鹏也寻思着换个地方吃饭。可陆莎被他训了一句心里头窝了火,反倒坚持就要吃这家的自助餐。   女人善变,谁说不是呢?   最终结果是,陆莎和洛琦拿着两张餐劵入场,陆鹏随便找个地方打发一顿,吃完了在停车场汇合。   ***   离开了陆鹏的视线,洛琦也再不用伪装,她清楚明白地感受到陆莎对她的不冷不热,也知道症结在哪儿。   那个夜晚的她就像是中了魔怔,想要不顾一切搏上一搏,带着满满的不甘和万分之一的侥幸。然而时过境迁,她甚至不敢回过头去想那一夜的情景,更为自己当时冲昏头的举动懊悔不已。   “小莎,我为上次的事道歉。”端着空盘子徘徊在美食间,洛琦找准机会开口。   陆莎选了一些清淡的瓜果,自顾自往下一摊迈步,并不给予洛琦回应。   “小莎,我知道你的气还没消,我也不为自己辩解什么。但我们是好姐妹,这么多年的情分难道不值得你原谅我一次?”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洛琦转到陆莎面前,对于她的回应喜不自胜:“那件事你并没有告诉你哥,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愿意帮我的。”   陆莎迎向洛琦的目光,语气仍然冷漠:“我不说不代表我还会帮你。”   “小莎!”洛琦一时没控制住,声调飙高,把周围几个顾客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她拉着陆莎走到餐桌边坐下,“小莎,你不帮我,那可要我怎么办啊?”   硬的不行就换软的,从小和陆莎一起长大的洛琦自然了解陆莎的性子,虽然陆莎经常颐指气使,但她最经不起软磨硬泡,这一点和陆鹏如出一辙。   果然,陆莎蹙了蹙眉没接话,心里头也是乱糟糟的。   看陆莎有了动摇的征兆,洛琦再接再厉动之以情:“小莎,咱们不是说好要做真真正正的一家人的么?”   那天的最后,收场并不圆满。洛琦本以为可以说服陆莎和她重归于好,可不知怎么回事,陆莎连盘子里最后几个水果都没兴致吃完便匆匆地走了。   ***   城建局的贷款总算是批了下来,与此同时,何小叶和文昌也带回了好消息,材料的价格双方各让一步,最终达成协议。有办公室的同事打趣文昌,出个差去的可够久的,再不回来,怕是孩子都该生咯。   局领导提议开个庆功宴,好好犒劳一下出差在外的何小叶和文昌,当然,陆鹏回来之后也干了不少事儿,同样值得嘉奖。   办贷款期间,陆鹏的饭局那是连轴转,吃了上家赶下家。对于庆功宴,他兴致缺缺。文昌和何小叶也说不必了,等项目竣工那天再庆贺也不迟。   从单位出来,文昌摸了摸快到脖颈的头发,随口说要去理个发。出差在外,胡子还可以自己动手剃,头发可就无能为力了。陆鹏想了想,决定带他去个好地方。   看到门口落地玻璃上四个近乎全`裸的女人浮雕,文昌的脚步死死钉在台阶之下,难以置信地瞪着把他领来这儿的陆鹏。   “愣着干嘛?走啊!”陆鹏朝文昌招了下手,催促他快点。   “我是要剪头发,你怎么带我来这种地方?”   陆鹏指了指头顶上的招牌,上面赫然写着“剪影美容美发”。   “别跟我这儿装傻,这种地方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的。”文昌一脸鄙夷,嫌恶之情坦荡荡地摆在脸上。   “嘿嘿,我说你跟着何小叶出趟差,倒是学了她那身较真儿的臭毛病了。”陆鹏过来攀着文昌的肩膀,“这儿是有那种服务,但也要看你不是,你要不愿意,人家姑娘还白送不成?”   “我就想剪个头发。”文昌在门口磨叽,陆鹏手上一用力,半强迫地把他带了进去。   这间美容美发店比起一般的理发店服务项目更多,但比起专门干那事儿的店来说又更显档次。有客人纯粹来理发按摩,也有客人需要特殊服务,两者井水不犯河水,谁也碍不着谁。   陆鹏之所以带文昌来这里,是因为这里的按摩师技术不错,洗头按摩二合一,价钱都一样,何乐而不为呢?   按摩师们都是些年轻小姑娘,特别能说会道,见文昌一副上刑的架势,还调侃他肌肉结实,全身硬邦邦的。光说不练空把式,等姑娘们一上手,文昌才知道什么叫物超所值。   “唉,我说,我走了之后,你和何小叶是怎么跟那些村民游说的?”趴在软垫上,陆鹏闭着眼跟文昌聊天。   “死扛呗,还能有什么办法?”   陆鹏“切”了一声,全然不信文昌的敷衍:“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在我这儿还藏着掖着?别说村民,就连何小叶肯让步那也绝对少不了你的事儿。”   文昌和往常一样,一涉及到何小叶的话题他就缄默不语。   “你是不是喜欢人家?”陆鹏锲而不舍,死鸭子也得给他开口。   “别胡说。”   “是我胡说么?局里的人可都说你们是躲到外头生孩子去了,出个差就跟私奔似的。”   “那是公事。”   “……”朝天一翻白眼,陆鹏干脆闭上嘴睡觉,谁稀罕知道这家伙的破事儿!   从店里出来,文昌的新发型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迷得姑娘们一直把他们送到门口。文昌也不再觉得别扭,服务都享受过了,还有什么可矫情的。   “哦哦。”陆鹏忽然发出两声怪音,文昌刚准备问他“哦”什么,眼角已经注意到了几步外的何小叶。   无声地骂了句脏话,文昌对于陆鹏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愤懑不已:“你就乐吧,迟早得报应。”   陆鹏无辜了:“我有说什么吗?你不是不喜欢她么,那看见了又怎样?”   文昌默不作声,何小叶在那头也只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手里提着个印有书店名字的塑料袋继续走她的路。   “要不要我替你证明清白?”陆鹏碰了碰文昌的手臂,表情里戏谑成分占多数,让人恨不得给他一顿胖揍。   “管好你自己得了。”文昌没有去追何小叶,朝反方向的停车场走去。   “小鹏?”陆鹏正得意,一个令他头皮发麻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冯仪就站在他右后方不到十米处,旁边跟着背了个粉蓝色小皮包的陆莎。陆鹏此刻极想追上去踹文昌一脚,丫的,叫你小子乌鸦嘴!   “妈……”陆鹏讨好的笑容维持得甚为艰难,因为美发店门口还站着几个刚才和他打趣的小姑娘在那里朝他指指点点。   ***   虽然这种事儿属于越描越黑,但陆鹏还是觉得有必要申诉一下,免得死得太冤枉。回家的一路上,他都在琢磨着该以怎样有说服力的言辞将这件事解释得合情合理。   可惜冯仪没功夫搭理他,该做饭还做饭,和平时没两样。陆莎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必须是洗澡,她最受不了的就是浑身脏兮兮。   一直到晚上九点,冯仪都对美发店的事儿只字未提。陆鹏窃以为他老妈是相信他的,所以连解释也不需要,可见他还是太天真了。   冯仪之所以不表态,那是在等大家长回来,陆浙淮今晚有个会议,直到快十点才回家。临一进门,冯仪迎上去替他拿拖鞋,顺道就把陆鹏的事儿说给他听了。   陆鹏当面听着,尤为不敢置信。他妈说得就跟亲眼看见他和那些美容院的小姑娘怎么着了似的,连动作带表情,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呐。用脚趾头想也明白,陆鹏这次真的是完蛋了!   书房里,陆鹏面朝墙壁,双手抱头做下蹲,自己给自己数数:“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   陆浙淮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看着他的背影,一个竹制的笔筒扔了过去,落在陆鹏右手边不到十厘米处。   “爸!”陆鹏吓了一跳,转过身看陆浙淮,双手还保持抱头的姿势。   “出息了,本事了,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陆浙淮喘息的声音有些重,陆鹏生怕把老爷子给气病发了,不敢还嘴。   “我以为你平时顽劣些,本质还是好的,早知道你是这样……”   “爸,我真没干什么,我就是去那里剪个头发。”按摩的事儿陆鹏善意地省略了,虽然按摩也没什么不正经,但他不确定陆老爷子是不是接受得了。   “你还撒谎,剪头发要去那种地方?”   “……”陆鹏窒了窒,“爸,你相信我,我真没。”   陆鹏的声音低下去,然后默默转身继续做他的下蹲,嘴里的数也不数了。陆浙淮看着那倔强的背影,紧锁的眉头下目光渐渐悠远。   小鹏,爸爸在你身上的期盼,你可辜负不得啊。   陆浙淮工作了一天身体着实吃不消,平时不过十点多钟也就睡下了。临出书房门,他报了个数,然后拉开门兀自出去。陆鹏对着墙壁一站一蹲,足足做了两个小时。   回房之前,陆鹏犹豫着要不要去陆莎的房间看看。他也想跟她解释一下,不管她信不信。即使她不介意,他也要说。   手握住门把轻轻旋转,居然转不动!   胸口的憋屈没处发泄,陆鹏抬手猛一下拍上陆莎的房间门,嘴里闷闷地“靠”了一声。   居然锁门!怎么着,现在是都把他当流氓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勤劳码字的瓦来鸟~~   每天码字超过四个小时,我多希望回复留言也能花上一个小时的时间呐~~亲亲们留言撒花不要偷懒哦~~   忘了说积分的事,VIP文留言多于25个字就可以送积分的,必须是2分评,需要积分的亲亲们可以标明告诉我。   PS:我的作者专栏,大家收藏一下哇~点击图片进入专栏~~然后点击“收藏此作者”    ☆、30卿仪      阡陌的小路分隔出大大小小的农田,层层叠叠成梯形遍布在青山绿水之间。   不知哪儿来的火星子蹿进了田边成堆的枯桔梗里,等到有人发现的时候,火苗已经燃成燎原之势,逼得人不敢近前。放学回家的陆浙淮甩了书包,从田埂上随手捡起耙子朝火边跑,心急如焚地扑着火。   周围观望的人不少,但谁也没打算掺和这趟浑水。在他们的观念里,陆家是村里的地主户,专门吸穷人的血汗,和他们这帮靠租地种田的庄家人不是一路。更有些看热闹的人翘着二郎腿坐在田埂上冷言冷语,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远远地,杨子年扛着锄头光着脚丫子朝这边奔,嘴里大声喊着大伙儿快帮忙。少年的眼神真挚淳朴,一头扎进桔梗堆里拼命扑打,旁边终于有看不过去的几个庄稼汉也加入进来,大伙儿齐心协力下,看着吓人的火势很快就湮灭下来。   事后,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拖着疲惫的步子来到一棵柚子树下,就这么直直躺倒。陆浙淮的耙子磕在膝盖上,他已经累得连挪动的力气都没了。斜侧伸出一只脚帮他踢开那碍事的玩意儿,然后也不动了。   “你家的佣人干嘛去了?别人家的桔梗早就处理了,就你家的还堆在地里。”杨子年揉着酸疼的手腕,头偏向陆浙淮的方向。   陆浙淮瞧瞧身上的新衣裳,坐起身拍了拍沾到的草屑:“说是家里出了点事儿,请假了。”   “怎么不请个临时工?”   “农忙,大伙儿忙自家的地都来不及,哪还有空做零工?”   陆浙淮拉了一把杨子年,两人同时起身,拿着锄头耙子往回家的路走。夕阳西下,一望无际的农田仿佛延伸到路的尽头,与天相接。炊烟袅袅中,成群的鸭子被主人赶着回家,一摇一摆的样子好不惬意。   第二天下午从补习班回来,陆浙淮依旧绕路去看看自家的那块地。昨日引发火灾的枯桔梗已经无影无踪,黝黑少年正站在那头朝他挥手,身上灰白的马褂脏得一塌糊涂。   多少年过去,陆浙淮永远记得那个清脆悠扬的声音顺着风传到他耳畔:“於卿——”   ***   陆浙淮家因为他爷爷是地主,荫袭了大片租地,一直都是靠着收租为生。在那种阶级划分十分严苛的年代,村里人一边靠着他家的地过活,一边却又排斥和他们家有深交。除了杨子年,陆浙淮在村里没有第二个相熟的朋友。   陆浙淮的父亲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却是那个年代难得有远见的地主。他知道靠地收租绝不是长久之计,便送陆浙淮上补习班,争取通过选拔考试去县城谋个一官半职。年头不好的时候,也只有国家才是最稳固的靠山。   白天里在培训班学了些东西,晚上陆浙淮就会教给杨子年,同时自己也权当复习一遍。杨子年平日里爱听新闻时事,久而久之也培养了些政治视角,三不五时地和陆浙淮讨论一番,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闲暇的时候,陆浙淮喜欢跟着杨子年下地或者赶集,收获一些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小地方的生活单调且乏味,通常也只有赶集才会见到更多的人,找到平时罕见的稀奇玩意儿。   冯仪走进他们的生活完全是出于偶然。   陪着杨子年卖菜的陆浙淮时不时地偏头看一眼身边那个编竹篮的小姑娘,纤细的手指灵活操控几片细长的竹篾,翠绿色的“彩带”在她手里迅速地穿织,不一会儿就能瞧出竹篮的雏形。   周围嘈杂的叫卖声不断,只有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受任何尘世喧嚣的影响。有人来问,她便笑着应答,不骄不躁,也不跟人讨价还价。   有个穿着体面的妇人看上了她的手艺,一口气要了三只竹篮子。妇人出手阔绰,一张大票子随手掏出,催促着她赶紧找钱。   冯仪有些羞怯地越过陆浙淮扯了扯杨子年的衣袖,问他是否可以帮忙破一下钱。杨子年为人憨厚耿直,这附近做买卖的生意人都喜欢他,平时吆喝来吆喝去,大伙儿对他都留下了印象。   杨子年二话不说准备掏钱,陆浙淮留了个心眼儿,拿过钱仔细看了看,又细细地摸了摸钱角:“请您换一张可以吗?”   没料到陆浙淮忽然介入,妇人的眼底闪过一丝心虚,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她年纪比陆浙淮大,没把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我就带了这么一张钱出门。”   “那我们不卖了,您到别处看看吧。”   钱被递还到妇人面前,妇人拽着手里的竹篮子涨得一脸通红,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东西撂下:“穷得连钱都破不开,丢人现眼!”   妇人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被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冯仪耳根泛红低头继续编竹篮,这种场面,她一个小姑娘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然而陆浙淮却在此时站了出来,掏出一张和妇人一样面值的纸币:“大伙儿往我这边看一下,现在这种钱出了假币,政府有教怎么识别,大伙儿听一听,千万可别被某些人钻了空子……”   陆浙淮仔仔细细教了一遍,周围的人都听得很认真,就连冯仪也停下手里的活儿,模样十分专注。听完了,四周没有人吭声,大伙儿只是移开目光各忙各的,并没有半点感激之情。   之所以不领陆浙淮的情,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地主家的少爷,有钱人才成天想着别拿到假钱,他们这些人,见大钱的机会那是屈指可数的。   ***   冯仪的家在邻村,和杨子年渐渐熟识之后,她也会时不时过来,跟着他学一些种地的心得。杨家屋后有一大片竹林,每每冯仪过来,杨子年就会准备好竹篾子,两人一边聊天一边编竹篮,编完了,杨子年就用扁担挑着送到冯仪家里去。   陆浙淮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对冯仪动了心思的。一开始只是喜欢看她,抱一本书坐在树下,远远地望着她和杨子年聊天,还要假装是在背书上的内容,其实完全不知道嘴里在念叨些什么。   可是冯仪似乎不太喜欢他,一看到他过去便只低着头忙手里的活儿,再不开口半句。如此几次三番,陆浙淮也知道要识趣,再不过去打扰他们。   也有单独遇到的时候。   偶尔那么几次,冯仪过来找杨子年,恰好碰上他不在。那时候没有手机电话,来之前也不能事先报个信儿。陆浙淮看到孤零零走在田埂上的她总是不自觉地跟着,两人一前一后隔得老远,根本不像是认识的,一直等到进了她的村子,陆浙淮才又反身往回家的路走。   某一个雨天,田埂上的泥巴被雨水冲得稀稀散散泥泞不堪,踩一脚,鞋都会陷进去半截。陆浙淮从培训班回来看到冯仪一个人用竹篮挡着雨,脚下踩得战战兢兢,裤腿上全是泥。   撑着雨伞跑过去,陆浙淮也没多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拽着冯仪的胳膊把伞塞进她手里,自己则夺了她的竹篮子顶着往家跑。那天他穿了一双新鞋,回到家却已经分辨不出鞋子原本的颜色了。   伞被杨子年代为还回来,顺带着还有一个竹篾子编的枕头,小巧玲珑。夏天的时候枕在脖子下,又凉快又舒服。这是冯仪第一次送陆浙淮礼物,他为此雀跃得连着一个星期都在她们村口堵她,想把父亲托人捎带的稀罕水果送给她吃。   那一阵的学习成绩急转直下,陆浙淮的父亲终于有所察觉,再不肯放他自由,放学回家也会派佣人直接去培训班接人。   等到考试终于结束的时候,冯仪看到陆浙淮还是像对待陌生人一般,只和杨子年有说有笑。年少的陆浙淮骨子里的傲气使然,也不再主动找机会亲近她。   ***   那一季的夏夜总是繁星闪烁,铺张凉席躺在院子里望天,夏夜的风穿堂而过,沁人心脾。   陆浙淮得知自己考上的消息之后来找过杨子年,凭陆家的财力,足以供给两个人一同去县城。然而杨子年一辈子没想过要离开,对于外面的世界他了解得不多,也没有多大的野心想去开拓。   “一辈子留在这儿能有什么出息?”陆浙淮恨铁不成钢地激他。   杨子年点燃蚊香摆在凉席边上,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里的星子:“不愁吃不愁穿,种种地,看看天,挺好的。”   “哪里没有地?哪里看不到天?外面的世界更加宽广,你还这么年轻,难道就打算这么过几十年么?”   “於卿,我只是个种地的,没想那么多。”杨子年躺在凉席上扇扇子,“如果能在这儿跟冯仪过一辈子,几十年我都嫌少呢……”   那晚的后来,陆浙淮心不在焉地抱着竹枕头在田埂上走,越走越远,出了村子都无所察觉。   站在冯仪家的窗边,他背靠墙壁,听着屋里头有人走来走去,时不时有人喊“秀秀”。最后一晚了,他犹豫着要不要见见她,但是想起杨子年的话,他又觉得终归还是不见的好。   心里想着不见,脚上却挪不开步子离开,就这么耗着站着,直到屋里头的灯熄灭,再也没有半点声音传出来。清晨的露水沾湿了鞋袜,陆浙淮只觉得寒意逼人,再不离开,怕是家里头的人该出来找他了。   将竹枕头放在门口,连同他在赶集时买下的一条丝巾。质地算不上好,却是冯仪极喜欢的,看了好几回都没舍得买,嫌价钱太贵。他早早地买下了,却找不到机会送,一拖再拖,便再也拿不出手。   年少的恋爱,未成果,花已落。   一路迎着天边的鱼肚白,年少的陆浙淮酸了鼻头,有咸湿的液体从眼角溢出。他迈开步子朝着路的尽头狂奔,无声地宣泄着那些无法挽留的失去。   ***   汽车在干涸的泥土路上行驶,卷起漫天尘土飞扬。陆浙淮独自坐在后车座上,已经有些年纪的老司机谨慎地注意着路况,时不时地提醒他路不好走要坐稳。   车子驶出村口,就在他每次等冯仪的那个地方,单薄的姑娘系着他送的丝巾站在那里,手里提了个行李包。她看见了车,也看见他,步履坚定地朝车头走过来。   车速并不快,司机鸣喇叭示意冯仪让路,冯仪只是定定地站在马路中间,逼得车不得不停下。司机伸出头来喊,冯仪也权当没听见。   陆浙淮打开车门走到她面前,胸膛里已经翻江倒海。   “我要走了。”如果昨晚见到她,他想说的也是这句话。   “带我一起。”冯仪的目光直直地望着他,眼底澄澈得犹如山里最清的泉水。   情不自禁的,陆浙淮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双臂收紧:“秀秀。”   第一次这样叫她,他以为,也是最后一次。   “带我走。”冯仪定定地站着,闷在他胸口的声音依然坚持。   陆浙淮松开双臂,将她系在脖子上歪了的丝巾重新弄好:“等我在那边安顿好了,就来接你好不好?”   冯仪看着他,眼里闪过的光快得他抓不住,然而那一抹失望却是他无法逃避的。   让开道路,她回到起初等待的位置,望着车将开往的方向不动。陆浙淮重新上车,拍了拍司机的座背示意他开车。缓缓起步,车轮压过石子的声音清晰可闻,陆浙淮一直望着冯仪的脸,她却再不肯看他。   冲动也只需要一瞬间。   打开车门,从速度不快的车上奔下来,陆浙淮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子,再也不抗拒自己的心。他抱住冯仪轻轻颤抖的身子,附在她耳边呢喃:“走了,就一辈子不能回来了。”   冯仪点点头,松开手上的行李紧紧抱着他的腰,泪水顺着眼眶而下,嘴角却是最美丽的弧度。   那一天,他们共同和这个村子说再见,将它留在尘封的记忆里。   ***   想要适应县城的生活并不容易,陆浙淮也一直在单位里做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工资用来付房租便没有什么盈余了。   冯仪想要出去赚点零碎钱,陆浙淮不许,她就偷偷地趁他上班之后出门,替餐馆洗盘子,在商场里做清洁工。   清贫的日子里,陆浙淮依然遵守他的承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冯仪。因为没结婚,陆浙淮一直都是打地铺,把唯一的床让给冯仪睡。   那个年代最是看重名节,冯仪不管不顾地跟着他跑了出来,可想而知会造成多大的轰动。幸亏他们在县城里谁也不认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家背景。   陆浙淮的父亲偶尔会来看看他,每当这个时候,冯仪就不得不出门回避,在家的陆浙淮则要仔仔细细把属于她的东**起来,不让父亲寻到一丁点儿痕迹。   头一年的大年三十,陆浙淮的父亲怕儿子在外孤单,忽然上门。无处可去的冯仪只能在一个电话亭里站着,细细密密的冬雨飘落下来,冷得人浑身发颤。大约是过节,那天陆浙淮的父亲留到很晚才离开,等他找到冯仪的时候,冯仪整个人都冻得没有知觉了。   那时候的医疗设备还不不够先进,陆浙淮把冯仪送到医院,医生开了些风寒的药就把他们扔在了病房里,还是好心的护士多送了一床棉被过来。   陆浙淮一个晚上守着她,看她半点动静都没有,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直到第二天,冯仪才睁开眼,瞧见陆浙淮疲惫的模样心疼不已,抬起手轻轻摩挲他冒了青胡渣的下巴。   “我们结婚好不好,我不想再这么偷偷摸摸的了。”冯仪的嗓子还有些哑,听起来像在哭。   陆浙淮不住地点头,紧紧地将她搂进怀里:“秀秀,都是我不好。”   冯仪笑得温柔,苍白的脸上流动着动人心弦的色彩:“不好便不好吧,我跟了你,就不后悔。”   没有通知亲朋好友,没有摆酒请客,两个人买了些平日里舍不得吃的菜回家,这就算是他们的喜宴。饭前点了一串爆竹,陆浙淮把冯仪背进家门,从此便真真正正成了夫妻。   那晚的洞房花烛,陆浙淮依然打地铺,冯仪拿了枕头跟着他睡地板,推推搡搡间便揉到了床上,一切就这么顺理成章了。   只是那次的病痛让冯仪的身子拖沓得太重,许久都没有怀上孩子。   有一种爱情,叫此志不渝。   三十年,陆浙淮把他的爱深深镌刻在冯仪身上,因为惦念她跟随他背井离乡再也无枝可依,他从不凶她,若是争吵也总是一退再退,包容她所有的一切。   然而三十年,他也一直对冯仪心存愧疚。因为带她离开的那一刻起,他就自私地剥夺了另一个男人爱她的权利。他本已经对不起兄弟,又怎么能再对她不好? ☆、31春(22)   陆莎坐在沙发上涂脚趾甲,耳朵被不成调的木笛声摧残着。冯仪收拾完厨房出来,边擦手边往陆鹏房间瞟:“今儿个他又是哪儿不自在了?”   陆莎吹了吹半干的指甲油,心不在焉地摇摇头。   “啧啧,当初让他好好学,他偏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你听听,连调都找不着!”冯仪解下围裙,转而看着陆莎又皱起了眉头:“别弄那些个古里古怪的东西。”   陆莎被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她刚才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典型的身未动心已远。她一旦心情不好就喜欢折腾,其实她选的指甲油颜色也只是透明的贝壳色,乍一看就跟没涂一样。   “今天不出去?”冯仪在单人沙发上坐下,饶有兴致地和陆莎聊天。   “不怎么想动。”陆莎旋紧指甲油的瓶盖,将两只脚丫子搭在茶几上晾她的指甲。   陆鹏房里的魔音终于告一段落,大少爷晃晃悠悠从房里出来,看到沙发上的冯仪和陆莎也不打招呼,头一扭就朝饮水机走了过去。   “你那什么表情?谁惹着你了?”冯仪不明就里发问。   陆鹏“咕咚咕咚”灌他的水,对他老妈的话置之不理。她们不是都把他当流氓么,那就不要搭理他好了。士可杀不可辱,他决定用冷战来维护自己的尊严。   冯仪见儿子这样,心里也不高兴了,走过去就揪耳朵:“本事了啊,问你话呢!”   耳朵上的劲道不过犹如隔靴搔痒,陆鹏不喊疼也不说话,连眼神都不朝冯仪身上瞄。   自打他从房间里出来,陆莎的心思就不安定了,虽然面上没表露出来。陆莎不无懊恼,这几天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总是情不自禁地把心思放到陆鹏身上,甚至早上一出房间门就开始在客厅里搜寻他的身影。   “啊——”耳朵上的力道忽然加大,陆鹏一个掉以轻心着了他老妈的道。   “不是挺能忍的么?喊什么?有本事接着装聋啊?”   “我没招惹您吧?”陆鹏撇撇嘴,揉着绯红的耳廓走到沙发上坐下,无意中瞥见陆莎晾在茶几上的脚丫子。珠圆玉润的小指甲闪着晶亮的一层薄光,十个脚趾头轻轻翘着,可爱极了。   陆莎见他的目光流连在她脚趾头上,不自在地收回了脚,甚至还用抱枕挡住了超短裤遮不住的大腿春光。陆鹏撇开头,眼底涌起阴郁的漩涡。   躲吧躲吧,他如今就是一只禽兽,谁都不待见他。   ***   被薄绍的电话约出来,陆鹏这才感受到阳光依旧温暖,空气万般清新。在家里和两个女人置气简直是自我折磨,更可气的是冯仪居然禁他的足。若不是薄绍打电话说有事,他老妈根本就不打算放人。   推开酒吧包厢的门,依然是七八个或陌生或熟悉的脸,有人唱歌逗乐,有人喝酒划拳。才下午的光景,包厢里厚重的窗帘隔绝出一个黯淡的密闭空间,将光明阻绝在另一个世界。大伙儿各玩各的,并没有因为陆鹏的突然闯入而受影响。   扫了一大圈,陆鹏确定包厢里没有薄绍的人影,便径直往与包厢相连的休息室走。他猜想着薄绍应该不在里头,但不知怎么的,他还是决定过来瞧瞧。   门没锁,陆鹏犹豫了几秒,弓起手指敲了敲。里头确实有人,过了几分钟才听见薄绍的声音说“进来吧”。   这么短的时间只够用来整理衣着,从床单被蹂躏的程度可以想见这屋里的两人刚才战况是如何激烈。小美人眸中含羞带怯,眼睫毛上还有水痕,头发一簇一簇被汗水粘湿。薄绍拍了拍小美人的脸蛋儿,后者朝他飞了个媚眼,听话地出去了。   陆鹏一把掀开床单,直接坐在床板上。被撞见好事的薄绍并不尴尬,慢条斯理地把衬衫扣子一颗一颗扣好,脸上的表情如同刚刚饱餐一顿,餍足中带着慵懒。   “够有兴致的啊,你不是从不在自己的地盘上发`情么?”陆鹏的鞋无意中踩到某人办事用的玩意儿,嫌恶地一脚踢开。   薄绍丢烟给陆鹏,自己也点上一支:“喝了点酒,刚才那妞又一个劲儿地在我身上蹭,哪能不着火?”   “呸。”陆鹏不屑。   “得了,别跟我这儿装纯,你小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跟我是一路货色,咱谁也别挤兑谁。”薄绍用脚勾来一把椅子坐下,“林海要结婚了,你怎么个打算?”   “什么怎么打算?”陆鹏压根儿没觉得和他有关。   薄绍悠悠吐着烟圈,仿佛在心里琢磨怎么开这个口:“你忘了?咱当初说好的,一个人结婚,另外两个就当伴郎。”   人的记忆一旦形成就不可能忘却,它只是暂时尘封在某个不被触及的角落。听薄绍提起,过往的一幕幕闪过陆鹏的脑海,那些似真似假的玩笑话,还有那一去不返的年少时光。   三个顽劣的小子在最叛逆的时期着实荒唐过一段日子,青春懵懂的他们对女生既憧憬又不屑,向往激情燃烧的岁月,不曾动过认真恋爱的念头。那时候的他们约定,谁先结束单身,另外两个就给他当伴郎,但是结婚的那个必须给没结婚的人封一万块的红包。薄绍曾经预言,陆鹏一定是最先结婚的那个,林海大概要独身一辈子,可事实恰巧相反。   “人家现在振臂一呼就有千军万马,还稀罕咱俩给他充场面?”   薄绍抖了抖烟灰:“林海给我来电话了,叫我……叫咱俩去。”   陆鹏听着薄绍这一顿,心下了然。林海大概只叫了薄绍一个人,并没有打算让他去。想想当初,他和林海的关系比之薄绍还要更好一些,只是……谁都不曾想到后来的事。   男人之间的友情走到山穷水尽的一天无非出于两种原因,一是钱,二是女人。   ***   林海和蒋冉的婚礼在军区举行,全军上下列队集合,场面颇为壮观。林立威作为大家长,上台发言自是免不了的。林夫人梅清站在台下,一袭修身的刺绣旗袍穿得十分讲究,但在这绿茵茵的军营里却成了突兀的不和谐。   薄绍不知哪儿搞了两套军装,和陆鹏一起混在队伍里看热闹。冗长的官腔全是些不着边际的场面话,林立威作为军区一把手,关心国家比关心儿子上心得多,百分之九十五的致辞与婚礼无关,只在最后补充了一句“祝林海和蒋冉新婚快乐”。   和所有人一样,林海和蒋冉也是军装打扮,胸前别着朵红花。本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可林海那神色就和训新兵蛋子没两样。新人各自念了一段结婚陈词,然后不知道是谁下的命令,全体官兵一起大喊:“嫂子!嫂子!嫂子!”   那势不可挡的力量划破长空,喊声在整个军区上方回荡。   陆鹏和薄绍走进新郎新娘休息室时,林海正拿着一朵红花走向林空空。见到他俩,林海脸上有一瞬的怔愣,继而把伴郎的花给了薄绍,另一朵本欲给林空空的花递到了陆鹏面前。   “我就来转转,这个活儿还是不接了。”陆鹏语气轻松,目光在蒋冉身上溜了一圈。看着就是个坚毅的女人,跟林海真配。   林海也不勉强,招手把林空空叫到跟前,抬手将花给他戴上。今天唯一见到的笑脸就是林家三傻子,也只有他,最不像林家人。林家老二也是个薄情的货色,亲大哥结婚都没从国外飞回来。   伴娘是蒋冉的两个姐妹,同样是军花。薄绍很快就挑了漂亮的一个领走,周旋于宾客之间。虽然是军区上下同乐,但这宾客的座位明显就是按层次安排的,下头的小兵们好吃好喝就乐呵了,需要林海亲自应酬的自然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陆鹏随意扫了一眼,不出所料看到了陆浙淮和冯仪。他们那桌大概是主位,林立威和梅清亲自作陪,能在E市说得上话的几个官员挨个儿在那儿坐着。梅清的旗袍依然打眼,但那桌上最引人注目的一个并不是她,而是一身淡色休闲小西服搭配包腿短裙,梳着包包头,露出优美颈线的洛琦。   下意识地搜寻陆莎的身影,陆鹏说不出心里翻腾的是何种情绪。没看到她在场,陆鹏的心终于归位,连鼻腔里呼出的气流都带着一份释然。洛琦很快也发现了他,端着酒杯言笑晏晏地朝这边走过来。   “小鹏哥,你也来了啊。”   陆鹏点点头作为回应,他手上没拿东西,便双手插袋站在那里,浑然间又引得洛琦的心跳乱了节奏。   “那小莎呢?她怎么没来?”   洛允辉今天有事走不开,拿了喜帖给洛琦让她代为参加婚礼,私下里洛琦对林海这个人应该不熟。听她这么问,陆鹏有八成肯定她不知道林海和陆莎的事,原来两个小姐妹之间也并不是无话不谈的。   “我和薄绍一起来的,不太清楚。”   说曹操,曹操就到。薄绍臂弯里挽着那个漂亮伴娘,两人走到陆鹏和洛琦身边。跟一身军装的伴娘相比,洛琦俨然占了上风,无论是与生俱来的气质还是穿衣打扮。男人看男人总是一目了然,陆鹏清楚地捕捉到薄绍眼里贪婪的目光,脸上的笑仅仅只是伪装,那眼底掀起的狂潮才是真相。   “我差不多该走了,你垫后吧。”陆鹏拍了拍薄绍的肩膀。   薄绍点点头,举起手中的酒杯礼貌地示意了一下。   “小鹏哥,我坐你的顺风车吧。”洛琦赶脚就要跟上,手腕却被薄绍一把拽住。   陆鹏回头朝薄绍看了看,薄绍回望他,两人之间的默契无需再多费唇舌。   ***   黑色凌志开出军区,陆鹏的心还是惶惶不安的,总觉得哪儿不对劲。车速很慢,几个骑自行车的人超过了他,还回头粲然一笑。索性将车停在路边,陆鹏打开车门,靠着车身点了一支烟。   恍然发现对面是文工团的大楼,忽的灵光一闪,陆鹏猛然抬头,果然瞧见那一抹熟悉的粉红身影迅速蹲□子,想用阳台外的栏杆作为掩护藏身。   原来,她还是来了。   躁动不安的心渐渐下沉,嘴里有浓重的烟味逡巡却仍然无法和苦涩抗衡。陆鹏仰头直视那阳台上蹲着的人,一直不曾移开目光。那小小的身子偏转过来稍许,发现他还在就又缩了回去。   明明都已经看见了,何必还自欺欺人呢?   手里的烟蒂烫到手,陆鹏张开手指让烟自由落下。锁了车门,他抬步走向文工团的大楼,去给某个还缩在壳里的丫头最后一击。   陆莎蹲在阳台上,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看到陆鹏的那一刻,她的本能反应就是躲。   五一节公司放假,她无处可去却又不想待在家里心烦意乱地胡思乱想,便想到了文工团。天地可鉴,她差不多已经忘了今天是林海的大喜之日,若不是恰好听到官兵们高喊“嫂子”,她也不会好奇地走来阳台观望。   心还是会隐隐地不舒服,那声嫂子,她也曾经幻想过。可是那种感觉已然不再强烈到撕心裂肺的地步,是什么取而代之抚平了那道伤,她……不敢去深思。   尚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世界中,陆莎忽然感觉腋下传来一股束缚之力,没来得及尖叫,她已经被陆鹏架起放在了阳台的栏杆上,稍稍往后一仰,背后就是六层楼高的距离等着她。   “哥……”陆莎吓得声音发颤,手臂紧紧地抱着陆鹏的脖子,生怕他撒手。   眼前的陆鹏再不复往日的和气,眼神中是不容错辨的狠戾。他作势要把放在陆莎腰间的手移开,吓得陆莎双腿缠上他的腰,以八脚章鱼的姿势死死地抱住他。   “怕么?要是那么伤心难过,干脆闭上眼往后一仰就完事儿了。”   “别……”陆莎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伏在陆鹏的肩头哭了出来,“哥你怎么了?抱我下去,我害怕……”   解咒的暗语大约就是陆莎的哭声,陆鹏仿佛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身子一僵,眼里的戾气渐渐淡了:“他结婚了,看见了么?”   陆莎抽着鼻子,无声地点点头。   “从此以后,你再不许和这个人有瓜葛,听见了么?”   虽然有些不解,但眼前的形势容不得陆莎多想,她照旧听话地点头,稍微退开些,用惊恐的眸子注视着陆鹏的眼,似乎在确认这个答案是否令他满意。   微红的鼻头,双目盈泪,那种被欺负了还不敢吱声的怯懦表情看得陆鹏胸口一堵。是她逼他的,他如是排解着心底的愧疚和不舍。   牙齿咬上近在咫尺的鼻尖儿,陆莎“唔”了一声,陆鹏立刻转移阵地堵住她的嘴,拦腰将她抱下栏杆,却又死死抵在那里不让她逃脱。一丁点儿下唇被陆鹏的牙齿咬住,陆莎想躲开,却扯得更疼。背后的栏杆咯着骨头,这种腹背受敌的压迫让她无望地放弃挣扎,只能像陷入泥沼般一点一点沉沦。   六层楼的高度,一般的路人不会留意到阳台上那姿态旖旎的两人。然而陆鹏的凌志车旁却站着一抹倩影,一身淡色休闲小西服搭配包腿短裙,梳着包包头,露出优美的颈线。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出现各种调戏瓦的霸王,冒个泡就又潜下去了,瓦要抓住乃们! ☆、32春(23)   黑色凌志以优美的弧线驶进陆家车库,稳稳停车熄火。车里的两人都没有动作,时间仿佛在此时此刻定格。陆鹏从后视镜里窥探着陆莎,后者低着头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文工团楼上的那个激吻结束于陆莎牟足了劲的一巴掌,因为当时陆鹏已经情不自禁扯开了她腰间系的软绳,一只手顺着她的股沟摩挲到了双腿之间。陆鹏在心里发誓,他绝对不是早有预谋的,只是凭着本能行事,从而忘记了他们身处露天阳台,忘记了他们彼此之间的身份。   旖旎情潮被骤然打断,陆莎愤愤地咬着下唇瞪着他,眼神里的恨意和羞恼足以化作一团火焰让他化为灰烬。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上车回家,一路上再无半句交流。   “到了。”陆鹏轻声提醒,生怕吓到走神的她。   陆莎茫然抬起头,眼神还处于游离状态。但一看到他,那股子的忿然立刻从四面八方涌到一起,下车的时候更是把车门甩得震天响。   冯仪和陆浙淮还在林海的婚礼上吃喜酒,家里没有旁人。陆莎一回来就直奔自己的房间将门反锁,陆鹏试着敲了敲,里头安安静静没有人回应。   放纵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陆鹏不禁抚额,现在他在陆莎眼里肯定是禽兽不如了吧。   ***   陆莎回到房间之后直奔浴室,花洒里的凉水充斥过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却带不走那快要将她吞噬的熨烫温度。想起内裤上湿濡的一小片水渍,她就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耳光,为着心底里几乎喷薄而出的渴望。   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一切。上一次那个意外的吻只有她一人知晓,有些乌龟心态的她缩着脖子躲进壳里,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然而这一次,该怎么办呢?   迷迷糊糊间,听到冯仪在门口喊她出去吃晚饭,陆莎含糊了几声又睡了过去,极不安稳地做着各种光怪陆离的梦。一直折腾到半夜,后背上传来的灼烫熬得她无法入眠,陆莎起身开了灯,走到梳妆镜前撩起睡衣,触目惊心的於痕在光洁的背上印出一指宽的青色,又一次提醒了她下午时分阳台上那些放荡缠绵的画面。   陆鹏同样在他的房间失着眠,对面房间几不可闻的“咔”一声,他也能立刻分辨出是门锁转动的声音。掀开棉被趿拉上拖鞋,一系列动作就像是受过专业训练一般干净利落。   客厅里的壁灯发出晕黄的光芒,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陆鹏循声走过去,看见陆莎抱着医药箱在找东西,小小的一团蹲在地上,像个孩子。   “找什么?”陆鹏蹲□,声音越发温柔。   陆莎动作一滞,手还放在药箱里,整个人却犹如进入备战状态身体紧绷。陆鹏以为是自己吓到了她,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本意是安抚,结果却适得其反,陆莎随意拿了一瓶药急急忙忙退开,差点儿摔了个大跟头。   她这样惊慌失措的模样看得陆鹏心里头不忍,怕惊扰老爷子和老妈,他几个大步上前,一手拦腰抱起她一手捂住她的嘴,径直带回自己房间。   陆莎被扔在柔软的大床上,下一个动作就是卷起被子包裹住自己,眼神既惊又怕。   “你……你想干什么?”毫无底气地问出口,她的心狂跳不止,连声音都跟着打颤。   “哪儿伤了?”看她找药,陆鹏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己造的孽。   陆莎垂下眸子不与他直视,手里紧紧拽着药瓶。   “不说我就自己找了。”陆鹏作势要过来掀被子,陆莎吓得“啊”了一声,连滚带爬往床角挪。   作茧自缚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身上裹着的被子不仅没有起到保护的作用,反而成为逃跑的绊脚石。陆鹏伸出手臂,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捞进了怀里。   “说还是不说?”陆鹏威胁地解开陆莎的一颗睡衣扣,一副很乐意继续下去的表情。   “背……背上。”   陆鹏让她趴在床上,打开床头灯,将她身上粉蓝色的睡衣撩起。那白皙柔滑的背上横亘着一条丑陋的淤青,在灯光的映射下尤为刺目。   将药油倒在手心,他轻轻抚了抚淤青四周,然后逐渐加大手上的劲道。   “啊——”陆莎疼得昂起脖子,脸皱成一团。   陆鹏赶忙收了些力,俯□子在她耳旁轻声安抚:“忍一忍,淤血要揉散了才能好。”   这样近的接触令陆莎耳旁的毛孔敏感地张开,身体也跟着僵硬了。陆鹏将抹了药油的手移到她的腰间,用近乎磨人的手劲按压。   “别……”陆莎只来得及感受到下腹窜起一股热流,夹紧双腿的同时已经觉察到了底裤上的湿润。她吓得动都不敢动,红晕顺着耳廓蔓延至脖颈,额前浸出细细密密一层汗。   “怎么了?”陆鹏以为又弄痛了她,心疼地收回手。   陆莎不说话,趴在床上将脑袋埋进枕间。陆鹏看了看她,拿起毛巾擦干净手,将她的睡衣整理好,顺势躺在她身旁将她搂进怀中。   “小莎……”就像是呢喃给自己听,陆鹏的头搁在陆莎的耳侧,“我……喜欢你。”   冗长的寂静笼罩在这弥漫着药酒味的房间,谁也没有说话,呼吸和心跳交相可闻。陆莎在消化这一突如其来的讯息,而陆鹏在等待她做出反应。   “我们……是兄妹。”虽然看不到表情,但陆鹏很清楚地听出那语气中的难以置信。   “是啊,可我还是喜欢了,怎么办?”像在问她,又好像是在自问。   怀里的人试图挣开他的束缚,陆鹏圈紧手臂不让她逃脱:“小莎……”   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陆鹏深深吐出一口气,就这样抱着她。如何跟她说,我们在一起吧。   那是**,是一条不归路。   ***   第二天醒来,怀里的人已经不在了,若不是床头柜上的药酒,陆鹏也许真会以为又是一场梦。   早餐桌上,陆莎一直低着头喝粥,冯仪跟陆鹏说打算给他找套房子将来结婚用,趁着五一假期让他一起去看看。大概是被林海结婚的事给闹的,冯仪的热情显然比平时更甚。   瞧着陆莎那一脸尴尬的神情,陆鹏敛起心下的苦涩:“干嘛一定要结婚了才住啊?妈,找我单位附近的吧,正好我嫌上班太远。”   “你单位附近?”冯仪心思一转,顿时自以为是地笑了,“也好,小两口上班都方便。”   接下来的两天假期,陆鹏跟着冯仪找房子,陆莎则跟杨木易四处转转玩玩。杨木易在E市只有陆家这么一个可以投奔的地方,放假了自然是要过来的。   林空空和杨木易同住一个宿舍,相处多了关系也不错。难得杨木易不嫌弃林空空的缺陷,有时候出门林空空要跟着他,杨木易也就让他跟了。   “三宝,你这回可小心着点儿。”陆莎和杨木易犹记得上回的交通事故,坐林空空的车仍然心有余悸。这次他们谁也没敢坐副驾驶,老老实实待在后座,时刻注意着周围的路况。   “嗯嗯,你们坐好。”林空空把车速控制在四十以下,前方没车也不提速。   五一节上映一部新片,杨木易还没有在电影院看过电影,陆莎便提议带他去试试3D的效果。林海新婚,林空空被林夫人梅清勒令不许缠着他哥,便换了个对象缠。   节假日,上哪儿都是人山人海摩肩擦踵的。杨木易负责排队买票,陆莎守着林空空以免他被人群冲散。普通票已经抢购一空了,杨木易只好订了个四人小包间。   本以为,三个人订四人小包间就很浪费了,岂料其他包间里居然多是成双成对的小情侣。半开放的隔间挂了一帘半透明的薄纱作为分界,包间里的情景若隐若现,根本谈不上**。   电影尚未开始多久,对面包厢里的二人便已经在小沙发上缠成一团,男人将女人抱上大腿,半褪的衣衫足以了解他们下一步要干什么。   陆莎的地理位置极好,对面两人的一举一动被她看得清清楚楚。尽量将注意力投放到电影上,她的心思却错乱缤纷起来。那样放浪的行为,居然在公共场合就敢……她忽然想到了那天在阳台……   “我去一下洗手间。”杨木易站起身拍拍林空空的肩膀,又笑着对陆莎颔了一下首。   杨木易一离开,林空空就贴着沙发朝陆莎的位置靠了靠。对面包间里开始传出断断续续的吟哦,男人压抑的粗喘伴随着耸动的力道时高时低,女人甩着头发迎合,努力攀向极致的两人已经完全不在乎周围的一切了。   “莎莎……”林空空忽然抱住陆莎的一条胳膊。   陆莎以为他吓着了,伸出手拍拍他:“我们看我们的,别管别人。”   林空空的目光还是定在陆莎脸上不曾移开,陆莎不解,皱着眉头看着他。林空空张了张嘴没说话,继而才有些犹豫地撇过头继续看电影。   电影散场,陆莎说想去买点东西,让杨木易和林空空不用等她了。杨木易每天还是回军区住,没有留宿陆家。目送陆莎进了商场,杨木易这才领着林空空过马路去取车。   “怎么样?”杨木易坐上副驾驶,问一旁正在系安全带的林空空。   林空空摇摇头,脸上浮起红晕。   “没按我教你的做?”   “我害怕……”   看着唯唯诺诺的林空空,杨木易心下一阵恼火,撇开眼望向窗外。   “木易你别生气,下次,下次我一定行。”   “嗯,回去我再教教你。”沉沉地应了一声,杨木易示意他开车。   缓缓汇入车流,林空空小心翼翼控制着速度,脚一直没有离开过刹车。杨木易支着下巴闭目养神,心思却是百转千回。对这个傻子,他到底该不该抱有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弦子支着下巴心里思忖:对于霸王,瓦究竟该不该抱有希望?   谢谢撒花的亲们~~ 坚持这个好习惯吧!霸王们,乃们要向榜样看齐!!! ☆、33夏(1)   时近六月,E市最难熬的夏天已然悄无声息地来临,稍微走动走动便是一身臭汗。陆鹏下班回家,脸上就跟抹了油似的黝黑发亮,把正准备出门扔垃圾的冯仪吓了一大跳。   “妈。”陆鹏没顾得上脱鞋,接过冯仪手里的垃圾走向楼梯口。   “小莎,你哥回来了,出来吃饭吧。”   陆莎是陆家最怕热的一个,只要她在家,空调就必须开着,而她依然穿得十分清凉。上身一件墨绿色吊带背心,□白色低腰超短裤,连拖鞋都懒得趿拉,光着脚丫子在屋里晃。   陆鹏一进门就看见她弯着腰摆碗筷的背影,吊带背心往上窜了窜,露出不盈一握的纤腰。陆鹏只是恰好看到,甚至还来不及撇开目光就已经被陆莎逮个正着。   一个怔愣地站着不说话,一个不自在地把衣服往下拉。   等冯仪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陆鹏去了房间洗澡,而陆莎则换了身T恤搭七分裤,闷不吭声地趴在桌子上吃饭。   “这孩子,怎么不等你哥一块儿呢?”冯仪戳了戳陆莎的脑袋,扬声朝陆鹏房间喊,“小鹏,洗好了没?”   “马上就好。”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陆鹏在房间里磨蹭了半个多小时,冯仪一直等着他出来才动筷子,陆莎却已经吃完回房了。   母子俩互相夹着菜,冯仪压低声音问陆鹏:“小莎又和你闹脾气了?”   陆鹏摇摇头,“吭哧吭哧”吃得带劲儿。   “你别老惯着她。”冯仪给儿子夹了些凉拌黄瓜丝儿,“姑娘家脾气大了可不好,将来谁敢要?”   陆鹏手上一顿,又若无其事地喝了口汤:“这事儿您别找我说,找她说去啊。”   “我这不是正瞅机会呢嘛,我觉得木易那孩子不错,老实憨厚,小莎跟了他铁定不会受欺负,你看呢?”   冯仪说得眉飞色舞,陆鹏扒着饭不发表任何看法。   “嘿,还真和你妹妹置气呢?平时她的事你不是挺上心的么?”冯仪用筷子敲敲陆鹏的手臂。   陆鹏重新添了饭在碗里捣碎:“我看?我看她那性子,估计一辈子嫁不出去。”   恶毒的诅咒刚说完,陆莎便拿着个空杯子从房间里出来,悠悠飘过客厅去饮水机边倒水。陆鹏一口饭梗在喉咙里,堵得岔了气儿,灌了口汤猛捶胸脯。   ***   城建局的新工程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陆鹏、何小叶和文昌被派到工地上监工,顶着火辣辣的大太阳和工人们同进同退。陆鹏和文昌至少还是大老爷们,皮肤黑点糙点没什么,可何小叶一姑娘家,还真是苦了她了。   可惜陆鹏是瞎操心了,何小叶不仅不以为苦,反倒凡事冲在他们两个大男人前面,浅紫色的衬衫被汗水浸湿,背上印出的胸衣痕迹引来一大群搬运工的猥琐眼神。   文昌亦步亦趋跟着何小叶检查材料,督促工人注意施工安全,这让躲在一旁阴凉处偷懒的陆鹏心里老大不爽,特别是过来过去的忙碌身影都会朝他瞟上那么一眼。   迫于无形中的压力,陆鹏也只好加入到辛勤劳动的一拨,胳膊上被烤得火辣辣地疼。他在心里问候文昌他祖宗,谁让这小子临阵倒戈,把他一个人孤立在组织之外。   工地上本就是个狼多肉少的地儿,何小叶的出现已经让一帮饿绿了眼的野狼蠢蠢欲动,谁料还有更大的惊喜在后头。陆莎提了个三层饭盒从工地另一头徒步走来,马尾高高束在脑后,太阳伞下水蓝色的纱裙随风轻扬。   陆鹏正帮何小叶拉着一卷皮尺测量,被周围不算小的骚动声吸引,顺眼看过去,手头一松,皮尺“撕拉”缩回塑料盒里。还算有些危险意识,陆莎在工地三十米外停下脚步,四处张望着找他。   对于她的忽然出现,陆鹏一时之间调适不过来,呆愣地蹲在原地。陆莎的目光移到他身上,神情木然,也没有要过来的打算。   什么时候都是他将就她,一贯如此。   冯仪煮了降暑的绿豆汤,冰镇了一上午才让陆莎给陆鹏送来。中午太阳最毒,陆莎本是不乐意出门的,冯仪边张罗边唠叨,无非是天气热容易中暑,陆鹏在工地上真是遭罪之类的话。陆莎听着听着,拒绝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到处都是脏兮兮的,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找不到。陆鹏用报纸铺在地上,陆莎包起裙子小心地蜷着腿,生怕沾到地上的灰。   画面颇具喜感,一个小美女举着太阳伞蜷坐在地上,身旁蹲了个黝黑的男人,背心短裤,大喇喇捧着个饭盒大快朵颐。   “陆鹏,现在还不到吃饭时间,你这样无组织无纪律,其他工人看见了像什么话?”何小叶拿着皮卷尺过来,脸上被太阳晒得通红。   “何组长,一会儿,我保证就一会儿。你也来一碗?”冯仪准备的绿豆汤挺多,陆鹏大方又狗腿地献媚。   “屡教不改。”何小叶的目光在陆莎身上溜了一圈,脸色依然不好,当着她的面把皮卷尺扔在了陆鹏腿边,只留给他们一抹带着汗迹的背影。   陆鹏心情颇好,陆莎亲自给他送绿豆汤来,骄阳又如何,何小叶的毒舌又如何,统统不放在心上:“那我给你和文昌一人留一碗哈。”   转过头,陆鹏的笑脸迎上陆莎怨怼的眼神,只觉得无数寒刀子嗖嗖射过来,他背脊上升腾起阵阵凉意:“怎么了?”   “快点吃,哪儿那么多废话!”   被训得莫名其妙,陆鹏本还要呛声几句的,陆莎额头上浸下的汗珠却让他闭了嘴。低下头一口喝干净碗里的绿豆汤,他收拾好饭盒,拉着她站了起来。   陆莎以为陆鹏会送她回去,可他只是带她走出工地,在这偏僻的郊区寻找出租车。好不容易拦到一辆,还是和别人搭伙的,陆莎皱着眉头表示不满,陆鹏却还在陪着笑脸和车上原来的顾客商量。   不是他不想亲自送她回去,而是他的车停在城建局,过来施工蹭的是局里装材料的卡车。   ***   忙完一天的工作,日已西斜。   陆鹏打开家门,杨木易赫然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正翻看着陆莎小时候的一些照片。陆莎不在,冯仪朝陆鹏努努嘴,陆鹏看了半天没懂他老妈是个什么意思,便自顾自跟杨木易打招呼。   有杨木易在,陆莎自是不会失了礼数,等陆鹏洗完澡出来吃饭,陆莎和杨木易都还规规矩矩坐在餐桌上,桌上的菜也没有动过的痕迹。   冯仪对杨木易特别热络,因为他今天帮了大忙。陆莎从工地上回来,出租车半路出了状况,她被司机撂在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更好死不死遇上了飞车党。幸亏手机被她捏在手里,否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杨木易接到陆莎的电话第一时间赶了过去,除了损失些财物,其他都还算好。冯仪说着说着不免埋怨起了陆鹏,数落他不该把妹妹一个人打发回家。   陆鹏听到陆莎今天的遭遇心下也是惴惴不安的,胸口泛起无尽的悔意。他平时对她的一举一动都倍加留心,哪里会放她遇到这种祸事?难道是最近太阳晒多了犯晕么?   可转念一想,陆鹏的悔意逐渐被一股醋劲儿给淹没了下去。她有手机,第一时间通知的人不是他而是杨木易。   好,很好。   坐在陆鹏身旁的陆莎心底一直愤愤的,整个下午在家里都有些狂躁,冯仪还以为是天气热的原因,给她和杨木易不停地盛绿豆汤。这下听着某人挨训,总算是得到了稍许慰藉。   “妈,您以后没事儿别打发她去工地上找我,那地方偏僻,我哪有时间随时顾着她?”   陆鹏原本的意思是心疼陆莎来回折腾还危险,可惜书没读好,语言组织能力更是差得没边儿,好好的话从他嘴里出来总让人听着不舒服。   “你当然没时间,你忙得很!”陆莎摔了筷子进房,餐桌上一时陷入僵局。   “木易,你吃你的,他们兄妹经常这个样子,你别见怪。”冯仪出声圆场,又在桌下踢了踢陆鹏的脚。   陆鹏窝着火没处说,自然是不会去求和的。他把碗重重一搁,推开椅子朝房间走,关上门也不出来了。   ***   燥热的气息萦绕一整天依旧不散,即使到了夜里也还是闷得人辗转难眠。没吃晚饭的陆鹏捧着饿瘪的肚子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兀自煎熬地进行催眠。   实在熬不过,他掀开被子下床,决定还是趁天没亮之前先补一顿。打开房门,对面刚探出头的陆莎定定地僵在原地,脸上闪过一抹囧色。   陆鹏饿大了,没时间跟她在那儿大眼瞪小眼,抬脚朝客厅走。身后有轻微的关门声,紧接着便没了动静。陆鹏忍不住回头看,陆莎被他吓得停住了脚步,惊恐的眸子仿佛他是午夜凶灵。   原来是没穿鞋,难怪没有声音。   陆鹏转过头继续走,嘴角扬起一抹显而易见的弧度。   酱油炒饭是陆鹏唯一的绝活,这还是上学的时候出去野炊学来的手艺,以备不时之需。因为那次他们组里一个长得挺贤妻良母的女生炒坏了所有的菜,最后不得不洒了些酱油在炒饭里调味儿。   陆莎什么也不会,根本没得挑拣,陆鹏愿意分她一杯羹就已经很仁慈了。冰箱里就一小碗剩饭,一个人都糊不了口了,更何况是两个饿鬼。   陆鹏很快就解决了自己那一份,眼神幽幽地瞟向陆莎的碗。陆莎防备地瞥了他一眼,用胳膊护着碗转了转身子,一副生怕他抢食的表情。   “快点吃,吃完我好洗碗!”陆鹏的心思被她看穿,不好意思地呛声。   陆莎朝他吐吐舌头,还是小口小口往嘴里送,生生气死个人。   洗完碗,陆鹏走到与厨房相连的小阳台上伸了个懒腰。繁星点点的夜空璀璨得让人移不开眼,他掏出一根烟点上,惬意地享受夜半无人的宁静。   陆莎不声不响走到他身旁,手里端了两杯水。虽然目光不太友善,但还是递给他一杯。   “不躲着我了?”丝丝凉风袭来,散了些灼热,陆鹏解开两颗衣扣袒露着胸口,让凉意沁入心脾。   陆莎偏过头看着他的侧脸,仿佛要把他看透似的。   “别这么看着我,小莎,我会忍不住。”陆鹏垂下眼眸,掩盖因她靠近而起的情绪,“咱们别闹了,以后,我还是你哥,我只当你是妹妹,成么?”   大约是夜凉,瓷砖的温度顺着脚板心传递到四肢百骸,冻得陆莎打了个喷嚏。她搓搓手臂努力弯起眼:“哥,别这么恶心成么?”   陆鹏伸手揉揉她的发,打横抱起她回房。   作者有话要说:   抱铺盖卷儿打滚,开心O(∩_∩)O~~   越来越多的霸王留言了,弦子鞠躬致谢。真的,哪怕随便说点什么,我都可以开心上一整天呢~   就让我在鲜花的海洋里乐不思蜀吧,嘎嘎~ ☆、34夏(2)   及时悬崖勒马的陆鹏和陆莎依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过着和过去二十几年无甚区别的日子。那些彼此选择忘记的事情,也仿佛真的不曾发生过一样。生活看似无波无澜,敏感的心却能够于细微之处抽丝剥茧,不被虚有其表的假象蒙蔽。   陆鹏的工作早出晚归,时不时还在工地上留守值夜,陆莎有时候陪着冯仪在客厅看电视,等到很晚都不见他回来。原本一天至少还有一通电话督促她好好吃饭,如今却颠倒了,多数情况下连电话都找不到他人。   国内某知名品牌服装与陆莎的公司携手合作,诚邀一批模特来宣传他们最新推出的夏季新品。陆莎被徐姐叫到一边,本以为是要委以她重任,谁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陆莎,有个纯净水厂商找我们公司做宣传,我看你的气质挺符合他们的要求,不妨去试试。”   “不是要准备服装秀么?时间上会不会有冲突?”   “这次服装秀……你就不参加了。”   “为什么?”陆莎讶异,这家公司的模特人数并不多,当初陆鹏劝她选这里也是看好了发展机会大。   “你也知道,模特看重身高,你稍微矮了点。”   “当初我进公司也没嫌我矮,现在才来计较未免太牵强了吧。”陆莎在公司一直不卑不亢,有什么说什么。   “进了公司就要服从安排,不高兴可以走人。”徐姐火爆脾气直性子,撂下话就走,没功夫应付手下不听话的新人。   刚进公司不到半个月的王婉婷施施然走到陆莎身边,故意低下头俯视她,以衬托出彼此身高上的差距。据传言,王婉婷曾在某颇具盛名的模特公司旗下,是花重金挖墙脚才来的这家小公司。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好。”   陆莎气得牙痒痒,王婉婷一来就被其他新人争相巴结,走到哪儿都昂首挺胸目中无人。偏偏陆莎也是个官家小姐,没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当然不可能阿谀逢迎。她的态度惹恼了王婉婷,连带几个和王婉婷要好的新人也时常明里暗里整陆莎。   “陆莎,过来一下。”   不远处的李峰朝陆莎招手,憋着一肚子气,陆莎用胳膊狠狠撞了王婉婷一肘子,大步朝李峰走去。   ***   说是替纯净水公司做宣传,殊不知居然就是站在商场门口做促销。陆莎和李峰穿着韩版男女学生校服,俨然打扮成了高中生的模样。商场里开着空调,一门之隔而已,他们俩却像被困在蒸笼里,脸上的淡妆被热气晕开,说不出的狼狈。   好在生意不错,仅仅一个上午,冰库里的纯净水很快就销售一空,厂商又临时运来了两大车,并应承额外给陆莎和李峰加提成。陆莎本是不想做了,天气太热,即使涂了厚厚的防晒霜也不顶用。可李峰似乎是尝到了乐趣,俊秀的外表招来不少小妹妹捧场,买两瓶水便能和他合照一张。   陆莎站得双腿发软,四周却连个能坐的地儿都找不到,正当她东张西望的时候,忽然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脚步不由自主跟上去,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   那厢的陆鹏陪着何小叶从蛋糕店出来,难得看到这个严苛的女人脸上洋溢着温柔的微笑。他们走进附近的一家肯德基,陆鹏找了个空桌和何小叶面对面坐下,全然没注意到落地窗外那道灼灼的目光。   不得不说,何小叶即使再强悍也终究是个女人,而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琢磨的生物。今天文昌请假休息,只有陆鹏和何小叶两个人在工地监工。何小叶接完一通电话,整个人就跟飞了魂儿似的惶惶不安,最后莫名其妙说要买什么施工建材,强扭着陆鹏开车载她来市中心。   陆鹏托着下巴时不时瞥向桌上那盒小蛋糕,这所谓的施工建材还真是“名副其实”呐!   接下来的情况更是让陆鹏滑了胳膊差点儿磕着下巴,文昌牵着个扎了羊角辫的小女娃儿推开肯德基大门,何小叶迫不及待站起身,迎向那一大一小。   一家三口!   陆鹏的大脑总是在第一时间做出自己的判断,直到他听那小女孩叫何小叶“叶子阿姨”,这才停止了各种胡思乱想。   文昌朝陆鹏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抱起小女孩:“雯雯,跟叶子阿姨在这儿玩一会儿好不好?”   “爸爸,雯雯要吃冰激凌。”   “待会儿爸爸给雯雯买,来,让叶子阿姨抱抱。”   何小叶接过文昌手里的小女孩,如珍似宝。文昌刻意压了压声音,但还是飘进了近前的陆鹏耳朵里:“我舅他们在逛商场,待会儿要走的时候我过来接雯雯。”   何小叶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谢谢。”   接下来的时间陆鹏完全成了隐形人,何小叶把雯雯抱在大腿上喂蛋糕,小女孩吃得津津有味,何小叶一会儿问她辫子是谁给她扎的,一会儿又问买给她的小裙子怎么没穿,无聊得很。   兜里的手机响起,陆鹏掏出来看,是陆莎。   “喂,小莎。”   “哥,在忙吗?”   “嗯,有事儿?”   “没,就想问问你有没有空一起吃午饭,我想吃肯德基。”   陆鹏朝肯德基的点餐柜台望了一眼,刚想站起身,却又坐了下来:“你公司附近有一家,不过,那些垃圾食品少吃点。”   “……”几秒钟的沉默,然后便是“嘟嘟嘟”的忙音。   陆鹏握着手机抵在额头,要做一只自欺欺人的鸵鸟并不容易,以为把脑袋藏进沙子里就可以什么都不去管,可胸口传来的闷痛应该怎样治愈?久而久之,疼痛究竟会随着时间退却还是永远成为痼疾,谁又说得准?   不到一个小时,文昌重新出现在肯德基,何小叶脸上的柔情一瞬间便换做漠然,手里还在丁点儿丁点儿喂着雯雯吃蛋糕,只是不再说话。文昌也不催,倒是雯雯一见到爸爸就手舞足蹈地吵着要吃冰激凌。   雯雯离开的时候,摇着小手跟何小叶道别,两只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何小叶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目光却一直追着他们出了肯德基大门。陆鹏遥遥看到马路另一边,文昌的车停在那里,文昌的舅舅和一个女人站在车旁左顾右盼。   “咳咳,要不要吃点东西?”陆鹏见何小叶一副愣神的模样,轻声咳了咳。   何小叶敛下眼里的万千情绪,又恢复了那般无欲而刚的表情:“我们是出来买施工建材的,办正事要紧。”   “……”陆鹏很想一拍桌子指着何小叶的鼻子问她,知道“假公济私”四个字怎么写么?   ***   这天晚上,陆鹏在工地待到九点多,何小叶要么是问心有愧,要么是心情不好,总而言之,她主动提出由她来值夜,打发陆鹏回家。长期相处下来,陆鹏也开始适应不把何小叶当女人看,便也不和她矫情地推来推去。   一回到家,冯仪捧着药箱翻找着什么,陆鹏边换鞋边问:“妈,找什么呢?”   “回来得正好,我那天给你的一瓶治晒伤的药油你放哪儿了?”   “用完了啊,本来就没多少了。谁晒伤了?老爷子?”   冯仪摆摆手:“你爸天天办公室里坐着,哪会晒伤?是小莎,大热的天跑出去卖纯净水,胳膊都晒脱皮了。”   “她人呢?”   “已经睡了,在外头折腾一天大概是累了,吃个饭都心不在焉的。”   陆鹏点点头,和冯仪随意聊了会儿就回房洗澡去了。   等老爷子和老妈也睡下了,陆鹏走出房间,几乎不抱什么希望地旋了旋陆莎的房门。“咔”一声,居然没有反锁。   轻轻掀开被子捞出陆莎的两只胳膊,陆鹏借着窗外的月光查看,确实晒得有些厉害。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冰毛巾,陆鹏托着她的手臂给她做冰敷,眼里流光潋滟。   陆莎睡得很熟,被人捏来捏去也没半点反应,看来真的是累坏了。陆鹏摸了摸她额前的碎发,一时舍不得离开。   轻吻落在眉间,这是陆鹏惯常潜入她房间做的事,今天也不例外。流连着不肯离开,恍然迷醉之时突然发现身下的人双眼圆睁,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   被人当场抓包的正常反应无疑应该是心头发虚,陆鹏也确实经历了这个过程。只不过心虚之后,他没有立即思考着如何逃离作案现场,而是毅然决然俯下头,将吻印在了陆莎柔软的唇瓣上。   既然都被抓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等着被陆莎一脚踹翻下床,陆鹏只是蜻蜓点水地点着陆莎的唇,并没有进一步动作。陆莎起先没有动静,然后……   后颈上传来一道压迫力,陆鹏刚察觉到陆莎的双臂环上了他的脖子,牙关就已经被她灵活的舌尖顶开,长驱直入得毫无章法。呆愣愣地任她胡乱探索,毫无意识下伸出的舌被她嘬进嘴里猛吸,陆鹏的整个心都似乎要被她吸了去。   盛情难却,陆鹏麻着胆子开始回应,四肢也没闲着。拖鞋飞出老远,他微微弓起身子扯开彼此间的薄被,然后便如磐石一般压了下来。陆莎嘤咛着扭动,陆鹏托着她的颈子不让她乱躲,小腿磨蹭着她。   陆莎心里又惊又怕,却也带着莫名的期待,小腿被陆鹏腿上的汗毛骚得痒痒,她情不自禁朝两侧分开腿,躲避着他的逗弄。   得寸进尺的陆鹏自然是顺杆儿往上爬,膝盖顶在陆莎的花心缓缓地磨,磨得她“唔唔唔”不停抗议。手沿着身下的曲线来到腰间,陆鹏刚想动手,陆莎的手已经按住了他,死死按住不放。   陆鹏松开陆莎的唇观察她的神情,陆莎没有睁眼,手上的力道却也不松,看得出还在兀自挣扎。陆鹏不想逼她,俯下头继续深吻,再不去越过那道底线。   “唔——”唇上骤疼,陆鹏停下吸吮,却没有退出她嘴里,“怎么了?”   唇抵着唇,这样彼此呼吸相闻的距离说话,别有一番情趣。   “为什么咬我?”陆鹏一边说一边啄吻,一只手隔着睡衣揉捏陆莎胸前的柔软。   陆莎扭了扭身子,手臂还是攀附在他肩上,声线含羞带怯:“就咬。”   “咬坏了,话都说不了咯。”陆鹏附在她耳畔,将小巧的耳垂含进嘴里。   “嗯……”陆莎缩缩脖子,“说不了……更好,反正不说……实话。”   陆鹏早已忘情,哪里还有闲心听她嘟囔,不过一会儿又吻住了她的唇,托着她恨不得将这软软的身子嵌进骨头里。   作者有话要说:(#‵′)靠,写完这一小段肉,我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鄙视我自己!   抱抱不霸王我的孩只,踢踢不留言的霸王们,嘿,别装死了嘿!   还有,亲们可千万看仔细了,打分的时候别滑了,2分滑成了0分也就算了,滑成-2我就要去撞墙啊撞墙啊!   我要是撞出个三长两短,谁来更新不是?嘎嘎~ ☆、35夏(3)   陆莎回头看跟在她身后五步远的陆鹏,满眼疑惑不解。她来商场做她的促销,他也跟着下车做什么?   五步外的陆鹏手里甩着车钥匙,出门前刚洗过的头发在晨光中熠熠夺目。见陆莎回头看他,陆鹏几个大步追上去,嘴角边的笑容益发温暖:“在等我么?”   自动自发揽上纤腰的手带着霸道的占有欲,陆莎挣了挣,陆鹏自当是情侣间的情趣,微微一带将她固定在怀里。   “你回去啦!”发现周围有几个扫街道的大婶在看他们,陆莎双手抵着陆鹏的胸膛,尽量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我今天休息。”   陆莎今天穿了一条白色雪纺流苏裙,薄如蝉翼的布料让内里的乾坤若隐若现,陆鹏只需稍微低头就可以一览无遗。他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摩挲,崭新的一天,一切都要有新的开始。   “那也别跟着我。”趁着陆鹏不备,陆莎踢了他小腿一脚,顺势挣脱某人的钳制。   李峰已经先到了,主动做好所有的准备工作,一身学生校服衬得他阳光帅气而又充满活力。出于雄性的本能,陆鹏兀自打量了那个“高中生”一番,目光中有明显的审视和警告意味。   等陆莎换好衣服出来,陆鹏“哼哼”了两声,卷起衣袖就开始忙活。他将李峰搬出来的纯净水平均分成两拨,拉着陆莎到一旁,和李峰泾渭分明划清界限。陆莎无奈地朝李峰笑笑,李峰倒是全不在意,依然靠他帅气的外表招揽着顾客。   “怎么没人找你照相?”隔了好一会儿,陆鹏才意识到他们这边过于冷清,而李峰那边已经忙不过来了。   陆莎用宣传单扇着风,懒懒回应:“因为你在这儿。”   陆鹏不以为杵反以为荣:“也对,我稍微瞥了一圈儿,这周围要找出比我帅的男人基本不可能。”   陆莎手上的宣传单撒了一地,捏紧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别耽误我工作,卖不完让你一个人都喝咯!”   望了望那头的李峰,陆鹏搓着下巴不屑冷哼:“两瓶水换一张照片,真廉价!”   这厢两人正嘀嘀咕咕间,有胆大的女生居然红着脸朝陆鹏走来,眼神羞赧却又秋波暗送。到底是年纪小,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敢把意思说明白,倒是陆鹏比较爽快:“五瓶水一张,不二价。”   “……”陆莎蹲在地上捡宣传单,听了他的话不由地嘴角抽搐,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五比二,孰高孰低立见分晓。   陆鹏和陆莎这边开始搬回颓势,一些先前胆子小的女生也统统临阵倒戈跑到陆鹏这边,毫无形象地疯狂抢水。先前还以为五瓶水的价码可能有点悬,现在瞅瞅,陆鹏只后悔没有狮子大开口,十瓶八瓶的也不愁没人要!   任务完成,陆鹏拉着陆莎大摇大摆离开商场,将李峰一个人留在那里继续晒太阳。陆莎不停地嘟囔就这么撇下李峰太不厚道,结果被陆鹏一吻封缄,再不敢出声抗议。   车开了很长一段,后知后觉的陆莎才发现他们并不是在往回家的方向走。身旁的某人嘴角噙着笑,显然心情大好。   “我们去哪儿?”   “约会。”干脆利落的回答不含丝毫犹豫,说话间,那双洋溢着痞笑的眼一瞬不瞬盯着陆莎瞧。   陆莎受不了他赤`裸`裸的挑逗,偏过头望向窗外,脸上却也不自觉漾起柔情:“好好开你的车。”   ***   不曾想到,E市竟然也有这样与世隔绝的一方土地,郁郁葱葱的竹子参天耸立,俨然汇聚成一汪海洋。阳光被竹叶隔离在外,偶尔有露水滴在脖颈和胳膊上,沁人心脾的凉。   陆鹏左手牵着陆莎,右手手臂上搭了一件外套,如此看来,果真是早有预谋的。陆莎小媳妇儿模样亦步亦趋地跟着,在这人迹罕至的竹海,她也懒得去顾虑那些所谓的世俗,心情因为眼前的某人豁然开朗起来。   “累不累?”陆鹏停下脚步,抬手摘下散落在陆莎发间的几片竹叶。没有忽略她脚上穿着一双有坡跟的凉鞋,走在山林间肯定有些不适。   陆莎不做声,撅着嘴昂起下巴。可爱的表情逗得陆鹏心痒,作势要俯下头偷个香,却被陆莎早一步察觉,绕过他跑掉了。   碧绿的竹间,那一抹白影仿佛置身其中的仙子,银铃般的欢笑由远而近。陆鹏眯起眼锁定目标,然后身形一闪,甩开膀子奋起直追。   陆莎也不傻,歪歪扭扭到处乱窜,借着横七竖八的竹子做掩护。每每快被陆鹏抓到,她便尖叫着东躲西躲,如果此时林中有人,估计会被那刺耳的魔音给吓破了胆。   “啊——”一小片空旷的草地上,陆鹏瞅准时机扑倒前方的身影。   “跑啊!你再跑看看!”卑鄙的某人用身子压制住身下的人儿,语气里不无得意,“看我还收拾不了你!”   “我的鞋跑不动,你胜之不武!”   “嘿嘿,能赢就是王道。”   近前是一条小溪,哗哗啦啦欢快地流淌着。陆鹏将外套铺在草地上,以免弄脏陆莎的白衣裳。蔚蓝的天空下,两人并排躺在草地上十指相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笑着,眼皮越来越沉,最终化作梦语消散在唇间。   翠绿的竹叶间有阳光斑驳洒下,在这寂静山林中,偷得浮生半日闲。   一觉醒来已近晚饭时间,陆莎迷迷糊糊揉着眼,推搡着身旁好梦正酣的陆鹏。两人循着原路返回停车的地方,顿时傻了眼,绕着车走一圈,情况着实糟糕。   四个轮胎全被扎破了,这显然是人为所致。可他们无凭无据的,上哪儿找人说理去?更倒霉的是,这地方估计连个修车的地儿都找不着。   “帅哥美女,要住店么?”一个看上去颇热络的小伙子从远处走来。   陆鹏环顾了一下四周,看来今晚肯定是回不去了。   “哥,怎么办?”陆莎紧挨着陆鹏站着。   “咱们跟着他去附近转转,就在这儿将就一晚,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折腾到天黑可够呛。”   陆莎无异议地点点头,抱着陆鹏的胳膊看向朝他们走来的小伙儿。   这片竹海尚未开发成旅游景点,所以周围都是些居民自己搞的“农家乐”,小打小闹还成,要招待大批的游客可不行。内里提供住宿餐点,可以打牌喝茶唱歌钓鱼,娱乐项目还算丰富。陆鹏和陆莎随意吃了些东西,在小伙子的介绍下去了竹海附近的商业小镇打发时间。   小镇并不热闹,陆鹏牵着陆莎进了一间取名“竹缘”的水吧,内里只有五张小桌而已。选了一处放有小假山的位置坐下,店里唯一的服务生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   “帅哥美女,喝点什么?”   小地方的东西难免小家子气,这样一间水吧,居然连个像样的价目单都没有。服务生伸手一指,只见柜台边上立了一块小黑板,上面总共就只有五种酒水,从名字上根本判断不出那是什么。   “我们第一次来,不如你给点建议吧。”陆鹏从来不为这些小事烦心,即使人生地不熟。   服务员瞟了一眼墙上的小钟:“十分钟后就是本店的活动时间,到时候会送上本店特别酿制的杨梅茶,帅哥可以带着美女参加游戏。”   “游戏?”陆鹏和陆莎异口同声。   “是的,五张桌上的客人比赛,谁先喝完一整瓶杨梅茶,就有机会获得‘竹情’免费券一张。哦,对了,你们第一次来大概不知道,‘竹情’是一间歌吧。”   “歌吧?是唱歌的地方?KTV?”陆莎好奇地问。   “是的,我们这儿地方小,‘竹情’已经算是上得了档次的歌吧了。”   陆鹏对比赛兴趣缺缺,陆莎倒是一脸兴奋等着杨梅茶端上来。可那一大蛊暗红色的东西送过来的时候,她的脸色比那杨梅茶更暗。   “不是一瓶么?这个是什么瓶子?”坛子大小的酒瓶看着就令人发怵,陆莎朝服务生摆摆手,想临阵打退堂鼓了。   “杨梅茶虽然带了些酒味,但大体还是以茶为原料,对身体有益。美女帅哥,试试吧。”自顾自放了两根半米长的吸管在酒瓶里,服务生走到柜台前准备进入倒计时。   游戏在二十分钟后结束,陆鹏这一组稳坐最后一名的宝座,酒瓶中的杨梅茶只喝了不到三分之一。陆莎只是咬着吸管装装样子,那不到三分之一的量全是陆鹏一个人扛下的。   ***   夜色未央,一轮娥眉月挂在天空,投下淡淡的晕黄。   一直在小镇徘徊到将近十点,镇上的店铺陆陆续续打烊了,陆鹏牵着陆莎徜徉在巷子里寻找过夜的地儿。   陆莎揪着皮带上的小珠子摩挲,心下却是惶惶不安的。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脑海里飞过万千思绪,最终拧成一股纠结的麻绳。   “哥,你看,‘竹情’在那儿!”忽然发现前方一块被七彩霓虹灯映亮的招牌,陆莎摇了摇陆鹏的胳膊。   “嗯。”陆鹏漫不经心应了一声,显然也在走神。   “要不,咱今晚去唱通宵吧?”   陆鹏停下脚步:“你不累么?”   “不累不累,好不容易夜不归宿一晚,睡觉多没意思。”   陆鹏借着月光看进陆莎的眸子里,不放过任何一丝情绪。懂了她的意思,陆鹏微微一笑:“那可先说好,我只做听众。”   “竹情”里的设备和装潢确实在这小镇上首屈一指,陆鹏要了一间小包厢,服务员送来水果拼盘和饮料便退出去了。   包厢里除了沙发和茶几,还有一张一米多宽的太妃椅,陆鹏懒懒地躺了上去,闭目养神。陆莎兴冲冲点了一大堆特别来劲儿的歌,一首接一首唱得不亦乐乎。   独角戏终归是长久不了的,十几首歌下来,陆莎倦了,也觉得特没意思。她放下话筒过来邀陆鹏一起,生拉硬拽把他拖到了沙发上。   晚上喝的杨梅茶全憋在肚子里,陆鹏蔫蔫的没什么精神,话筒递到唇边就敷衍地哼哼几声。在沙发上捡了个遥控器,他胡乱按了几下,包厢里的灯光随之变换,有时竹叶纷飞,有时星光点点。   黢黑的包厢里有一点两点的星子从房顶的四个角上滑落下来,陆莎的脸在星光下若隐若现,恍惚的模样显得更美。   手臂覆上纤腰,陆鹏将她揽进怀里。陆莎依然唱着她的歌,只是好像有些找不着调。陆鹏从身后环住她,俯下的唇边吻边推开了她裙衫的肩带。   “哥……”陆莎的声音在话筒里颤抖。   “把话筒关了。”陆鹏轻轻啃噬着她的肩头,声音里带着蛊惑。   背上时轻时重的啃咬搔得陆莎又痒又羞,陆鹏把她抱在大腿上,却不让她转过身。衣裙褪下半截,胸衣背后的暗扣已经被他打开,整片白皙的裸背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眼前。   陆莎拖着衣裙覆住胸部,背后炽热的唇舌游走在她每一寸皮肤上,狂跳的心似乎下一刻就会休克。陆鹏也不好受,扭过她的头迫不及待寻找着渴望已久的粉唇。   唇齿相依,身体与灵魂达到共鸣。   心急如焚的陆鹏将陆莎推倒在沙发上,裙摆撩开,白色小蕾丝被粗鲁地扯至脚踝,他半强迫地顶开了陆莎的双腿。   “哥……不……”   陆鹏覆身上去,手和嘴都陷入了疯狂的状态。他捏着她胸前的红蕊搓揉,直到听见她疼痛的呻吟才略微放松手劲。   陆莎不停地推拒,脸上布满痛苦与折磨:“哥,疼……”   “是疼还是舒服?”陆鹏啃咬着陆莎的脖颈,一些痞里痞气的话语低低喃在她耳畔,“叫出来,疼就叫出来……”   “疼……你的皮带……疼……”陆莎的手朝下摸到陆鹏的腰间,笨拙地扯他的皮带,大约是皮带上的铁扣磕着她疼。   “乖,把它解开。”陆鹏轻声诱哄,舌尖卷在陆莎的红蕊上,然后一口含住猛力吸吮。   又是一阵绵长而放`荡的呻吟,陆莎挺着腰想把身上的陆鹏撞开,却更加令身上的男人疯狂。裂帛的声音被包厢里的音乐声掩盖,陆莎只觉身上一凉,接着便是火热的胸膛紧贴上来。   “嗷——”陆鹏感觉身下的欲`望被陆莎狠狠抓了一把,虽然隔着裤子,却还是敏感得颤抖。他扑在她身上喘着粗气,“你是想弄死我么?”   陆莎眼中有泪,迷蒙的目光中带着怯意:“疼……”   意识到自己过于粗鲁,陆鹏安抚地吻了吻她的眼,她的鼻,滑向唇畔的吻却停了下来,手在她的大腿根摩挲:“小莎,可以么?”   彼此心知肚明这一声“可以么”意味着什么,陆莎犹豫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这一小小的放纵已经鼓舞了压抑不住的某人。   “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一记绵长的柔吻,陆鹏把外套覆在陆莎身上,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匆匆出了包厢。   等他捏着一盒避`孕`套回到包厢的时候,沙发上的人儿呼吸均匀,长而密的睫毛投下羽翼般的阴影。   她居然睡着了!   领悟到这一事实的陆鹏恨不得立刻将陆莎摇醒接续先前未完的激情,他几乎是顶着个帐篷出去,现在身下依然紧绷。   人说**苦短,然而一个人的夜却是如此漫漫呐!   作者有话要说:驾照路考,这两天被师傅拉出去苦训了,更新有些慢,抱歉~~   晋江吞掉了一部分亲给我留的评,我在后台回复了,其中有好几个新霸王啊!   看在顶着明天去考试的压力还来码字,大家鼓励一下,撒花留言吧~~   保佑我明天一切顺利~! ☆、36夏(4)   无法远离尘嚣,就当回归现实。   坐在薄绍的车里,陆鹏将昏昏欲睡的陆莎揽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护着她浅眠。薄绍边开车边从后视镜里偷偷观察后座的兄妹俩,掩藏不住的疑惑在眉间打了个结。   陆鹏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薄绍是自个儿兄弟,他信得过。这不,他的车被撂在那片竹林外,他第一个联络来江湖救急的也是薄绍。   可怜薄绍脆弱的心脏暂时还没办法承受这猛烈的一击,哥哥喂,咱玩儿归玩儿,好歹不朝自个儿人下手呐!看看眼前,想想过去,薄绍终于明白为什么陆鹏对林海那么恨之入骨了。   把陆莎送回家歇息,陆鹏和薄绍到了“陌”,彼此之间需要一次深入的开诚布公。   “说说吧,怎么个情况?”薄绍点了根烟,双臂展开靠在沙发背上,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渐渐缓了过来。   “你不是都瞅见了么,别告诉我你不懂。”陆鹏点着烟,把打火机扔回薄绍身上。   平时吊儿郎当满肚子坏水儿的薄绍难得面色凝重了起来,直直看进陆鹏眼睛里:“小鹏,你这回可是玩儿大了!”   “我是认真的。”   “认真?你小子疯了,那是你亲妹妹!”   “亲妹妹又如何?大不了不要孩子,反正我对小孩儿也没什么想法。”   “……”薄绍弹了弹烟灰,又沉思了一阵儿,“别幼稚了,你们这样的关系,哪儿能容得下你们?”   “薄绍,不瞒你说,我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想过这个问题,只要她肯跟我在一起,我们不要孩子,我带她远走高飞,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儿逍遥快活一辈子。”   薄绍揉了揉眉心:“你那是十几岁孩子的天真想法,现在你都快三十了!远走高飞?在E市有你家老爷子撑着,你翻了天也没人管,可到了外头,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陆鹏笑得随意:“那些东西,我本身也没多大兴趣。我这人忒自私,只要自己舒坦就行。”   “看你这样子,是有打算了?”凭着从小到大的默契,薄绍说得很笃定。   “你先前不是说想把这酒吧楼上也顶下来做成豪华酒店么?算我一份儿。”   “嘿,怎么着,想赚足钱带着小莎妹子跑路?”   陆鹏弹掉手中的烟屁股,但笑不语。   “就咱俩也不成呐,那可得不小一笔钱。”   “找琦琦吧,她在银行,应该有法子。”   说到洛琦,薄绍刚才还饶有兴致的表情瞬间黯然下来。包厢里本就光线暗淡,他那一闪而过的落寞让两只眼都失了神采,陆鹏看得是一清二楚。   “你小子和她怎么着了?”   薄绍撇撇嘴,掀了掀唇没吱声。   陆鹏最见不得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样子,抓起桌上的空烟盒飞了过去:“你他妈还跟我这儿藏着掖着呢?”   一刻之前还蔫蔫的薄绍忽然狂性大发,猛踢了面前的小茶几一脚,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在包厢里回旋:“你以为我乐意!那女人的心里就只容得下你,我他妈在她面前就只有犯贱的份儿!”   薄绍内心积攒的怨气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了,看他如火山喷发一般灼灼的双目,陆鹏清楚,薄绍这次大概是真栽了。   “琦琦她爸可是洛允辉,你小子别一时昏了头!别说洛琦不搭理你,即使她对你有点儿什么,她爸那一关你也甭想过。”   薄绍这一听,心里不乐意了:“凭什么不让过?你小子也没哪儿比我强。”   “关键是,她爸也看不上我……”   陆鹏说完这话,两个大男人沉默以对,目光交会中蓦然领悟到一种惺惺相惜同病相怜的感觉。   “洛允辉咱先撇一边儿,咱们打个商量,我帮你瞒着你和小莎妹子的事儿,你也得帮哥们儿我修成正果。”   “怎么帮?”陆鹏戒备地盯着薄绍,这小子又开始冒坏水儿了。   薄绍朝他一挑眉,嘴角勾起的弧度在似笑非笑之间,那一脸奸臣的表情真是诠释得惟妙惟肖。   ***   在竹林子那边折腾一宿,第二天回来肯定赶不上准时上班,何况陆鹏还不紧不慢去薄绍的酒吧坐了坐。自知会被何小叶批一顿的他上餐馆打包了三只酱板鸭,提溜着去了工地。他可想好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何况何小叶是文化人,绝不会和他动粗的。   才这么想着,工地不远处的废墟里,陆鹏瞅见发了疯往文昌胸口砸拳头的何小叶,背脊上窜起一阵凉意,心下也跟着发虚。就他目测判断,文昌每被砸一下,身体就微微往后一晃,那力道绝对轻不了。   若是平时,好奇加八卦,陆鹏绝对会去偷个墙角听听。可今儿个时机不好,他攥了攥手里的酱板鸭,还是继续朝工地方向走。先跟大伙儿打好关系,待会儿民心所向,何小叶也奈何不了他。   大约半个钟头之后,工人们已经把三只酱板鸭分尸完毕,陆鹏给何小叶留了两根鸭脖子聊胜于无。远远的,何小叶独自一人从废墟走回来,文昌不知去向。   “何组长,还没吃饭呢吧来来来,都给您备好咯。”陆鹏把盒饭连同鸭脖子双手奉上,也不嫌自己笑得多谄媚。   何小叶虽然面无表情,但还是可以寻到一点儿刚才歇斯底里的痕迹。她额前的头发过于凌乱,眼角还有残存的泪痕,最最重要的是,她没有用睥睨的眼神盯着陆鹏看。   “怎么现在才来?”何小叶嗓子有些哑,低着头接过陆鹏手里的餐盒,兀自在砌了一半的矮墙上坐下。   “额……”陆鹏想诹个像样点儿的理由,可脑子一时转不过来,“那个,我生病了。”   何小叶抬起头,像是会看面相般打量了他几眼:“生病了怎么不在家休息?”   “那哪儿成啊?”听出何小叶语气不犀利,陆鹏赶紧表态,“小病小灾的不稀罕,隔两天自己就好了。”   “哦,那怎么搞到现在才来?”   “……”陆鹏被堵得一口气接不上来,攒着拳头假意咳嗽两声,“这小病不治也会拖大的,所以我还是上医院让大夫瞅了瞅,所以晚了。”   陆鹏在心里觉得自己就他妈的是个天才,这没影儿的话愣是让他给圆上了。何小叶也没再追问,低着头只顾挑白饭吃,跟数米粒儿似的,两根鸭脖压根儿没伸过筷子。   女人的心思,男人要么一目了然,要么猜到死也猜不出来,何小叶之于陆鹏绝对属于后者。近来的一些事让陆鹏渐渐看出了些端倪,这何小叶和文昌,莫非真的偷偷摸摸好上了?可是,文昌那天不是带了个闺女么?婚外情?   陆鹏搓着下巴假模假样拿了根棍子东比划西比划,心思老早飞了。文昌这小子是死哪儿去了,害他一个人在这儿瞎琢磨。   ***   下班回到家,今天的陆宅着实热闹,陆浙淮在家,杨木易也在,洛允辉更是稀客。冯仪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杨木易和陆莎时不时给她打打下手。   多数时候洛允辉来陆家都是工作上的事,今儿个也不例外。办完事刚好赶上吃晚饭,冯仪殷勤留客,他也就不推辞了。   杨木易和洛允辉还是初次照面,洛允辉见他忙前忙后替冯仪摆碗筷端菜,眉宇间生的也秀气,顿生好感,便向陆浙淮打听了一番。得知是故人的儿子,心下便有了思量。   一方长桌,陆浙淮和冯仪坐一起,陆鹏和陆莎坐一起,而杨木易自然就和洛允辉同座,正对面是陆莎。   “大家尝尝这个鸡米芽菜,是木易做的,先开开胃。”冯仪站起身把一盘绿椒炒的芽菜端在手里,每个人面前递了一圈。   杨木易笑容腼腆,洛允辉暗下打量更添一份满意:“好手艺!”   “好吃就多吃点,小莎,别光顾着吃排骨,你看你,最近都胖了。”冯仪夹了一筷子鸡米芽菜强行放进陆莎碗里。   陆莎对体重一向敏感,瞅了瞅手腕,好像是粗了点儿。陆鹏把一块排骨放进她碗里,对冯仪的数落表示不满:“妈,这方面您可得跟洛叔好好学,谁规定女孩子一定要瘦?您看琦琦又漂亮又匀称的,身体还健康,您别老嚷着小莎胖。”   洛允辉被恭维,儒雅的微笑衬出他心情不错:“是啊,这年头的女孩子都嚷嚷着减肥,瘦得竹竿一样,那样可不好。”   冯仪无奈地用筷子敲了敲陆莎的脑袋:“谁让这丫头一根筋偏要跳舞做模特,稍微长点肉就开始咋呼了。”   陆莎摸了摸被敲的头,鼓着腮帮子不能吭声。在这张桌子上,她可不能放肆。   陆浙淮给冯仪布菜,顺便问了问杨木易近来的情况。杨木易一一作答,说没什么特别的事,一切安好。   洛允辉也一句接一句和杨木易聊,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架子丁点儿不露,宛如慈父般关心自己的子女。最后他朝陆浙淮点了点头,颇为赞许:“不骄不躁性子稳,不错。”   那厢大人们绕着杨木易转,这厢桌子底下,陆鹏时不时用脚尖去踩陆莎的脚后跟儿,惹得她怒目而视却又发作不得。陆鹏把脸埋进碗里偷笑,陆莎则故意挑些陆鹏不喜欢吃的菜往他碗里送。   这一幕被桌子对面的杨木易收入眼底,回答长辈们问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冯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抄起筷子又敲了敲陆莎的脑袋:“好好吃饭,闹什么闹!”   陆鹏“扑哧”一声笑得更放肆,陆莎憋红了脸,连冤枉都没地儿去喊。   ***   晚间,陆鹏洗完澡坐在床上玩电脑,冯仪进房拿他要换洗的衣服。陆鹏捡了床边凳子上搭着的外套一起递过去,在竹林的时候蹭了些泥。   冯仪习惯性往口袋里掏了掏,这一掏,可就掏出事儿了。陆鹏买来没用的避孕套被冯仪捏在手里,上头全是些英文字母她看不懂,便凑近了些仔细瞧。   “妈——”陆鹏见他妈一直站在床边没动,抬头一瞅,魂都差点儿给吓没了。眼疾手快把避孕套夺了回来,他想也没想就往枕头底下塞。   “什么东西?神神叨叨的。”冯仪还没看出个所以然,皱着眉头瞪他。   “没,嘿嘿,没什么。”陆鹏不确定他老妈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还是真没看清,脸都快抽搐了。   “贼小子!”冯仪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径自出去了。   当晚躺在床上,冯仪辗转反侧的,心里头总觉得不踏实。陆浙淮伸手拧开床头灯,迷迷糊糊问她怎么了。冯仪说了陆鹏那个事儿,陆浙淮把她搂进怀里:“孩子大了,由着他们自己去吧。”   “小鹏一直都不肯带女朋友回家,我能不担心么?是个什么人家的姑娘总归要给我们看看。”   “那小子精着呢,眼光肯定差不了。”陆浙淮摸了摸冯仪的耳垂,“一转眼,孩子们都大了,我们也老了。”   “你嫌弃我了?”冯仪假装生气,胳膊却紧紧环在丈夫的腰上。   陆浙淮轻笑出声,手指摩挲着冯仪的唇:“我是高兴,老了说明一辈子就要过去了,我终于守了你一辈子。”   冯仪心底一暖,亲了亲丈夫近在唇畔的手心:“咱们还有好几十年呢,你可别掉以轻心。”   昏黄的灯光下,面前的人仿佛陈旧泛黄照片里的缩影,只是老了容颜,白了须发。尽管如花美眷敌不过似水流年,然而只要心中有爱,无论岁月如何沧桑,他和她都会陪伴在彼此身边,同迎日出,共赴西斜。   作者有话要说:   路考之后我完全阴影了,因为考官从头到尾一直在旁边喊:“加油,加档,加油,加档……”   月底事多,更新有些延误了,亲们莫怪哈~ 开心看文,开心留言撒花,不要忘了打分哦~╭(╯3╰)╮ ☆、37夏(5)   莫不是说,男人都喜欢偷偷摸摸的感觉,放浪形骸如陆鹏更是如此。如今的他就像在陆莎身上装了GPS定位系统,无论她在哪个角落,他都能第一时间感应到。   清晨睁眼第一件事,趿拉上拖鞋跑到客厅,只要是餐桌上空空荡荡而冯仪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他便假公济私地去陆莎房里“**”,反锁上房门缠绵到她再也睡不着为止;白天里如果不上班,陆莎又不肯出门,他也听之任之陪着,反正老爷子和老妈是要出门的,他一点都不担心没有独处的时间。   陆莎一开始还弱弱地威胁,说他再不收敛便喊人了。陆鹏才不怕,知道陆莎脸皮儿薄,他故意在厨房或客厅沙发上收拾她,甚至听见客厅门锁转动的声音还不停手,吓得陆莎只好每次乖乖求他去房里。当然,求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陆鹏那双勾人的眸子稍稍一眯,陆莎就没来由得浑身一个激灵。   他们如此放肆,当然不可能次次都安然无恙。有好几次,陆鹏把陆莎堵在房门外的墙上闹她,冯仪就在一拐角的客厅里看电视,吓得陆莎连呜咽都不敢。冯仪偶尔经过看到了,却只当是兄妹俩又在瞎胡闹,早就见怪不怪了,也没往深处琢磨。   令陆鹏懊恼的是,陆莎至今仍然走不出最后那道阴影,总是在关键时候泼他一盆冷水,让所有的热情瞬间戛然而止。陆鹏憋出一身内伤没处发泄,在她身上黏黏糊糊就是不肯收手。   “哥,哥……”陆莎收紧双臂死死地抱着陆鹏的脖子亲吻,迫使他没办法撑起身子剥掉彼此身上的衣物。   “小莎,放松点儿。”陆鹏趴在她身上喘息不已,胸口和下`身的火已经烧得他理智全无,手掌更是隔着陆莎的裤子包裹住她的花心按压揉捏。   陆莎蜷着双腿打颤,手上的力道却不肯松,身子紧紧贴着床被。她额头上的薄汗顺着鬓角缓缓往下流,枕头上浸出一小片湿润的水渍。   “别紧张,哥保证不弄痛你。”都到了这个份儿上,陆鹏也管不得真话假话了。男人在床上必须掌握主动权,刚柔并济才能通向胜利的彼岸。   两个人都不好受,绷着身子在床上角斗。陆鹏明显感觉手下一片湿濡,说明陆莎也已经动了情,两条腿夹得他腰眼发麻。只要他再努力一点……   不是不明白她还没有完全做好心理准备,而是怕她的小脑瓜东想西想之后又缩回乌龟壳里。已经尝到幸福滋味的陆鹏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他计划好了他们未来的九十九步,一旦缺了陆莎这一步,做再多也等于零。   “不要,哥……”陆莎的恳求含糊在呻吟之下,身子一起一伏配合着陆鹏的索吻,指甲深深嵌进他肩膀。   陆鹏吻红了眼,一只手托起陆莎的腰强迫她离开床面,另一只手顺势开始剥她的牛仔裤。陆莎害怕地扭动,双腿开始乱蹬,陆鹏怕弄伤她不敢用蛮劲儿,谁知一个不留神被她踹翻在床下。   疼痛让两人的理智回笼,陆莎缩在床头抱着双腿,眼眶盈泪,脸上更是梨花带雨。陆鹏搓了把脸,默默地望着她。   “就那么难么?”   陆莎闪烁着无辜的眼睛,看得出来还惊魂未定。每次都是这样,她只要装可怜扮无辜就想蒙混过关,“狼来了”最终也会没人相信,同一个伎俩用得太多,必然会失去它原有的效果。   “你就那么想干那事么?”   陆鹏没有像往常一样走过去安抚陆莎,他扒拉了几下头发一脸烦躁,怕再待下去会让气氛更僵,他狠狠甩上门扬长而去。   他想,非常想!   ***   酒是穿肠毒药,亦是知己良友。薄绍看着陆鹏一杯一杯喝得毫无节制,劝慰的话说了一箩筐。陆鹏只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喝,要么滚,其他免谈。   薄绍还能说什么?什么都不必说,陪喝就成。两个大男人坐在无人的酒吧里举杯豪饮,不大一会儿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你他妈不高兴了还能找我,我不高兴了却不能找你……”薄绍拿着空杯向陆鹏讨酒,嘴里嘟囔着。   “干嘛不找?我随叫随到。”陆鹏喝得有些懵,酒倒了一半洒了一半,把薄绍的裤子都弄湿了。   薄绍把杯里的半杯酒泼在陆鹏的裤子上,有些报复的快感:“叫你来看我笑话么?告诉你我搞不定女人,因为那个女人喜欢你……”   “谁?”陆鹏脑袋晕晕地靠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愣,嘴里还在念叨,“她不喜欢我,她要是喜欢我,就不会拒绝我了……”   两个人完全在鸡同鸭讲,陆鹏迷迷糊糊扔了酒杯,歪倒在沙发里睡了过去。薄绍伸脚踢了踢他,见他毫无反应,撑着虚软的身子爬过来,伸手掏出他口袋里的手机。   短信发送成功,薄绍捏着手机,晕乎的脑袋里残存着一丝清明。他不知道自己是要证明什么,明明左心房揪着在疼,却还是要残忍地逼迫自己面对现实。   洛琦几乎是小跑着进了“陌”,目光搜索一阵,很快就锁定了薄绍他们的小包厢。半开放的包厢里放着转角沙发,上面歪歪扭扭躺了两个男人。洛琦跑到陆鹏身边蹲下,伸手不停地拍打他的脸。   “小鹏哥,醒醒,醒醒!”   陆鹏喝得太多,轻轻打着鼾,怎么拍都拍不醒。洛琦环顾一眼四周,视线在滑过薄绍身上时顿了顿,却还是打定主意不去管他。她试图把陆鹏从沙发上拉起来,可惜他不动如山,洛琦没控制好力道,一个趔趄扑倒在他怀里。   手腕处骤疼,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洛琦已经被一股力道钳制住腰,然后便扑倒在另一具胸膛上。   “投怀送抱不要搞错对象。”薄绍抱着洛琦坐起来,钳固在她腰上的手不曾离开。   “短信是你发的?”看陆鹏的状态,洛琦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过来。   薄绍勾唇一笑,目光却相当阴寒:“我给你打电话你说要上班,给你发短信你理都不理,琦琦,我的耐心就要用光了呢。”   洛琦躲开薄绍摸上她脸的手:“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烦我。”   “啧啧,真绝情。”薄绍不依不饶捏着她的下巴逼她面向自己,“我也说过了,休想!”   薄绍的手伸到洛琦的裙下,她穿着深蓝色职业装,看得出来刚从银行赶过来。他就是恨,为了陆鹏,她这么不管不顾,而对于他,她就像是一块千年寒冰,怎么捂都捂不热。   本来他想好了,如果她不来,那么他心里也就平衡了;如果她来,只要稍稍关心他一下,他也就满意了。可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从头到尾都吝啬把目光分给他,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你干什么?”洛琦戒备地盯着薄绍,一把捉住他不规矩的手。   薄绍的手指已经碰到她的大腿根,只是洛琦穿着黑色连`腿`袜,他还需要花点时间。洛琦浑身颤抖,想站起来却被薄绍紧紧禁锢在怀中,他的手正在抠她的丝袜,在最羞人的地方。   “薄绍!你疯了!”   “早就疯了!”   “放开我!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哼,告诉你爸是么?琦琦,上次在酒店,我并不是怕你家老头子才收手,我是怜惜你,想慢慢培养感情。是你不给我机会的……那我也就先小人了!”   陆鹏就躺在旁边,薄绍拉开自己的裤链释放出蓬勃的欲`望对准洛琦的下`身。彼此身上的衣物还完好地穿着,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横冲直撞直奔主题,洛琦吓得浑身打哆嗦,求救的目光一直望着酒醉的陆鹏。   “我不介意你看着他幻想……”   话落,一道狠利的穿刺通遍全身,洛琦痛得喊不出声,只能顺着薄绍施加在腰上的力道一上一下,借着摩擦来舒缓那道破体而入的劲道。   “我恨你……一辈子。”   “恨我……”薄绍阴郁的脸上有隐忍的痛苦,他把洛琦紧紧搂在怀里向上挺身,“你也必须是我的。”   正如薄绍所想,紧张的情况下洛琦是发不出声音的,连呻吟都没有。他望着她扭曲的脸,身下的速度更添几分,直到她咬着唇向后昂起头,黑`丝`袜包裹的双腿有一溜亮光一晃一晃,妖娆而妩媚。   ***   等陆鹏酒醒之后,包厢里已经找不到薄绍的影子。想着他可能是去打理他的生意了,陆鹏也没多想,去洗手间漱了漱口,然后径自离开。   一路揪着眉心,头还是晕晕的,酒后驾驶,遇到交警可就要倒霉了。等红灯的空档,陆鹏无意中看到路边的一家咖啡厅里坐着陆莎,而她对面的人是……林海。   醋意翻涌如海啸,陆鹏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泛白。绿灯亮起,身后的喇叭声他充耳不闻,目不转睛盯着那温婉浅笑的容颜。   在陆鹏的眼里,陆莎就是一只常常朝他挥舞小爪子的野猫,然而在林海面前,她总是一副等待被保护的小白兔模样。女人最擅变身,根据她所面对的人,以及这个人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猛地一脚油门,陆鹏的车如离弦的箭冲出停止线,引来路边不少行人的瞩目。不知又有多少人会看着这辆黑色凌志感叹:有钱人开车都是横冲直撞的。   然而就在陆鹏飞驰而去之后,那厢咖啡厅里,林空空拖着杨   作者有话要说:有亲亲读者抱怨字数太少,我想是因为页面没有完全展开的缘故,我每一章都是3000字或4000字以上。如果看不到,请多刷新几次试试。   有些霸王又开始偷懒了,撒花和留评都不积极,哼哼~~我要罢工抗议! ☆、38夏(6)   陆莎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她原本心情就糟糕,在跟陆鹏闹得不欢而散之后。一个人在街上闲逛,她想逃离那个没有他在的大房子,忘记他刚才摔门而出的决绝身影。   心情不好的时候陆莎喜欢独自待着,或逛商场或东游西荡,让大脑处于完全放空的状态。可没曾想,她在E市活动的范围就这么巴掌大块地儿,走不出多远就能遇上熟人。   如果是在几个月以前,有人告诉陆莎说她某一天会与林海在路上擦肩而过遇而不识,她是万不会相信的。那个卓尔不群带着淡淡清冷气息的男人,只要他一出现,陆莎的心会比她的眼早一步感应到他。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他就迎面站在那儿,只是没穿军装罢了,陆莎却像忽略路人甲一样从他身边走过,仍然沉浸在属于自己的思维世界中。   “莎莎!”   林空空带着欣喜和惊讶的声音唤起了陆莎的注意,他匆匆几步跑到她身边,眼睛里因她而闪烁的亮光永远都那么夺目。   “三宝,你怎么……”话还没说完,陆莎已经发现了林海,滚到嘴边的“在这”两个字硬生生顿在舌尖。   “小莎。”林海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礼貌而疏离。   人来人往的街边,林空空欢欣鼓舞拉着陆莎想跟她说话。林海微微一蹙眉,提醒林空空别忘了和杨木易的约定。杨木易替林空空去拿落在吃饭地方的手机,说好了在这附近的咖啡厅等。   “哥,你带莎莎先去咖啡厅吧,我去找木易。”林空空把陆莎推向林海身边,一溜烟儿小跑着离开。   尴尬的一对男女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彼此不说话也不瞧上一眼。男人手里提着几个购物袋,分明是贴心的举止,然而他眉宇间的冷然却又是那么一目了然。女人兀自站在他身旁,脚尖指向的是远离的方向,从心理学上分析,她这是并不愿和男人待在一起的暗示。   咖啡厅是个适合打发闲暇时光的好地方,只需点一杯咖啡便可舒舒服服吹着空调,将尘世的喧嚣与繁忙隔绝在外。这个地方是不适合林海的,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他已经抬起手腕看了三回表。   陆莎用小勺徐徐在咖啡杯里打圈儿,脸上莫名浮起一丝暖笑。林海无意中瞥见,面部紧绷的肌肉不由自主也跟着松懈下来。   “新婚愉快么?”陆莎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来了聊天的兴致,虽然这个聊天对象选得并不好。   林海先是诧异了一瞬,打量陆莎极细微的表情,在没发现任何异样的情况下坦然回答:“还是老样子。”   不是敷衍,确实是老样子。婚姻之于林家的人来说无非是人生必经的一个过程,无所谓愉快不愉快。   陆莎垂眸,盯着咖啡上的漩涡,似乎又走神了。陆鹏曾不止一次地骂她犯贱犯傻,贴着个木头疙瘩当宝贝。她当时怎么想的?哦,对,她觉得林海这样的男人稳重自持,有责任心肯担当,被他保护的女人一定能幸福。   “新婚燕尔,怎么没看见她?”   “她今天出任务。”   林海提到蒋冉的语气让陆莎以为那只是他的一个兵,莫名的,她居然对那个没什么交情的女人产生了一丝同情。若不是蒋冉,也许她如今依旧执迷不悟,那么该被同情的人也许就是她了。   这个话题开启得不好,要进行下去自然很难。气氛因为突来的安静又变得僵硬起来,幸而林空空已经找到了杨木易,拖着他兴冲冲坐到陆莎身边。   “莎莎,你下午打算去哪儿?”   “额……”这问题陆莎没想过,一时之间回答不上来。   “三宝,咱们一会儿就该回去了,哥下午还有事要处理。”林海哪能不清楚林空空那点儿昭然若揭的想法,他不希望林空空黏着陆莎。   “哥,你有事就回去吧,我今天休假,不想那么早回。”   “不行。”林海严肃起来,连声音都带着威吓。   “哥,你就让我多玩一会儿吧,你看,这不是还有木易陪着我吗?我保证天黑之前安安全全回部队。”   林海将目光转移到杨木易身上,后者没有表态,一副等待命令的表情。杨木易和林空空的关系好得让林海都觉得匪夷所思,林空空虽然单纯,但也是敏感的。就像蒋冉,已经在林家和林空空相处了一段时间,然而林空空对她却从无好感。   “木易,你下午有别的安排么?”   杨木易摇摇头:“没有。”   “那……”林海犹豫着。   “林大哥,你有事就去忙吧,天黑之前我会把空空带回去的。”   林海拍了拍杨木易的肩膀,率先买单离开。   ***   林海走了,林空空的自由却没有持续多久,林夫人的一通电话把他叫回了家。杨木易和陆莎目送他进了林宅,剩下他们两人不知道该去哪儿。   去无可去,陆莎只好提议回陆家,杨木易也无异议,他撑着太阳穴靠在出租车的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折腾了一上午,陆莎没吃什么东西,一回家就翻冰箱。杨木易看厨房里放着冯仪买回来未处理的菜,便卷起袖子说他来做。在陆莎眼里,杨木易毕竟是客,让她坐在客厅里优哉游哉等吃她可做不出来。   好心办坏事,有陆莎置身的厨房让杨木易更加手忙脚乱,可他又不好板着脸孔把她轰出来,只能耐着性子替她收拾残局。   让她洗洗葱,她翘着兰花指一点儿一点儿地掰,看得杨木易肝火直冒;让她淘个米,她把米泡一泡,倒掉水的时候差点儿把米都倒出去了;杨木易放油炒菜,她非得端着盘子在一旁打下手,油渍从锅里溅出来,不过炸到她手臂上一星半点,她就大呼小叫打烂了手里的盘子。   一顿饭做下来,杨木易觉得比在部队执一整天的勤还累人。陆莎看着他做出来的一盘盘菜肴,眼底溢满崇拜。   盛情难却,杨木易本是吃过午饭的,却还是被陆莎强拉上饭桌。他捏着筷子象征性夹点菜,吃得漫不经心。   “木易,你的手艺真不错。”   “好吃就多吃点。”   杨木易学陆鹏的样子给陆莎添菜,陆莎顿了顿,表情有些尴尬。她其实有轻微的洁癖,杨木易的筷子刚刚已经送进过嘴里,此刻又给她夹菜……   “怎么了?”故意装作没看到陆莎脸上滑过的一丝嫌恶,杨木易又夹给她一些她不爱吃的东西放进她碗里。   “没……没什么。”陆莎埋头扒了几口白饭,咽得有些牵强。   “慢点儿吃。”杨木易的语气温柔一如呓语,他隔着桌子伸出手,把陆莎嘴角边的一粒白饭揩掉。   亲密的动作落入刚从房间里出来睡眼惺忪的陆鹏眼里,他斜倚着墙壁看饭桌上两人的互动,嘴角带着冰冷而讥诮的笑。   “小鹏。”杨木易面对陆鹏而坐,不经意抬眼便注意到了他,“吃饭了没?”   陆莎一阵发毛,她没想到陆鹏会在家,更还没做好足够的准备怎样面对他。   陆鹏兀自走到桌旁,大喇喇用手拈了一片黄瓜送进嘴里:“木易,城里人吃饭不兴放这么多盐的,你们乡下人口重。”   这是陆鹏第一次用这样赤`裸`裸的语气说杨木易是个乡下人,杨木易听完他的话脸色惨白,僵硬的手指甚至捏不稳筷子。   “是么?那我下次少放点。”   “习惯这种东西,不是说改就能改的……”陆鹏故意拖长尾音,语气散漫得仿佛是在聊无关痛痒的天气一般。   “哥!你说这些做什么?”陆鹏语气里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听得陆莎都不舒服,她顾不得两人之间的矛盾,开腔帮杨木易。   “我说什么了?”陆鹏故作无知。   陆莎咬咬唇,没办法重复他刚刚略带羞辱的话语:“木易,咱们吃咱们的,别理他。”   杨木易放下筷子,脸上的血色还未恢复:“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陆鹏也跟着往门口走:“别忙啊,我开车送你。”   ***   副驾驶座上的杨木易垂着眼帘一路无话,陆鹏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抽烟,眉峰微拢。刚才饭桌上剑拔弩张的气氛延续至车内,两人各怀各心事。   “怎么,生气了?”陆鹏吐出一口烟圈,依然目视前方。   “没。”杨木易把身子靠向椅背,抬起一只胳膊挡住眼睛,一副很累的模样。   陆鹏把车停靠在路边,拉上手刹转而面向他:“我想知道你对小莎是什么个看法?”   杨木易摇摇头:“没有看法。”   “别给我这儿敷衍。”陆鹏一把扯下杨木易挡住眼睛的胳膊,“木易,我只提醒你这一次,离她远点儿。”   “怪了,不是你说,你妹妹就是我妹妹的么?”   “骗谁呢?你看她那眼神,是看妹妹么?”陆鹏盯着杨木易,不让他有一丝撒谎的机会。   “我看她的眼神和你一模一样,不是妹妹是什么?”   “……”   没成想被反将一军,陆鹏被杨木易堵得说不出话来。面前这个人明明还是乡下那个质朴的杨木易,然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却让陆鹏感到不安。   “我是小莎的亲哥哥,你毕竟不是。”   “我也不打算做她的亲哥哥,冯阿姨说小莎没有男朋友。”   “你敢!”陆鹏怒不可揭地吼道。   “为什么不可以?”杨木易毫无惧色迎视着陆鹏的目光。   “别他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要敢把歪脑筋动到她身上,我让你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油门踩得震天响,陆鹏没再给杨木易任何说话的机会。千算万算,他居然没发现杨木易对陆莎的心思。原以为杨木易来自农村,身上与生俱来的自卑感会让他对陆莎这类城里的大小姐望而却步。   陆鹏现在有点儿悔不当初,私心里,他最初把杨木易弄到城里来,一方面是想帮他,另一方面也确实想过撮合他和陆莎。那时候陆鹏不知道自己会勇敢地向陆莎坦诚心意,只想找个靠得住的人照顾她一辈子,远比陆莎一门心思单恋林海要好。   太投入在自己的思绪中,陆鹏没有留意到身旁的杨木易紧握双拳,眼里那汹涌澎湃的波涛。   作者有话要说:弱弱地来更新鸟~~不许扔东西砸我!   这几天忙着考驾照和搬家,整天顶着大太阳在外跑,亲们体谅体谅哈~   好在第二次路考顺利通过,现在只要挪到新窝去就成了~   亲们看在我奔波劳苦的份上,撒花留言不要手软哇~~ ☆、39夏(7)   杨木易三两句似真似假的撩拨让陆鹏心里窝火了一阵儿,然而缓过那股劲儿之后,陆鹏却有了其他的思量。   陆宅客厅里,陆莎一会儿看看电视一会儿瞄瞄陆鹏,心思两头转。通常这种时候,陆鹏总是想方设法粘着她,哪怕被她勒令保持三米以上的距离,他也会用轻佻的目光骚扰得她不得安宁。   今天倒是怪了,陆鹏不仅没有偷瞄她,还侧卧在单人沙发上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瞧。若是他喜欢的竞技类比赛也倒罢了,偏偏是些介绍女人服装、鞋子、首饰的电视广告。   “哥。”陆莎斜着眼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哥!”加大分贝,陆莎又叫了一声。   “嗯?”陆鹏双手枕在脑后,眼睛没有离开电视。   “……”没料到他是这样的态度,陆莎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话,“我要喝水。”   陆鹏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饮水机,桶里的水已经没有了。他起身走过去,将放在一旁备用的一桶纯净水换了上去。陆莎巴巴地等着,以为陆鹏会将水倒好送到她手上。   “好了。”陆鹏试了试开关,确定可以出水。   “……”陆莎盯着躺回沙发上的陆鹏,恨不得将他凌迟一百遍。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人,闹个别扭还真来劲儿了,对她不理不睬耍幼稚。   大小姐脾气也不是好惹的,陆莎抱着胳膊靠在沙发上跟陆鹏死磕,看谁耗得过谁。十分钟过去了,谁也没有动;十五分钟过去了,陆鹏依旧好整以暇沉浸在电视广告主持人黄鹂般的嗓音中;十八分钟一到,一只拖板鞋从天而降砸在陆鹏的头上,与此同时陆莎光着双脚气呼呼回房去了。   ***   越往七八月走天气越热,城建局的工程却半点耽搁不得。局里给工地上配了几个大电扇,敞着衣服“呼啦呼啦”享受一刻,再干起活来也越发有劲儿。碍于有何小叶这么个女性同胞在,小伙子们都不好意思光着膀子,含蓄点儿地穿T恤,稍微奔放点儿的直接套背心。   文昌是唯一穿着衬衫来工地的人,汗湿的衬衫下也不是真空,陆鹏多看他一眼都得替他热。最近这小子不知道是烧了什么高香,何小叶对他明显包庇袒护,上班纯粹属于走过场,来得比谁都迟,闪得比谁都早。   “脱了脱了,你也不怕捂出痱子。”陆鹏走到风扇前,扯了扯文昌身上的衬衫。   文昌眼神一闪,这才注意到身边的陆鹏:“你太平洋来得啊,管得真宽。”   “一大老爷们儿捂得这么严实,你有病吧你!”   “唉,被你看出来了……”文昌眉眼微垂,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真的啊?什么病这么不抗冻啊,大热天还得捂着,还是……你身上长了什么奇怪的玩意儿?”陆鹏说着就要伸手扒文昌身上的衣服。   “哎哎哎,我说你也不怕我是传染病呐?”   陆鹏挑眼一笑,显然心中锃亮:“你要是传染病,那何小叶早八百年就染上了,成天你俩那个黏糊的,就差长一块儿了。”   “我说你成天正事儿不干,老盯着我干嘛?”   “瞧你这话说的,你看你看,刚刚过去那个工人都在看我们呢。我可对你没兴趣,我看的是你和何小叶,不是你。”   “无聊。“文昌说着就要走,又被陆鹏一把拉住。   “那咱聊点正事。”   “你能有什么正事?”   “我和朋友打算搞个酒店,有兴趣不?”风扇前人来人往的,陆鹏把文昌拉到一旁的角落里。   “酒店?”文昌略微沉吟了一会儿,“怎么个搞法?”   陆鹏也不跟他打马虎眼:“说白了就是钱不够,所以我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你可别是一时兴起吧?”   “这个你放心,除了我还有另外一个朋友,他自己经营了一间酒吧,这方面也算有些经验。”   文昌没有立即应承下来,说回去考虑看看。陆鹏也不急,先把话撂在这儿,等文昌想好了再答复他。   不是陆鹏八卦,文昌和何小叶这阵子的关系确实比较微妙。平时三句话说不上的两个人,近日来却每每同出同进。大约是怕影响不好,下班后文昌总是在工地附近的某个地方等着何小叶,恰巧被陆鹏撞上过几回。   陆鹏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除了跟当事人碎嘴几句,其他时候他都是守口如瓶的。佛家有云,不可说,不可说,一说便是错。文昌的舅舅是何等人物,他舅舅的岳父又是怎样的角色,凭何小叶这种没身家没背景的小罗罗,恐怕……   ***   文昌那儿还没得到准信,以防万一,陆鹏决定先去找洛琦,如果资金真的不到位,向银行贷款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银行工作人员告诉陆鹏,洛琦这些天病了,一直没来上班。陆鹏犹豫着要不要上洛家瞧瞧,一想到洛允辉,他总觉得洛家就跟龙潭虎穴一般,能不去还是不去吧。   开车绕了个弯儿,陆鹏到了“陌”,问了一圈儿服务员都说没看见薄绍。平日里势必要跟酒吧共存忙的家伙居然不在,这还真是稀罕事。稍稍坐了会儿,陆鹏觉得无趣,甩着车钥匙径直走人。   现在的他也着实可怜,似乎连个栖身的地方都难找。家里还有个小妮子跟他别扭着呢,没事找事都得削他一顿。   陆鹏其实没跟陆莎置气,只是被杨木易一语惊醒,他看陆莎的眼神太过热切,既然杨木易会察觉,那么其他人也终究会看出端倪的。他现在还没有准备好,便只能藏起锋芒,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来陆鹏也算是用心良苦,可惜陆莎不觉得。小妮子一犯起脾气来,那可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干劲儿。这不,又把他堵在厨房门口了。   冯仪拎着饭盒给陆老爷子送饭去了,留下兄妹俩在家。吃完饭,陆鹏相当自觉进厨房刷碗,岂料陆莎叉着腰横在厨房门口,一副斗鸡的模样。   “让一下。”陆鹏好脾气地开口。   陆莎朝房顶翻了个白眼:“和谁说话呢?”   陆鹏在心里偷笑,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小莎,让让。”   大小姐哪是这么好打发的,嘴角一撇又不满意了:“肯搭理我了?不耍幼稚了?”得寸进尺,陆莎从小就爱这一招。   “让一让行么?我这手里还拿着东西呢。”陆鹏颇无奈地抬了抬双手,示意陆莎他正忙着。   不情不愿挪开了身子,陆莎背贴着厨房的门给陆鹏让出可以通过的空间。他的手臂滑过她的胸前,陆莎“蹭”一下红了脸,陆鹏却像没事人一样堂而皇之过去了。   晚上陆鹏基本上都在自己房间活动,客厅属于冯仪和陆莎,书房属于陆浙淮。在城建局待久了养成的看报纸习惯,这会儿到了工地上没得看,只好天天晚上回家上网。   房门被叩响,陆莎也不等里头的人回个话就推门进来了。   “妈做了凉糕,叫你出去吃。”声线平板,陆莎站在床边宣布老妈的懿旨。   “不用了,你们自己吃吧。”陆鹏飞快点击手中的鼠标,显然没把陆莎的话当回事。   不知怎么的,陆莎一时就恼了,伸手把陆鹏的电脑合上:“嘿,我说你还来劲是吧?”   “来什么劲?我说不想吃,你出去吧。”陆鹏摆摆手,在陆莎看来那就是不耐烦的表现。   她本来就为公司服装展的事烦,回到家还得看陆鹏的脸色,心里头的委屈连找个人说说都不成。面前的男人就是这么阴晴不定,她都和颜悦色表示求和了,他却还梗着脖子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随手抓起床上的枕头,陆莎咬着唇一下一下往陆鹏脑袋上砸,陆鹏抬手去挡,陆莎不管不顾,差点儿把电脑给掀到地上。   房门开着,陆鹏生怕这边儿的动静把冯仪给招来,赤着脚冲下床把门给反锁上。陆莎拿着枕头一路追到门边,手上的力道只增不减。   “喂喂,行了哈,还打上瘾了是吧?”陆鹏一把夺下枕头,他是让着她,软趴趴一枕头,能有什么杀伤力?   枕头被抢了去,陆莎抬脚就朝陆鹏的小腿踢,只是她忘了自己是光着脚的,大拇指生生戳在陆鹏的小腿骨上,疼得她抱着脚蹲在地上。   “怎么了?”陆鹏见势不妙也赶紧蹲下,手还没碰到陆莎就被她一下子挥开。   “我看看,别伤着哪儿了。”   “不要你管。”陆莎扶着墙站起来,疼得“嘶”了两声,想绕过陆鹏去开门。   在心底叹了口气,陆鹏一把将她打横抱在怀里,径自走向他的床。陆莎在他怀里又是扑腾又是捶打,闹得不可开交。   “别跟我这儿装好人,瞧见我这样,你心里正偷着乐吧!”   “是,乐翻天了,那我去把妈叫来给你上药。”陆鹏说完作势要走,陆莎一听急了,想也没想就从身后搂住他的腰。   “哥——”软软的呢喃,陆鹏还哪里来的硬气?   陆莎大拇指的指甲紫了一截,陆鹏小心翼翼给她上了些药,然而还是一碰就疼。陆莎皱眉眯眼,不自觉地缩着腿。陆鹏于心不忍,将她抱在腿上细心安抚。   终于,他又恢复了这副温柔的模样,陆莎目不转睛盯着他的眼瞧,估摸不准他只是一时转性还是真的不跟她计较了。   陆鹏眼角的余光没有忽略陆莎的注视,他没有和她对视,只将目光放在她受伤的脚趾上。   “哥——你别不理我,成吗?”陆莎的声音近乎哀求,和她颐指气使的嚣张劲儿大为不同。   “没有不理你。”陆鹏笑着顺顺她的发,继续给她揉脚。   “哥,你要是想……”陆莎的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钻入陆鹏的衣服下,生涩又胆怯地徘徊在他的腰间。   “小莎!”陆鹏赶紧扯出她的手,眼底的眸光一时间晦暗不明,“我不想。”   “你生我气了?”见他这样,陆莎心头的担忧更甚。   “没,真没有。”   “你就有!”顾不了脚上的疼痛,陆莎将陆鹏扑倒在床上,不由分说吻上了他的唇。   软玉温香在怀,陆鹏早就心猿意马了,然而面对陆莎突如其来的吻,他却只是怔愣地倒在床上任她啃咬。陆莎毕竟经验不足,在他身上作乱了两下,见他毫无反应,刚才那股劲儿就过去了。   “起来好吗?”他不动,她也不动,两人一上一下对视着。   陆莎两只手撑在他的胸膛上,急切地想看清楚他眼里的神情:“哥——”   瞧见她眼底的慌乱,陆鹏的心软得一塌糊涂的,托住她的后脑勺按向自己,唇与唇再次相贴。陆莎难得这般配合,陆鹏轻声诱哄她伸出舌头,她也乖乖的,任他将她的舌尖吸入嘴里咂摸。   太过于专注,等陆鹏气息不稳松开陆莎的时候,竟然发现这小妮子在接吻中手还没闲着,不知不觉就把他的衣服扣儿给全解了。   一个猛劲儿撑起身子,陆鹏反将陆莎压在身下,手指流连在她樱红的唇瓣上:“小莎,哥不想逼你,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清楚,如果你愿意跟着我,那么,你就得真真正正属于我,只属于我……”   低吟的嗓音回旋在陆莎的耳畔,耳垂上湿热的气息挥之不去。陆鹏的舌钻入她的耳内,一点一点,用磨人的速度细细搜刮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久没更,某弦颤巍巍怕挨打~~   稍微解释一下,这几天搬家,新住处拉网线花了三个工作日,所以没有更新~~   上一章的留言没有回复,到时候和这一章的留言一并吧~~   亲们想象一下,某弦坐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行李中间抱着电脑写文的状态……唉,心酸呐   我去收拾了~亲们看文开心,不许霸王我,要打分留言哦~~ ☆、40夏(8)   陆鹏所谓的给陆莎一段时间考虑忘了定期限,究竟三五天还是三五年,这其中的差别可是大了去了。陆莎又是个磨叽性子,不推不拉就不走,能拖一时是一时。   恰好陆鹏这一阵儿也忙,白天在工地上跑,下了班还要忙着找薄绍。这小子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手机不开,酒吧也不顾,不知是躲到哪个旮旯里逍遥快活去了。找得烦了陆鹏不禁在心里啐他,一到干正事儿的时候就掉链子,等真开了酒店,绝不能让他当一把手。   又是徒劳无所获的一天,陆鹏揪着眉头拿钥匙开门,冯仪和陆莎都在客厅里坐着。   “哥——”陆莎见到他眼前一亮,刚想起身却又被冯仪拉了回去。   “别想溜,好赖给我个话。”   陆莎将求救的目光射向陆鹏,陆鹏不明就里,踱着步子走到沙发边,饶有兴致地听她们在聊什么。   “你没有男朋友,木易这孩子秉性好,能干,两人试着交往交往说不定真有感觉呢。”   “妈,我说了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咱们是占了先机,你可得抓紧,你洛叔对木易的评价不低,别到时候肥水流到别人家的田里去了。”   陆鹏听到这里,脸上已显不愉之色。冯仪根本没空理会他,自顾自拉着女儿的手说交心话:“咱们家也不兴什么门当户对,你要是嫌木易是农村来的,咱就让他入赘,我和你爸还能帮衬着你们。”   “妈!”陆莎无奈地瞅了瞅自家老妈,“您这剃头挑子一头热,也不问问人家木易的意思。再说了,木易他爸一个人在乡下呢,您让木易入赘,这也太不实际了。”   冯仪眼神黯了黯,眸中的热乎劲儿稍褪:“这个不用你操心,只要你表个态,其他的事妈来处理。”   陆莎被逼得没辙,再一次向陆鹏发出求救的讯号。陆鹏的目光有些涣散,似乎并没有专心于母女俩的谈话,这让陆莎尤为不快:“你先操心哥吧,哪有哥哥还没娶媳妇儿,妹妹就嫁人的!”   这句话成功转移了冯仪的注意力,她将目光移到陆鹏身上,后者神游太虚的神情惹得她频频皱眉:“你们俩,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   后来陆鹏私下里问陆莎,冯仪怎么突然焦急着替她找男朋友了?陆莎撇撇嘴,手上正忙着收拾她的行李。   公司承办的服装展即将举行,辗转全国五大城市。陆莎虽然没有入选模特,但也有机会跟随大部队出去见见世面。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哪怕只是当个候补甚至端茶送水的助理。   冯仪见她一副欢欣雀跃的模样忍不住泼凉水,这么多年了,陆莎从没放弃她那不切实际的成名梦,年龄与日俱增,心智却依旧不成熟。说着说着,就扯到了成家的话题上,冯仪这一辈儿的女人讲求的是相夫教子,在她们的观念里,家庭才是女人需要毕生经营的事业。   陆莎说完,咬着唇偷偷瞄陆鹏,想看看他是个什么态度。谁知陆鹏又三心二意没好好听她说话,气得陆莎把一整箱的衣服重新倒在床上,双手叉腰命令他一件一件给她叠好了才算完。   ***   文昌那儿得了准信,答应和陆鹏一起搞酒店。有了他的入伙,资金方面的压力又缓了些,不过依然少不了要找洛琦帮忙。   几次去银行都扑了空,陆鹏只好去洛琦家里找人。算准了洛允辉不在家的时间,陆鹏瞅准时机登门,却不曾想在洛家门口遇到了销声匿迹的薄绍。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地的烟头,薄绍抬头瞥了一眼陆鹏,就跟不认识的陌生人似的。才多久没见,他胡子拉碴眼窝深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什么绝症。   “哎。”陆鹏伸腿踢了踢薄绍,“我说你干嘛呢?这阵子人都找不着。”   薄绍猛吸了一口烟,烟头的火星子忽得一亮,熄灭之后便只剩一截白灰色的烟灰。他不说话,也不起身,蹲在地上的模样甚是颓废。   “吵架了?”洛家门房紧闭,再看薄绍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儿,陆鹏心里有了七八分明朗,“胆子够大的,敢上门堵人了,你不怕被洛允辉瞅见?”   “我说你丫有事办事,没事走人,别跟我这儿叨叨行么?”薄绍不耐烦地把烟头扔向陆鹏,若不是陆鹏反应快,裤子肯定得被烫出一个洞。   “我靠!你他妈冲谁撒火呢?”   薄绍又掏出一支烟点上,恢复了先前沉默寡言的态度,彻底无视陆鹏这么个大活人的存在。   陆鹏先给洛琦打了个电话,确定她在家才按响门铃。内里的门锁转动了好几下,显然是反锁上的。   洛琦见到陆鹏甚是欢喜,侧过身子让他进屋。刚才还蔫了吧唧蹲在门口的薄绍趁机闪进屋内,那速度可谓是瞬间移位。   见薄绍没脸没皮跟着进来,陆鹏本是想削他两句的,可一看洛琦和薄绍两人之间那似冷非冷的气氛,陆鹏还是决定明哲保身,不在里头瞎掺和。   不带拐弯抹角的,陆鹏直接说明来意。洛琦沉思了一会儿,问陆鹏是打算单干还是和人合伙。陆鹏指了指站得老远的薄绍,洛琦的脸色立刻晴转暴风雨。   “小鹏哥,这事儿你还是找别人吧。”   陆鹏不由一愣,洛琦和薄绍不对盘他是知道的,但连他的面子都不给,看来是真闹上了:“琦琦,我在银行就你这么一个熟人,不找你找谁啊?”   朝薄绍眨眼打暗号,陆鹏示意他也说句话表个态,薄绍却一直闷不吭声,气得陆鹏想把手里的茶杯直接砸他脑门上。   “琦琦,小鹏哥求你了还不成么?”陆鹏放低姿态,这件事对他来说的重要性非同一般,薄绍可以玩玩,他却不能。   洛琦木着表情声音冷淡:“那就不要和某些人合作。”   这个“某些人”听得陆鹏心中暗爽,他闲闲地抱着胳膊靠在沙发里,打算置身事外。薄绍背脊僵直地走过来,挨着洛琦坐,洛琦往旁边一挪,和他保持着半米远的距离。   “我不会退出。”薄绍的神情是小心翼翼的,语气却不容转圜,就像他平时对她一样。   洛琦摊摊手,朝陆鹏露出一抹“你听到了”的表情。   “琦琦,薄绍经营过酒吧,有他的加入酒店才会更快进入轨道。要不这样,小鹏哥做主,他一半的股份归你,怎么样?”   陆鹏料准了薄绍不会有异议,谈起条件来底气十足。洛琦毕竟是银行工作的,心里的算盘叮当响,面上却还是淡淡的:“这话说的,我可不稀罕别人的东西。”   “三分之二!”薄绍低垂着眼眸,声音听不出起伏。   这样的让步让陆鹏都感到吃惊,三分之二给了洛琦,那薄绍还搞个毛啊?不如干脆不入股。陆鹏一个外人只看得见表面,完全体会不到洛琦和薄绍之间的暗潮汹涌。   洛琦依然没有松口,陆鹏看看时间,他知道今天洛允辉是和陆浙淮一起出去办事,要不了多久就该回来了。不想耽搁下去,他起身告辞,容洛琦考虑考虑再给他答复。   薄绍没有要走的意思,洛琦冷冷地下了逐客令:“还不走?我爸可就要回来了。”   “我有话跟你说。”薄绍杵在沙发旁不动。   洛琦嘴角的笑容很轻很淡,只送了薄绍一个字:“滚!”   莫名其妙被洛琦赶了出来,陆鹏显然是那被殃及的池鱼。他还来不及问薄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薄绍就大步甩了他,玩儿命似的几个急转弯将车给开走了。   丫的,刚才跟蔫黄瓜一样,出来了又他妈玩儿个性!   ***   送陆莎去机场的路上,陆鹏一只手搁在窗栏上撑着下巴,一只手松松地虚握方向盘。在他看来,陆莎这就跟出差一样,去个把星期就回了,再正常不过。殊不知这样的态度在陆莎眼里就是大错特错。   一直到了机场陆莎都没搭理陆鹏,兀自在心里生着闷气。陆鹏替她拿着行李找位置休息,周到而体贴地帮她办理手续。   他们到得比较早,跟陆莎同去的那些人还没到。陆鹏问陆莎饿不饿渴不渴,陆莎只耷拉着耳朵装听不见。   “闹什么脾气呢?出差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免不了和同事们同吃同住的,可别耍大小姐脾气。”陆鹏旋开一瓶水递给陆莎,她却不接。   “怎么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   陆莎置若罔闻,站起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走。陆鹏坐着没动,搞不清女人的情绪怎么这么一波三折让人琢磨不透的。   等了一刻钟还不见人回来,陆鹏只好跟过去看看,莫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飞机场人来人往,广播里隔一会儿就有寻人启事在播报。   托几个人进女洗手间看了,都说里头没人。陆鹏一时着了慌,东张西望地满大厅跑。拐角一处落地玻璃前,陆莎手扶栏杆望着窗外徐徐起飞的客机,乌黑的长发一直垂到腰侧。   “不是上厕所么?怎么跑这儿来了?”陆鹏找到她,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陆莎转过身子望着他,看得他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怎么了?”   “我就要走了,你好歹有点表示成么?”   “走?嗨,我说你矫情啥呢,果然是小丫头没见识,肥皂剧还看太多!”   陆鹏不以为意的态度更加刺激了陆莎,她扭过脸别扭着,懒得搭理某些不懂情趣的人。   “得了得了,你要咋地我配合!”说着,陆鹏将陆莎扯进怀里,头埋在她的发间,“记得是去工作的,可不能给我在外头招蜂引蝶哈。”   吻落在耳畔,陆莎的耳垂红得滴血,轻轻挣了挣:“我渴了。”   陆鹏把手里的纯净水递给她,忽而又缩了回来,仰头喝了一口,抬起她的下巴笑得不怀好意。唇慢慢印上去,陆莎羞得闭上眼,配合着他轻启齿关。   偌大的机场内人来人往,这一隅的风景只不过是万千别离情境中毫不起眼的一幕。然而沉浸其中的两人却醉生梦死,陆鹏搂着陆莎的腰将她锁在怀里,纯净水一丝丝渡过去,陆莎每一次小口的吞咽都仿佛要将他的舌一并吞下,陆鹏故意勾挑着她的上颚,怀里的人儿禁不住一阵阵战栗。   “唔唔唔……”陆莎透不过气,开始用拳头捶打他的胸膛。   陆鹏托着她的后脑勺又缠绵了一会儿才松开,同样气喘吁吁:“等你回来了,咱们去学潜水。”   “嗯?”陆莎不解。   陆鹏俯身在她耳侧说了几句,陆莎不由得面红耳赤,藏在他怀里半天不敢把头抬起来。这样紧紧依偎着,思念在心中生了根,从此便有了牵挂。   作者有话要说:和房东家小儿纸不得不说的事儿   从我搬家那天起,房东家的小儿纸就用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瞅着我,眼儿弯弯。作为新来的住客,我还是要表示一下自己的友好,于是他跟前跟后我也和他说说笑笑。   然而这个小恶魔居然就缠上我了,昨儿个陪他玩了一下午,晚上我要写文,想着今天早上能更新。结果清早还没起床,小恶魔就来砸门了,让我陪他玩。我说我有事,他一看我打开电脑,一骨碌就跑走了。   一个早上,我死活登不上网,他坐在我旁边无害地拍着他的小皮球。我终于意识到是这小子在捣鬼,于是怒了,让他把网给我连上。小屁孩儿非得让我陪他玩了才肯行动,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于是把他关在门外,自己在房里收拾打扫,看谁耗得过谁。   到了中午,我发现网还是连不上,心里的傲气也被劳动给磨没了。没有网的生活简直暗无天日呐!我一开门,小恶魔坐在门口拍他的皮球,抬眼笑眯眯地说,要陪我玩了吗?   ……   亲们,我用一个下午的时间交换了这点更新的时间,苦逼啊!!!再霸王我,你们过意得去么?希望我晚上回来能看到一串串鲜花和留言,以慰藉我被小恶魔折磨的苦! ☆、41夏(9)   有了文昌和洛琦的加入,办酒店的计划正式开始实施。城建局这边一些签字盖章的手续由文昌负责,银行资金部分则是洛琦牵头。陆鹏本是要和文昌一组的,奈何洛琦不待见薄绍,拿了他三分之二的股份依然不给好脸色。   夏日的雨急如瓢泼,一时晴空万里一时乌云密布,几声闷雷过后,颗粒大的雨点子淅淅沥沥洒下来,将猝不及防的人们淋成落汤鸡。   工地上的员工全都躲在不大的厂房内,就着雨水洗把脸,稍作休息。陆鹏挨着门抽烟,心里头正掂量着贷款的一些事,文昌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一张支票递给他。   “这么急干嘛?”陆鹏没接支票,倒是递给文昌一支烟。   文昌接过烟,坚持将支票塞进了陆鹏的裤兜里:“早晚的事儿,对了,股东的名字写何小叶。”   “……”   文昌此话一出,陆鹏夹烟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雷声而幻听了:“何小叶?”   “嗯。”   “她知道吗?”   “暂时还不知道。”   雨声雷声交叠,两人的谈话仅仅只有彼此可以听见。陆鹏皱着眉头,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这钱不是小数目,你可真够大方的。”   文昌淡淡一哂:“又不是你的钱,怎么看你比我还心疼?”   “其实这事儿也不该我说,可是兄弟,何小叶这人原则性太强,她不会跟你的。”陆鹏顿了顿,“还是朝你老婆孩子多想想吧。”   被陆鹏说得一愣,文昌有些茫然:“老婆孩子?”   “上次那个叫雯雯的小女孩不是你女儿?”陆鹏语气笃定。   “是啊。”   “那不就得了。”   “……”   文昌低笑,但也没反驳,语气倒是轻松起来:“我心里有数,就按我说的做吧。”   ***   陆莎这小妮子一走三天,连个电话也不知道往家里打。陆鹏每每闲下来都拿着手机发呆,手指摩挲着数字键,在拨与不拨之间徘徊。他不愿打扰她工作,心里却又着实想的慌,煎熬与挣扎折磨得他疲惫不堪。   第三天晚上已是极限,陆鹏估摸着时间,晚上十点,再多的工作也应该完成了,如果陆莎还没睡得话,这会儿应该是空闲的。手机“嘟”了五六声才被接起,那头令陆鹏朝思暮想的声音很低,很小。   “喂,哥。”   “小莎,睡了?”陆鹏放缓了语速。   “嗯……”   “……”   陆鹏不禁浮起一丝沮丧,想和她多聊一会儿,却又不忍心打扰到她休息:“我就是见你没往家里打电话有些担心,没事就好,那你休息吧。”   道了声“晚安”,陆鹏依旧将手机放在耳边,等陆莎先挂电话。忙音一直没有响起,那头轻轻浅浅的呼吸微乎其微,陆鹏仍然感受得到。   “哥……”   “嗯?”   陆莎顿了顿:“今天的晚饭好难吃,我扒了两口就搁着了,现在饿得睡不着。”   陆鹏又好笑又心疼:“哥怎么跟你说的?在外头不比家里,可不能倚着你大小姐的性子来。”   “嗯,知道了。哥……我想你了。”   软软糯糯的嗓音通过耳膜滑过心间,这小丫头撒起娇来总是让他没辙,然而却是该死的喜欢。陆鹏没说话,将手机放在唇边,响亮地“啵”了一下。   不出所料,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陆鹏甚至可以清晰地在脑海里呈现小丫头害羞的模样。走到电脑前查了查,手指很快在手机上按下一组号码。   陆莎挂断电话,胃部的不适似乎缓和了不少。回头看了看依然在试衣间里忙碌的模特们,她咬咬牙,重新走了进去。   “陆莎呢?叫她拿个配饰怎么拿这么久?陆莎!陆莎!”徐姐的声音响彻整个试衣间,所有的模特都左右观望,搜索着徐姐要找的人。   “来了来了。”陆莎手臂上挂着各种各样的项链,用来搭配模特们的服装。   徐姐本来就是个急脾气的人,最是看不得拖沓偷懒的手下:“腿短当不了模特,连个助理的工作都做不好,你以为公司白养着你么?”   一阵哄笑从背后传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王婉婷那伙人。陆莎把手臂上的项链一条条陈列在首饰盒里,心头就跟闷着块大石头般难受。   “徐姐,陆莎晚上没吃饭,大概是饿得腿软了。”王婉婷尖着嗓子,看似是替陆莎解围,实则只是在她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她们这种小公司承办大型服装展确实是有些自不量力的,模特质量参差不齐,部门工作过于混乱,所以总是会有大大小小的纰漏。今天又是手忙脚乱的一天,晚上订餐的工作人员少订了一盒盒饭,陆莎正巧被徐姐差遣去了别处,等她回来的时候,盒饭早就被瓜分干净了。   她向陆鹏撒了谎,不是饭不好吃,而是根本就没得吃。平时她吃得少,但好歹是少量多餐,在家有冯仪悉心照料着。可到了这儿,工作量过重不说,一整天连一顿饭都没吃上。   “一顿不吃饿不死人,赶紧工作,今天还想不想收工了?”徐姐一声令下,大家作鸟兽散,模特们一个个光鲜亮丽地走上前台,只留陆莎一个人在更衣室整理她们换下的服装。   回到下榻的酒店已经是夜里12点,陆莎走在队伍最后,被前台的服务员拦了下来。服务员双手递上一份外卖,说是陆莎的男朋友替她订的。   “哟,千里迢迢的还跟男朋友诉苦,真是同人不同命呐。”王婉婷冷嘲热讽的声音听来还是那么生厌。   陆莎整颗心都被陆鹏订的外卖填得满满的,没功夫搭理那些无聊的人。她调头朝酒店外走,就在门口的台阶上大咧咧地坐着,打开饭盒,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已经冷却的饭菜。   夏夜的星子闪闪亮亮,酒店门口的光投射下来,在陆莎身上晕出一圈浅浅的光辉,宛如折翼人间的天使。   ***   冯仪给陆鹏找好了房子,依他的要求就在城建局附近。精装房基本上就能现成住,冯仪让陆鹏自个儿看着办,需要什么随他添置。   一头忙着工地上的事儿,一头忙着酒店的筹备,陆鹏跟个陀螺似的转来转去。有时候为了省事儿,他干脆就在新房子里歇息,第二天上班就不用赶早了。   服装展预计十天,第八天晚上,陆莎忽然拖着行李箱出现在冯仪面前,满身的风尘和疲惫。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冯仪问她吃饭了没,她木讷地点着头,颓然拖着箱子回房。   洗完澡,客厅里没了动静,冯仪和陆浙淮大约是睡下了。陆莎从冯仪口中得知,陆鹏今晚睡在新房子那边。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个多小时,陆莎“噌”地坐起身,趿拉着拖鞋轻手轻脚来到客厅。确定没有吵醒主卧里的老爷子和老妈,她踮着脚尖往门口走,屏息开门关门,却忘了拿钱、钥匙和手机。   今夜骤雨,陆鹏很晚才从工地上回来,洗了个澡,在自己的房子里只着一条平角大裤衩。空调还没有装好,即使下了雨,空气中依然漂浮着闷热的潮气。   门铃声响起,他随口问了声“谁啊”便惯性地开了门。陆莎从头到脚被雨水浇透,两手垂在身侧轻声喊他:“哥——”   有那么一瞬间,陆鹏觉得要么是自己眼花了,要么就是遇到鬼了,不然陆莎怎么会这副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哥,我打车还没给钱……”   翻了一件自己的衬衫给陆莎,陆鹏兀自去替她付出租车的钱。回来的时候,陆莎已经洗好澡换了衣服,揪着衣角站在浴室门口不动。   “当门神呢!傻站着干嘛?”陆鹏走过去拉她的手腕。   刚走到客厅沙发处,陆鹏一个用力将她揽进怀里,抱坐在自己大腿上。陆莎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被他搂得更紧后便乖乖顺从。   连日来的想念充斥在心间,陆鹏抱着她,一句话也不说。陆莎抬起手搂着他的脖子,也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一个晚上的焦虑与惆怅,在他身边全都化为乌有。   情人间最有效的慰藉便是吻,陆鹏轻轻呼了口气,嘴开始不老实起来。起初只是蜻蜓点水地游走在陆莎的脖颈处,逗得她躲闪连连,渐渐的……   陆莎感受到陆鹏胸口的心跳,不同往日那般羞怯,她捧起陆鹏的脸,主动寻找到他的唇深深压了下去。陆鹏的手游走在她背上,一点一点,终于从衬衫下摆探了进去。   手下的光滑细腻让他瞬间起了反应,陆莎居然没穿内裤!   “小莎……”陆鹏咬着嗓子,“你……”虽然没有说完,然而流连在臀`部的手却传达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我的衣服裤子都湿了。”陆莎脸儿微红,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陆鹏的下巴。   这样勾火的撩拨哪里是陆鹏受得了的?他将陆莎扣起的衬衫直接从下摆撩起,陆莎配合着抬手,整个人贴在他赤`裸的胸膛上。衬衫轻而易举被剥了去,陆莎已经一`丝`不`挂,而陆鹏浑身上下也只有一条大裤衩。   如此靡靡的夜晚,接下来该发生点什么已经呼之欲出了。   陆莎在陆鹏耳边小声呢喃,陆鹏的大脑无法思考,只隐约听到一个“床”字。他顾不得那么多,一个翻身将陆莎压在沙发上,扣着她的手腕拉过头顶。   客厅的灯开着,陆莎清楚地看到自己以极丑陋的姿势躺在沙发上,两腿大张。陆鹏匍匐在她身上,唇舌肆意游走,两只手更是在她胸前肆虐。他的胡渣随着他的吻滑过皮肤,微微刺痛的感觉刺激得她更加清醒。   不清醒的人是陆鹏,陆莎这样毫无遮掩地躺在他身下,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只一味粗鲁地揉捏和舔`吻,毫无技巧和顺序可言。陆莎被他弄得疼了,身子有些瑟缩,他便用手禁锢着她的腰,不让她逃离自己一分一毫。   “哥,关灯……好么?”陆莎受不了这样明晃晃的刺激,想借由黑夜来舒缓。   陆鹏啃噬着她胸前的殷红,稍许用力:“不好,我要看。”   陆莎被他看得不自在,转过头避开他。她的脸和颈子在灯光照耀下呈可爱的粉红色,陆鹏眼里火星猛蹿,急不可耐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小莎,看着我。”陆鹏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胸前的动作未停。   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   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   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   “嗯……哥,不要……”陆莎眯着眼哀求,双手无意识地掐着陆鹏的手臂。   陆鹏忽然推开陆莎奔回自己的房间,被撂在沙发上的陆莎只觉一阵阵凉意袭来,环着胸跟到房间。   陆鹏扑在床上,裤衩褪下一半,陆莎从背后能清楚地看见他挺翘的臀。他将头埋在枕间,刚才挑逗她的手在身前移动着,粗喘的气息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   “哥……”陆莎只轻轻碰了他的背一下,陆鹏一个激灵,整个人忽然瘫软在床上。   翻过身,眸里未褪的激情在看到面前姣好的身躯时重新点燃战火。陆莎只觉手腕处一疼,整个人再次被他覆在身下。   “谁让你进来的!”陆鹏的语气近乎狂躁,然后不顾一切吻上她的唇。   陆莎十指插`入他的发间,双腿自动缠上他的腰际。陆鹏的裤衩已经被拉开,这会儿蓄势待发的欲`望就在陆莎大腿根顶着,如箭在弦。   “小莎……我忍不住了……”陆鹏双手托着陆莎的臀,只在湿润的缝隙磨蹭。   陆莎嘤咛一声,用力翻身占领主导地位,下`身一沉坐了上去。骤然的疼痛让她停在半空中,那样紧致的吸附令身下的陆鹏屏住呼吸等待完全的结合,却不曾想到陆莎居然不动了。   “小莎……别停,别停……”陆鹏往上挺着身子,双手去按她的腰。   “疼……”陆莎委屈地抱着他的脖子,身子往后缩。   陆鹏觉得自己就要疯了,他伸手掰开她的双腿,一指猛然进驻。   “啊——”陆莎疼得浑身哆嗦,扭着腰想要摆脱他的进入。   陆鹏哪里肯放过她,一手掐着腰,一手快而猛地开始抽`送。这样女上男下的姿势不利于他动作,陆鹏刚想翻身,陆莎却紧紧压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动。   几番挣扎,最终,陆鹏只勉强将陆莎从身上移到床上,却怎么也爬不上她的身。没功夫和她角力,陆鹏拉过她一条腿折在手臂上,他从侧面顶入,一贯到底。   “唔……”陆莎蜷缩起身子,体内被穿刺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渗到骨子里。陆鹏顺势匐上去,直到感觉自己连根没入温暖的桃源。结合的这一刻,陆鹏长吁一口气,在陆莎身体里缓缓移动。   “小莎……感觉到了么?”陆鹏拍亮床头的台灯,清楚地看到陆莎脸上隐忍和痛苦的神情。   “一会儿就好了,乖,别紧张。”一边安抚一边加大动作,陆鹏的耐心并不多,无法忍太久。   陆莎一耸一耸承接着他的撞击,手指揪着身下的床单。陆鹏展开她的手压在床上,整个人贴上她的背。习舞的身子足够柔软,陆鹏将她的腿打开到一般人难以展开的程度,疯了一般强肆地占有。   “哥,轻点,慢点……”   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   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   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   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   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   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   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   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   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   (剽悍的河蟹大军压境,此章河蟹掉几百字,唉……)   “哥……我饿了。”陆莎夹紧陆鹏的腰,吃力地稳住自己的身子。   陆鹏闭着眼驰骋:“哥比你更饿,乖,先让我吃饱。”   作者有话要说:唉~你们懂的,希望不要被锁掉……不然我还要修改……   肉肉来了,霸王们出水咯,谁霸王我就饿谁!   (果然还是被黄牌了,修改得我心都碎了。河蟹过境,必须清水!)   原来写的放群里好了,群号:130746952   留盘子装肉也行,邮箱千万别留错了!ps:不得盖楼留盘,否则无视~谢谢! ☆、42夏(10)   身体倦极,然而陆鹏硬撑着一整夜没睡,守着窗外的天由黑变白。酸涩的眼早已支撑不住,可只要一合上,他脑海中似乎就有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他吸入不知名的空间。   陆莎窝在他怀中软软小小的一团,脑袋搁放在他肩窝里。陆鹏轻轻抚着她的背,梦想成真的这一刻,他说不清心里翻腾的是个什么滋味。收拢双臂,陆莎未着寸缕的身子就这样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体温的传递才能让他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   大约是被禁锢得不舒服,陆莎无意识地抬手推拒着,身子微微蠕动。陆鹏挑起她的下巴,小心翼翼地印上被他蹂躏了整晚的朱唇。陆莎睁开眼,眸中的浑浊渐渐清明,陆鹏有些惶恐的神情猝不及防跃入她眼底。   有那么一瞬间,陆莎着实怔愣了一会儿,然而陆鹏没有给她更多的时间去理清思绪,霸道的手分开她的双腿,欲`望深埋,只有和她融为一体才能让他漂泊无依的心找到归宿。   “哥——”陆莎抱着陆鹏的肩膀,不明就里。   陆鹏埋着头耸动,深深浅浅的气息全数喷在陆莎的颈窝处,却一句话都不跟她说。陆莎羸弱的身子早已被他折磨得腰酸背痛,却还是抬起臀承接着他,嘴里吐着可爱动听的呻`吟。   “小莎……小莎……”陆鹏紧紧搂着陆莎的腰,声音在颤抖,“小莎……我怎么可以……”   陆莎察觉到他在发抖,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掰过他的头让他直视自己:“哥……是我自己……愿意的,我就愿意……跟着你。”   身下承受着陆鹏一波又一波的冲刺,陆莎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神色却是再认真不过。浅浅的吻扫过陆鹏的下巴,覆上他的唇,灵巧的舌尖学着他一贯的作风在齿龈上搜刮,不似他那般暴风骤雨,却勾得人心痒不已。   陆鹏一个晚上的心烦意乱被她安抚,他喘息着加快了速度,深深顶入她身体里:“小莎,我不会……让你后悔。”   曾经的陆鹏是拿陆莎没辙,凡事都只有让步的份,谁让他是哥哥?如今的他依然对她是有求必应,以一个男人宠自己女人的方式。   陆莎比公司其他人提前回来,暂时还不用去上班。一大早,她腻着陆鹏揉来揉去,就是不许他走。陆鹏去洗漱,她就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后头亦步亦趋,嗲声嗲气地撒娇。   “我不管不管,你得送我回家。”   “别闹,我上班迟到了。”陆鹏拉开陆莎缠在他腰际的手,转身亲了她一口,嘴里带着刚漱口的绿茶味。   “哼,你迟到早退是常事,这会儿倒是假装积极了。”陆莎不依不饶堵在洗漱间门口不让道。   陆鹏无奈:“好好好,先送你回去我再上班,行了吧?我的大、小、姐!”   眼珠子一转,陆莎心里可还有她自个儿的小九九,不过,先暂且这样吧。   ***   到了小区,陆鹏本就打算离开,陆莎又是一阵软磨硬泡,非得他陪着上楼。小区里的街坊都是熟人,见他俩这么腻歪也不为怪,兄妹俩出了名的一会儿黏糊一会儿闹僵。   陆莎其实是心里发虚,半夜三更偷着出门,这会儿回去若是碰上冯仪该怎么解释呢?拉着陆鹏一同回来,好歹有人给她当挡箭牌。   一进门,气氛显然不对。冯仪坐在沙发上,陆浙淮蹲在她脚边捣鼓着什么。   “爸,妈。”陆鹏甩着车钥匙,推着陆莎进门。   “唉。”冯仪答应了一声,眼睛却没往他俩身上瞅。   “干什么呢?”陆鹏凑了个脑袋过去,心下一惊,“妈,您这是怎么了?”   陆浙淮正捧着冯仪的一只脚上药,小拇指长的血痕狰狞地扎在冯仪脚掌上,看得人头皮发麻。   “鞋子里进了块小碎玻璃渣子,没留意,给划了一下。”冯仪额头上全是汗,陆浙淮每动一下,她的眼角就抽搐一下。   “平时挺仔细一人,不知道想什么去了。”陆浙淮收起酒精和棉签,语气略带责备。   陆莎站在一旁看,害怕地朝陆鹏怀里缩了缩:“妈,疼么?”   “怎么能不疼!”冯仪把嘴一撇,转过头假装生闷气。她这一说,陆浙淮继而将她的腿抬放在沙发上,让她好好休息,说他今天在家里陪她。   “要你陪着做什么?除了开会批文件,你还会什么?”   陆鹏低声偷笑,被陆浙淮瞪了一眼赶紧打住:“我有东西落在家里了,您二老继续磋商着。”   陆莎匆匆跟上陆鹏,两人各自回房,一夜不归的事因为冯仪的意外受伤而未被提起,算是侥幸过关。   临走之前,陆鹏在陆莎房门口和她道别。陆莎呆呆地坐在床上一副丢了魂的模样,陆鹏轻手轻脚走过去,到她身边故意大声叫她的名字,果不其然吓得她脸色惨白。   “想什么呢?”陆鹏伸手捏捏她的脸。   陆莎望着他,眼神依旧直愣愣的,茫然又无措:“没……什么。”   瞧了瞧房门外,陆鹏将陆莎揽进怀里好好肆虐了一番,直到她憋得满脸通红才肯罢手:“别胡思乱想,要是不想待在家里,就去新房子那边,等我晚上忙完了再一起回来。”   陆莎摇摇头,指了指床边的一口大箱子:“我行李箱都还没打开呢。”   “真没事?”   陆莎站起身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上班迟到了,我的大、少、爷!”   小丫头嘴上搬回一遭,眉开眼笑地瞅着他。陆鹏点了点她的鼻子,又偷亲一口,这才留下她出门上班。   房门掩上,陆莎眼底的晦暗又浮起,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的。   ***   和洛琦的几个同事谈贷款事宜,陆鹏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昭然向所有人展示他心情不错,不错到总是分心走神。   “小鹏哥。”洛琦轻轻扣了扣桌子,提醒陆鹏专心。   陆鹏握拳附在唇边咳了咳,尴尬地掩饰自己的神游:“琦琦,这些事你是内行,既然薄绍三分之二的股份都给了你,我们当然也是全然信任你的,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我一个人可不敢做这么大的决定,懂行是一回事,可这做生意也是有风险的,利益均沾,风险也得同担不是?”洛琦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气,她的几个同事都奉承地笑,看得出来他们对洛琦都是马首是瞻的。   “那这样吧,你们别说那些劳什子专业术语,直截了当告诉我,我们酒店方面需要承担的义务和风险是什么,按怎样的比例还贷,如果一旦还不上又会怎么样?这样我比较容易懂。”   这番话是陆鹏的肺腑之言,若是些重量级惹不起的角色,他还有那个耐心周旋。可这几个人一瞧就没洛琦顶事,何必在这儿推盘换盏虚与委蛇呢?   “额……”几个人听了陆鹏的话有些面面相觑,又朝洛琦瞧了瞧,显然是在等指示。   “算了,你们先回去吧,我把文件拟好了再找你们,不好意思麻烦你们这一趟。”   “不麻烦不麻烦……”几个人陪着笑脸出门,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送走同事,洛琦回到包间,挑了陆鹏对面的沙发坐。陆鹏闲闲叼了根烟,洛琦探过身子,捡了茶几上的打火机给他点上。   “额……”陆鹏知道洛琦一向讨厌烟味,薄绍那小子在她面前从来不明目张胆地抽,“你不是闻不得这个味儿么?”   洛琦笑笑,依然给他点上:“你既然知道,也没看你在我面前少抽啊。”   陆鹏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叫你没事儿找事儿。包间里只有他们俩,陆鹏兀自抽着烟,洛琦一双眼盯着他瞧,眼里明明灭灭闪着探究的光。   “琦琦啊,你这眼神怎么看得我怪慎得慌的?”陆鹏搓搓手臂,借由玩笑缓和一下气氛。   洛琦眼神黯了黯,褪去了刚才女强人的锐气:“小鹏哥,我哪里不好?”   这是要开诚布公了,陆鹏难免尴尬,还想着顾左右而言他:“谁说你不好?告诉小鹏哥,我去揍他!”   “小鹏哥,你其实什么都知道。”   洛琦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和神伤,一个她这么多年默默等待的男人,把她看得透透彻彻,却还是义无反顾选择装傻充愣,唯一的解释,大概就是不爱吧。不爱又不愿意伤害,所以只好伪装。   “琦琦,这么多年的小鹏哥不是白叫的,小鹏哥真心把你当妹子。”陆鹏将抽了一半的烟按进烟灰缸。是,她的心思他大约能感受得到,却没办法做出回应。   “小莎才是你妹妹,我不是。”洛琦冷冷回答。   “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我妹妹。”   “是吗?”   意味深长的语气,洛琦直直看进陆鹏眼里,不容他有半点闪躲。陆鹏不禁在心里叹息,就凭她这点道行也想看穿他,那这声“小鹏哥”还有什么意义?   陆鹏不闪不避迎着洛琦的视线:“当然。”   洛琦刚想追问下去,她的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她想也不想便掐断,眉头深锁成纠结的形状。陆鹏好整以暇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完全置身事外的态度。   “既然是你妹子,那小鹏哥能不能帮我个忙?”   “说。”陆鹏心下了然,却还是等着洛琦开口。   洛琦顿了顿,一副厌烦而恼火的样子:“让那个讨厌的家伙离我远点!”   “谁?”   “你知道的!”   陆鹏摊摊手,继续装。   “薄、绍!”洛琦几乎是咬牙切齿。   说曹操,曹操就到。   薄绍推开包间的门,正听见洛琦叫自己的名字,脸上的表情温柔似水:“琦琦,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差点儿喷笑出声,陆鹏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自己的事自己处理,我先走了。”   这句话看似是说给洛琦听的,实则却是传达给薄绍。薄绍朝他挥了挥手,迫不及待赶人。   洛琦刚想起身,被薄绍按回沙发里,眼睁睁看着陆鹏走出包间门。   “你烦不烦呐!干嘛一天到晚黏着我!你是不是个男人!”   “我以为你已经很清楚了。”薄绍无辜地眨眨眼,心情甚好的样子挨着洛琦坐   作者有话要说:   陆莎:哥,听说咱妈(弦子)心情不好。   陆鹏:嗯,听说霸王挺多,她老人家非常沮丧。   陆莎:你看上去心情也不好。   陆鹏把陆莎窝在怀里蹭了蹭:咱妈心情一不好,我不知道又得饿多久了……   弦子:哼哼,知道就好!哈哈哈哈哈!(叉腰大笑) ☆、43夏(11)   晚餐桌上,陆莎忽然语不惊人死不休,提出要搬去陆鹏的新房子同住。冯仪拿筷子的手顿住,一时之间无法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将目光投向一家之主陆浙淮的身上。   说实话,陆鹏也着为吓了一跳。他本想着暂时不去新房子那头住,留在家里,哪怕上班不太方便也想和陆莎多点时间待在一起。可万万没想到,陆莎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将“同住”提上议程。   气氛有些微妙起来。   冯仪刚想开口,陆浙淮已经抢先了一步:“住就住吧,你哥还能顺道送你上下班。”   “这怎么行!”冯仪第一个反对,“那房子是给小鹏的,小莎住在那边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陆莎戳着碗里的饭发问。   冯仪瞥了她一眼:“你哥的女朋友若是去了,你在那儿像什么话?瞧瞧你那一身臭脾气,你哥光是应付你都得头大。”   “……”陆莎低着头叨叨,声音几不可闻。   “你叨咕什么呢?”冯仪摆出一副大家长的样子。   陆鹏瞧着陆莎受气小媳妇的模样于心不忍:“妈,我没关系的,从新房子那边去小莎的单位也近,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丫头就爱赖床,早上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那也不成!你还能将就她一辈子?真是没规矩!”冯仪用筷子在陆莎脑袋上敲了敲,紧接着又夹了一块排骨放她碗里。   “反正我要住那边!要不然,你们把新房子给我,让哥住家里!”陆莎撅着嘴扒饭,说话的口气有些冲,发扬了她一贯蛮不讲理的作风。   陆莎这话让其他三个人都僵了片刻,冯仪瞧着陆鹏脸上的尴尬表情,心底滑过一阵心疼,戳着陆莎的脑门儿狠狠点了点。   陆浙淮略微呻吟了一会儿,他的话最有分量,最后还是他来一锤定音:“过去了可别淘气,要是你哥嫌你烦把你赶回来,我和你妈可不给你说情。”   老爷子这一番说辞意味着搬家这事儿就这么成了,陆鹏简直觉得不可思议。陆莎高兴地绕过桌子又是给陆浙淮捏肩又是捶背,直夸她家的陆市长英明神武,不愧是受E市老百姓爱戴的领军人物。   陆鹏还云里雾里有些搞不清状况,他的不言不语看在陆浙淮和冯仪眼里难免有些担心。冯仪给儿子盛了一碗汤:“小鹏……你妹妹她……”   陆莎不悦地瞪了陆鹏一眼,后者假意缩了缩脖子:“妈,我这辈子可没想过要翻身,被她压迫着压迫着也就习惯了。”   瞧陆鹏没有不高兴,冯仪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下了。她朝陆莎丢了个警告的眼神:“早晚找个人治着你!”   ***   提出同住的人是陆莎,殊不知屁颠儿屁颠儿给她忙前忙后搬行李的人却是陆鹏。万事开头难,陆莎愿意主动开这个头,陆鹏便可以义无反顾在今后无数的岁月里替她遮风挡雨披荆斩棘。   幸福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来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陆鹏甚至有些迷惘。陆莎穿着小吊带超短裤躺在他大腿上,偶尔被电视里的搞笑情节逗乐,枕着他的大腿一阵狂笑。   陆鹏最喜欢她的耳垂,不像一般女孩子又薄又小,而是有些肉肉的,摸起来的手感极好。当然,含在嘴里的滋味就更销`魂了。心随意动,陆鹏顺着陆莎的耳郭往下,捏着她的耳垂轻轻搓揉。   “别闹呀,好痒!”陆莎拍开他的手,依然专注于电视节目。陆鹏转而挠她的腰侧,非得和她闹。   “呵呵呵呵……”陆莎被他挠得蜷缩成个虾米球,脑袋不停地在他大腿上磨蹭。   陆鹏眼里的光渐渐灼热起来,捞起她抱坐在腿上,让她感受自己被她挑起的欲`望。陆莎的眼晶亮晶亮,甚至故意魅惑地咬着一点点舌尖,看得陆鹏更是口干舌燥。   “小妖精!”陆鹏捧起陆莎的后脑勺,没有直接吻她,而是咬着她的耳垂重重吸吮。陆莎惊呼着闪躲,却怎么也逃不出他的气息。   陆莎在陆鹏面前从来不处于下风,即使是情`爱这种事上。在这个属于他们俩的私密空间里,她的大胆,是陆鹏从未曾想到过的。   还在耳垂上意犹未尽的陆鹏忽然感觉自己下腹处的火热被一只手按住,定睛一看,陆莎正洋溢着胜利的微笑朝他挑衅。她半眯着眼,眸中的胜券在握是那么的耀眼。   “怎么不闹了?”陆莎故意加大了点儿手劲,疼得陆鹏猛吸一口气。   “松——手!”陆鹏咬着牙,挨过那一阵又痛又麻的折磨。   “偏不!”   上风没占多久,陆莎就发现,男人都是危险的动物,而欲`火`焚`身的男人更是惹不得的。她才一晃神的功夫,上半身的小吊带就被褪到腰际,而本来掌控陆鹏“生死大权”的手却被他反扭到身后,他轻轻松松就将她折成供他享用的姿态,俯下头用舌尖挑逗她胸前的敏感点。   “哥——我错了我错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也应该效仿这个美德,陆莎求饶的速度比陆鹏料想得要快。   “错了?”陆鹏沿着她的脖颈轻咬她的动脉,感觉那里“突突”跳得极快,“那就乖乖受罚。”   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陆莎一直以为陆鹏只会被她欺负,有些小痞气,但本质还是纯良的。然而近身了解之后,她才知道,男人果然都是衣冠禽`兽,脱了衣服就只剩下禽`兽了。   陆鹏的恶趣味可谓是花样繁多,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他不敢做的。陆莎毕竟生涩,亲密的地点偏爱于床,在其他地方总是难免不自在。陆鹏认准了她这一点,偏不遂她的愿。   陆鹏新房子的阳台下正好是一条车来车往的公路,皓月当空时分,连绵至远方的路灯连成一条橘黄色的线。他们的楼层较高,俯瞰车河,心中油然而生的是睥睨天下的霸气。   然而这样的霸气在陆鹏选择和陆莎在阳台欢`爱之后化为乌有,他特意买了一人宽的软垫铺在阳台上,每每在这狭窄的一方把陆莎折腾得喘息连连。陆莎连呻`吟都不敢大声,生怕惊动了左邻右舍。即使知道很安全,她也在听到远处的车鸣声时不由自主一阵紧缩,清楚地意识到他们身处幕天席地的阳台。   “身子软就是好,这么窄的软垫也难不倒你。”陆鹏摆动着身子,双手将陆莎的腿压在软垫上。她的脚掌不停地摩擦着身下的软垫,胸口起起伏伏压抑着呻`吟。   “嗯……变、态!”陆莎掐着陆鹏的腰,可惜指甲被他强行剪了去,再也构不成威胁。   陆鹏邪魅一笑:“没见识的小丫头,这叫情趣,懂?”话的尾音消逝在陆莎的肚脐眼上,她弓起身子忍受着酥麻的电流,望着夜空中万千繁星,脑海中炸出漫天绚烂的烟火。陆鹏来势汹汹□一阵,顶在她最深处以熬人的劲道碾磨着。   “哥……懂……我懂……”陆莎眼泪花儿泛起,嘟着嘴讨好。   这样的夜晚,爱无涯,情无尽。   ***   放纵的日子里也总有些意外状况,突然而至会让人吓得魂飞魄散。比如陆鹏不知道,冯仪手上拿了一把他新房子的钥匙,当他老妈如入无人之境打开他的门,看到他和陆莎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时候,陆鹏背上“噌噌”地窜起一身冷汗。   彼时他俩身上都穿得不多,这还说得过去,大夏天的,谁没事在屋子里捂得跟北极熊一样?只是,陆莎习惯了躺在他大腿上,而他也习惯了将手放在她腰间。   “你俩没去上班?”冯仪提着一袋子瓜果蔬菜,脱下鞋子打着赤脚走进来。   “妈!”陆莎一个激灵弹坐起来,心虚地拉了拉肩头的吊带。   陆鹏更是连滚带爬找了双拖鞋给冯仪送到脚边:“妈,您脚上的伤还没好,怎么不在家休息?”   冯仪笑眯眯扶着陆鹏的肩,享受着儿子给她穿鞋的待遇:“你们两个生活白痴凑在一起,我来看看你们饿死了没。”   也不知道冯仪刚才进门究竟看到了多少,陆鹏不着痕迹地打量他老妈脸上的神情,却什么都看不出来。他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冯仪将蔬菜和水果分类放进冰箱,又在整个屋子里打量了一番。还好陆鹏够机灵,给陆莎准备了一间房,装扮得有模有样。不过只有他和陆莎知道,从陆莎搬进来的那天起,那间房就一直闲置着,从未起到过它该有的作用。   “小鹏呐,小莎在这儿没给你捣乱吧?”冯仪拉着陆莎坐在沙发上,率先询问陆鹏。   陆鹏摇摇头,不知道冯仪的意图,所以不敢随便搭话。   “我怎么就捣乱了?妈,你也忒偏心了点儿!”陆莎依旧撒娇讨好,一脸无辜的模样。   “没问你,少插嘴。”冯仪在陆莎大腿上拍了一巴掌,“你瞧瞧你,鸠占鹊巢不说,你哥还特意给你买个软垫子放阳台上方便你练瑜伽,就你是个事儿精!”   “……”陆莎的脸霎时绯红,冯仪以为她不好意思,她也确实是不好意思,只不过母女俩的心思相差十万八千里。   “妈,您来是……”陆鹏试探着开口。   “我找小莎有点事儿。”   “嗯?找我?”   “嗯,妈问你个准话,木易那孩子,怎么样?”   “妈——”看着陆鹏身子一僵,陆莎心里也烦躁起来,“您能不能别跟赶鸭子上架似的往外撵我!”   冯仪叹了口气,也没真逼着她:“你看你那小性子,妈就是问问而已。你爸说,你洛叔朝他开口了,要是你没那个意思,咱们就打算安排木易和琦琦处处看。我只是有点遗憾,木易那孩子是真的好,你吃不了亏的……”   陆莎瞧冯仪只是探探口风,态度又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妈,既然洛叔有意,您和老爷子肯定不能拂了他的面子。”   “就是因为老熟人了,加上琦琦那丫头是我和你爸看着长大的,两家知根知底。不然,我和你爸也不敢乱给木易安排呐。不过,还没问木易自己的意思,关键还得看他。”冯仪顿了顿,又忽然把话头引向陆鹏,“小鹏啊,你女朋友呢?”   刚才冯仪打量整间屋子的时候,除了陆莎的生活用品,没有发现半点额外的女**物,甚至连个照片都没找着。   “啊?哦……吹了。”   “吹了!”冯仪忽然提高了音量,“怎么能吹了?”   陆鹏无奈,这没影儿的女朋友被他妈唠叨了好几个月,还不吹,怕是真要带来见家长了:“人家一听说我爸是市长,吓得再不肯接我电话了……”   冯仪半信半疑:“真的?”   陆鹏眉宇间仿佛有隐忍的情伤,表情是痛定思痛之后的大义凛然,微微颔了颔首。   “唉……我还以为,过不久就能见着儿媳妇了呢。”   冯仪语气里的惋惜听得陆鹏揪心,他伸手搂过冯仪的肩:“妈……”   “下回找个胆子大点儿的,那些个没见识的小姑娘,咱们家不稀罕!”冯仪态度斗转,刚才还有些潸然的气氛瞬间云淡风轻。   兄妹俩互看一眼,默契得不需要任何言语。冯仪已经开始为他们的终生大事发愁了,以后的日子,注定是要用一个谎言来圆另一个谎言。可是终有一天,怕是纸包不住火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啦~更新求花~   网速偶尔抽风,所以评论都是更新时才回复,亲们见谅哈~   霸王们,星期五了,还不出水更待何时啊? ☆、44夏(12)   对于徐姐一口一个“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陆莎心知她私自离队回E市的事会被当做典型处理了。王婉婷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热闹,时不时插几句嘴,无非是火上浇油。   徐姐一句话,陆莎这次随行做助理的奖金便泡了汤。倒不是在乎那几个钱,真正令陆莎寒心的是,她有预感,她的梦想大概不可能在这里实现了。   极想打个电话给陆鹏寻求安慰,可是这个时间,他一定是在工地上忙得团团转,陆莎只能漫无目的在街上闲晃。徐姐扣了她的奖金,却也十分慷慨地给了她一天假,用来修复心情。   七月的日头晒得人头晕目眩,稍不留神就容易中暑。陆莎被好心人扶到阴凉处歇息,看她脸色仍然不好,便建议她去医院看看。   陆莎觉得胸口气闷,犯恶心,眼花耳鸣,实在是不舒服。她拦了辆出租车去医院,竟然在医院门口遇到了林空空。   “三宝!”陆莎见林空空一个人坐在长椅上,低着头模样沮丧。手机被他握在手里,裤子有点脏。   “莎莎……”林空空顺着声音望过来,在看到她的一刻流露出遮掩不住的喜悦。   陆莎走过去上下打量他:“你怎么在这儿?一个人?”   林空空点点头,却只坐着不动。   “你哥呢?”林海向来不会让林空空一个人瞎跑,陆莎很讶异林空空会独自在这。   林空空捏着手机,声音清清淡淡的:“我哥出任务,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那谁照顾你?”   “……”   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覆住陆莎的心,她知道,林家除了林海,再没有人在乎这个弱智的儿子。   “莎莎,我想上医院……”   “三宝,你哪儿不舒服?”陆莎挨着林空空坐下,手自然而然覆上他的腿。   林空空微微瑟缩了一下,陆莎恍然大悟,径自去卷他的裤腿。一股中药味扑鼻而来,林空空的小腿上通红一片,最严重的地方甚至有些化脓。   “呀!三宝,怎么弄的?”   “我把大嫂的中药打翻了……”   “那怎么没人管你!”   “大嫂骂我,说她熬这中药熬了一早上了……”   心疼得无以复加,陆莎顾不上自己,领着林空空一路挂号看诊。护士给他上药,陆莎陪在一旁替他细细擦去额上浸出的密汗,抚着他的背低声和他聊天。趁着林空空吊消炎水的空档,陆莎这才顾得上让医生瞧瞧她的情况。有些中暑,加上心情郁卒,医生给她开了些清热散火的药片便了事。   林空空一向喜欢缠着陆莎说说笑笑,在她身边,林空空似乎特别活跃。然而今天的三宝异常沉默,就连陆莎和他说话他也只是静静地听,不太言语。   陆莎一面心疼一面在想法儿,医生嘱咐,林空空这伤得每天按时上药,洗澡穿衣服尤为得注意,不能碰水不能擦到伤口,否则会影响愈合。林海不在家,谁会悉心地照料林空空呢?   正当陆莎一筹莫展的时候,林空空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林空空只吐了一个字,那边大概一直在说着什么,他眼眸微垂,仿佛被悲伤笼罩的弃孩,“医院。”   慌乱的脚步声在病房门口戛然而止,陆莎和林空空同时转过头,看到的是一脸平静的杨木易站在那儿。   杨木易匆匆赶来,身上的白色衬衫如同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额头和脖子上还挂着汗珠。陆莎正拉着林空空的手探他的体温,看低烧有没有好一点。   见陆莎在场,杨木易率先同她打了个招呼,再将视线移到挂水的林空空身上:“要住院么?”   林空空默默地摇摇头。   “医生说三宝的伤得悉心照料着,我想把他带到我家去。”陆莎经过深思熟虑,只想到这唯一的解决办法。   “林大哥不在,部队批假有点麻烦,还是让他跟我回去吧。”   “可是……”陆莎犹豫地望着林空空,不忍心就这么丢下他。   “莎莎,我没事了。”林空空握着陆莎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三宝,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别像今天这样一个人乱跑知道么?”   杨木易将打完针的林空空打横抱起朝病房外走,陆莎跟在一旁拉着林空空的手不厌其烦叮咛,甚是放不下心。直到杨木易在医院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二人同陆莎道别,坐上车后座扬长而去。陆莎久久伫立在原地,望着那绝尘已远的车尾。   ***   回到部队,杨木易小心翼翼将林空空安放在床上,蹲□子替他脱鞋。林空空携着被子侧身躺下,一句话没说,闭上眼假寐。   “想吃点什么?”杨木易脸上一如既往没有什么表情,居高临下看着背对他的林空空。   林空空小幅度地摇摇头,没睁眼瞧他。   “是伤口还在疼?怎么不说话?”杨木易坐在床沿,耐着性子询问。   林空空蜷了蜷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没有。”   “我看看。”   杨木易说着伸手来解林空空的皮带,后者一把将他按住,挪开他的手。杨木易眼神一黯,嘴角不着痕迹勾起一丝讥诮:“怎么,烦我了?怪我打扰了你和你的莎莎单独相处?”   林空空今天一受伤,第一时间便拨电话给杨木易。可惜偏不凑巧,彼时的杨木易正被冯仪拉着和洛允辉父女俩吃饭,电话里含糊应付了几句便挂了,没问林空空找他什么事。好不容易结束了所谓的“相亲宴”,再打电话给林空空,他就是眼下这个不冷不热的态度了。   林海不在,林空空基本上都是跟着杨木易,上哪儿都跟着。可是今天那种场合,带他去肯定不合适,杨木易也没跟他说是出去干什么。毕竟是个傻子,懂什么?可要把林空空一个人撂在部队里,杨木易又觉得不妥,几番考虑下便把他送回了林家。谁曾想,不过半天的功夫,他就出事了。   林空空转过身子,眼底依然澄澈一片,犹如世上最纯净的一汪湖泊。在杨木易认识的人里头,大约也只有他是活得最干净的。   “让我休息一会儿好吗?”声音里透着疲惫,林空空的语气总是带着祈求,祈求别人帮助他,祈求不被伤害。   温湿的唇覆上眼睑,杨木易俯在林空空身上,手依然执着地与他的皮带周旋:“把裤子脱了,我看看你的伤,一会儿就好。”   这样的杨木易是林空空所无法抗拒的,任他褪下长裤,手指摩挲在白色纱布上。淡红色的印记蔓延至纱布之外,杨木易轻轻抚着,声音里隐约透出不易察觉的怒气:“后天是不是该你大嫂执勤了?”   ***   结束相亲宴的冯仪心花怒放,按洛允辉的要求,饭桌上没提介绍对象的事,只让两个孩子先熟悉熟悉,私底下交往试试。时代不同了,他们也不是八股的父母,自由恋爱找感觉才是时下流行的男女相处模式。   冯仪偷偷打量杨木易看洛琦时的眼神,虽谈不上一见钟情,但大抵是不讨厌的,这就让她放下了很大一桩心事。洛琦那孩子学问好、见识广,关键是孝顺,只要是洛允辉中意的人,她肯定也不会太排斥。   老太太心情一好就愿意捣腾,回家之前顺道去超市买了些菜,打电话让陆莎陆鹏晚上都回陆宅吃饭。   陆鹏是在饭桌上才知道冯仪今天的“丰功伟绩”,不得不说他老妈真是个行动派,想到洛允辉带着洛琦、冯仪带着杨木易,四个人同桌而坐的画面,陆鹏一口饭噎在喉咙里怎么也下不去,端起汤碗猛灌了两口。   陆莎因为林空空的事有些心不在焉,冯仪叫了她好几声,她才茫然抬头,眼神直愣愣的。   “小莎,怎么吃个饭老走神啊?是不是听说木易和琦琦……”冯仪兀自揣测。   “啊?什么?”陆莎还没回过神。   冯仪笑了笑,一脸和煦:“没关系,妈给你介绍更好的。”   “妈——”陆莎红了脸,忍不住埋怨,“您最近是月老上身了还是咋的?”   “咳咳。”陆浙淮板着脸咳了咳,带着警告的意味。   自知失言的陆莎缩缩脖子,不敢再乱说话。   被冯仪留下来过夜,陆鹏和陆莎各自回房,等到家里二老都歇下了,陆鹏才鬼鬼祟祟来敲陆莎的房门。意思性敲了敲,发现门没锁,他便一闪身钻了进去。   陆莎清楚地感觉到陆鹏掀开自己身上的薄毯,双手占有欲十足地将她捞进怀里抱着,脸颊蹭她的颈窝。   “不开心?”从回陆宅,陆鹏就发现今天的陆莎有些不对劲,不笑不闹,吃饭都不知道夹菜。   “今天被徐姐骂了。”陆莎小小抱怨,手覆在陆鹏的大手上。   陆鹏将她翻转过来脸对脸,哼了一声:“骂回去了没有?”   “没……”   “没出息的丫头!”陆鹏恨铁不成钢地戳陆莎的脑门儿,“咱有必要受那窝囊气么?以后再骂你,跟哥说,我去收拾她!”   知道陆鹏只是哄自己开心,陆莎依然眯着眼笑了,坏心情好了一半:“那我辞职好不好?以后窝在家里让你养。”   陆鹏咯吱了她几下,故意装出嫌弃的口吻:“不会做饭不会洗衣裳,又要吃好的穿好的,我哪里养得起你?”   只是一句玩笑话罢了,陆莎想了想,心里不由自主揪了一下。是啊,陆鹏也不过在城建局拿着几千块的工资,她平时大手大脚的惯了,若真靠他养,只会成了他的负担。   “嘿,当真了?”见陆莎不说话,陆鹏捏捏她的脸颊,“哥说着玩儿呢,要是不开心咱就不干了,哥赚钱养你!”   陆莎朝他怀里窝了窝,闭着眼撒娇:“等你赚够了钱,我都老了。还是在公司里待着,说不定哪天能傍上一大款……”   “你敢!”   陆鹏狠狠在陆莎胸前揉了两把,疼得她痛呼出声。陆鹏眼底的火苗“噌噌”地窜上来,剥了她的底裤直接上阵,大手不留缝隙地捂着她的嘴。   “唔唔唔……”陆莎纠着眉左右摆头,却怎么也逃不开他的手,“轻……唔唔……点……”   感受到她体内的干涩,陆鹏俯□子舔舐她的耳廓,撩拨的话语说得极其露骨:“大款都是些肥头大耳的糟老头子,腆着肚子顶你,你会舒服么?”   深深一个顶入,陆鹏随手抽来一个枕头压在陆莎肚子上,故意施加力道:“就是这样顶着你,瞧,大款的肚子哦……”   被压得难受,陆莎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张开嘴深深吐纳,扭着身子反抗,两条腿无意识地在空中踢踏着:“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要感谢一个我背后的英雄……   大家还记得房东的小儿纸么?对,就是这个小屁孩儿来捣蛋了,今天我一朋友来家里,好不容易把他领到外头玩儿去了,才让我有时间好好坐下来码字。可是……不幸的事发生了。   我这朋友刚剪了头发,夏天热啊,所以她就剪得短了点……和房东家小儿纸打打闹闹,大概是把小家伙惹毛了,小家伙在楼道里飞起一脚,大喊一声:“看我把你的**踢掉!”   ……   世界静默了好几秒,房东阿姨出来鸟,囧着脸把她家小儿纸领回去了……我的朋友爆红着脸回到我房子里,倒在地上就不起来了。   我想安慰她说,小孩子的世界里是没有性别的……可是,我朋友今天穿的裙子啊裙子!   大家看文开心~留言撒花积极点,评论再长一点长一点哦~要知道,这年头,头发短了都可能被人当做男的……囧了个囧! ☆、45夏(13)   杨木易开始和洛琦约会了,薄绍知道这个消息后,怒不可揭地把陆鹏找了出来,揪着他的领子说要教训杨木易。   “嘿,松手哈,你要教训他就去,跟我这儿嚷嚷什么?”陆鹏一把甩开薄绍,抬手整理好自己的衣服。   薄绍怒红了双眼,牙齿咬得“咯咯”响:“他不是你的人么?我只是提前知会你一声,别到时候说我不顾兄弟情义。”   说到这个,陆鹏一下子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情。杨木易和洛琦,那是经过双方父母(杨子年不在,冯仪和陆浙淮暂代杨木易的父母)认可的,薄绍有什么资格反对?杨木易是陆鹏带到城里来的,难道陆鹏不希望他有个好发展?   “薄绍,做人别太执着。你追了琦琦那么久,该是你的,早就是你的了。”   “她本来就是我的!”薄绍“腾”地一声站起来,大步朝酒吧门外走。   “喂,你上哪儿?”陆鹏怕出事,赶紧追了上去。   自陆鹏有记忆以来,他和薄绍从没有打过架。薄绍不比林海那般脾气硬,滑溜得跟泥鳅似的,什么事都能嘻嘻哈哈被他顺过去,根本不会闹到要动拳头的地步。就连他家严苛的老爷子都不曾真对他上过棒子,最多就是小时候屁股上甩几巴掌。   但是,不动拳头的人,并不代表他的拳头就是软的。瞧着薄绍不遗余力地朝杨木易撒火,陆鹏知道,薄绍这是真急了。   砸在杨木易脸上身上的拳头半点不含糊,愣是陆鹏在一旁拉扯都被误伤了好几下。杨木易也不知是怎么的,根本不还手,任薄绍的气一骨碌全撒在他身上。   “薄绍,你够了!”一团乱的情况下,洛琦一脚踹在薄绍身上,细细尖尖的高跟鞋锥子般捅在背上,陆鹏看着都觉得疼。   薄绍把杨木易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抬眼盯着洛琦:“你他妈给我闪一边去!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这里是洛琦工作的银行附近,正值午饭时间,许多穿着制服的人朝陆鹏他们指指点点。洛琦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揪着衣角的手微微颤抖。   “你——”洛琦食指几乎戳到薄绍的鼻梁,“立马给我滚!”   薄绍太阳穴的青筋直跳,此时的他和洛琦就像两只狮子对峙着,谁也不肯退让。陆鹏刚打算过去拉开薄绍,谁知这小子又开始埋头朝杨木易展开拳击了。   “喂喂喂,你没完了还是咋的?”再不停手,杨木易都可以去医院验伤了。   “陆鹏,你要帮他是不是?”薄绍被陆鹏扯到一边,拽着他的胳膊大吼。   那边的洛琦将地上的杨木易扶起,这女人也真是会挑事儿,居然在这节骨眼上拿出纸巾替杨木易擦脸。薄绍像个爆竹一样一点就燃,憋着劲儿又要冲过去。   “我说你不嫌丢人呐?这么多观众拿着手机拍照呢,你就等着你家老爷子紧你的皮吧!”   薄绍才不管,朝旁边吐了口唾沫,示意陆鹏松手。陆鹏拍着他的肩小声嘀咕:“换个没人的地儿,你和琦琦私下谈谈去!”   薄绍想了想,勉强答应了。   洛琦是被薄绍一路强拉着往前走,女人撒起泼来便是打骂不断,甚至捞起他的手腕玩儿命地咬。薄绍几次三番想把她打横抱起,都被洛琦左躲右闪避开了。   杨木易身上有伤走得极慢,陆鹏在他边上迈着步子,倒也配合着他的速度不疾不徐。   “木易。”陆鹏双手插兜,声音很低。   “嗯。”杨木易抹了抹嘴角,淡淡回应。   “我觉得你变了。”陆鹏转过头望着身旁的人,“再不是我在乡下认识的杨木易。”   “你又想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配不上洛琦了么?”杨木易含笑,眼里的讥讽直直落入陆鹏的目光中,“所以你眼睁睁看着他揍我。”   “你并不喜欢洛琦,我不是瞎子。”   “冯阿姨说,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我不讨厌她,她也不讨厌我。”   “可你看到了,琦琦已经有薄绍了。”   “我只看见,洛琦非常非常讨厌那个人。”杨木易故意咬重“非常”两个字,像是回应他一般,前方的洛琦狠狠朝薄绍掴了一巴掌。   陆鹏尴尬地咳了咳,有些力不从心:“打是亲,骂是爱……”   杨木易连瞥都懒得瞥前方两个人一眼,把陆鹏的话当耳旁风:“没事的话,我回部队了。”   和薄绍打了声招呼,陆鹏依然坚持要送杨木易,哪怕他冷淡地拒绝。黑色凌志停在军区门口,还没等站岗的哨兵升起标杆,林空空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忽然钻了出来,拍着陆鹏的车窗喊杨木易。   杨木易推开门下了车,林空空的声音又慌又急:“木易,我大嫂的手被耗子夹夹了!”   陆鹏眉心一促,想起那个叫蒋冉的女人。   杨木易把林空空的手攥在掌心里,兀自拉着他走进军区,沉稳的声音和林空空的慌乱形成鲜明对比:“要你操什么心?昨天教你的格斗拳练习了么……”   ***   挂在陆宅书房里的八骏图忽然从墙上掉了下来,长两米宽一米的木框骤然落地,玻璃碎了一地。当时陆浙淮正在书房里看报纸,被突然吓了一跳,立时胸口憋闷喘不上气。   冯仪闻声赶过去,手脚利落地替他端水送药,这才缓过来。陆鹏接到冯仪的电话马不停蹄奔回家,看到脸色苍白的陆浙淮被冯仪搂在怀里,甚至连挪动都挪动不了。   “小鹏……”冯仪看到儿子,声音不禁呜咽起来。   陆鹏将陆浙淮背在背上,匆匆开车奔赴医院。冯仪的情绪一直没平复,搂着陆浙淮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秀秀,小鹏这就送我去医院了,没事的。”   “你胸口还闷不闷?还有哪里不舒服?”冯仪给陆浙淮顺着气,声音都在发颤。   “我很好,别哭。”   陆鹏听着老爷子和老妈的对话,心像是被钻子钻着疼。他把油门一踩再踩,恨不得立时飞至医院。   知道是陆市长,医院里自然不敢怠慢,院长亲自出面安排检查的事宜。冯仪坐在走廊的长凳上,从陆鹏的角度看过去,居然发现她头发上参杂了几根银丝。按冯仪的年纪,有白头发并不奇怪,只是她向来注意烫染,从不曾让岁月在她身上留下明目张胆的痕迹。   不管如何掩饰,他们,终归是老了。   陆莎接到电话赶过来,由于惊慌失措,她在看到陆鹏的时候毫不犹豫冲进了他怀里。冯仪心心念念等着做检查的陆浙淮,没注意到兄妹俩这边的动静。   “哥……爸不会有事吧?”   “没事的,别怕。”陆鹏揽着陆莎,轻抚她的背。   幸而有惊无险,陆浙淮的身子还算硬朗,医生建议他多休息,不要过于操劳。晚上,陆鹏和陆莎也回到陆宅,陪着冯仪照看陆老爷子。陆浙淮回到家就睡下了,冯仪守在他床边寸步不离,陆鹏叫她休息她也不肯听。陆莎捂着嘴跑回房间,陆鹏犹豫了一会儿,关上主卧的门把空间留给二老。   陆莎趴在床上,细小的呜咽声断断续续从被褥间传出。陆鹏抚着她的头发轻言细语安慰,越是劝她却哭得越凶。   “哥……你相信这世上会有报应么?”   “嗯?”陆鹏困惑地望着她垂泪的脸。   陆莎哽了哽,声音细如蚊呐:“上次妈的脚受伤,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一次爸又……”   “什么意思?”   “我觉得,是不是咱俩……所以报应到他们身上了……”   这样荒诞的想法陆鹏是打死也不信的,什么因果报应,什么三纲五常!可是换做自己家人身上发生这种事,他又忍不住戚戚然起来。   如果……真的有呢?   哄睡了陆莎,陆鹏一个人走进书房,拿着扫帚清理一室狼藉。系在八骏图上的绳子因为时间太长变脆易断,他们平时又很少进这间屋子,自然关注不到这些。陆鹏拿来工具箱,仔细地检查书柜窗棂,修理那些不易察觉的隐患。   大约是敲敲打打的声音太大,冯仪从主卧里出来,敲了敲书房的门。陆鹏回头,挠了挠头发,笑得有些腼腆。   “明天再弄吧,别把你爸吵醒了。”   “好。”陆鹏将锤子收进工具箱,听话地停手,“妈,冰箱里有菜,我给您热热?”   冯仪没什么胃口,陆鹏只给她添了半碗饭,却还是剩下了。陆鹏也不勉强,收拾好饭菜洗了碗,给他老妈泡了一杯参茶。   “小鹏,你说,我要是劝你爸提前退休,他能答应么?”冯仪问陆鹏,却又像是自言自语。   “……”陆鹏回答不上来,他家老爷子在公事上执拗得紧。   “唉,我也只能想想罢了,你爸还没把你安置好,怎么可能放心呢?”   “妈,您劝劝吧,不用顾虑我。我都这么大了,您和我爸还能庇佑我一辈子不成?”   冯仪拍拍陆鹏的手,笑容和蔼:“一辈子恐怕不成,但多庇佑一时也是好的。以后你爸退了休,我们还不是要赖着你生活的?”   陆鹏让冯仪靠在他肩头,以自身的力量给予她安心。在今天以前,他甚至自私地以为,只要留给冯仪和陆浙淮足够的钱安度晚年,便可以带着陆莎远走高飞。面对一心为着儿女的父母,他只觉得自己是那么卑劣。   “妈,一切都有我在,您安心守着我爸。”   作者有话要说:   唉,某弦写伤了……逃不开的责任还不清的债……   说个笑话治愈一下吧:某个傻B无意间发现手机居然有飞行模式,这可乐坏他了,他打开飞行模式,哈了一口气,往天上用力一扔,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丫的居然掉下来了,屏幕也摔碎了!这不是坑爹吗!!   好吧,笑话很冷,用来降暑。为神马天气越来越热,霸王越来越多???是逼我暴走么?! ☆、46夏(14)   陆鹏越来越忙,城建局的工程,酒店的装修,每天回陆宅探望老爷子和老妈,他就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定点定时机械地过着。   陆莎倒是挺乖,虽然陆鹏分给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但陆莎不吵不闹,甚至还贴心地替陆鹏打理新房子这边的琐碎,不希望他累得连回家之后都休息不好。   陆鹏本也没太在意,连睡觉对他来说都成了一种奢侈,他只求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赶紧过去。可是忽然某一天,他在路上看到一幅巨型海报,上面背靠在男人怀里笑靥如花的女人正是他的好妹妹陆莎。   连日来的疲惫早已压得他心力交瘁,这一刻,他胸腔里憋着的一股气如同忽然找到了宣泄口一般喷薄而出。打转方向盘,黑色凌志迅速朝他的新房子方向驶去。   “砰”一声踢开门,陆鹏大步走进屋,见陆莎正趴在沙发上翻看杂志。那挺翘的屁股一扭一扭,显示了主人的好心情。陆莎看陆鹏忽然回来,洋溢着微笑蹦跶到他身边,问他是不是忘了带什么东西。   摊开在沙发上的杂志吸引了陆鹏的注意力,他拿起来翻了翻,脸色阴晴不定。很普通的宣传册子,如果上头的女主角不是他的小莎。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陆鹏将杂志掷在茶几上,随即抬手松了松领带,靠在沙发里等着兴师问罪。   陆莎跪坐在他脚边,讨好地替他捶腿:“我换了一家公司。”   她说得如此理所当然,陆鹏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她:“谁准你换的?换去哪儿了?”   陆莎无辜地眨眨眼,嫌他的声音有些大,小嘴儿不悦地撅起:“原先的公司不好,为什么不能换?”   将跪坐在地上的人儿抱起来,陆鹏与她平视:“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们这个圈子太杂太乱,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跟我说,我替你拿主意。”   陆鹏的态度前所未有的严肃,陆莎忽然有些害怕,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此时的他。擅自换公司是她鲁莽了,陆鹏生气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可是这段时间他忙得都没时间顾到她,她实在不想再增添他的负担。   大约是陆鹏的语气激到了陆莎,她一时也强硬起来:“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可以做主。”   “你了不起!你本事了!”陆鹏的怒火来势汹汹,“露胳膊露腿跟男人搂搂抱抱,你看看,这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鬼照片?你还觉得光彩了是不是?”   控制不住情绪的陆鹏将茶几上的杂志撕了个粉碎,纸片七零八落飘散到地上,将陆莎刚收拾好的屋子弄得乱糟糟的。陆莎瑟瑟地窝在沙发里不敢吱声,双眼盯着自己的脚丫子。   “还能换回来么?”陆鹏稳了稳情绪,开始考虑解决的办法。   陆莎摇摇头,木讷地像是洋娃娃。   “那就辞职,立刻!”   “签了约的,不能辞。”   “……”陆鹏刚平息的怒火又涌了上来,一把揪着陆莎的胳膊往门外走:“带我去你的公司!”   被推推搡搡到门口的陆莎忽然反身挥开陆鹏的手,一言不发往房间里走。陆鹏愣了一秒,继而跟着她进房。   陆莎大动干戈地拖出她的行李箱,打开衣柜将她的衣服一股脑儿往行李箱里塞。好几件丝质的衣服被箱子刮出了丝,她理都不理。   “你还来劲了是不是?”陆鹏一脚把箱子踢得老远。   陆莎又将箱子重新拖回来,仍然沉默着收拾她的东西。   陆鹏一屁股坐在床上,掏出一根烟点上,皱着眉看陆莎这小丫头能整出什么幺蛾子。翅膀硬了她的,还想翻天不成?   陆莎可没功夫跟他闹着玩,她站起身扫了一眼房间,绕过床打算去拿她放在床头柜上的吹风机。   腰上一股力道制止了她的动作,陆鹏翻身将她压在床上,眼里的火都快喷出来了:“想离家出走?当我死了么?”   陆莎不舒服地挣了挣,被他压得动弹不得:“我走了岂不是更好,省得有些人看了心烦。”   撒泼和撒娇只有一字之差,男人可以视情况而定。像眼前这样的形势,陆鹏自发理解为陆莎在撒娇。他好整以暇脱了鞋,整个人覆在陆莎身上。   “起开!”陆莎微微有些恼。   “怎么的?跟别的男人亲亲我我的就行,轮到我就反感了?”陆鹏一想到杂志上陆莎和别的男人各种亲昵,胸口的郁结就怎么也散不开。   陆莎推拒的手停在他胸前,忽然拉下他的头,朝着耳朵死命地咬。   “啊——”陆鹏痛得一阵哆嗦,伸手掐着陆莎的腰逼她松口。腰是陆莎的薄弱环节,她怕疼又怕痒,陆鹏稍微使点劲就让她投降了。   沾了一耳朵的口水,陆鹏捂着揉了揉,瞧见身下的陆莎居然在偷笑。   “小妮子欠收拾呢!”   陆鹏眼里暗光一闪,陆莎知道不妙,却也没办法逃脱了。霸道的手覆在她胸前的柔软上狠狠地揉,那力道着实是要弄疼了她。陆莎咬着牙忍耐,陆鹏更是来劲,一手覆胸一手掐腰,把她往死里整。   “啊……哥!哥!别……”陆莎蜷缩起身子躲闪,牟足了劲想从床的另一边逃掉。   陆鹏扯掉她的小热裤,将她滑溜溜的双腿钳制在身下。   “几天不收拾你,你就不知道谁是哥哥谁是妹妹!”   吊带被他掀开,陆莎立时感觉背上有被啃噬的刺痛。陆鹏心情好的时候用舌用唇吻她,一旦惹恼了他,便用牙齿。   “你个自私鬼,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陆莎疼得哇哇大叫,扑腾着身子想踹他。   陆鹏掰开她的双腿攻城掠地,一个深深的顶入封缄了她所有的抗议。   “别这么深……我疼……哥……”   “谁是你哥哥?说!”陆鹏掐着她的臀`瓣揉捏,逼她承接他巨大的火热。   “哥……啊……”陆莎每叫一声,陆鹏就狠狠地撞她一下,让她本就颤抖的声音更加支离破碎。   横冲直撞的身子渐渐被温暖的爱`液滋润,陆莎的呻`吟由痛苦转为小声迎合。陆鹏将她翻转过来搂在怀里,又快又急地冲刺。   “小莎,哥是为你好,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这种时刻谈论这样的话题,陆鹏是成心想拐陆莎。知道这小丫头被他折腾得有气无力,他说什么她都只会乖乖应好。   “哥……我保证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你……让我试试……好不好……”   陆鹏逐渐有了状态,闭着眼前后摆动。感受到陆莎体内一阵阵的紧缩,他浅浅进出几下,忽然猛地冲入,停在深处细细碾磨。陆莎战栗地抱紧他,一股热烫的源泉同时让两人达到极致。   体力上得到发泄,陆鹏搂着陆莎躺在床上,听她仔细说了换公司的事。说来也是凑巧,陆莎一直在原先的公司得不到重用,常常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正巧上一次做促销的纯净水公司看上了李峰,想挖他的墙角,李峰平时挺照顾陆莎,见有这么个机会便邀她一起,陆莎思来想去,决定跟着李峰另觅出路。   难怪陆鹏觉得杂志上的男人有些面熟,原来就是和陆莎一起促销纯净水的那小子。哼,还没他长得好,有什么可得瑟的?   陆莎瞧见陆鹏眉头紧锁,以为他还生气呢,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嘴角:“你是不是想我天天在家给你烧饭洗衣服,我可跟你说,我才不要做黄脸婆!”   陆鹏含着她的手指浅笑:“不想做饭洗衣服也成,我们还可以干点别的……”   刺耳的尖叫回荡在房间里,陆莎只恨自己当初学了舞蹈没有学武术,一到陆鹏面前就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势群体。   一步退,步步退。在陆鹏把陆莎的新公司摸了七八成底之后,终于勉为其难答应她留在那儿,条件是不能出去应酬,不接尺度太过的工作。陆莎点头如捣蒜,简直乐翻了天,主动送上香吻一枚。   陆鹏哪里会料到,陆莎的工作量越来越大,甚至三不五时的就要出去拍外景,两人十天半个月见不着面是常有的事。没办法,陆莎签了一年的约,也就是说,在近一年内,陆鹏必须忍耐现状。   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陆鹏讨厌双人床,宁愿睡沙发。她的气息萦绕在屋子的每个角落,陆鹏每每开门的瞬间都希望她从某个角落蹦出来吓他一大跳。   ***   文昌自从给了陆鹏一笔钱之后便再没过问酒店的事,当初也说好了的,他不懂酒店经营,出钱不出力。薄绍那小子成天心心念念围着洛琦转,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陆鹏很是郁闷,怎么搞来搞去成了他一个人的事了?   找不到薄绍的人,陆鹏只能退而求其次,文昌不懂归不懂,现在酒店装修时不时需要人在那里监督一下,跟城建局的工地差不多。陆鹏回家照顾老爷子的时候便想让文昌去盯梢。   辗转了几处,才看到文昌和何小叶站在工程楼的楼顶上。陆鹏顺着楼梯一路小跑,居然听见文昌在朝何小叶大吼大叫。这真是朝天借了胆,文昌这小子能耐了呀!   “你就这么喜欢这地方?成天跟个男人似的在太阳底下晒,再过几年更没人要了!”这是文昌的声音。   陆鹏伸出去的脖子赶紧缩了回来,觉得还是不要现在过去的好。   “是他让你这么说的?哼,怎么的,城建局是你们家开的?我有这个本事进来,就不会轻而易举出去!”何小叶很少这么跟人叫板,女人彪悍成她这样,也够少见了。   “没人藐视你的能力,小叶,离开吧,跟我和雯雯一起走……”   “看来是做贼心虚了。”何小叶轻蔑地哼了哼,“文昌,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不过,脱不了关系的那些人一个也别想跑!等这件事结束之后……谁?”   陆鹏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塑料纸,何小叶适时禁了声,见是他,未完的话戛然而止。何小叶朝他点点头,寒着脸离开了。   “我不是故意的……”陆鹏觉得有些囧,他真不是成心偷听。   “没事。”文昌转过身面向浩瀚的蓝天,那背影在一瞬间定格在陆鹏眼里。   “你们怎么了?”   没想着文昌会说,陆鹏只不过随口一问。文昌低着头轻轻叹了口气:“小鹏,看在咱俩兄弟一场的份上,你帮我个忙吧。”   “你说。”   “帮我照顾女人和孩子。”   “……”陆鹏一个晃神差点儿没栽个大跟头,“靠,别没事儿跟我找乐成吗?”   “这么点小事儿都不答应,算什么兄弟?”   “是兄弟我才不想你走错路,文昌,男人要有担当,老婆孩子你都能丢下,还算是个男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   霸王好多…… ☆、47夏(15)   陆鹏带着文昌去他们正在装修的酒店熟悉情况,居然在那里碰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薄绍,还一副兢兢业业的样子正在和装修师傅商量事宜。见陆鹏来了,薄绍只是朝他稍稍点了点头,仍然埋首图纸中。   “文昌,那是薄绍。”陆鹏随意介绍着,以后大家都是合作伙伴兼哥们儿。   文昌头一次来看酒店的情况,虽然不太懂,但也挺新奇的,便提出四处转转。薄绍原先的酒吧在地下一层,酒店建在酒吧之上,两层经营餐饮,另三层作为客房,档次预估在四星级以上。   大约是薄绍和装修师傅的意见有些相左,两人争论的声音渐渐大了,陆鹏拍拍文昌的肩示意他随便,继而朝薄绍那边走去。   “怎么回事?”陆鹏扯过图纸看了看。   “陆老板,您来得正好。不带这样折腾的,我们这图纸半个月前给洛小姐看过说没问题,今天薄老板过来又挑这挑那,工程都完成三分之二了,再要做大改动怎么弄嘛?”装修师傅一脑袋汗,这几个都是吃罪不起的祖宗,惹了哪一个都甭想在E市混下去。   “薄绍,你干嘛呢?”陆鹏见薄绍脸色很差,揽着他的肩膀到一旁,交代师傅继续工作。   薄绍烦躁地抽出一支烟:“我的酒店,我还不能说句话?”   “……”陆鹏没料到他这么冲,一时间接不上话,“你小子又被谁踩了尾巴了?难为个装修师傅,你说你怎么这么出息呢?”   陆鹏话里的讥讽半带玩笑,薄绍也没跟他计较,夹着烟冲远处正在装玻璃的工人嚷嚷:“我说那个谁!玻璃全给我用磨砂的!”   “我说你小子有病吧!磨砂玻璃价钱翻了一倍,你掏腰包啊?”   “你怎么就跟耗子似的看不远呢,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咱现在投下的资本将来都是成倍成倍要赚回来的,别小气巴拉在这丢人成么?”   “嘿!我小气巴拉?”陆鹏指着自己的鼻子,颇为不满,“不知道是谁陪女人逛街从来不带钱!”   打蛇打七寸,薄绍这一辈子的糗事儿大概没有一件瞒得过陆鹏的。曾经年少,薄绍调皮耍滑头,他家老爷子治不了他,只能限制他的经济来源。薄绍从小就会哄女孩子,无奈女朋友几乎都是按周换,因为每次和女生上街或吃饭他都不主动付钱……   “靠!”薄绍被踩到痛处,屈起手肘就朝陆鹏的腹部招呼过去,“这点破事儿你要记到什么时候?”   莫不是说拌嘴是最好的治愈良药,男人和男人之间同样受用,如果再加上一定程度的拳脚相向。陆鹏被薄绍拐了一肘子,疼得弯起腰,转而朝他小腿狠狠踢了一脚。谁也没沾到便宜,两个幼稚的男人相视一笑。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我还以为你为情所伤,出家当和尚去了呢。”陆鹏翘起嘴角挖苦薄绍。   “吃了三天斋,发现还是凡尘俗世好,所以我又回来了。”   “我呸!”陆鹏不屑地啐他,“别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看得我牙疼。”   薄绍莞尔:“我也牙疼,他妈的我迷途知返了,打算重出江湖继续过逍遥日子了!”   “嗯?什么意思?”   “他妈的没意思!”薄绍将烟屁股狠狠掷在地上,脚尖在上头碾了碾。   文昌转了一圈回来,不由对酒店的装修竖起了大拇指。虽然他也算股东之一,但因为是个甩手掌柜,所以总有些局外人的感觉。   “薄绍,这是文昌,我跟你说过的另一个合伙人。”   陆鹏正式给二人做个介绍,薄绍伸出手表示友好,文昌和他握了握,泰然自若。   “你老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我只得把文昌叫过来监督酒店装修。”陆鹏依旧不忘抱怨,给了薄绍一拳,“你要再不出现,咱就把你除名!”   薄绍揉了揉并不太疼的肩,笑容爽朗:“想得美!以后我吃在这儿睡在这儿,你们谁也别想打我酒店的主意!”   文昌的手机响起,他说了声“抱歉”走到楼梯道去接听。先前还在和陆鹏开玩笑的薄绍忽然安静下来,攒着眉头似乎有些疑虑。   “装什么深沉呢?”   “我老觉得,文昌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他舅舅是城建局的,你听过他的名字也不稀奇。”   薄绍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倒也没有追根刨底下去。   陆鹏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文昌传说中的小舅妈,那个声音里似乎能揉出水来的女人。只是真人和想象的落差实在太大,任谁也不会相信,病床上那个脸上长满疙瘩的女人会有一副如同天籁的好嗓子。   见到有陌生人,小舅妈明显瑟缩地把被子拉高了些,堪堪只露出眼睛以上的脸。床边坐着的男人不是文昌的舅舅,陆鹏在报纸和电视上见过这人,城建局局长,文昌舅舅的老丈人。   面前这个头发花白皱纹横生的老人真是显老,陆鹏不禁在心里揣测,估计过不得一两年也该退休了。文昌没顾得上向病房里的两人介绍陆鹏,径自询问他小舅妈的情况。   “医生说可能是天热,所以出了些疹子。”城建局局长握着女儿的手,沧桑的脸庞上布满担忧。   “没有其他并发症吧?”文昌绕过床走到另一边,伸手探了探他小舅妈的额头。   “暂时没有,别担心,也别通知你舅舅了,他在出差免得分心。”小舅妈挤出一个笑,陆鹏是凭借她牵动的嘴角辨认的,因为那张脸实在难以判断表情。   从女人的声音可以听出,她的年纪真的不大。虽然此时的面相不太美观,但陆鹏没有嫌恶和反感。人这一辈子不能控制的事情很多,在健康和死亡面前,没有人可以反抗。   和文昌一起走出医院,陆鹏依旧开车送他。来的时候车开得很急,甚至连闯了好几个红灯。陆鹏憋了一肚子疑问,不吐不快。   “文昌,我以前听说过一些关于你舅舅和城建局局长家的事儿,流言说你舅舅是攀高枝儿……”   “如今这个社会,攀高枝儿走后门早已不新鲜了。我当初考公务员遇到黑幕,我舅舅正好是我舅妈的家庭辅导老师,便托她帮了忙。”文昌抬手撑着下巴,目光一直注视着车窗外,“我舅妈看上了我舅舅,说我舅攀高枝也好,知恩图报也罢,反正都走到今天了。”   “我看你对你小舅妈挺好的,并没有排斥他们家。”这便是陆鹏纳闷的地方,依他对文昌的了解,即使文昌的舅舅攀龙附凤,文昌也绝对会嗤之以鼻的。   文昌眸光暗下去,语气更加落寞:“我小舅妈待我舅极好,待我也是。他们那样的家庭,我们确实是高攀了,他们却一点也没有官架子,甚至比自家亲人还亲。”   “难怪。”陆鹏了然地点点头,语气轻松起来,“这年头女追男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小舅妈征服了你舅舅,也是佳话一段呐。”   陆鹏的冷笑话没有逗乐文昌,他依然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无波无澜:“他们的结合经历了太多波折,如果不幸福……”话头卡在半截,陆鹏等着文昌往下说,但后者却已然噤声了。   ***   陆莎出去拍外景可苦了陆鹏,得替她在陆家二老面前打掩护。然而天下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冯仪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自家女儿,惊讶得半天不敢眨眼。   “小鹏,你快来!”冯仪在客厅里叫陆鹏,声音又惊又急。   陆鹏还不知大祸临头,优哉游哉地从房间里荡出来:“妈,怎么了?”   “你快看,那是不是你妹妹?”冯仪指着电视里的女人,手指不由地发抖。   广告不过十几秒的时间,一晃眼就换了下一条。陆鹏想打马虎眼,推托说他没看到,还故意诱导冯仪是不是太想陆莎了才会产生联想。   然而他的谎言在下一刻就被当众拆穿,因为电视广告每个台都会播,冯仪拿着遥控器一个一个地换频道,居然好死不死就让她又看到了先前的广告。   “明明就是!你自己看!”冯仪这下是百分之百肯定了,整个人都处在茫然阶段。   陆鹏想说只不过长得像罢了,可电视屏幕右下角清晰地打出了陆莎和李峰的名字,他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嘿,还真是哈!”陆鹏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坐到冯仪身边,“咱家小莎还真有明星气质,妈,您说是不?”   冯仪瞧着瞧着,脸上的神色开始不对劲了。她板起脸望着陆鹏,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架势。   被老妈盯得发怵,陆鹏举起手做投降状:“妈,我认了!我是事先知道小莎这丫头开始接广告了,不过我有跟她约法三章,绝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儿的。”   在陆鹏一连串的保证下,冯仪也只得随年轻人去了。她心里清楚,她那个女儿从小到大就想着上舞台上电视,为了那不切实际的成名梦没少吃苦头。能看到她有今天的成绩,冯仪在心里也是尤为替她高兴的。   “唉,你和小莎比起来,我反倒更担心她。男孩子不要紧,三十正当好年纪,女孩子就差远了,过了二十五就没有挑拣的余地。小莎到现在都没个定性,进了娱乐圈更是乐疯了,哪里还安得下心想成家的事?她又不是什么女强人型的女孩子,等过了这最好的几年……”   冯仪的话句句敲在陆鹏的心上,无形中成了一种警告。是啊,陆莎是被宠坏了,胡闹成了习惯。也许过了这几年,等她收了心,那么也该会有自己的家庭吧。   不知是冯仪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怎地,倦极的陆鹏回到新房子便洗澡睡下,却迟迟进入不了状态。翻来覆去地捣腾,直到半夜都只是迷迷糊糊。   隐约听到有水声,他沉着眼皮继续自我催眠,命令自己赶紧睡,明天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忙。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一瞬间,腰间环上一双手臂,将他所有的瞌睡虫都吓跑了。   “谁?!”利落地翻身,陆鹏掀开被子跳下床,伸手按亮床头灯。   陆莎用手挡着刺目的光芒,声音疲倦而又参杂着抱怨:“这么晚了还没睡?干嘛那么紧张兮兮的?”   一见是她,陆鹏满心的欢愉顿时溢满胸腔。连着被子把人搂进怀里。陆鹏故意大力地在她屁股上拍了几巴掌:“叫你吓唬我!”   “哪有?”陆莎撅着嘴亲亲他,“我是不想吵醒你。”   刚沐浴过的身子透着薰衣草的幽香,陆鹏闭着眼嗅了嗅,像小狗一样在她脖颈间蹭。陆莎被他搔得有些痒,“咯咯”笑着闪躲。   “回来怎么不通知我,我好去接你。”   “李峰有车,顺路送我过来的,时间太晚怕你累着。”   “哼!”陆鹏抗议地哼了哼,“有了新欢,不要我这个旧爱了。”   “呵呵,那我现在是在谁的床上呢?”   “小妮子,大爷满足不了你还是咋的?”   陆莎的睡衣被陆鹏扬手一掀便落到几米之外,沐浴之后的身子又软又滑,他禁`欲已久的某处经不起丝毫的撩拨。陆莎顺从地依偎在他怀里,眼里闪着戏谑的精光:“大爷,您可悠着点儿,一把老骨头咯……”   男人就是经不得激,头可断,血可流,某方面能力不容半点质疑。陆鹏将陆莎的双手扣在她头两侧,只用下腹磨蹭她:“大爷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老当益壮!”   情`爱缱绻,陆莎只觉得自己被一双大掌钉在床上,下`身猛烈的撞击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快要移位。某人不知餍足的火热在她体内搅动□,一阵疼一阵痒,周而复始地和她纠缠。   贪吃总要付出代价,陆鹏如饥似渴地在陆莎身上寻求慰藉,折腾得她又累又饿。本来是打算明天才回来的,她却已经无法忍受和他相隔那么远,工作一结束就匆匆托工作人员订了连夜的机票。   理智回巢的陆鹏搂着陆莎厮磨,陆莎撒娇地呢喃:“哥,我想吃‘老谭家’的蛋炒饭。”   陆莎嘴里的“老谭家”距离陆鹏的住处不算近,开车来回也得二十分钟。虽然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可现在已经过了2点,离天亮也就几个小时而已。陆鹏亲亲陆莎汗湿的额头,摸着她“咕咕”叫的肚子心下不忍:“乖乖等着,哥一会儿就回来。”   有这么一个男人可以随意差遣,永远容忍她的小脾气,任打任骂绝不还手,只要她想,他就愿意去做。陆莎幸福地把自己藏进被子里,深深汲取属于陆鹏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做好准备哈~~小虐怡情,我要准备动手鸟~~! ☆、48夏(16)   陆莎出差回来免不了是要遭冯仪一顿数落的,老妈唠叨,小妮子抱着老妈的胳膊一个劲儿撒娇,半天功夫就把老太太给哄得心花怒放的。莫不是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陆鹏由此深刻领悟到,陆莎俨然就是这个家里的公主,他却不是王子,更不是骑士,而是被公主呼来喝去的男仆。   不过冯仪倒也不是全然妥协,毕竟陆莎年纪不小了,连个固定的交往对象都没有,再要这么瞎胡闹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陆莎眼珠一转,又有了她自己的小心思。趁着空窗期休息,她缠着冯仪教她做菜,美其名曰“学做贤妻良母”。   看着女儿一身细皮嫩肉在厨房里忙碌,一会儿打翻调料盒,一会儿差点被刀子剌了手,冯仪既心疼又无奈。因为舍不得女儿吃苦,冯仪自小就有些娇惯陆莎,总觉得她还小,有的事等大了再学也不迟。年复一年,小娃娃长成了大姑娘,却还是什么都不会。冯仪只能在心里自我宽慰,也许陆莎真的就是天生的享福命,不需要做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   陆莎学做菜这事,有人欢喜有人忧。新学徒总是迫不及待地想显山露水,陆鹏自然是逃不过第一个试吃的厄运。可怜他在外头东奔西跑一整天,回家之后却连顿饱饭都吃不上。陆莎做的东西通常都是中看不中吃,虚有卖相。   然而这样的成绩已经足以令陆莎沾沾自喜了,因为女人天生对外观有一种固执的追求。比如商店里两个味道一摸一样的蛋糕,她们一定会选择漂亮的那个,哪怕为这漂亮的包装她们需要支付更高的价钱。陆莎做的东西和冯仪相比肯定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可她就是有那个本事把样子模仿得**不离十。   “瞧瞧,手都被油星子烫坏了,这不是成心让我心疼么?”陆鹏握着陆莎的手将她圈进怀里,顺便关上天然气灶。   “心疼啊?”陆莎狡黠地眨眨眼,忽闪忽闪的睫毛淘气地扇动着。   “那还用说!”某人捏着她的手腕轻轻摩挲,大有愿意替她受过的悲怆情怀。   爱情这个东西真是奇妙,当那个人在身边,似乎做什么都是好的。只有对那个人,谁也无可取代。   陆鹏并不是一个柔情的人,他可以和兄弟肝胆相照,却从不对女人施与过分的温柔和体贴。在其他人眼中他无疑是个慷慨的人,除了爱情,他只吝啬地愿意给予陆莎。   陪着她,看着她,他的世界就似乎圆满了。谁说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陆鹏觉得,他这一辈子所有的奋斗都是为了和陆莎长相厮守,哪怕天理不容!   “那就乖乖去客厅等着,我要开始做饭了!”陆莎大方地赠上香吻一枚,眼中满满的爱意。   陆鹏不依不饶揉着怀里的小女人:“我们出去烛光晚餐吧,你好不容易在家清闲几天,得把欠我的约会统统补回来。”   “嗯……”陆莎似乎在考虑,陆鹏一看有戏,更是卖力地连哄带拐。   “好吧,今晚我们在家烛光晚餐,我负责掌厨,包君满意!”   陆鹏喜悦的笑容瞬时僵在脸上,被陆莎推着赶出了厨房。靠,这小妮子越来越不好拐了,居然跟他使心眼儿。   ***   酒店装修已经基本竣工,薄绍特别无耻地占用了最大的办公室。陆鹏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有工作有房子,在酒店的时间肯定比薄绍短,让这个家伙守在酒店里浑浑噩噩去吧。可是洛琦那儿就不好说了,装修期间师傅们都是听洛奇的指挥,一切事情似乎都要有她点头才算数。   知道薄绍和洛琦不融洽,陆鹏自是要担当中间人的角色,将两个冤家约到一起商议事宜。文昌的股份写的是何小叶的名字,除了分红,其他事项全权由陆鹏代理。   薄绍又恢复了他花天酒地的糜烂生活,通宵达旦在酒吧里混,白天窝在酒店办公室补觉。陆鹏和洛琦推门进去的时候,就见一脸胡茬子的薄绍醉死在沙发边,呼噜声震耳欲聋。   洛琦用手在鼻前扇了扇,脸上露出再明显不过的嫌恶,挑了离醉鬼最远的位置坐。陆鹏尴尬地走过去扶薄绍,暗地里朝他腹部拐了一肘子。   “唔——”薄绍吃痛,缓缓睁开眼,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认出陆鹏,“你小子又翘班了?”   陆鹏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是说了今天有事要谈么?你他妈一天不喝会死啊?”陆鹏压着音量埋怨,做中间人可真是费力不讨好。   “谈!当然要谈!”薄绍下意识地替自己整理领带,可惜那东西已经不在他脖子上了,“嘿嘿,昨晚玩得太尽兴,领带没了。我跟你说……”   陆鹏一见薄绍那两眼放狼光的德性就知道他干不了什么好事,赶紧掐了掐他的手臂轻咳两声,好心给他提醒。   薄绍也不笨,眼一挑就瞄到了洛琦。平时见了人家就屁颠儿屁颠儿往上贴,这会儿薄绍却自顾自爬到沙发上,脸冲下趴着睡。   “嘿,怎么又睡了?快起来!”   在旁边看不下去的洛琦终于出声:“小鹏哥,别管他了,咱俩谈吧。他三分之二的股份都是我的,我说了算。”   陆鹏正待开口,沙发上的薄绍忽然一跃而起:“你他妈以为你是谁?老子的东西凭什么给你?”   不知道此刻的薄绍究竟有几分清醒,陆鹏瞅瞅他,又瞅瞅洛琦,觉得不该由他接话。洛琦一脸憋得通红,走上前去想扇薄绍一耳光,却被薄绍抓住手腕推开了。   踉跄几步,洛琦稳了稳险些跌倒的身子,却仍然止不住气得发抖:“别仗着喝了酒就在这撒疯,就你这德性,酒店有你没你差别不大。”   “关你屁事!”薄绍好整以暇坐在沙发上,对洛琦不屑一顾,“说白了,这酒店是我和小鹏贷款开的,你凭什么横插一杠子?该哪儿凉快待哪儿去,老子没功夫和你闲磕。”   “你!”洛琦又想上前来,陆鹏赶紧拦下了她。因为太过激动,她喘了好几口气才接着说,“一大老爷们儿,居然说话不算数!”   薄绍丝毫不见惭愧,摊开手耸耸肩:“我不记得和你有什么约定,有合同么?有证明么?我又不是脑子有毛病,怎么会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三分之二的股份?”   这话让陆鹏和洛琦都傻了眼,陆鹏没想到薄绍会来这么一手。当初说三分之二股份的时候他也在场,只是当时仅限于口头说说,陆鹏绝不会想到薄绍会不认账,相信洛琦也没料到。   洛琦求救的眼神投向陆鹏,薄绍冷不丁又开口了:“小鹏,不是有事要谈么?去我家吧,以后别带些闲杂人等来这儿,影响心情。”   不等陆鹏有所反应,薄绍拽着陆鹏的胳膊就朝门外走,将洛琦一个人撂在空落落的办公室里。   ***   城建局每周例会,陆鹏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无所事事,拿着手机玩游戏。明明通知的下午两点,这都两点半了还没动静,什么效率?   何小叶时不时朝门口观望,陆鹏以为她也是等得不耐烦了,友好地朝她笑笑。何小叶面无表情收回目光,完全将他无视。   陆鹏也不以为杵,何小叶那怪脾气又不是冲着他一个人,他才不会为此纠结呢。怪只怪文昌不知道上哪儿去了,陆鹏找不到人解闷。   因为文昌的小舅妈身体不好,他舅舅又不在家,所以这几天文昌请假的时间比上班还多。陆鹏除了面对何小叶的时候特别想念文昌,其他时间都还好。   走廊里忽然有动静,办公室里的人都推开椅子站起来,探头探脑地凑热闹。陆鹏更是伸长了脖子,因为他的位置离门太远。   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走在城建局局长身边,表情庄严肃穆,那眉宇之间的正气和他们帽子上的国徽一样不容置疑。局长手上盖了一件外套,陆鹏心下一阵惴惴,知道事情不妙。   文昌扶着他的小舅妈跟在后头,小舅妈满脸泪痕,却没有哭出声音,只静静地跟着。文昌在旁边扶着她虚弱的身子,脸上隐约有些不忍。   “出什么事了?”有看热闹的人小声询问。   “不知道啊,听说过来的是纪委的同志,具体什么事儿就不知道了。”   “最近又开始严打了,难道……”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非常默契地同时闭了嘴。这种地方,谁乱说话谁就遭殃,枪打出头鸟。   陆鹏忍不住站起身走到门口,刚好文昌扶着小舅妈经过。接收到陆鹏询问的目光,文昌只是摇摇头,一直跟着纪委的人下楼去。   何小叶从始自终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她总是沉得住气,不打听别人的事,不跟风不八卦,一副洁身自好的样子。   有同事通知说今天的例会取消,具体什么原因倒是没提。八卦的人又聚到一起开始窃窃私语,陆鹏觉得无聊,站起身离开了。   车子飞驰在路上,陆鹏攒着眉头陷入深思。   严打……难道说,城建局局长犯事了?   这本不关陆鹏的事,可他心里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纪委是薄绍他老子的管辖范畴,一般涉及到需要纪委出面的事,那肯定小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把霸王弦子的孩纸统统抓起来!╭(╯^╰)╮ ☆、49夏(17)   陆鹏万不会想到,纪委的同志会找上他。   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陆鹏看似随意,实则心里已经有些压不住场了。思来想去,他和城建局局长基本上没什么来往,纪委的人找他干嘛呢?   章昔年依然挺照顾陆鹏,知道他年轻历练少,所以在一旁陪着,嘱咐他有什么就说什么,想清楚再说。   “城建局现在正处于施工阶段的新工程,是不是由你监工?”年长一些的纪委人员开口询问,年轻的那个拿出笔和本做记录。   “是。”陆鹏蹦跶出一个字,似乎觉得太过草率,又补充道,“还有何小叶和文昌,我们部门的两个同事。”   纪委人员点点头:“工程里用到了一批木材,听说也是你们去采购的,说说具体情况吧。”   陆鹏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个事儿,在脑海中仔细回想了一遍:“是我们去的,但当时我家里出了点事,所以我先回来了,具体的采购经过我并不清楚。”   “什么事?”仿佛抓到了一点蛛丝马迹,纪委人员的声音立时警觉了几分。   “一点私事。”   “当时陆市长身体出了状况,所以就把陆鹏给招回来了,这个事儿我是知道的。”章昔年见纪委人员的态度有所保留,赶紧在旁帮腔。   “也就是说,你从头到尾没有参与这批木材的采购,都是你的两个同事处理的,是吗?”   陆鹏不太确定地望向章昔年,后者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喝水,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陆鹏立即点头:“是的。”   “那好,有什么事我们会再找你,希望你能尽力配合我们的工作。”   纪委人员站起身和陆鹏握了一下手,章昔年一直将他们送出办公室。   等他回来,陆鹏忍不住问:“章叔,他们这是干什么呀?”   章昔年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今年严打的对象看来是咱们城建局了,你这阵子别去工地了,我待会儿给你爸打个电话,你在家歇歇吧。”   “关我什么事?他们不会是怀疑我吧?”陆鹏伸手指向自己,感觉在听天方夜谭。   章昔年端起茶杯径自去饮水机边倒水,语气和蔼:“怎么也扯不到你头上去的,你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别跟着瞎掺合。”   听章昔年这么一说,陆鹏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一半。这么多年看陆浙淮在官场,他知道这个没有硝烟的地方比战场更为恐怖,一不小心便可能永不翻身。陆鹏得失心不重,但也不希望惹上什么麻烦,毕竟陆浙淮对他的期望颇高。   ***   一下子清闲了,陆鹏还特别不习惯。陆莎成天黏着冯仪学做菜,也不说陪陪他;酒店那边有薄绍看顾着,陆鹏去不去都无所谓。   城建局的麻烦陆浙淮大约已经听章昔年说了,对于陆鹏成天来陆宅闲晃,陆浙淮也没说什么。   令陆鹏吃惊的是,文昌这个时候居然来找他了。   城建局局长正处于被调查期,依文昌和城建局局长的关系,陆鹏如果聪明的话就应该选择回避。可是好奇心比危险意识来得更为强烈,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陆鹏浑身不自在。   文昌约陆鹏去了一间咖啡厅,下午的光景,客人不是很多。陆鹏有一肚子的问题等着问,却又在开口之前噤了声。无论是什么问题,好像都不关他的事,他没有忘记章昔年的提醒:不要瞎掺合。   喝了半杯咖啡,文昌才开始说话:“小鹏,今天约你来,是请你帮忙的。”   “什么忙?”陆鹏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正常,不会给人一种排斥感。   “就是上次说的那件,帮我照顾孩子……和何小叶。”   “何小叶?”陆鹏吓了一跳,“你说的女人是何小叶?”   文昌点点头,态度十分诚恳。   这样的讯息来得太快,陆鹏一时间还吸收不了,不过他也听出了文昌话里的重点。   “你怎么了?”   “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多久?”   “还不知道。”   陆鹏感觉到文昌说话的时候透着一股无力感,他也不急着答复他,只用审视的眼神盯着他瞧。   文昌了然地笑笑:“我知道得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也没打算再瞒着你。我投资你的酒店写的是何小叶的名字,今后何小叶和雯雯的生活希望你能帮忙照应照应,她毕竟是个女人,还带着个孩子……”   脑海中浮现文昌所描述的画面,陆鹏心里没来由得一揪。何小叶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落到那步田地?   “你别杞人忧天了,再说了,她怎么可能替你照顾孩子?”   “那是她的孩子。”   “……”一口咖啡呛进喉咙里,陆鹏一时间咳嗽不已,连眼眶都红了,“你们的孩子?!”   文昌摇摇头:“不是,是我舅舅和她的孩子。不过这件事只有他们俩和我知道,现在你也知道了,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接下来的时间,文昌简单地说了一下何小叶的事。原来,何小叶和文昌竟然是高中同学,文昌的舅舅当时还是大学里的高数老师。机缘巧合之下,何小叶通过文昌认识了他舅舅,两人自然而然互生情愫。   “也就是说,你舅舅在攀上了局长的女儿之后甩了何小叶?”陆鹏想起那个长相斯文的男人,没想到是这么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   文昌明显面露窘色:“并不是这样的。”   陆鹏摊摊手,一副打算继续洗耳恭听的模样。   “大学里的课程不多,我舅舅平时也会偶尔做兼职家教,恰好遇到局长的女儿请他补习。舅舅和她相差了十多岁,根本没想过和她……”   “做都做了,还用想么?”   不怪陆鹏对文昌的舅舅心带鄙夷,如今这个社会,谁不想少奋斗三十年?如果是他,也说不定抵挡不住诱惑选择放弃何小叶。更何况,局长的女儿又年轻又有身家,哪一点都比何小叶强啊!   “是因为我不争气,考研究生没考上,考公务员又落榜,那段时间整个人都颓废了,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舅舅着急,这才找了局长的女儿帮忙。”   后来的故事不用文昌说陆鹏也大概能猜到个**不离十,无非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文昌的舅舅就以身相许做了城建局局长家的上门女婿。   “那何小叶为什么还会生下你舅舅的孩子呢?难道她想以孩子作为挽回你舅舅的筹码?”   文昌再次摇头,陆鹏有些挫败,怎么老跟他想的不一样啊!   “何小叶知道有孩子的时候,已经跟我舅舅分手了,但她说孩子是她的,跟我舅舅无关。后来……后来何小叶的奶奶生了重病,她一个人照顾老人和孩子根本办不到,才来找我。”   “耶?为什么不是找你舅舅?”   “局长的女儿并不知道何小叶的存在,何小叶也不想跟他们碰面。”   陆鹏想到何小叶那股倔脾气,会做这样的选择也是可以想见的。   “舅舅自然是不能收下雯雯的,所以雯雯成了我的女儿。”   “你们家可真够乱的。”闲话扯了一箩筐,陆鹏回归正题,“城建局局长究竟怎么了?会连累到你?”   文昌苦涩地笑了笑:“是我贪污公款,我已经写了认罪书寄到纪委,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了。”   “什么!!!”陆鹏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种事不能乱说的!”   旁边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文昌示意陆鹏坐下,听他慢慢说:“就是咱们去采购那批木材的钱。”   陆鹏也不是傻的,文昌三言两语绝对搪塞不了他:“你那次意外受伤,根本不在出差的人选内,是后来突然出现的。你不要告诉我,你一时兴起所以贪污了。”   文昌被憋得没话说,无奈地叹了口气:“小鹏,别问了,我能说的就这么多,是兄弟就帮我这个忙。本来是想找我舅舅的,只是……我舅妈身体也不好。”   “文昌,你别傻了,你以为这么大的事是你一个人可以扛下来的?”陆鹏眉头深锁,“是不是你舅妈的病需要钱,所以局长动了歪脑筋,还是你舅舅……”   “小鹏,别问了,该说的我都说了。”   事情完全超出了陆鹏的想象之外,他知道文昌是无辜的,却又想不到办法来帮他。   “靠,那么多贪官抓不住,怎么偏偏就盯上城建局了呢?”   “是何小叶检举的。”   “……”陆鹏已经没有语言了,只觉得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小叶的个性就是如此,从来不欠别人的,也不会让别人欠她的。我们家亏欠了她这么多年,是该还的。”   天空忽然阴沉了下来,看样子快下雨了。文昌说完该说的话,没再问陆鹏肯不肯帮他。他知道,陆鹏是个靠得住的人。   文昌走了,陆鹏一个人坐在咖啡厅里。雨点儿“啪嗒啪嗒”砸在落地玻璃上,滑下一道道水痕。路上的行人纷纷开始狼狈逃窜,出租车司机的生意一下子火爆了起来,趁机哄抬市价。两个乘客为一辆车吵得不可开交,出租车司机一边看笑话一边催促着,老神在在等着涨钱。   难怪陆老爷子经常感叹,这个世上的人都在钻空子。因为欲`望的种子埋藏在每个人的心间,它蛰伏着,等待一个契机,一旦把握机会就会破土而出。空子钻的好便成功了,钻得不好,只会悲哀地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更新晚了,因为连不上网,这是在房东家蹭的……   明天看情况,能连上网最好,如果连不上网……再看吧   不要霸王我好不好…… ☆、50夏(18)   文昌的事一直让陆鹏忧心忡忡,他想找陆浙淮帮忙查查,可是陆老爷子身体不好,下了班回家都要小睡一会儿才有精神吃饭,陆鹏实在不希望他再过多的费神。   陆莎削了个苹果递到陆鹏嘴边,他一时想事情入了神,直到陆莎故意用苹果撞他的唇他才回过神来。   “哥,想什么呢?”   陆鹏平时有事也不怎么跟陆莎说,都是些工作上的琐碎,说了她也不懂。   “没想什么。”   “骗人!”陆莎将陆鹏咬了一口的苹果凑到嘴边,“你老爱糊弄我。”   想起开酒店的事还没跟陆莎说,陆鹏把她抱在自己大腿上,凑过去吃她手里的苹果:“哥弄了个酒店做生意,以后就不怕养不起你这个小败家子了。”   听了陆鹏的话,陆莎实在高兴不起来,她怎么就败家了?   瞧着陆莎嘟起的小嘴,嗔怒的小眼神“嗖嗖”朝他飞刀子,陆鹏不愉的心情好转了些:“败家咱不怕,哥养得起你,没事儿!”   这话说得尤为甜蜜,在陆莎身上也受用。她将手里的苹果送到陆鹏嘴边,后者咬了一口,眼里忽然闪过狡黠的精光,低下头堵住她的嘴。一块苹果,两个人分。   “这事儿你跟老爷子和老妈说么没?”   “还没呢,等开业了再说。”   陆莎圈着陆鹏的脖子,给了他甜蜜一吻:“那我是家里第一个知道的咯?”   “对啊,得意了吧,小妮子!”陆鹏拧了拧她的鼻子,坏心眼地埋头在她胸前蹭。   陆莎没有躲开,嬉笑着和他闹,闹着闹着便是避免不了的一场缠绵。   每个人都有幸运数字,陆莎最喜欢的则是“一”。她这些年来无非是在追求两个“一”:事业第一,成为某人生命中的唯一。   ***   别无他法,文昌的麻烦陆鹏思来想去找上了薄绍。纪委是薄绍家老头子的管辖范围,薄绍多少应该能探听到点什么。   说起薄绍,这小子最近倒是干了不少事。酒店装修完毕之后招了一批服务生,在薄绍的苛刻调`教下是个顶个的机灵,其中有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在面试的时候就撂下话,不惜一切代价要把薄绍追到手。   对于这样直接大方不扭捏的女人,薄绍不是没有遇到过,而他这家伙当然也是来者不拒。陆鹏非常鄙视薄绍,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跟个水仙花似的。   “哟,让我看看,孜然牛肉、蒜苔粉丝、番茄鸡蛋……薄少爷日子过得不错嘛!”陆鹏往薄绍办公桌上一坐,抢了他的筷子夹一块牛肉品尝。”   薄绍嚼了嚼嘴里的饭,颇为享受的样子:“羡慕?嫉妒?你妹妹不是在家学做菜么,你的好日子也不远了。”   想起这茬陆鹏的胃就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陆莎学得是卖力,可这厨艺方面大概也是需要天赋的。   “这是咱们酒店的厨子做的么?真不错。”陆鹏不吝啬地给予好评。   神秘一笑,薄绍挑了挑眉,一副欠揍的模样。   “我靠,你他妈能别这么骚么?”   “恐怕很难。”   薄绍一犯起贱来谁也阻挡不了,陆鹏如此了解他,当然不会再多费唇舌。他兀自找了个碗添饭,毫不客气地分享美食。   “怎么的,对我的工作不放心,过来视察?”薄绍给他盛了碗汤。   “我就是对我自个儿不放心也不能对你薄绍不放心呐。”   “去!”薄绍把靠在他肩头的脑袋推开,“说吧,什么事儿?”   陆鹏边吃边把文昌的事说了个大概,当然只涉及到文昌和城建局局长,没把何小叶牵扯进来。   薄绍抹了抹嘴,眉头紧蹙:“我家老爷子的工作都是保密的,怎么会跟我说?”   “我还不知道你?只要是你想知道的事,还有探听不到的?”   这等恭维是极高的,薄绍自是高兴。他告诉陆鹏,他家老爷子那儿确实有几份关于城建局的文件,他无意中看到过。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陆鹏放下碗筷,心思全被薄绍引了去。   薄绍摊摊手:“我怎么知道?等我回家再找机会帮你看看。”   两人正聊着,那个放话追薄绍的女生进来了,见到陆鹏也是恬然一笑。虽然穿着职业正装,但看她收拾桌上的碗筷,俨然就是贤妻良母的形象。   “手。”女生走到薄绍身边,声音里透着甜蜜。   薄绍大方地伸出手,女生拿出湿纸巾仔细地帮他擦拭着,没有暧昧,没有**,自然而然透着亲密。   陆鹏可谓是大开眼界,他这个大活人还在好不好!这两个人要不要这么忽视他?   ***   杨木易带着洛琦回陆宅吃饭,诡异的气氛萦绕在整间屋子里,让陆鹏和陆莎有些难以下咽。不知不觉中,只有陆鹏和陆莎两个孩子的陆家多了杨木易,陆家二老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陆鹏毫不怀疑,如果杨木易结婚,冯仪肯定也会给他买套房子。   冯仪热络地给洛琦布菜,让她把这儿当自己家,还叨念着下回一定要把洛允辉也一并叫过来,别让他一个人在家孤零零的。   洛琦乖巧地应着冯仪,转而望向陆浙淮:“陆伯伯,我和木易打算找您商量件事儿。”   陆浙淮点点头,示意她接着说。   “部队毕竟辛苦,而且任务重。您能不能给木易换个地儿,或者干脆让他自己创业?”   “自己创业?”陆浙淮对这个提议显然诧异非常。   洛琦微笑着回应:“对啊,小鹏哥不也自己在开酒店么?让木易跟他学习学习,总好过在部队里吃苦来得好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浙淮颇为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开酒店了?”   开酒店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陆鹏还没有知会老爷子和老妈,是想等酒店正式开业之后再说。洛琦这么一掺和,搞得他措手不及。   “嗯,和别人合伙开的。”   “为什么不跟家里说?”陆浙淮的声音越发低沉,听起来是动了怒。   陆鹏尴尬地挤了挤眼:“这不是还没顾得上么。”   “不错嘛。”陆浙淮把筷子往桌上一掷,“嚯”地站起身走向书房,将一桌子人都撂在当场。   “爸怎么了?”陆莎战战兢兢望着冯仪,不明所以。   桌上的气氛陡然僵化,洛琦放下筷子,杨木易也起身,说先送洛琦回家。冯仪给洛允辉包了些饭菜让洛琦带回去,嘱咐他们路上小心。   “我去看看爸。”陆鹏安抚地拍拍陆莎的肩,站起身去书房。   陆老爷子坐在书桌后头,不知看着抽屉里的什么东西在发呆。陆鹏进去之后轻声叫了声“爸”,陆老爷子也没搭理。   “爸,您生我气呢?”   “哼。”陆浙淮冷哼一声,态度强硬。   陆鹏挪了张凳子坐在陆浙淮对面,乖乖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站在小板凳上看陆浙淮办公的小屁孩儿。那时候的他还不够懂事,老觉得爸爸一天都很忙,没空陪他说话陪他玩。   “爸,我不是有心瞒您,酒店还没开始营业,我打算开业那天请您和妈过去瞧瞧的。”   “为什么要开酒店?我给你安排的工作不好?还是你烦了我这么些年干涉你的生活,想要自立门户了?”   这话说得颇重,陆鹏没想到自己一个举动会遭到陆老爷子如此的曲解。   “爸,我是不想您太替我操心。”   “嫌我老了?不中用了?”   越说越离谱,陆鹏额头上浸出了细汗:“爸——”   陆浙淮一脸落寞,自顾自地小声感慨:“爸知道,你不喜欢成天待在办公室里,也不喜欢官场。”   “没有……”陆鹏说得心虚,是的,他不喜欢官场的尔虞我诈,也不喜欢成天在办公室里对着报纸虚度光阴。   一个存折递到陆鹏的面前,他没敢伸手去接,陆浙淮兀自放在桌上推向他:“这是爸给你存的创业基金,还没到时候取呢,先给你吧。”   “爸,我不要……”   “拿着!”   陆浙淮一摆脸色,陆鹏顿时矮了半截,缩着脖子把存折收好,也没打开看看究竟是多少钱。   “房子也替你买了,创业基金也给你了,以后……你自己好好努力。”   听着陆浙淮这样颓败的叮咛,陆鹏鼻头一酸,眼泪就下来了:“爸,您别跟我动气,我真没打算瞒着您跟妈。我知道,您为了我操了一辈子心,可我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料。就算再怎么努力,我也不可能做到您这样的成绩,可我还得照顾您和我妈,还得照顾小莎,往长远一点打算才不至于将来手足无措不是?”   陆浙淮心里也不好受,儿大不由娘,当然也由不得他这个爹。看着自己一手培育大的儿子渐渐羽翼丰满,做父母的既是开心也是难过。怕他磕磕绊绊一路不顺,想替他护航,可是,若不放他自由去飞,又怎么能够历练成长呢?   瞧见陆浙淮捂住胸口,陆鹏赶忙站起身给他找药,一个劲儿地替他拍胸口顺气。陆浙淮的嘴唇微微泛白,脸色还算好:“爸没有动气,我想过了,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吧,爸不勉强你。至于我和你妈,将来不用你操心。”   “您这是说得哪门子气话?”陆鹏抹了下眼,“将来您和我妈都得跟着我过日子,谁也甭想跑。”   这语气颇为孩子气,把陆浙淮给逗笑了。他拍了拍陆鹏的手背:“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担子千斤重,儿当双肩扛。   ***   晚上,陆莎一个劲儿地问陆鹏,想知道他和老爷子谈了些什么。陆鹏把她揉在身下折腾,堵着她的嘴不让她絮絮叨叨。   “给我专心点。”陆鹏一记深顶,埋在陆莎深处享受她规律地紧缩。   “说嘛说嘛,爸今天的脸色可吓人了,你到底怎么惹他生气了?”   陆鹏偏不称她的心,捏着她胸前的小红蕊用力拉扯。陆莎受不住想躲,却偏偏被他禁锢在怀里。   “哥……你弄痛我了,轻点呀!”   陆莎的小身板儿根本承接不了陆鹏太过放肆的索取,每回和她做`爱,陆鹏都克制着自己,最疯狂的时候也只有七成力道。   这对于充满征服欲的男人来说是不够酣畅淋漓的,就像一个通关游戏,每次到了那个地方就找不到继续往下的关卡,永远到不了巅峰。   “小莎……”陆鹏闭着眼,加快身下的速度,力道也渐渐开始脱缰。   “别……”陆莎颤着嗓子推拒,“哥……哥……慢点,我受不了……”   身下“啪啪”作响,陆鹏痴迷地听着陆莎低转的嗓音依依呀呀,整颗心都在叫嚣着前进。陆莎体内的热源一浪高过一浪,浇灌在他欲`望的顶端,烫得陆鹏又舒服又不满足,想要更多的快乐。   “趴好,别担心,哥不会弄伤你的。”   陆鹏抓了个枕头垫在陆莎肚子下让她侧趴着,扛着她一条腿由侧面挺入。这样的姿势让彼此的结合更深,陆莎蜷成一团抓着被子,呜呜咽咽承受着陆鹏的索求。只觉得那根火热要撞进她肚子里,陆莎小心地护着,尽量让自己放松。   事后,陆鹏搂着陆莎想要睡去,陆莎挣扎着起身,说想洗个澡。她受不了黏答答地躺在被褥上,每次都要收拾妥当才肯歇息。   到了卫生间,陆莎扶着门框,脸上还有激情未褪的红晕。她摸出藏在杂物柜里的一盒酸梅,含在嘴里,牙根酸得发疼也不吐。   盒子里的酸梅没剩下几颗,她最近的反应也比以前厉害了些,怕是想瞒也快瞒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神马情况???不冒泡看完就跑的人怎么越来越多了!!!逼我卖艺卖身啊~~~ ☆、51夏(19)   看着陆莎闷不吭声大口大口吃着红烧排骨,冯仪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陆浙淮和陆鹏自顾自吃着,难得大伙儿都这么沉默。   “小莎,你是不是工作不顺心呐?”   “啊?”两只手捏着一块骨头,陆莎抬起头睁着茫然的眼望向老妈。   冯仪的话引起了陆家两个男人的注意,陆鹏的目光锁定陆莎,显然以为这小妮子有事瞒着他。然而瞧见她那傻乎乎的模样,满嘴是油都顾不得擦一擦,又忍不住宠溺地笑起来。   “最近没见你工作,吃东西也不知道节制,不怕胖了?”冯仪可没那么好糊弄,女人的第六感尤为灵敏,更何况眼前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儿。   陆莎吮了吮手指,默默地埋头扒了两口白饭,敛起眉眼低下头以掩饰心虚:“没有……很多吧?”   “妈,小莎多吃点是好事,您表情干嘛那么严肃啊?”最护短的陆鹏自是第一时间跳出来,将陆莎喜欢吃的几个菜推过去,方便她夹。   陆浙淮也知道陆莎拍广告的事了,在冯仪和陆鹏两人的保驾下,陆莎没挨老爷子的训斥。好在她不工作的时候都在家乖乖待着,没跟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陆浙淮也就不阻止她发展自己的兴趣。   “小莎,有什么事要跟家里说,别学你哥,开个酒店还遮遮掩掩的,生怕我和你妈沾光。”老爷子这话说的,躺着也中枪的陆鹏倍觉委屈还不可以替自己辩驳,谁叫他有错在先呢?   “没有……真没有。”连连摇头,陆莎心里七上八下的。   “最近都在休息?”   “嗯。下个星期要去附近几个城市跑宣传,马上就又有的忙了。”   陆莎抹抹嘴,肚子明明没有饱却不敢再多吃了。她甚是小心翼翼,不敢在陆浙淮和冯仪面前露出马脚。   相比较起来,陆莎从小到大让父母操的心没有陆鹏多,她不打架不惹事,长得柔柔弱弱的,别人也没那个闲心欺负她。即使有,也被陆鹏给收拾干净了。陆莎预测不到,自己肚子里这个宝贝,会不会颠覆她这么多年在父母心中乖乖女的形象。   回陆鹏住处的路上,陆莎坐在副驾驶望着车窗外,嘴里念叨着想吃馄饨。陆鹏以为她开玩笑,刚吃过晚饭又吃馄饨,肚子怎么可能塞得下?所以当陆莎抓着他的胳膊喊他停车,然后一骨碌跑没影儿了,陆鹏都还怔愣在驾驶座里没来得及跟上陆莎的脚步。   一家小店铺,人满得连只脚都伸不进去,陆莎硬是在角落里寻了个位置,陆鹏跟着她过去,只能站在一旁。   “老板,二两馄饨。”   “二两?一两就够了,贪多吃不完。”陆鹏适时出声阻止,被过来过去的客人撞了好几下,他很是怀疑陆莎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地方。   “吃不完就剩着嘛,小气!”   老板看着拌嘴的“小两口”,笑得无比咬牙切齿,那眼神恨不得把他们剁成馄饨馅儿。没看见店里这么多人等着吃么,要打情骂俏回家去!   事实证明,陆鹏还是小看陆莎的胃了,二两馄饨下去,走的时候她居然又买了根玉米棒子,这会儿正窝在车上津津有味地啃着。   “小莎,你不会得了暴饮暴食症吧?”   陆莎白眼一翻,相当鄙视某人的想象力:“又不是我要吃。”   车子入库,陆鹏打开车门下车,又转到副驾驶座护着陆莎的头不让她磕着:“嘿,馄饨可都是你一个人吃的,玉米棒子还在你手里呢,难不成我吃了?”   陆莎神秘兮兮地笑,冲着他眨眨眼:“我吃撑了,要运动运动。”   “你想在这儿?”陆鹏邪气地将陆莎抵在车门上,语气暧昧不已,“也不是不可以。”   吻落在陆莎的嘴角,舌尖卷走上面的一粒黄澄澄的玉米,唇齿留香。陆莎被陆鹏弄得痒痒,笑呵呵地闪躲:“我的意思是,咱们不坐电梯了,走楼梯吧。”   “你刚吃了那么多东西,不宜爬楼梯,换个方式也是一样的。”陆鹏猴急地想把手伸进陆莎的T恤下摆,却被她按住:“我没说要爬,你抱我上去。”   “我?”   “对呀。”陆莎点点头,笑得纯真无害,“你不是挺想运动的?”   说着,陆莎的手已然按在陆鹏的蠢`蠢`欲`动上,表示证据充分不容抵赖。   ***   没有等来薄绍的消息,陆鹏却再次接到文昌的电话,麻烦他去他家一趟。陆鹏心里隐隐觉得可能出事了,车速不由得往上提。   到了文昌所给的地址,陆鹏远远就听见何小叶和文昌的争吵声,偶尔间杂着孩子的哭声。周围有住户打开门探着脑袋听热闹,见陆鹏过来,都不好意思地把门合上。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能把雯雯交给你。”文昌斩钉截铁,声音里难得透着一股强硬。   何小叶的声音还是那般没有抑扬顿挫的平淡:“我什么样子?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才不会把雯雯留在你这儿,上梁不正下梁歪!”   “呜呜呜……”稚嫩的童音哭得声嘶力竭,却怎么也阻止不了两个失去理智的大人。   “雯雯乖,来,叔叔抱。”陆鹏发现门没关,进屋之后决定先安抚被撂在一旁的小朋友。小小软软的身子透着一股水果的香甜,两个小羊角辫编得有些不伦不类。   “小鹏,你来了。”文昌见到陆鹏,顿时松了一大口气,不再跟何小叶争执。   “你叫他来做什么?”何小叶看到陆鹏,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我们的事不要牵扯上别人。”   文昌把雯雯抱在怀里轻声哄着,小女娃儿见爸爸终于不那么凶了,圈着爸爸的脖子小声呜咽,眼泪鼻涕都往爸爸脖颈间蹭。   “什么事?”陆鹏估计眼下的情况必然棘手,看何小叶那副恨不得吃人的模样,陆鹏终于相信,再理智的女人发起狂来都能变成骂街的泼妇。   “纪委那边要传我问话了,我想拜托你帮我照顾一下雯雯。”   “雯雯我来照顾,用不着其他人。”何小叶一口截下文昌的话,半点不退让。   文昌冷笑一声,声音里昭显着讽刺:“我是雯雯的爸爸,她让谁来照顾由我说了算,你是什么人?”   “我是……”何小叶冲动得差点说出自己的身份,看了看陆鹏,还是选择闭上嘴。   虽然早已明了文昌和何小叶之间的纠葛,陆鹏在这时候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接过文昌怀里的雯雯。小女娃儿揪着文昌的衣领不肯松手,文昌安抚着,叫小女娃儿乖乖听话。   接到个电话,文昌示意陆鹏带着雯雯离开,何小叶眼见雯雯被陆鹏带走,也顾不得再和文昌纠缠,匆匆跟着陆鹏出来。   到了陆鹏的车边,何小叶揪着衣服下摆,眼睛一瞬不移地瞅着雯雯:“把她给我吧。”   不是哀求,不是命令,是一个母亲自然而然地想要回自己的孩子,仿佛陆鹏只是一个喜欢小孩的朋友,借她的孩子抱一抱。   “我先送你回家吧。”陆鹏没有为难何小叶,把雯雯送到了她怀里,打开后车门让她们上车。   虽然不是第一次送何小叶回家,却是陆鹏第一次真真正正走进她的房子。十几平米的单间,一个阳台,阳台上摆着厨具和液化气灶。雯雯一进这个阴暗的屋子就害怕,小嘴瘪着,眼泪还挂在睫毛上。   墙上有一副黑白人像,白发老人面容慈祥,虽然皱纹模糊了她的容颜,但那双似乎能渗透人心灵的眼却依然炯炯有神。   “那是我奶奶,已经过世了。”看陆鹏盯着照片瞧,何小叶主动介绍。   雯雯受不了屋子里的压抑气氛,伸着小手要陆鹏抱,不想待在何小叶的怀里。毕竟是跟惯了爸爸的孩子,陆鹏把雯雯抱在怀里,小女娃赶紧搂着他的脖子,这才不吵不闹。   “文昌把她照顾得很好。”平心而论,陆鹏觉得怀里的孩子已经很乖了,他见过陆莎小时候,可不是这样容易哄的。   “她不喜欢我。”何小叶垂下眼睫,脸上的落寞一目了然。   陆鹏兀自说着自己的想法:“虽然你是她的亲生母亲,但雯雯从小就是文昌在抚养,感情自然深厚。”   何小叶诧异地抬起头,没料到陆鹏会知道她的事。转念一想,文昌会找他帮忙,自然是要告诉他来龙去脉的。   “我只是希望,她也能跟我亲近些。”   “唉,可怜的孩子,不知道离开了文昌,她会怎么样?”   何小叶眉头一蹙,语气不由严厉了几分:“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没错,奶奶过世了,我想把雯雯接到身边照顾,但我不会忘记文昌这些年所做的一切,他可以随时见雯雯。”   陆鹏讽刺地勾起嘴角:“他能不能看到,那可说不好。”   “什么意思?”   听陆鹏说文昌顶了城建局局长的贪污案,何小叶不可置信地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房子里的单人床上。   “怎么可能?我明明……”   “你明明举报的城建局局长是吗?”陆鹏挪了张凳子坐下,让雯雯躺在自己怀里睡觉,“具体情况我还在让朋友查,现在不太清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这件事闹大,那么倒霉的人绝对不是城建局局长。”   “我就不信,还能让他们那些人一手遮天不成?”   不知该说何小叶太正义还是太执拗,脑子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想不通透官场的事呢?   陆鹏叹了口气:“何组长,还记得我们刚进局里,听老李讲的故事么?两个新人跟着他下乡,临走的时候村长送了他们一人一包土特产,不值什么钱。其中一个新人说什么也不拿,给退了回去,另一个新人和老李一样拿着了。回来之后,那个不收特产的新人反倒被辞退,留下了那个收礼的。”   何小叶点点头表示记得,但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理论上说,国家干部不能拿人民一针一线,必须无条件为人民服务。然而到了实际中,不同流合污的人往往更容易受到排挤,因为这样的人没有把柄在别人手中,别人就会忌惮,所以先下手为强。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举报城建局局长就能成事?如果他真的贪污,不可能没有事前准备,他的手下,他的心腹,这些人随便一个都可以让你成不了事。”   “如果真是这样,那文昌怎么还会有事?你是吓唬我的么?”何小叶猛然盯着陆鹏,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陆鹏摇摇头,也觉得颇为奇怪:“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按理说,文昌根本不用出来顶这个事,城建局局长自会有安排。除非……”   “除非什么?”   “那就要等我的朋友给我回复了,目前我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又搬了一次家,各种折腾!昨天没更新对不住大家了~~   捡个逗趣儿的图片博大家一笑吧~~   欢迎鲜花来袭~~! ☆、52夏(20)   酒店正式开业,薄绍让陆鹏请了陆莎过来做酒店宣传大使,一来陆莎形象气质不错,二来她现在也算是新起之秀,有一定的广告宣传效应。陆鹏没有点破薄绍的如意算盘,之所以请陆莎,最最重要的原因是自己人,酬劳方面方便讨价还价。   对于这样的举手之劳陆莎自然是满口答应,还把她的搭档李峰叫来一起。两人本就是荧幕上的情侣,双双出现在酒店的宣传片里,真可谓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陆鹏吃了一肚子干醋,看得薄绍忍不住激他:“要是不服气,你把那小子踢了自个儿拍,拍片的钱我全包了。”   薄绍看准了陆鹏没那个胆子,论长相,陆鹏绝不比李峰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可陆鹏忌惮的是,若他和陆莎以情侣的身份出现在宣传片里,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薄绍知道陆鹏那点事儿,可惜帮不上什么忙。   “哼!你小子也就是个光说不练的货!你的思思妹妹可想着和你一起来宣传我们酒店呢,你怎么不答应人家?”   尹思言,追求薄绍的那个女大学生,被薄绍这个花花少爷昵称为“思思”。这段时间薄绍在酒店几乎和她朝夕相处,两人的关系虽没有挑明,但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了。用人唯贤,尹思言凭着自己的能力脱颖而出,成为酒店的大堂经理,这也是薄绍亲自认命的。   媚眼一抛,薄绍笑得那叫风骚无比:“我的人,当然不允许出去抛头露面。”   “你的人?是你的……女人吧。”陆鹏将手里的邀请帖朝薄绍扔过去,“我看那尹思言或多或少有点琦琦的范儿,你小子不会是找个替身安慰自己吧?”   陆鹏这话一出,轻松的气氛瞬间陷入冰冻。薄绍的脸沉下来,再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哟哟哟,你不是吧,开个玩笑也开不起?”   薄绍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管住你那张嘴,若是让思思听见什么闲话,我可对你不客气!”   ***   烫金的邀请函递到冯仪手上,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唠叨着要找条鲜艳点的裙子,还要去理发店做个头发。陆浙淮见她这般高兴,自然也是欢喜的。   陆家二老是上宾,薄绍为了这酒店开张也没少张罗,能找来撑场面的人物统统找了来。刚出任务回来的林海领着蒋冉和林空空前来道贺;冯仪做主让杨木易带上洛琦也过来凑凑热闹,就连洛允辉都偷闲跑过来瞧瞧。   陆鹏也邀请了何小叶,文昌不在,何小叶应该代替他来的。文昌嘱咐陆鹏暂时不要把酒店股份的事告诉何小叶,等到时机成熟再说。虽然陆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时机成熟,但他相信文昌一定有他的安排。   薄绍训练的服务员素质不错,在尹思言的带领监督下有条不紊地接待着贵客。酒店最大的包间内,一圈人围桌而坐。   何小叶抱着雯雯,陆鹏安排她坐在冯仪身边。雯雯特别招冯仪的喜欢,这么多年,陆鹏没见老妈抱过他和陆莎之外的小孩子,雯雯则是那个例外。   陆莎的座位最是让陆鹏生气,由于他和薄绍要招待一桌人没法落座,陆莎一边是李峰一边是林海,真真是坐了个“好”位置!   站在门外的尹思言进来在薄绍耳边轻轻说着什么,细波浪的卷发垂在耳侧,白皙的瓜子脸上只上了淡淡的妆。薄绍点点头,她便又出去了。   “各位!”薄绍清了清嗓子引起席间宾客的注意,“谢谢大家拨冗赏光,今天我们酒店的大厨特意做了招牌菜款待大家,咱们现在就开始上菜了!”   清一色的女服务员从门口鱼贯而入,整齐的着装,微笑的面容。尹思言走在最后,等女服务员绕成一圈站齐之后,她一道道地将菜放上桌,用类似播音员的声调悉心介绍着每一道菜。   期间有几道汤菜,薄绍见尹思言准备徒手过去端,立刻展现绅士风度代劳,两人配合得相当默契。席间薄绍的几个狐朋狗友特别有眼力劲儿,不停地夸尹思言人美气质佳,酒店服务质量更是无可挑剔。   “要是这么好,爸,不如您的生日就在小鹏哥的酒店办吧。”洛琦忽然冷冷出声,席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而投向她。   洛琦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不似陆莎那样乖巧可人,也不像蒋冉那样带着男儿的阳刚之气。陆鹏一直以为尹思言有点像洛琦,然而真正等洛琦和尹思言出现在同一空间内,这两个人的差别又是那么明显。   洛允辉怔愣一笑,俨然就是一个任女儿撒娇的慈父:“生日有什么好办的,倒是……你和木易的婚礼可以在这儿办。”   此话一出,桌上的人都望着洛琦和杨木易笑了起来。薄绍端汤的手一晃,滚烫的汤水溅到了林空空的身上。   “呀!”尹思言低呼一声,身后的服务员立刻递上了干净的毛巾。   “三宝!”   “三宝!”   “空空!”   三个人同时站起身,一个是林海,一个是陆莎,一个是杨木易。   坐在林空空身边的蒋冉略显尴尬,后知后觉地偏头出声询问:“没事吧?”   林空空摇摇头,站起身往外走,说是去下洗手间。陆莎想了想,还是跟了出去。陆鹏本也想跟着去看看,可薄绍手伤了,他得在这儿继续待客。   ***   说到洛琦和杨木易的婚事,几个大家长似乎有了讨论的话题。洛允辉对杨木易是一百个满意,洛琦的态度似乎也不排斥。   陆浙淮倒是没怎么说话,只冯仪和洛允辉一搭一唱的,仿佛婚事就在眼前。陆鹏被几个年轻人拖着灌酒,偶尔听到冯仪和洛允辉的一两句零碎话。   “木易结婚之后还是换个地方吧,部队虽然锻炼人,但总是不宜顾家的。琦琦从小没有妈妈照顾,我不希望她将来一个人还是孤孤单单的。”   冯仪认可地点点头:“是这个道理。琦琦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就跟我自己的女儿没两样,我们都是希望他们小两口好的。”   “琦琦这孩子没吃过什么苦,要是木易同意,我希望和他们一起住。当然,不是让木易入赘的意思,就是……我舍不得琦琦,或者,买两套相邻的房子,我住他们隔壁也行。”   冯仪扑哧笑了出来,转而和蔼地问杨木易:“木易啊,你洛叔问你呢。”   作为当事人的杨木易并没有笑,脸上的表情甚至称不上喜悦:“陆叔叔,冯阿姨,我觉得你们在这里讨论我的婚事似乎不太合适。”   一本正经的语气让在座的三个大家长为之一愣,谁也没有见过杨木易如此严肃的样子。   “木易,你如果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陆浙淮以为杨木易对大人的安排有所不满。   杨木易勾唇一笑:“婚姻大事当然是父母做主,我爹不在这里,一切都不算数。我和洛琦还只是谈恋爱,究竟要不要结婚,你们似乎也没有问过我。”   冯仪和洛允辉脸上的表情僵硬,陆浙淮的眉头微微皱起。   “你什么意思?”见周围的人都悄悄地打量这边,洛允辉的语气也不悦起来。   杨木易摊摊手耸耸肩,一派悠闲自在的样子。   “木易,你爸爸不在这里,我和你陆叔叔……”   “你们想干什么?”杨木易挑了挑眉,“代替他么?我爹这辈子可真够窝囊的,自己的东西从来看不住,三十年前是这样,三十年后还是这样。”   桌上的气氛明显不对了,陆鹏站起身走到陆浙淮身后,因为他注意到陆浙淮微微泛白的唇色,不免有些担心。   “陆叔叔,今天坐在这里谈论我婚事的人应该是杨子年,而不是陆浙淮。”杨木易的声音若有若无透着一股压迫力,“从来不应该是你坐在这里。”   “啪——”一声,杨木易的头因为掌力被打偏,冯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座位旁,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巴掌。   “你爸爸是这么教育你的么?如果不是,那我代替你爸爸给你这一巴掌,他也绝不会怪我。”   自始至终未曾开口的洛琦悠悠站了起来:“杨木易,你什么意思?”   “我不会娶你。”   包间里的其他人都有些坐立不安,市长家的笑话并不好看,他们也没胆子继续在这里围观。薄绍陪着笑把大家换到另一个包间去,给陆鹏的家人留出私密空间。   “浙淮,这究竟怎么回事?”洛允辉怒火攻心,直接唤了陆浙淮的名。   “爸,我们走吧。”   没有预想中的歇斯底里和不敢置信,洛琦的神情相当平静,就像刚刚走出去的那些人一样,把自己当做一个旁观者。   “琦琦,他们要给你一个交代。”   “爸,别在这儿丢人了,咱丢不起这个人。”   陆浙淮捂着胸口没吭声,陆鹏在他身边替他揉着胸口,生怕他犯病。冯仪依然气势汹汹盯着杨木易。这个罪魁祸首居然拿着筷子慢条斯理开始品菜,对于屋子里的另外几个人视而不见。   “咱们走!”洛允辉拉着洛琦,父女俩昂首挺胸走了出去,没再回头。   ***   洗手间外,陆莎焦急地等着进去了就没再出来的林空空。   “三宝!你快出来!”引来好几个男服务员的侧目,陆莎脸上温度骤增。好在他们知道陆莎是酒店老板的妹妹,所以没有前来干涉她。   陆莎也是顾及到酒店的形象,毕竟她是宣传大使,如果冲进男洗手间,怕是会引起不小的风波。可是林空空不知道在里头干什么,怎么叫都不出来。   拜托好几个男服务员进去看了,都说隔间的门关着,里头的人就是不肯出声。陆莎没辙,只好在外头干杵着等。   “莎莎……”终于,陆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一抬头,林空空的头发还在**滴着水,显然是刚冲过的。他眼睛微肿,周身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悲伤。   “三宝,你怎么了?”   “烫着了,好疼啊……”   “三宝……”眼前的林空空让陆莎觉得陌生,她记忆里的三宝从来不喊疼,他只会在看到她的时候露出纯净的笑容,告诉她他很想她。   “莎莎,麻烦你跟我哥说一声,我想先回去了。”   “你还没吃饭呢。”   “我不饿。”   不等陆莎回应,林空空兀自朝酒店的门口走去。这是陆莎第一次看他离开的身影,因为每一次都是她先离开,林空空执拗地要求她先离开,选择做那个注视背影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不吭声的霸王越来越多了,你们赢了。 ☆、53夏(21)   从薄绍那儿拿到文件复印件的时候,陆鹏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窝进沙发里一页页翻看着A4纸上的蝇头小字,文昌的案子远比他想的复杂,薄绍能给他看这几页纸已经是极限。   陆鹏想找文昌,却得知他已经被隔离调查了。通知了何小叶,她听说文昌被抓时整个人完全处于怔愣状态,犹不肯相信这件事的结果会是这样。   穿过看守所的层层关卡,每一道铁门开启都会传来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陆鹏越往里走越觉得压抑,何小叶穿了一双平底布鞋,一路走来一点声音也没有,陆鹏为此感到庆幸。在这样一个透不过气的地方,高跟鞋的踢踏声只会让人更添烦躁。   文昌显然是收拾了一番才出来的,看到陆鹏和何小叶,眼里微微闪过一丝失落。   “是不是想见雯雯?下回我把她带来。”陆鹏猜测文昌是想女儿了,轻声开口。   何小叶木桩子一样坐在那儿,不动不说话,眼睛盯着文昌身后的墙壁。   听了陆鹏的话,文昌倒是浮起了温文尔雅的笑容。即使在这样的地方,他也半点不显落魄:“雯雯还小,别让她知道。”   骨肉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法解释的牵绊。孩子做错了事,最怕让父母知道,即使过了挨打的年纪也是一样,因为孩子永远不想父母对他们失望。同样,父母无论是怎样的人,在自己孩子面前,他们永远想给孩子留下最好的印象。   “要不,你们谈谈?”见何小叶一直呆坐着,陆鹏拍了拍她的肩膀。   何小叶依然沉默,过了半饷才缓缓点头。   站在走廊上,探监室里的声音还是清晰可闻,空旷一如山谷回音一般。   “为什么要出来顶罪?”何小叶的声音淡然。   “舅舅要照顾舅妈,难道让他坐牢么?”   “所以你甘愿当这个冤大头?文昌,我以为你和你舅舅是不同的,却没想到……近墨者黑。”   文昌的声音依旧平静,没有被何小叶的话所激:“反正你要报复文家,是我舅舅还是我,有什么区别呢?”   “我是这样的人么?”探监室里传出拍桌子的动静,何小叶的声音激动起来,“他们犯了法,难道让我装聋作哑?”   内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沉默让每一秒钟都无限延长。陆鹏有些担心,却也管住自己不去打扰谈话的两人。   “说实话吧,文昌,不关你的事。”   “小叶,算了吧。我舅妈得了重病,城建局局长过不久也会退休了,就当上天替你惩罚了他们,别再固执了。”   “你还是不信我?你觉得我是在报复,对么?”   “是不是报复,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   因为何小叶所住的房子太过简陋,考虑到雯雯,陆鹏便建议她住进了新开的酒店。尹思言哄小孩子也很有一套,何小叶抽不开身的时候,尹思言则爽快地担起了保姆的角色。   从看守所回来,何小叶的脸色一直阴沉着。雯雯忽然又吵着要爸爸,何小叶越劝小娃儿哭闹得越凶。   “早知道是这样,你当初还会举报么?”陆鹏双手环胸,靠着墙壁幽幽开口。   何小叶给雯雯擦着眼泪,语气强硬:“即使你们都不相信我也没关系,我问心无愧。”   性格倔强的人陆鹏见过不少,像何小叶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依旧不回头的人陆鹏还真是没见过。他挪了张凳子坐下来,打算和她好好谈谈。   “你知不知道,文昌为什么会牵扯起来?”   “为了他想包庇的人。”   陆鹏淡淡一哂,讽刺的笑容在何小叶看来特别扎眼:“他想包庇的,正好是你。”   停下手里的动作,何小叶瞪大了眼,仿佛听到了什么国际大笑话:“我?我行得正坐得直。”   没有证据,陆鹏知道何小叶不会信,但他还是坚持说下去:“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即使你举报了城建局局长,他也不会有事。如果不是文昌,那么倒霉的那个人便是你了。”   薄绍给陆鹏的资料上清清楚楚地记录着城建局局长的说辞,当初采购木材派的是陆鹏和何小叶两个人,陆鹏自是不会有事,贪污这笔公款的人胆子再大也不敢推诿到他身上。如果不是文昌忽然加入了他们的队伍,这个案子的替罪羔羊绝对就是何小叶。   “法律是讲求证据的,他们有什么证据诬赖在我头上?”何小叶仍旧不信邪地嘴硬着。   “证据要多少有多少,到时候只会让你百口莫辩。”   陆鹏严肃的表情告诉何小叶,他不是开玩笑的。雯雯在何小叶臂弯里睡着了,她抱着孩子,久久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   “难道……就真的没有公道了么?”   从何小叶不安的眼神中,陆鹏知道自己的话对她产生效果了。在她固守了这么多年的人生观价值观里,可能无法容忍作奸犯科和贪赃枉法,然而陆鹏不得不用事实告诉她,强权压倒真理的现象并非不存在。   “文昌会怎么样?”何小叶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   陆鹏微微叹息:“这就要看那笔钱的数目了。”   文昌大概早就料想到这一天,所以他投资陆鹏的酒店给何小叶留了后路。   ***   杨木易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让陆家二老一时间无法接受,冯仪动不动就坐在沙发上叹气,陆老爷子更是在书房里闭门不出。陆鹏和陆莎隐隐觉得这其中必定有事,可又不知道该不该向老爷子和老妈打探。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天在酒店瞧见这事儿的人不少,也不知是谁嘴碎抖落了出去,熟识的人几乎都听说了这茬。   冯仪一面担心杨木易,一面担心洛家父女俩。洛琦被杨木易拒婚的事传得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按照洛允辉爱女如命的个性,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毕竟是陆家出的乱子,冯仪和陆老爷子商量着,还是想上门给洛允辉道个歉。   陆鹏建议老爷子和老妈还是先找到杨木易,这样道歉才有诚意。可自酒店之后,杨木易便再也不接陆家人的电话。鉴于酒店的教训,冯仪也没一而再再而三地紧迫追人。   到部队找人还是陆鹏亲自去的,熟门熟路地走到杨木易的住处,林空空正坐在床上收拾着东西,一旁的杨木易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盯着他,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阴鸷。   “木易。”陆鹏在门口喊了一声。   杨木易转过头,见是陆鹏,回头瞅了一眼林空空,还是朝这边走了过来。两人都没有开口,杨木易走在前面,朝着部队运动场的方向。   对于杨木易的转变,陆鹏是吃惊最小的一个,因为杨木易在他面前已经不只一次流露出不为人知的那一面。可是陆鹏依然困惑不已,在乡下的杨木易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   “木易,你在城里住得不开心么?”   陆鹏像朋友聊天一般随意地问起,杨木易脚步一顿,警戒地转过身看着他,像是要从他的眼神里分辨出深层含义。   “怎么,想赶我走了?”杨木易讥诮地勾起唇,笑得很僵硬。   陆鹏摇摇头,依然保持微笑:“我只是忽然发现,从来没有问过你,在城里好还是在乡下好?”   杨木易低下头,陆鹏继续:“和你在乡下相处半年,我从你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刚去的时候,我讨厌猪圈的味道,讨厌泥巴路,讨厌吃饭的时候会有鸡忽然飞到桌子上……可是你教会我如何在乡下生活,即使每天单调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都让人觉得特别满足。”   回忆起那段时光,杨木易的脸色微微缓和,连眼神都清澈起来:“我爹常说,你们城里人都是娇惯出来的,磨一磨自然就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杨木易脸上的笑容忽然又收敛起来:“你找我什么事?”   陆鹏飞扬的心又回归地面:“木易,去给琦琦和她爸爸道个歉吧。”   “为什么要我道歉?我不认为哪里有错?”   “你当众说那些话,现在人人都拿这个事在背后嘲笑他们。”   “我说的是事实不是么?难道为了他们的面子,我就得去上门赔罪?”   “那些话你明明可以换另外的场合说,为什么一定要他们当众下不来台呢?我家老爷子和老妈平时待你也不薄,为了你的事没少操心,你别让他们难做,好么?”   这样的语气真的不像陆鹏,在杨木易的认知里,没有什么事能让陆鹏为之低声下气。   “该道歉的人不是我,你先回去问问你家陆市长,他该不该向我爹道歉!”   杨木易说完,撂下陆鹏独自离去。陆鹏站在原地,纠结的眉头蹙成峰,不懂杨木易究竟是什么意思。   ***   晚上回新房子,陆莎已经睡下了。小妮子最近总是窝在家里不出门,陆鹏以为她是躲懒,毕竟过阵子陆莎又要出差,肯定有的折腾。   浴室的牙膏用完了,陆鹏在杂物柜里翻找备用的,无意中发现了陆莎藏的酸梅。偌大的罐子里只剩下几颗黑色的梅子,陆鹏不由好奇,难道是怕他偷吃所以藏起来?   心不在焉地刷着牙,陆鹏想着最近的事情,一不留神戳到了牙缝,吐出一口白沫,丝丝红色的血迹参杂其中。   电光火石间,有什么东西闪入脑海,他盯着手边的那罐酸梅久久没有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鸟~~ ☆、54夏(22)   悠悠转醒,陆莎闭着眼抚了抚肚子,无声地对她的小宝贝说早安。虽然身体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正在孕育的生命就在她的体内,与她骨血相连。   “醒了?”   温柔的嗓音近在耳畔,陆莎的身子猛然僵硬,睁开眼,不期然发现坐在床边注视着她的陆鹏。   “你今天不用出门么?”   近来陆鹏总是早出晚归,陆莎已经很习惯早晨起来看不到他的日子,甚至不厚道地在心中暗喜。怀孕的身子嗜睡,她每天醒来其实已经很晚了,若不是陆鹏无暇顾及,怕是早已发现她的异样。   “好久没有陪陪你了,我需要深刻检讨一下,把今天的时间统统留给你。”   陆鹏微笑着,俯□亲吻陆莎。清晨的阳光洒进来,床上仍旧有些呆愣的小丫头看上去像是误闯凡间的精灵,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透着惊慌和无辜。   气息渐渐不稳,陆鹏干脆俯□子侧躺在陆莎身边,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将这个吻加深。   “没……关系。”陆莎得空挤出三个字,又被陆鹏圈进怀里,接受他温柔的蹂躏。   一个小时后,陆莎浑身上下都是某人故意留下的吻痕,嘴唇红红肿肿,眼里更是流光四散,一看就是被好好疼爱了一番的模样。陆鹏光着上身将她抱进浴室,服务周到地替她沐浴。   早餐颇丰盛,虽然都是早餐店里买来的东西,但陆莎依然满心欢喜。她爱吃的食物一样不少,豆浆的浓度也令她满意。   “今天是什么日子呀?”抿一口豆浆,陆莎张嘴咬住陆鹏送到嘴边的烧卖。   “我要带你出去玩的日子。”   “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   陆莎狐疑地盯着陆鹏,搞不清楚他今天是怎么了。陆鹏悉心地剥了一个鸡蛋,将蛋黄留在自己碗里,只将蛋白给陆莎吃。   “可是我不想出门……”陆莎有些心虚,她不是不想出门,而是身子有些乏,经不起折腾。   “不会太累的。”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陆鹏伸手擦了擦她嘴角的碎屑。   车开了一路,最后停在一所孤儿院门前,镶边的牌匾上写着“苗圃孤儿院”几个字。陆鹏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大背包,搂着陆莎往里走。   孤儿院的校长很是热情,亲自带他们参观孩子们吃饭、睡觉、玩耍的地方。虽然设施相对简陋,但看得出来,这里的孩子都被照顾得很好。   “我们这里的孩子,小的有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大的也不到五岁。”校长朝正在玩耍的孩子们挥挥手,有几个在海洋球里爬来爬去的小家伙立刻“咯咯咯”冲他们笑。   “孩子们在这里都待不长,隔几天就会有好心人来收养他们。有的是不能生育的夫妻,有的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多个伴。”   陆鹏把背包里的玩具和糖果分给孩子们,小家伙们齐刷刷地站成一排,也不抢也不闹,等着陆鹏和陆莎一一分发,奶声奶气地说“谢谢”。   有个得了蝴蝶结的小女孩踮着脚在玻璃窗前扎头发,陆莎看着,心头不由一软,用手代梳替她弄了个漂亮的发型。   “谢谢姐姐。”   “那亲姐姐一下好不好?”   小女孩羞涩地点点头,陆莎蹲□子,小女孩两节小藕般的胳膊搂住她的脖子,很轻很轻地在她脸上碰了一下。   等到要回去的时候,陆鹏已经和小家伙们打成一片,几个调皮的小男孩抱着他的小腿不让走,另外几个小女孩匆匆跑到孤儿院门口,叫校长爷爷把门关好。   陆鹏一个一个安抚着,承诺会经常过来看他们。校长本以为陆鹏和陆莎是要来收养孩子的年轻小夫妻,见他们没这个意思,也就微笑着送他们。   上了车,陆鹏没有急着发动车子,陆莎知道他有话要说,也没有催促。   “小莎,我们收养个孩子好不好?”   陆莎点点头,面上依旧带着笑容:“好啊,小孩子很可爱。”   陆鹏握着陆莎的手,微微倾身将她揽进怀里:“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要自己的孩子,收养一个……好不好?”   怀里的人没有动,车内瞬时安静下来。陆鹏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像是等待一场攸关生死的宣判。   “哥,你知道了吧。”   陆莎本来只是怀疑,现在是百分百肯定,陆鹏已经知道孩子的事了。她拉着陆鹏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哥,我们的小宝贝很乖,我去医院检查过,他很好。”   眼眶一阵刺痛,陆鹏微微闭上眼,抑制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小莎,不要折磨我,也不要折磨你自己。我们可以领养一个宝贝,健健康康的,好不好?”   感受到陆莎微微的挣扎,陆鹏搂紧了她,不让她脱离自己的怀抱。陆莎咬着唇低低地哭出声响:“我们的宝贝很健康,也许……”   “我不能冒这个险,小莎,听哥的话,我们……注定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哥……”   陆莎的声音悲恸颤抖,陆鹏亲吻着她的头发,一样的揪心不已:“小莎,只有这一件事哥不能依你。”   ***   陆鹏在医院做了预约,一周之后带陆莎去拿掉孩子。做了这个决定之后,陆莎整个人都沉默了,也不像之前那样贪吃贪睡,总爱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抚摸着肚子。   没有别的办法安慰她,陆鹏亲自着手,在家里布置起了婴儿房。他想领养一个小婴儿,这样就和自己亲生的没有区别,他和陆莎一定会将这个孩子视如己出。   接下来的问题还有很多,怎么跟老爷子和老妈交代?怎么安抚失去孩子后的陆莎?还有那些没收拾好的烂摊子……   陆鹏揉揉眉心,拿起锤子安装婴儿床。他在这边敲敲打打,陆莎不曾过来瞧上一眼。她兀自沉浸在她的世界里,不让任何人靠近半步。   接到何小叶的电话,陆鹏匆匆忙忙换了身衣服,将陆莎送到冯仪那边。他不敢让她一个人待着,怕她胡思乱想。   雯雯突然发高烧,何小叶带她上医院,排了几个小时的队还没轮上,迫不得已找来陆鹏。小女娃儿整个脸绯红,皱着眉头意识不清,嘴里只知道喊“爸爸”,何小叶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还好陆鹏认识人,医生开了药之后给他们安排了个单间,雯雯躺在床上,太阳穴上扎着吊针。   “雯雯,雯雯,还有哪里不舒服么?叶子阿姨在这儿,不舒服就说。”   雯雯渐渐睡去,何小叶一瞬不离地盯着她,完全把一旁的陆鹏当空气。看着这对母子,陆鹏的心莫名地又狠狠纠结起来。   纵使是何小叶这样坚强的女人,在自己孩子面前依然是慌乱无措的。看着孩子生病,她那种痛不欲生的样子仿佛得了绝症的人是她而不是孩子。   那么,如果是小莎呢?   眼前浮现出陆莎抚着肚子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模样,陆鹏很是心疼。可是,如果将来换做他们的孩子被一大堆针头试管折磨着,小莎一定会比现在痛苦一百倍。   “小鹏,你有办法让文昌从看守所里出来么?一天,就一天。”   陆鹏的思绪被何小叶的话打断,皱了皱眉,他权衡着把文昌弄出来的可能性。   “我不敢保证,但我可以试试。”   何小叶点点头,微不可闻地呢喃了一声“谢谢”,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床上的小女娃儿。   ***   要把文昌弄出来,这事儿肯定还是得找薄绍。陆鹏开车到了酒店,办公室没人,料想着薄绍此刻保不准又和他的思思妹妹在哪里打得火热,陆鹏心头就涌起一阵无力感。   怎么人和人就差这么多呢?他这头焦头烂额,薄绍却依旧能够逍遥自在,难道真是薄绍天生的命好?   “思思,别……别这样……”里间的休息室有声响,陆鹏敏锐地竖起耳朵。   “为什么?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   “我不能……”   “薄绍,我不会给你机会后悔的。你是我的,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对自己这样说。”   衣服被撕开的声音清晰可闻,陆鹏有些傻眼,他现在到底是进去好呢还是不进去好呢?   “嗷——”薄绍一声惨呼,陆鹏在外头不由地打了个冷颤。他伸手旋动门把,轻轻地推开了门。   这一幕,让身为男人的陆鹏血脉喷张。   薄绍双手双脚被绑在床柱子上,腿间趴着尹思言。看他那一脸似折磨似享受的模样,陆鹏真不忍心打扰他们。   “思思……放开我!”薄绍用力地和手上的绳子做抗争,腕间勒出红色的伤痕。   “你又去看她了对不对?我看过你的通话记录和短信,你找她了对不对?”   尹思言一手揉弄着薄绍的**,一只手撑在薄绍的腹肌上。   “是……思思,我想,我还是放不下。”   “嗷——”又一声嚎叫,陆鹏终于好心地敲了敲门板,示意休息室里的两人他的存在。   尹思言转过头一瞥,并没有急着收回自己的手。这里是薄绍的办公室,一般人不敢随意进来。   “不好意思,我有点事要找薄绍。”   听到这个声音,薄绍显然把陆鹏当做救星:“靠,快给我解开!”   尹思言拉好薄绍的裤子拉链,跳下床一甩头发:“先给你时间处理公事,稍后再谈我们的私事。”   看着这个明明清纯得不得了的女人摇曳生姿地走出去,陆鹏背上窜起发毛的凉意。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说,你是半推半就吧?一个大老爷们儿能被个小姑娘绑在床上,说出去谁信呐?”陆鹏一边替薄绍解开束缚他的绳子一边不忘挖苦他。   “你他妈让她下药试试!我也就是一不留神……”   “下药?什么药啊?”陆鹏欠揍地朝薄绍眨眼,语气暧昧不已。   “蒙汗药!”   “……”陆鹏摸了摸下巴,表情甚是遗憾,“小姑娘还是纯呐,下回得教教她,换种药,连绳子都可以省了……”   薄绍一脚蹬过来,陆鹏稍稍一闪,轻而易举地躲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我到晋江整整一年的日子,回想这一年,百感交集。   我把自己写的三个小说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从青涩懵懂到现在的JQ无数……唉,腐女就是这样养成的!   感谢陪伴我的你们~~╭(╯3╰)╮ ☆、55夏(23)   陆鹏和薄绍一起将文昌从看守所里接了出来,自由的一天,得来不易。   医院里,重逢的喜悦让病中的雯雯显得神采奕奕,连日来苍白的小脸蛋儿浮起了健康的红晕。   何小叶跟着陆鹏出了病房,再一次感谢他的帮忙。   “不用谢我。”陆鹏指了指身边的薄绍,“恩人在这儿呢。”   薄绍不自在地咳了咳,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虽然争取到了一天的时间,但也不是完全自由,你们上哪儿都得有我和小鹏陪着……”   何小叶理解地点点头,她这样已经是逾矩了,不愿意再给别人添麻烦:“就在医院,哪儿也不去。”   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陆鹏和薄绍还是有些恻隐之心的,止步于病房外,将内里的空间留给文昌他们。   “文昌要坐牢么?”寻了个可以吸烟的角落,陆鹏递给薄绍一支。   薄绍将烟夹在耳朵上,从窗口眺望不远处的人工湖:“目前来看,他的罪怕是要坐实了。”   “他家里人呢?”   “他舅舅正在多方帮他疏通关系,他舅妈在医院里养病。好在城建局局长没事,拖着一把老骨头还能照顾照顾女儿。”   陆鹏揪着眉头狠狠吸了一口烟,心里头颇不是滋味儿:“看多了官场上的事,亲身体会一把,还真他妈的不爽。”   “都是些攀高踩低的货色,城建局局长失了势,文昌的舅舅也四处碰壁。”   “如果真判刑,会是多久?”   陆鹏不敢问钱的数目,城建的工程,稍微贪一笔都不是小数。   薄绍摇了摇头:“文昌自己心里也有谱,没收财产是肯定的,不然他也不会把投资的钱转到何小叶的名下。至于他……恐怕会是无期。”   ***   雯雯见到爸爸特别开心,一直蔫蔫的小家伙来了精神,赖在爸爸怀里叽叽喳喳个不停。文昌宠溺地替她扎小辫子,虽然他扎得不如何小叶好看,但是雯雯就是喜欢。   何小叶站在一旁不去打扰这对父女,女儿虽然是她生的,可看到眼前生气勃勃的雯雯,何小叶的心抽搐得疼。   毕竟是文昌把雯雯养到这么大,即使血浓于水,又怎敌得过这些年的无微不至和朝夕相处呢?   “爸爸,我想回家了,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家呀?”小女娃儿摸着扎好的一条小辫子,小心翼翼地开口。   “雯雯乖,要听叶子阿姨的话,等爸爸忙完了就来接你。”   雯雯点点头:“叶子阿姨对我很好,可我还是想和爸爸一起。叶子阿姨是女的,她抱着我去逛超市很累,被好多人挤来挤去站不稳……还有还有,叶子阿姨怕高,带我去游乐场都不能玩云霄飞车……”   虽然是小孩子的稚语,但听在两个大人耳朵里,无疑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文昌将雯雯抱在怀里,轻轻地哄她睡觉。何小叶在旁边削一个苹果,一削一断,已经削得没法看了。   “雯雯还小不懂事,你别把她的话当真。”文昌掀开被子安置好雯雯,挪了张凳子坐在何小叶身边。   何小叶将削得很难看的苹果递过去,文昌接过,不在意地吃起来。   “我是个不称职的妈妈,她没有怪错。”   “你看你,还是这么拗,可别把雯雯教坏了。”   文昌开了句玩笑,没想到何小叶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握水果刀的手也微微颤抖。   “我说着玩的,雯雯有你,我很放心。小孩子还贪玩,等将来……将来你找到可以依靠的那个人,给她完整的家庭,她会很幸福。”   何小叶将水果刀扔在床头柜上,双手捧住脸,压抑不住的呜咽从指缝中传出。文昌拿着咬了几口的苹果,茫然地坐着。   “我后悔了……文昌,我真的后悔了。”何小叶抬起头,脸上梨花带雨,“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我不会检举他们,我不会……”   文昌温柔地笑,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小叶,你最大的优点就是执着,只要你想,没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你看,你实现了你当初的誓言,不靠关系不走后门考上了公务员;没有我舅舅你依然活得很好……雯雯,也已经回到你身边了。”   “没有!”何小叶陡然拔高音量,“我只不过证实了自己多么愚蠢!”   文昌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何小叶,后者接过,却没有擦掉陆续垂落的眼泪:“我和你舅舅在一起五年,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他。当他给城建局局长的女儿补课的时候,我从来没有瞎想过。他去给那个女孩儿送伞,我以为是出于老师关心学生;他上局长家吃饭,我以为是局长对他的酬谢。你知道吗?还是我告诉你舅舅,他其实很喜欢城建局局长的女儿,因为我看到他在路边替那个女孩儿换下高跟鞋揉脚……那么自然而然。”   “小叶……”   何小叶伸手制止文昌的阻拦:“你让我说吧,这些话,我憋在心里太久,真的难受。即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你舅舅都没有提出分手,依然克制自己的感情,依然和我在一起。后来是为了你,他才不得不去城建局局长家求情。你舅舅呵,那么一个气节云天的人,也只有为了你才肯低头的吧。”   这句话如刀子般戳进了文昌的心坎里。是的,文谦只有为了文昌,才会毫无底线地让步。   文昌随母姓文,父不详。在那个年代,男女谈个恋爱都要隔着一条马路走,否则就要写检讨被批斗。文昌的母亲却是未婚先孕,丢了整个家族的脸,被父母无情地赶出了家门。文昌的舅舅以微薄的工资照顾姐姐和外甥,毅然决然和家里人决裂。   虽然是没有父亲的孩子,但文昌没有任何心理阴影,父爱如山,那如山的爱,文谦毫无保留地给了他。后来母亲病逝,文谦更是无微不至地照顾文昌,送他上最好的学校,为他铺垫最平坦的路途。   “不就是考公务员么?有黑幕,考不上,全都是屁话!我就要考给你舅舅看,我还就考城建局,让他好好看看我能不能考上!”   何小叶考城建局经历了几次失败,但凭着那股韧劲儿,她越挫越勇,终于以笔试第一的成绩被选上。   “可考上了又能怎么样呢?你舅舅已经和别人结婚了,我的孩子……为了生这个孩子,我吃了多少苦,忍受多少白眼,可我生了她,却又养不起她……”越说越激动,何小叶的嗓子带着哭腔。文昌倾身过去,稍微拍打着她的背聊以安抚。   “即便是这样,我也没有想过要报复他们,是我自己命不好,我不怪谁。可是,看到贪污犯罪,我怎么能装作没看到?我是党员,我宣过誓,我要为那些老百姓做事。他们有权有势就可以侵吞国家财产么?他们以为官官相护就可以一手遮天么?”   “你没有错,小叶,你是对的。”文昌用手拭去何小叶脸颊的泪水,语气温柔。   “不,我错了,我害了你……文昌,我害了你……”   文昌摇摇头,眼里澄澈见底。   “你让他们帮你吧,我不会出来作证了,我收回指控好不好?文昌,我知道你会有办法的……”何小叶揪着文昌的衣襟,情难自已。   “小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它。你和雯雯以后要怎么生活才是你最应该操心的事。”   “我等你。”   “什么?”文昌一时之间有些怔愣。   “我等你,文昌,我们结婚吧,雯雯只有一个爸爸,我不会让她叫其他任何人爸爸。”   文昌敛下眼睑,藏起内里的情绪,抬起头来依然是温柔的神情:“小叶,你强迫我做了雯雯的爸爸这么多年,现在又要强迫我娶你么?”   何小叶身子一僵,绕在舌尖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文昌望了望窗外,淡淡地开口:“不早了,我想,我该走了。”   才起身,何小叶便从身后抱住了文昌的腰,脸埋在他背上闷闷开口:“你忘了我另一个优点了么?强人所难。”   文昌心头颤颤地疼,手上挣脱的力道却丝毫未减:“小叶,我拒绝。”   这样毫不留情的拒绝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无疑是尴尬又丢脸的,何小叶也从不会让自己处于这样被动的局面。然而今天,她必须破例,为了眼前这个认识了快十年的男人。   “给我一个理由。”   “我不……喜欢你。”   “是么?”何小叶的语气里透着笃定,“看到她日益对舅舅露出的笑靥,我的心无法遏制地疼痛着,却依然不知道如何向她倾诉。如果有一天,她真成了我的舅妈……”   “别说了!”文昌窘迫地红了脸,背对着何小叶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我去你家给雯雯拿衣服的时候看到了你的日记,文昌,我们结婚吧。”   “呵,结婚?”文昌终于放弃温柔,讽刺地笑起来,“跟我这个蹲一辈子牢房的人谈结婚,你是想守活寡么?”   “我能等,文昌,多久我都能等。”何小叶掰过文昌的脸直视他的眼睛,“我等你出来结婚。”   文昌撇过头:“不用等我。”   “我会等你,若是你不出来了……我就随你去。”   “小叶!”   文昌为她的话震颤不已,何小叶何其聪明,竟然看出了他会有轻生的念头。是,文昌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有胆量扛下这一切,就已经做好了打算。无期徒刑,他没有信心自己能够熬得住。   “文昌,我是认真的。雯雯想要爸爸陪着去游乐场,我也想有个可以依靠的人,你忍心让我们母女在这世上无依无靠么……”   ***   从病房里出来,文昌双目通红,陆鹏和薄绍都转头看向别处,不愿在这压抑的氛围下再渲染悲凉。   文昌说可以回看守所了,陆鹏觉得有些可惜,一天的时间才过了半天而已。文昌却摇摇头,说累了。   颇无奈,陆鹏只好又将人送了回去。车开到看守所,薄绍送文昌进去,陆鹏实在不愿意走进那铁门重重的屋子。   回去的路上薄绍开车,陆鹏坐在副驾驶,疲惫得睁不开眼。   “我说,你没事吧?”薄绍边开车边打量身边的人。   陆鹏揪了揪眉心:“薄绍,你说,我找我家老爷子,能摆平文昌这件事么?”   薄绍脚下刹车一踩,诧异地盯着陆鹏:“你疯了吧,别说你家老爷子一身正气,即使能帮上忙,你也不能在这时候给你家老爷子找事儿。”   “怎么了?”   “我听说现在市里在评选一个什么,你家老爷子也是候选人,这时候可千万出不得岔子。去年发改委的一个官员,就是家里老婆开车撞了个人,立刻就取消资格了,理由是家里的事儿都处理不好,没资格参与政事。”   陆鹏听得有些戚戚然:“你唬我呢吧?”   “这事儿又不是我瞎编的,不信回家问你老爷子去。”   “这天灾**的,谁说得准?那官员的老婆撞车也不是成心的,怎么能算在他头上呢?”   “谁叫他倒霉呢?他老婆早不撞人晚不撞人,偏偏那时候碰上了。这种事很多的,官场上明争暗斗的,抓着个把柄就是扳倒对手的有力证据。所以说,你还是悠着点儿,千万别给你家老爷子添乱。”   陆鹏默然,因着薄绍这番话,心情更加烦闷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文昌和何小叶的纠葛就算是水落石出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提问哈,我怕有所遗漏。   文章已经进入收尾阶段,恩恩怨怨都要浮出水面了,可能会虐,再一次提个醒哦~   不过不要怕,我是亲妈! ☆、56夏(24)   陆鹏回到家,听冯仪说陆莎出门去了,太阳穴突突地跳,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冯仪看他那个神情觉得奇怪,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摇头。   拨通陆莎的手机,铃声在她房间里响起,陆鹏更是慌神得手足无措。   “这孩子,总是丢三落四的。”冯仪笑呵呵地从陆莎房里把手机拿出来。   陆鹏接过手机,手指按压着屏幕,指尖随着力道的施加越来越白。   “妈,我出去找她。”   “这么急做什么?到了吃饭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进到厨房的冯仪没再听见陆鹏的回应,等她出来一看,哪里还有陆鹏的人影?   ***   海豚教练吹着口哨,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游泳池里的两只小海豚互相配合顶着一个五彩球,准确无误地送进池边的篮筐里。   陆莎坐在第一排的观众席上,抚摸着肚子喃喃自语:“宝贝,那两个可爱的家伙叫海豚,你想不想和它们握手?”   今天不是周末,这个时间来海豚馆看表演的观众也寥寥无几。陆莎扶着栏杆走到海豚教练身边,朝他微笑。   “师傅,我能摸摸海豚么?”   教练低头看台下的女子,姣好的面庞粉黛未施,却有着得天独厚的美丽。直长的黑发垂到腰际,身上简单宽松的衣裙遮掩了身材,但却不损她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   一声哨响,两只海豚发出欢乐的叫声,争先恐后朝他们这边游来。   “这两个小家伙温驯着呢,来,我这里有吃的,你喂给它们吧。”   陆莎感激地接过,小心翼翼蹲□子,将食物送到海豚的嘴边。   “宝贝,你瞧,它们的眼睛是不是很漂亮?”   海豚亲热地用嘴蹭陆莎的手心,她温柔地抚摸它们的头,海豚便乖乖地趴在岸边不动。   从海豚馆出来,陆莎站在十字路口,看着路标发呆。   “宝贝,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呢?”陆莎和肚子里的孩子打着商量,路人经过她身边听见她自言自语,有的投来怪异的目光,有的莞尔一笑。   “去街心广场?”肚子毫无反应,陆莎自顾自地说下去,“先去小吃巷子好不好?妈妈饿了,宝贝不饿么?”和肚子里的宝贝达成一致,陆莎注意着红绿灯,等待红灯一秒一秒地跳过。   “小莎!”   陆鹏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陆莎背脊一凛。   “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开车经过这一带,陆鹏无意中瞥见陆莎的身影,随即将车撂在路边。   陆莎挣脱了陆鹏的钳制,淡淡地眼神依然注视着红绿灯,只是温和的神情被肃穆所替代。绿灯亮起,她刚要迈开脚,身边的人却又拉住了她。   “去哪儿?”   陆莎皱着眉头,语气不善:“放开。”   “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随便走走。”   “我陪你……”   陆莎甩开陆鹏的手,径自过人行横道。陆鹏在她身后一步的地方跟着,有些无奈。他知道陆莎心情不好,因为孩子的事。   到了一间中式餐厅,陆莎点了一大桌子菜,别说两个人,就是十个人也不见得吃得完。陆鹏没有制止她,随她高兴。   “宝贝,我们来尝尝这里的红烧鱼,很好吃哦。”陆莎无视坐在对面的陆鹏,挑了一筷子鱼肉送进嘴里,细细地品尝。   胃里一阵不适,喉头似有异物往外翻涌,陆莎端起杯子含了一口水,等待恶心的感觉过去。   “宝贝不喜欢吃呀?那咱们吃点蔬菜。”   一盘淡绿色的空心菜送到陆莎面前,陆鹏站起身子,伸长了手臂送过来的:“这个不油。”   陆莎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却仍然把他当隐形人。   桌上,陆鹏倾听着陆莎和宝宝间的对话,她一说要吃什么,他立刻就连盘子带菜给她递过去。这顿饭吃得极慢,而陆鹏,连筷子都未曾拿起过。陆莎每道菜都是浅尝辄止,吃进嘴里没有反应的会多吃两口,吃了犯恶心的便再不会伸筷子。   饭后,陆鹏招来服务员结账,陆莎站起身就走,没有要等他的意思。来不及找零,陆鹏匆匆追上去,隔着一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   那一天,他们去了广场,去了公园,去了超市,去了博物馆……路过花店的时候,陆莎给自己挑了一枝康乃馨,只留短短的花茎和花骨朵夹在小挎包上。   “回去吧,不早了。”陆鹏犹豫着开口。   夜幕降临,来来往往的车辆打开了车灯,璀璨的霓虹也开始闪烁绚烂的光彩。陆莎抚摸着肚子,她还不想回家,可是腿已经酸胀得隐隐作痛。   陆鹏注意到陆莎的动作,上前一步将她打横抱起。直到这一刻拥她在怀,陆鹏才意识到这一天的真实存在,此刻的真实存在。   驱车回了新房子,陆鹏给冯仪打电话,告知他和陆莎不回陆宅了。陆莎进了客房,“咔哒”一声将门反锁。是夜,主卧的陆鹏和客卧的陆莎皆是睁着眼睛仰望天花板。   陆莎抚摸着自己依旧平滑的肚子,在黑暗中悠悠叹息:“宝贝,不要怪爸爸,他也和妈妈一样爱你。”   ***   这一天还是来了。   清早,陆鹏在早餐店买了红枣桂圆粥等待陆莎起床。客房的门开启,陆莎着一身长裙睡衣,揉着惺忪的眼出来。   见到陆鹏,陆莎迷离的双眼顿时澄澈,整个人也处于防备状态。   “过来喝粥吧。”陆鹏站起身走上前,虚揽着陆莎的腰到餐桌边。   陆莎端起粥,温度刚刚好。   “小莎,今天……我们该去医院了。”陆鹏的声音有些迟疑和紧张,他一瞬不离地观察着陆莎的脸色。   习惯了陆莎的沉默,陆鹏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抚至耳后,声音力持平淡:“我会还你一个宝贝的,小莎,相信哥,好么?”   黑色凌志平稳匀速行驶,陆鹏时不时偏过头来看身旁的陆莎。她只是乖乖地坐在那里,仿佛被人唤走了魂,目光里没有聚焦。   陆鹏打开收音机,想听点音乐舒缓一下气氛,谁知手指一拨,一声婴儿的啼哭便从音响里传了出来。   “XX不孕不育妇科医院,为您和您的家庭带去孩子的笑声,圆您做女人的梦想,成就美满人生……”   陆鹏下意识地赶紧换台,这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陆莎却转过头来。   “哥,不去医院,行么?”陆莎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嗓子有些哑。   陆鹏于心不忍,却不能任她胡来:“小莎,别闹了,这个孩子不能要。”   “我也是个女人,我也想做妈妈。”   陆鹏喉间一窒,眼眶忽而就酸涩起来:“那你的意思是,你不要哥了,是么?”   是兄妹的事实闯入两人的心间,谁也没再开口。陆鹏心里烦躁起来,踩了一脚油门超过前方如龟爬的小奥拓。   陆莎忽然倾身过来,不管不顾地和陆鹏抢方向盘:“我不要去医院,停车,我不要去医院!”   黑色凌志在车道内左摇右晃,陆鹏没料到陆莎会忽然失去理智,下意识地伸手拦她。脚下一慌偏了方向,又一脚踩在油门上。   陆莎豁出去了,根本不看路,一心往方向盘上扑。安全带早被她解了下来,陆鹏着急了,拼命挡着她,脚下还在找刹车。前方尖锐的喇叭声又促又急,“砰”一声之后,万籁俱寂。   “小莎,小莎……”陆鹏恢复意识的一刹那,还未睁开眼,便伸手摸索着身旁的位置。   “救护车怎么还没来啊,我们又不敢动……”   迷迷糊糊听见一些人在说话,陆鹏睁开眼,一阵眩晕袭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捱过去。安全气囊全部打开,四轮货车撞在他这一边,他的车越过黄线,逆向行驶。   “小莎!”   副驾驶上的陆莎紧闭双眼,身体倾斜着靠在门上,窗户玻璃的碎片割伤了她的手臂,鲜血染红衣裙。   陆鹏将陆莎揽进怀里,打开副驾驶的门,跌跌撞撞抱着陆莎出来,无心再顾及这场交通事故。出租车司机见两个年轻人浑身是血,胆小的都不敢搭载。好在离医院不是很远了,陆鹏加快步伐,稳稳地托住陆莎软绵绵的身子。   半个小时,陆鹏站在急救室外,刺鼻的消毒水味弥漫在周围,似要将他淹没。医生刚刚已经出来过一次,告知他,孩子没了。   孩子……没了。   他们今天就是要上医院拿掉这个孩子的,可这个孩子等不及,已经自己走了。原来被遗弃的感觉是这样残酷,他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抛弃了他。   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滚烫的液体滑过脸庞流入嘴里,又咸又苦。陆鹏此时定是毫无形象的,就在病房门外对着来来往往的人,眼泪横流。   可他,是真的伤心了。   陆莎被医生护士推了出来,依然没有醒。陆鹏默默地跟着医护人员进入病房,看他们给陆莎挂药水,戴氧气罩。   “病人的身体很虚弱,因为意外流产的缘故……除了一些外伤,一切都还好。”是个女医生,本是要将这个没有保护好“妻子”的男人大骂一顿的,却在看见他的眼泪时住了口。   “她……什么时候会醒?”   “最迟今晚,你在这里守着她,一旦出现什么异常立刻按救护铃。”   陆鹏点点头,谢过医生,将她送出病房外。   白色病床上,陆莎仿佛没有生命般躺在那里。她的表情很安详,没有怨怼,没有悲伤。陆鹏坐在床沿轻抚着她额前的发,有些自私地希望时间就此停住。   他没有勇气面对她睁开眼睛后的仇视,她会恨他,一定会……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孩子留住的亲亲们,我对不住乃们。   我是亲妈,真的…… ☆、57夏(25)   陆莎清醒之后很沉默,陆鹏没有告诉她孩子的事。但大约是母子连心,陆莎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闭上眼,眼泪便不可抑制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她的鬓角和枕头。   寻不到安慰的话,陆鹏拿了毛巾按在她的眼角。陆莎没有动,更多的泪水泛滥出来,沾湿了她苍白的面庞。   不敢告诉家里人陆莎入院的事,陆鹏只好一个人偷偷摸摸照顾着她。冯仪问起,陆鹏就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幸好他们现在单独住,几天不回陆宅也是常有的事。   在医院里待了三天,陆莎出院。她几乎不开口,如果陆鹏问她什么,她也只是简单地点头或者摇头。回到住处,陆莎第一时间就是进客房,门没上锁,陆鹏随时会进去看看,她一直就那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了。   陆鹏一个大男人,照顾陆莎不算得心应手,更何况还是刚刚流产的她。他想给她买些营养的东西补补身体,可又分不清哪些对她有益,哪些不适合她吃。被逼无奈之下,陆鹏只好回家向老妈求救,旁敲侧击地让冯仪替他炖补品。   只是这样的心意,陆莎却无福消受。陆鹏捧着炖了一整天的汤回来,陆莎坐在桌前机械地往嘴里送,眼看一碗汤终于要喝完了,她忽然捂着嘴冲进卫生间,如数全吐了出来。出院两天,她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   城建局的案子在文昌认罪之后算是尘埃落定,按理说,陆鹏应该回去上班了。然而陆莎现在这个样子,他是怎么也放不下心离开她半步的。向单位请了假,陆鹏整日闲在家里陪着陆莎养身子。   然而一周之后,陆莎却坚持要出差了。本就是她公司早就安排好的行程,如果没有流产的事,陆鹏也就让她去了。可陆莎现在的脸白得跟鬼似的,一点健康的颜色都没有,陆鹏皱着眉看她收拾行李,免不了担心。   “小莎,这次就不要去了好么?医生说,你至少要好好休养一个月,否则伤了元气……”   陆莎兀自折着手边的衣服,长发将脸挡住半边:“我没事。”   她这样冷冷淡淡的态度,陆鹏也不敢窝火。错是他犯下的,他认。   “那跟公司说说,再延后几天行么?我是担心你……”   陆莎忽然将手里的衣服扔向陆鹏,速度快得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兜头兜脸被扔了一身。   “我不要你管!”   清楚陆莎的性子,陆鹏再要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他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掸了掸灰,工工整整地折好给递回去。   ***   陆莎出差了,陆鹏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总觉得有种被遗弃的感觉。他心里的痛没有人能懂,也无人可以倾诉。陆鹏回了陆宅住,在这里,总还有陆浙淮和冯仪,他在这个世上的亲人。   陆老爷子最近的精神不太好,陆鹏也从冯仪那里听了些,好像是洛允辉打算辞职了。这么多年工作上的搭档生活中的朋友要离开,论谁也高兴不起来。   冯仪猜,洛允辉是为了杨木易的事耿耿于怀。想好了要道歉的,等不到杨木易,冯仪便打算自己去了。一切都是她热心肠闯的祸,冯仪自是不会逃避。   陆鹏陪着老妈登门,洛允辉开门看是他们母子,脸上没给好颜色,倒也没把他们拒之门外。陆鹏和冯仪进了屋,没看到洛琦。   端茶倒水是不可能了,洛允辉坐在沙发上一副不打算招待的模样,弄得陆鹏和冯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陆鹏把手里的礼品放下,卖乖地喊了声“洛叔”。   “允辉,我这是给你道歉来了,是我的错,你别跟我个女人计较,成么?”   这么多年,陆鹏没见他妈跟谁服过软。冯仪的性子也不是好惹的,加上陆浙淮这么多年官运亨通,大多都是别人看她的脸色。   “是我家女儿高攀不上你们。”听得出来洛允辉的语气带着怒意,态度更是跋扈。   “别这么说,允辉,是我们没教育好孩子。木易他年轻不懂事,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甭跟他一般见识了吧。你和我家浙淮这么多年的情分,难道还真为这点小事翻脸不成?”   洛允辉眸色暗沉,看得出来也是伤怀的。他们这一辈人重感情,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没少同甘共苦过。   “老姐姐,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别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可是谁要伤了她,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放过那个人。”   洛允辉的话说得有些激动,冯仪赶紧安抚他,姿态显得更低:“我明白我明白,琦琦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就跟亲闺女没两样。允辉,这次的事我们会给你个交代的,你别意气用事成么?你不知道,你一说要辞职,浙淮这些天连饭都吃不下,成天在书房里唉声叹气。”   “交代?哼,我要再信你们,我就白在这世上活几十年了。今天杨木易那小子怎么没来?陆浙淮为什么不亲自上门给我道歉?让你一个女人出来替他挡着,他算什么男人?枉我几十年对他忠心耿耿,到头来却换来这样的下场。”洛允辉的声音越说越大,到最后却忽然话锋一转,讥诮地笑了起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陆浙淮本就是个有手腕的人,我懂……”   “洛叔,我爸他身体不好您是知道的,如果您不满意,我让我爸订个位子,接您和琦琦吃饭赔罪,您看……”   “免了!”洛允辉抬手制止,“鸿门宴吃了一回还吃第二回,我怕是没这个命。”   谈判破裂,洛允辉毫不犹豫地起身送客。陆鹏和冯仪还想再争取一下,洛允辉却不留丝毫情面。最后陆鹏提出想见一见洛琦,和洛允辉磨了好久,他才勉为其难地答应。   洛琦的房间采光极好,阳台模仿榻榻米的格局,矮矮的茶几上放着水果盘和果汁,她正盘腿坐在地上,背靠阳台的瓷砖看一本书。   因为长期盘发的缘故,洛琦的头发微微有些卷,但仍然被她整齐地束在发带里。没有套装,没有高跟鞋,她也只是个跟陆莎差不多年纪的小女生,不见往日高高在上的傲气。   “琦琦。”陆鹏轻轻开口,怕惊扰了正入神的人。   洛琦还是被吓了一跳,看到他的时候,眼神极为复杂。她没有像平时那样高兴地喊他“小鹏哥”,只是坐在原地打量他。   “琦琦,我想跟你说会儿话。”   洛琦拧眉想了一会儿,朝矮几对面示意了一下。陆鹏走过去坐下,入题并不直接:“在看什么书?”   “500个成功的人。”   陆鹏并不诧异,洛琦会选择的东西,永远是于她有益的,而不是用来打发时间的。   “你最近都没去上班?”   洛琦点点头:“我爸希望我在家休息。”   “薄绍很担心你。”   这个时候提薄绍很不合适,但陆鹏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薄绍已经找了洛琦快半个月,可他即使再神通广大,也对这个藏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无计可施。   洛琦眼神闪了闪,语气不像刚才那么平静:“我想,你现在应该没功夫管别人的闲事。”   “什么意思?”   “我爸就要辞职了,辞职之前,大约会送陆伯伯一份礼物……也不枉我爸跟了陆伯伯这么多年。”   洛琦的话波澜不兴,却在陆鹏的心底砸下一块不轻不重的石头,让他没来由地有些不安。看洛允辉的态度绝对称不上友好,礼物?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掏出衣袋里的一封信,陆鹏顺着茶几推过去:“薄绍给你的。”   陆鹏走出洛琦的房间,客厅里的冯仪还在和洛允辉磨,不知洛允辉说了什么,冯仪的表情极其为难。陆鹏过去和洛允辉打了声招呼,揽着冯仪的肩膀向门口走。   “妈,怎么了?”出了洛家,陆鹏忍不住问愁眉苦脸的冯仪。   冯仪抬起头望着陆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   听雨桥,洛琦付了出租车的车费,漫不经心地朝桥边走。七月初七夜,听雨桥畔雨。今天不是七夕,天,似乎也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曾几何时,受过高等教育的洛琦十分迷信听雨桥的传说,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带着恋人过来等雨,哪怕误了一年一度的鹊桥相会也毫不可惜。那时候的她,眼里心里都只看得见陆鹏,只盼那眷属的一天到来。   洛琦从很小就知道,有些遗憾,一旦经历了就再也无法弥补,譬如,她没有妈妈。她不排斥洛允辉再婚,但也深深知道,无论那个女人是谁,都不会是她的妈妈。洛允辉疼她,便父兼母职,不愿让她活在敏感的家庭里。   正是因为没有母爱,洛琦才更加学会努力和珍惜。她想得到什么,便会付出一百二十分的努力,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退路是懦弱的表现,古往今来,所有成功者的经验都告诉她,不破釜沉舟,焉能迎难而上?   可在陆鹏身上,她一次次失败,却等不来成功。无论她权衡算计还是曝露真心,陆鹏从来不曾为之动容。   “这里好多蚊子,回去吧。”   远处的小亭子里传来女人的声音,因为夜里无人,周遭都很静,洛琦无需凝神也能听得清楚。   “思言,你回去吧。”   “我不!除非你和我一起!”女人的声音透着薄怒,“薄绍,她没有来,这就说明她不喜欢你。”   男人没有吭声,洛琦看向亭子,男人和女人并肩而坐,背对着她的方向。   “是啊,她不喜欢我,可我喜欢她,是我犯贱地喜欢她,有什么办法呢?”薄绍的声音有些凉,有些苦。   “薄绍,和我在一起吧,我会加倍对你好,保证不让你伤心。”女人靠在男人的肩上搂着他的腰,“你这样子,我看着心疼。”   “思言,那座桥叫听雨桥,传说,命定的恋人来这里会下雨。你看,我们俩坐在这儿这么久了都没有下雨,说明我们不是彼此的那个人。”   女人不服,声音笃定:“今天根本就不会下雨,即使她来了也不会,说明你们也不配。”   薄绍仰起头,似乎还能看见几颗星斗:“如果她来了,我就打电话把消防队的哥们儿找来,即便是人工降雨也好,谁让她信这个呢……”   身后没被注意的人来了又走,背对着她的薄绍和尹思言从头到尾没有发现,依然故我地等待着。   薄绍等着洛琦,尹思言等着薄绍。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给自己放了个小假,偶尔偷个懒,真是好啊……   这样苦逼的情节,让我七夕写出来,我真觉得是自虐……   不过还是要申明,苦逼是苦逼了点,但不是很虐,对吧对吧?   我是亲妈!   小说接近尾声了,霸王们,再潜水应该也会不好意思了吧?坐等你们冒泡哟~! ☆、58夏(26)   何小叶辞职了,这让陆鹏有些惊讶也有些安慰。她不是带着怨恨离开,而是终于选择放下一切。为了文昌,她甚至主动找了文谦,问问他是否有法子救人。   那一天,陆鹏受何小叶之托照顾雯雯,和这个小女娃待在一起,他似乎体会到了为人父母的心情。   雯雯可以自己吃饭和上厕所,但不喜欢一个人在一边玩儿。只要是陆鹏五分钟没搭理她,她必定会满屋子找,看看他在干什么。   小孩子没有安全感,文昌的忽然离开在她小小的世界里还不能明白原因,大人们也都瞒着她。可是,隐瞒终究不是长久的。   陆鹏不由想到了自己,他和陆莎的事,似乎也该开诚布公了。想来,老爷子和老妈知道了会是怎样的反应?老爷子心脏不好,一个动怒就可能病发,陆鹏真是不敢冒险。   “雯雯,来,奶奶煮了银耳汤。”冯仪从客厅里过来,在陆鹏房间找到正在搭积木的雯雯,高兴地将她抱进怀里。   冯仪很喜欢雯雯,简直像亲孙女一般疼进了心坎里。她不知道何小叶的事,只以为是离了婚的女人独自抚养孩子。   “奶奶,先要洗手。”雯雯把手伸到冯仪眼前。   “好,咱们先洗手。”冯仪抱着雯雯,转头朝正在上网的陆鹏说话,“小鹏,你也出来喝一碗?”   “你们先喝,我就来。”   陆浙淮也在家,雯雯似乎有些怕他,喝银耳汤的时候规规矩矩不吵不闹,甚至连勺子都不敢碰到碗沿发出声响。冯仪问她好不好喝,她也只乖乖点头。   听说洛允辉已经正式递了辞呈不去上班了,陆浙淮没说什么,但从那微拢的眉头可以看出,他甚是烦心。喝完银耳汤之后一声不响的,他又回到书房去了。   “妈,您劝劝爸,洛叔的事儿不能怪他。”陆鹏担心老爷子积郁在心对身体不好。   冯仪摇摇头,也犯愁:“我劝得了才好啊,允辉这回吃了秤砣铁了心,除非……”   “除非什么?”陆鹏耳尖地听到冯仪最后两个字。   缄默,冯仪只是一副无奈的神情,不再往下说。   ***   陆莎回来的那天,陆鹏起了个大早,开车直奔酒店。他点了些陆莎喜欢的菜让酒店厨子做,说好了下午来取。   酒店的生意在尹思言的打理下蒸蒸日上,说实在的,陆鹏不得不汗颜,自从这酒店开了张,他和薄绍两个就没正经顾过,都是这招聘来的好员工尽心尽力。   经过酒店大堂,正巧碰上尹思言。陆鹏和她也算不上很熟,这熟悉的成分都是和薄绍沾了边的。所以陆鹏想也没想就问了句“薄绍呢”。   尹思言脚步一顿,脸上无懈可击的职业微笑僵硬:“出去了。”   陆鹏觉得尴尬,正想找个什么理由抽身,谁知尹思言却又开口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找一下他,酒店里有事,我手机没电了……”   听她这么说,陆鹏二话没说就掏出手机递给她。手机一脱手他就觉得不对了,有什么事不是可以找他么?他人就在这里,何必舍近求远呢?酒店里也有座机,不一定非要用手机吧?   电话一接通,陆鹏只听见尹思言凉凉地问了句“在哪儿”,那边回答的什么完全听不到。这期间,尹思言握着手机的关节一白再白,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好整以暇地将手机退还给陆鹏,尹思言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对于当面撒谎更是没有半点窘色。陆鹏也不拆穿,对于薄绍和这个女人之间的事,他最好置身事外。   然而陆鹏心里很明白,他是帮凶,如果薄绍现在正跟洛琦在一起的话。   ***   精心挑选了桌布、蜡烛、果盘……陆鹏为陆莎的归来心潮澎湃,自动忽略在陆莎离开之前两人的不快。下午四点,他开着黑色凌志赶往机场,陆莎的飞机应该是五点抵达。   陆莎虽然和他闹着,但也不会不给家里打电话,她的归程日期就是陆鹏从冯仪嘴里得知的。陆鹏不在乎她生他的气,因为他不会和她计较。   候机厅里,广播开始播报飞机抵达的信息,许多和陆鹏一样接机的人都在出口处张望。远远的,陆莎穿着一身湖绿色包腿小裙,腰间白色的皮革腰带,脚上蹬着高跟凉鞋。她戴大大的墨镜,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   走在陆莎身边的人是李峰,同样青春洋溢的打扮,和电视广告上没两样。同款的墨镜让他们看起来更像情侣,而两人的手也一直十指相扣。   没想到,他们已经小有名气了。陆鹏看着几个记者拿着话筒匆匆迎上去,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随后赶上。   一看到记者,李峰下意识地就将陆莎往怀里带,躲过那些长长短短的话筒。陆莎保持微笑,却也窝在李峰怀里跟着他走,有工作人员替他们隔开记者,两人才得以脱身。   撤离的速度极快,陆鹏在出口处等着,只一会儿功夫,陆莎和李峰便被保安带着走了另一个出口,消失在机场大厅。   陆鹏到家的时候,陆莎还没回来。他把自己扔进沙发里,麻木地抬起手挡住窗外射`进来的光,让眼前只余黑暗。画面在脑海中闪过,陆莎依偎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匆匆而过,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桌上还有他特意为她准备的烛光晚餐,可到现在,却还不见她的人。不知不觉,陆鹏在自己纷繁的思绪中坠入梦乡。他这阵子也累极了,主要是心累。   门锁转动的声响传来,陆鹏听得迷迷糊糊,意识里知道该醒了,可是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就跟梦魇一样。有人走到他身边蹲下,轻轻地唤他。   陆鹏努力想睁开眼,却怎么也掀不开眼帘。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痛苦,陆莎把胳膊伸到他的颈后,吃力地将他扶坐起来。   映入眼帘的倩影化着淡淡的妆,眉宇间掩饰不住的担忧。陆鹏蒙蒙然望着她,仿佛不认识似的。   “哥,怎么了?”陆莎摸他的额头,以为他在生病。   “没什么,等你吃饭等得睡着了。”   陆鹏径自起身走到餐桌边点蜡烛,陆莎看着满桌的饭菜先是一愣,面上有些不自在,隔了一会儿才在餐桌边坐下。   陆莎没有拿行李回来,这一点陆鹏已经注意到了,但却没有提。气氛刚刚融洽,他不想破坏。   给两人倒了红酒,陆鹏坐在陆莎身边,没有选择相对而坐。陆莎迟疑地接过酒杯,没等她开口,陆鹏将自己的酒杯轻轻碰上去,然后一饮而尽。   饭桌上,陆莎比较沉默,陆鹏贴心地为她布菜,并兴致勃勃地告诉她,这是酒店大厨做的。陆莎显得意兴阑珊,却也没有拂了他的意,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吃一口菜喝一口酒。陆鹏的一只手一直揽着她的腰,轻轻地抚着。   “少喝点。”陆鹏将酒杯压下,陆莎抿了抿唇,放下筷子。   “我不是很饿。”   “不饿也吃点,飞机上的东西你肯定不喜欢吃。”   “刚刚……和同事出去吃过了。”   陆鹏夹菜的手一僵,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是么……那你休息吧。”   不再勉强,陆鹏站起身收拾碗筷,也没有再吃的打算。好几个菜还是原封不动的样子,都被他倒掉了。   陆莎洗澡出来,拿了条干毛巾擦头发,进陆鹏房里找她涂抹的乳`液。陆鹏拦腰将她抱上床,将乳液揉进掌心,温柔地替她按摩。   气氛恰到好处,陆鹏的手不轻不重地按压,有意无意挑她的敏感点。陆莎将脸埋进枕头里,闭着眼睡觉。   背上的手越来越大胆,陆莎不是感觉不到,她不迎合也不阻止,显得有些冷淡。然而陆鹏已经俯趴在她的背上,嘴唇在她颈后作乱。   陆莎身上的睡衣被陆鹏褪至腰间,他想将她翻转过来面对自己,陆莎却死死地粘着床,没有要配合的意思。无奈之下,陆鹏只好耐着性子一点点地揉捏,让她僵硬的身体慢慢软化。   了解陆莎的弱点,陆鹏顶开陆莎的双腿,在那颗小珠上揉弄,感觉到她身子一颤一颤地发抖便更添加了几分力道。终于,身下的人不再装死,有闷哼声从枕间传来。   衣物不翼而飞,两具裸`裎`相见的躯体也不陌生。陆鹏跨坐在陆莎腰间紧紧夹着她的腰,唇舌纠缠着彼此。陆莎有些抗拒,每当他想把她的舌头吸出来细细吮的时候,她总是趁机缩回去。   陆鹏不依不饶,按在她柔软上的手微微用力,顶端的殷红似乎要被他的手指捏碎。陆莎颤声呻`吟,脸都皱成了一团。   “抱着我,小莎,抱紧我……”陆鹏抵着她的唇恳求。   陆莎躺在床上任他予取予求,可她的腿没有缠着他,手也死死地揪住被单,任凭陆鹏怎么折磨,她都以这样的姿态“冷落”他。陆鹏有些挫败和受伤,箍紧了她依然感受不到温暖。   在陆鹏即将进入的一刹那,陆莎忽然反抗了起来。她用脚踢他,不顾后果往致命的地方踢,险险被他阻止。陆莎的嘴也没闲着,冲着他胸口的凸起猛的一口,似乎要将它咬断。   陆鹏疼得浑身冒冷汗,却仍然强硬地刺入她体内,润滑的液体帮助他一贯到底,接着便横冲直撞地捣弄起来。   陆莎反抗的力道被他撞散,身子颤颤巍巍,两只脚在他腰间踢踏。陆鹏将那两只偶尔会踢到他的腿扛上肩头,自上而下狠狠进出。   “嗯……唔……”陆莎小猫儿一样呜咽,不肯求饶不肯讨他欢心。   陆鹏专挑她薄弱的点攻击,似要让她认清现实,一个想要掠夺的男人,只有彻底的征服才能满足。   时间一分一秒地趟过,陆鹏不知餍足,沐浴过的两人都是大汗淋漓。身下的床单被蹂躏得不成样子,他依然占据陆莎体内,对准了她的花心狠狠冲刺。   陆莎本就长途劳累,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持久战?她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手脚张开,身体已经倦极,无奈意识还是在不停地摇晃,随着男人有力的撞击哼哼唧唧。   小别重逢,缠绵,却不缱绻。   ***   第二天,陆鹏还未睁眼便摸了摸身侧,冰冰凉凉的触感瞬间将他冻醒。翻身下床,只着了一条内裤便冲出房间。   陆莎并没有离开,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门边放着一只行李箱。   “哥,你醒了?”陆莎的声音听不出异样,陆鹏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   “小莎……”陆鹏知道,陆莎对他昨晚的亲热是有多排斥,然而对她的思念就像洪水猛兽侵蚀掉他的理智。等到现在清醒,懊悔又不自觉爬上心头。   陆莎朝他明媚地笑,仿佛没有生气:“我打算回家住了,等着和你说一声,这就走了。”   陆鹏三两步上前拉住她的胳膊,想要说的话太多,一时语塞:“为……为什么?”   一阵沉默,陆鹏连呼吸都不敢,生怕惊扰了面前的人。陆莎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再抬起来,眼里分明有晶亮在闪烁,话里带着哀伤:“哥,我想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虐身哈……亲们坚强点! ☆、59秋(1)   陆莎搬回家已经一周了,陆鹏亲自给送回来的,冯仪和陆浙淮没多问,只当是两个小的又闹矛盾了,加上陆莎对陆鹏要搭不理的态度,便更加像那么回事儿了。   对于“分居”中的陆鹏来说,他以为陆莎只是一时走不出失去孩子的阴影,所以他给她时间给她空间,可陆莎对他那态度……   也不是说不好,只是总让陆鹏感觉缺了那么一点儿亲热劲儿。有冯仪和陆浙淮在的时候,她几乎不和他说话,私下里躲无可躲,她便会喊他一声,多少透着点儿心不甘情不愿。   一年一度的市级评优大会正在现场直播,冯仪洗好了水果端到客厅,陆鹏和陆莎各坐一个单人沙发,都目不转睛盯着电视。   虽说这当官不为名不为利,为的是替老百姓办实事儿,可一到了这种选举的时候,所有人还是削尖了脑袋往里挤,哪怕得个提名也是好的。市级选优采取名义调查的方式,百分之七十的票由市民们投,另外百分之三十的票则由非候选官员投。   陆浙淮已经答应冯仪明年提前退休,也就是说,今年是他最后一次参与选举,家里人都希望他能有个圆满的结束。   陆鹏听着冗长的致辞,无聊得直打呵欠。   “干什么呢?给我精神点儿听。”冯仪把切好的西瓜分盘递到陆鹏和陆莎面前。两个小的对政事一向兴致缺缺,今天也是冯仪下硬命令才强制他们看评选直播。   摄像镜头一路扫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陆鹏觉得陆浙淮露脸的机会是最多的,据他猜测,估计这奖十之**是他家老爷子的了:“妈,这不用看都知道老爷子肯定当选。”   听他这么说,冯仪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可面上还是得绷着:“没最后拍板钉钉子的事儿,谁也料不准。”   “嘘,快看快看,要公布结果了。”   市级评优分三等,共十个名额,其中劳模标兵六人,敬业奉献奖三名,优秀个人奖一名,陆浙淮当然是冲着“优秀个人”去的。   主持人一个一个念名字,被念到名字的官员站起来向观众鞠个躬,然后步履姗姗地走上台。礼仪小姐送上红绸带,得奖的官员在台上笑呵呵地站成一排。   前两个奖项颁发完毕,主持人故意卖个关子,停了下来。正当所有人都屏息以待这“优秀个人”花落谁家的时候,台上忽然走上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俯在主持人耳畔小声说了些什么。主持人刚才还轻松愉快的语气顿时严肃起来:“因为一些原因,优秀个人奖将不在此次会议颁发,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恭喜台上的诸位。”   “怎么回事?”最先发出声音的人是陆莎,她不明就里地望着冯仪和陆鹏,“这种评选难道也吊观众胃口?”   冯仪盯着电视,焦急地搜索着陆浙淮的身影,但镜头一直在台上几个得奖者身上逡巡。   “妈,您别急,我这就去接老爷子。”陆鹏拿着车钥匙匆匆出门,连身上的家居服都顾不得换。   ***   餐厅正中央,洛琦低着头喝果汁,他对面的男人无比嚣张地冲薄绍挑了挑眉:“怎么样,薄公子,是不是可以让我和我女朋友好好享用美食了?”   薄绍望着墙上的数字电视没说话,这样的结果,谁都没有料到。他昨晚才在他老爸那儿听到的壁角,今天怎么就变了?   “还没宣布结果,怎么算我输了?”薄绍话是冲着付卓生说的,眼睛却只看洛琦。   付卓生的父亲和洛琦的父亲相熟,付卓生也是个官二代,平时不和薄绍他们一拨儿。洛允辉以前跟着陆浙淮,洛琦自然是和陆鹏他们相处的多,现在,付卓生的父亲貌似经常上洛家串门子。   “你把宝压在陆浙淮身上就是个错误,不信你问琦琦,看陆浙淮会不会当选?”   洛琦似乎对两个男人的对话没有兴趣,只注视着自己手里的果汁。   “还有,薄公子忘了,那我就提醒提醒你,琦琦现在是我女朋友,我希望你离她远点,不要造成我们的困扰。”   偌大的餐厅人来人往,他们处在餐厅中央,来往的人都朝他们这边瞧。薄绍站在餐桌边,洛琦和付卓生坐着,这样的场面颇为尴尬。   “没有结果事情就还不算完。”   “薄绍,别闹了,根本就不关结果的事,这个赌是你们俩打的,跟我没有关系。”洛琦的声音清清淡淡,没有像以前那样激烈地怒叱薄绍,也没有冷嘲热讽。   “琦琦。”薄绍轻松地朝周围瞥了一眼,一点也没觉得丢脸,“我打这个赌不是要强迫你,而是要他滚。”   付卓生的脸“噌”的一下上了火,推开椅子就要上来干仗。薄绍好整以暇抱着胳膊瞅他,男人一怕输在身高,二怕输在某方面的能力,付卓生含恨输了薄绍半个头。   “别以为你老子在纪委我就怕了你,没了你老子,你他妈算个屁!”   一记猛拳砸在付卓生细皮嫩肉的脸上,鬼哭狼嚎的“嗷嗷”声把大厅里的其他客人都给逗乐了。付卓生这人没别的,就是嗓门大,嚎起来几条街都能听见。   洛琦低垂着脑袋,谁也不知道她埋着头在干嘛,大概是觉得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太丢脸吧。   薄绍二话不说拉了洛琦就走,留下付卓生一个人任大家围观。   上了薄绍的跑车,洛琦一张脸通红,全是憋笑憋的。薄绍见她这副模样,压着她的肩膀扑上去,准确无误地袭上粉唇。   ***   陆鹏搀着陆浙淮进门,冯仪赶紧迎上去,陆浙淮明显力不从心,却还是轻轻推开陆鹏,拉起冯仪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   陆莎在后头替老爷子拿了拖鞋,一双眼睛里闪着疑惑却什么都没说。   冯仪问老爷子吃过饭没有,早上在家吃了,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四个钟头。陆浙淮说不饿,径直往书房走,冯仪紧随其后。   书房门关上,陆鹏和陆莎站在门外眼对眼,空气中漂浮着不安定的因子。   “哥……到底怎么了?”   “好像是有人抓到了爸的把柄。”   “什么把柄?”   陆鹏摇摇头。   “那是谁?”   “……是洛叔。”   陆浙淮一个字都没说,陆鹏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在选举会场外听人嚼的舌根。陆浙淮的位置靠前,几乎是最后才从里头出来,没有人走在他身旁,连平时如影随形的洛允辉也是和其他人走在一起的。   当时的陆鹏不争气地想哭,迎上去扶着老爷子,恨不得有一双有力的臂膀将他撑起。谁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仿佛根本没有这两个人存在。   此时站在书房门外的陆鹏心里“扑腾扑腾”跳得厉害,这难道就是洛琦说的洛允辉送给陆浙淮的“大礼”?   究竟是什么样的把柄?   就陆鹏所知,这么多年他家老爷子一是一二是二,从来不多拿一分一毫,从没干过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陆鹏心里隐隐担忧,难道这个把柄是他和陆莎……   ***   书房里,陆浙淮坐在椅子上,冯仪绕到他身后轻柔地给他按摩。偶见几根银丝藏匿在后脑勺上,冯仪摸了摸,没给扯下来。   “咱们的陆市长是在气馁么?这可不像你啊?”冯仪开着玩笑,尽量让气氛好一点。   陆浙淮摩挲着书桌上的笔筒,上头雕刻的花纹已经模糊,他拿出小刀一点一点地雕刻。   “年轻的时候有那个劲头争,年纪大了,早就看淡了。但老了有一点不好,就是喜欢回忆过去,秀秀……有些事,我想,还是让你知道吧。”   冯仪挪了张凳子坐在陆浙淮身边,已经做好了倾听的准备。陆浙淮看着眼前女子乖顺的模样,真不想让她知道他的不堪。   “你还记得,三十年前,我和子年参加的那次考试吧?”陆浙淮把刻刀收好,只把笔筒握在手里,“我和子年其实是同时考上的,我爸拿了钱,事先知道了考试结果。”   冯仪静心凝听,没有出声打扰。   “可是,我爷爷他是地主,当时虽然已经恢复了选拔考试,可还是存在阶级成见的。因为我爷爷成分有问题,我的名字就被删掉了,是我爸爸走关系,让我顶了子年的名额……”   陆浙淮不敢看冯仪的脸,佝偻的身体显出他的疲惫:“这个秘密我藏在心里三十年,本以为上次你去找子年,他会告诉你……我占了他的名额,还带走了你,我这么个自私的人……”   冯仪将手覆在陆浙淮的手背上,依然和颜悦色:“子年知道?”   陆浙淮点点头:“我当时就告诉他了,我想让他跟我一起来城里,他说……”他要陪着你。   “今天就是因为这个事儿?”   “允辉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个事儿,给了选举组委会,组委会要等调查之后才会定夺。”   冯仪沉默无声,陆浙淮转过头来:“秀秀,以后……”   “别说我不爱听的。”冯仪捂住陆浙淮的嘴,“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要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打死不认就行。”   陆浙淮哭笑不得:“那不是罪加一等么?”   冯仪耍赖,却又正经八百:“你答应我,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招认,答应我!”   冯仪的语气里透着不容反驳的坚定,陆浙淮知道不能跟着她胡闹,却还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什么事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他等了三十年才等到这一刻,已经是被老天厚待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对不起,更新迟了。   昨天去医院体检,结果很不好,心情一时受了影响。回来后家里又没电,更新不了小说。   都说2011年天蝎座运势不好,我真是切身体会呐!   愿大家身体健康,这个真的是最重要的。 ☆、60秋(2)   市级评优的事闹得陆家人有些郁闷,更让陆鹏不解的是,陆老爷子居然天天闲在家里不用上班了。想到以前大堆大堆处理不完的文件被老爷子拿回家里“开夜车”,现在的情况还真是让陆鹏不能适应。   冯仪半点风声都不肯跟他透露,陆鹏要是问急了,冯仪就拧他的耳朵,让他操心自个儿去。瞧老妈这个架势,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陆鹏也就没多过问了,用得着他的时候他再出马。   自从何小叶和文昌离开城建局之后,陆鹏在那儿待着简直像活受罪,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着。在自己房子里对着四面墙,在办公室还是对着四面墙,他感觉自己就像脱离了社会似的。   幸好还有个酒店让他溜达,陆鹏甩着车钥匙进门,门口的服务生恭恭敬敬喊他“老板”,这才让他心里头舒坦点儿。   薄绍见到陆鹏眼神一阵闪躲,活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陆鹏走过去推了推他的肩膀,薄绍收起手边正在看的酒店管理计划,揉了揉太阳穴抬起头。   “嘿,怎么的,这是在我面前无声抗议呢?”陆鹏故意一副吊儿郎当的架势。   薄绍看看他,有些欲言又止:“你……怎么来了?”   “这话说的,好歹这酒店也有我的份儿,总不好只坐在家里等年底分红,当然还是要来视察视察工作嘛。”   “喏,那这个计划你看看。”薄绍把计划书递给陆鹏,后者接过,随意地翻着,心不在焉。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还是薄绍率先沉不住气:“你家老爷子……”   “嗯?”陆鹏抬起头,声调上扬。   “就那个评优的事儿,你家老爷子没事儿吧?”   陆鹏摇摇头:“我家老爷子半点风声都没透露。”   “你不知道?”薄绍瞧陆鹏不像撒谎,一咬牙还是说了:“小鹏,他们说……你家老爷子当初上位是顶了别人的名。”   陆鹏手上的动作一顿,眼里瞬间迸发出骇人的光:“他们是谁?谁他妈在人背后说三道四!”   “你先别生气,我也是听说的。但你也知道,这无风不起浪,若不是有点儿证据,评优大会那天怎么会出状况呢?”   消息来得太过突然,陆鹏一时接受不了,但他仍然得维护自家老爷子的声誉。别人说什么他不管,他只清楚一点,他家老爷子绝不是那种人。   “薄绍,说实话吧,你听谁说的?”   薄绍犹豫了一会儿,眉头拧成一团:“……琦琦。”   ***   陆鹏回到陆宅,站在门口久久不敢进去。他现在心里乱的很,什么都想不清楚。薄绍说的那些话不知真假,可他该去向谁求证?   深吸一口气,他拿出钥匙开门。   陆莎在客厅,貌似在打盹儿。陆鹏轻手轻脚走过去,看她蜷起身子侧卧在沙发上,眼睛确实是闭上的。去房里拿了块小毯子出来给她盖上,沙发上的人眼珠子明显在动。   装睡?   陆鹏心头犯苦,不愿意面对他,居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可陆鹏不想视而不见,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陆莎的脸庞,流连不舍。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陆莎怵然睁开眼,陆鹏正俯在她之上,唇角弯弯。轻而软的吻落下,陆莎没有闪躲,身子却在唇舌接触的瞬间僵硬得像块木头。   “哥……我要接电话。”陆鹏的吻蔓延至陆莎脖颈处,她赶紧推了推他,伸手去够茶几上的手机。   陆鹏帮她把手机递到眼前,上头“李峰”的名字他看得很清楚。   “喂?你到了?好,我马上就下来……”   陆莎接电话的时候一直低垂着眼眉,陆鹏将她禁锢在沙发上,依然让她保持仰躺的姿势。   “去哪儿?”陆鹏问得漫不经心。   “出去……办点事。”   “什么事?我记得你应该是在休假。”   “……”只要是陆莎不愿回答或不知怎么回答的问题,她都选择沉默。陆鹏因为顾及她的感受从不咄咄逼人,可现在,她似乎已经养成了不好的习惯。   李峰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大约是见陆莎久久没有露面。   “有朋友在楼下等我,让我起来吧。”   陆莎的话说得有气无力,似乎不想和陆鹏争辩什么,更不想和他吵架。他们算吵架么?陆鹏连苦笑都苦笑不出来,别的小情侣三天吵两天好,他和陆莎……要是能吵吵也好啊。   不再拦着她,陆鹏起身,看她整理了一□上的衣服就朝门边走。她连衣服都不用换,看来是早就坐在这儿等李峰了。   “早点回来……”在陆莎关上门之前,陆鹏还是忍不住开口。   ***   “字写得不错。”男人的声音清淡优雅,目光从手里的资料卡移到陆莎身上。   陆莎坐在沙发一端,双手放在腿上,有些不安。李峰被关在门外不允许进来,这里只有她和对面的心理医生——苏远。   “陆小姐,你说你失眠,那么能说说是什么困扰你吗?”   “我……就是睡不着。”   “睡不着总会有原因的,是工作压力?还是别的什么?”   陆莎摇摇头:“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苏远的语速匀缓,避免给病人造成心理压力。   “……”陆莎低着头双手紧握,不言不语。   见过不少的病例,打破最开始的心里障碍是最艰难的步骤,苏远的耐心足够。门上忽然传来“叩叩”的敲门声,他看了看墙上的钟,嘴角不自觉溢出微笑。   “请进。”   门被轻轻推开,小公主双手提着个饭盒走进来,还记得要随手关门。苏远绕过桌子抱起苏妞妞,心疼地替她擦了擦汗。   “妈妈呢?”   “妈妈给伯伯也带了吃的,送过去了。”   苏远点点头,把小公主抱在膝上坐下:“不好意思,陆小姐,我太太和女儿今天来得比较早。”   陆莎摇摇头表示无碍,眼睛一直盯着妞妞瞧。苏妞妞迫不及待地催促苏远把饭盒打开,今天柯微做了她最喜欢吃的胡萝卜炖牛肉。   “阿姨……你要吃么?”毫不怕生的苏妞妞夹了几片牛肉放进小碗里,又拿了干净的筷子,“蹭蹭蹭”跑到陆莎面前。   陆莎很少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可当苏妞妞笨拙地将牛肉送到她嘴边的时候,她还是张开嘴,只因为小公主脸上甜甜的笑容。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苏远没有出声,而是直接走到门边,在看到门口的女子时张开双臂将其搂进怀里,顺便在唇上香了一下。   “今天路上没堵车,所以早到了,你还有病人?”   苏远不甚在意,搂着爱妻进来:“时间差不多了,没关系。”   “陆小姐,吃过午饭我们再继续可以么?”   陆莎不饿,打发了李峰自己去吃东西,她则还是坐在苏远的办公室里。看着那一家人温馨的模样,她再一次忍不住抚摸自己的肚子,如果她的宝贝还在……   苏远虽然在吃饭,眼角的余光还是注意到了陆莎的动作。柯微把不喜欢吃的大蒜放进他碗里,苏远一时分心,大蒜掉到了桌子上。   发现老公吃个饭还心不在焉地想着工作,柯微面色不愉。苏远心虚地扒了两口饭,然后狐假虎威地训斥小妞妞:“大蒜自己吃,不许学你妈妈的坏毛病。”   委屈的妞妞把大蒜放进妈妈碗里,柯微二话不说,丢进了苏大医生碗里。   聊了整整一个下午,陆莎把那些憋在心里的话全部告诉了苏远。看到苏远一家人的相处,陆莎忽然就对这个心理医生有了信任,并且愿意相信心理医生的职业操守。她无法相信任何人,就连正开着车的李峰都不清楚她的事。   “觉得有效果么?如果不行,再换个医生……”   陆莎腼腆地笑了笑,十分感激:“苏医生很好,他说我是因为压力和郁结才导致精神不好,建议我出去走走。”   听陆莎这么说,李峰脸上洋溢着大男孩的阳光笑容:“公司有个季度广告计划,为期一年。以前看你那么恋家,出差几个星期就受不了了,所以没跟你提。这次的广告拍摄可以游览欧洲许多国家,听说还会去爱琴海,怎么样,有想法么?”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陆莎着实讶异。她确实心里头压抑,一面对陆鹏就紧张,想起他们未出世的宝贝,心里头就揪着疼。   “让我想想吧。”   李峰也不强迫,他和陆莎是默契的搭档,即使没有这次合作,也还会有其他机会。   ***   陆莎回到家,迎接她的是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陆鹏站在客厅中央,陆浙淮坐在沙发上表情严肃,两个人沉默以对,谁都没有说话。   听见开门声,陆鹏朝这边望了一眼,很快又将视线移了回去,似乎在等着陆浙淮说话。陆莎怯怯地喊了声“爸”和“哥”,杵在门边不敢往里走。   “爸,您就给我个答案吧,是,或者不是?”陆鹏的声音极其疲惫,陆浙淮就像老僧入定了一般,对陆鹏的话置若罔闻。   冯仪也在这时回来了,看到客厅里老爷子和陆鹏的架势,疑惑地走了过去:“你们爷俩这是怎么了?”   “爸!”陆鹏又喊了一声。   “老爷子,什么事?”冯仪关切地揉了揉陆浙淮的肩膀。   “洛叔说……我爸当年……”   “啪”一声,冯仪手一扬,毫不留情打在了陆鹏脸上:“你这个不孝子,信外人的话,我和你爸是养了只白眼狼么?”   陆莎见冯仪动了气,想也不想跑过去把陆鹏拉开,小小的身子挡住了冯仪:“妈,有话好好说。”   “我没信,我想听爸亲口说那不是真的。”陆鹏抚着被打的脸,颇为坚定。   “问都不该问,你看你把你爸气的,他心脏不好你还气他!”   陆浙淮抹了一把脸,站起身想去书房。冯仪赶紧搀着,他却摆摆手,不让她扶。客厅里三个人看着老爷子一步一步朝书房走,那颓唐的身影仿佛再也承载不起命运的考验。   “小鹏小莎,你们给我听好了,不管外头怎么说怎么传,你们都不要相信。这么多年想扳倒你爸的人不在少数,我们家里要一条心,否则,只会被外人欺负。”   陆莎乖乖点头,陆鹏却直直看进母亲的眼睛里,冯仪也毫不闪躲地回视。   作者有话要说:我家苏少出来客串!想当年迷倒一票读者,强烈要求当时的男二苏少上位啊!没看过的亲亲们可以过来补课,没V,可以免费看的哦~~请戳→   谢谢亲们对弦子身体的关心,确实不太好,需要手术,不过《相思》已经快写完了,我会在写完之后再手术,亲们不用担心更新的问题。   留言啊留言,撒花啊撒花,别忘了哦~~ ☆、61秋(3)   陆鹏站在陆宅阳台上吸烟,小区门外那辆银灰色的BMW看得他眉头紧皱,陆莎穿了一身淡紫色镂空针织衫从BMW上下来,车门关上后还回头和车里的人有说有笑。   连续一周,陆莎几乎天天出门,那辆银灰色的BMW每每都会出现在小区门外等着她,车接车送。陆鹏知道,车里的人是李峰,陆莎现在正闹着绯闻的“男朋友”。   想要出名就得有新闻,陆莎她们那个圈子被记者盯是常有的事儿,只要哪个男的和哪个女的走得近了就会闹绯闻。冯仪问过陆莎,陆莎说是记者瞎写的,家里也就全没在意。   可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记者也许一开始是凭空捏造,但这慢慢的,图片文字相搭配,真由不得人不信。两个当事人更是不避嫌,来往一天比一天密切。陆鹏心里头压着火,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想要表现得大度一点儿。   陆莎开门进屋,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陆鹏愣了一会儿。按说他今天应该去上班了,怎么还会坐在家里?低低地叫了一声“哥”,沙发上的陆鹏聊胜于无地发出个“嗯”,算是应了她。   自从接受心理治疗,陆莎的情绪明显开朗许多,晚上睡觉服用安眠药的剂量也在减少。她的心情渐渐好转,只除了……在见到陆鹏的时候还是有些许不自在。眼下冯仪和陆浙淮都不在跟前,陆莎不由得紧张起来。   “怎么不过来坐?”陆鹏依然漫不经心地看电视,目光没有投向陆莎。   “不了……我有点累,回房睡一会儿。”   陆莎几乎是逃之夭夭,陆鹏看着消失在拐角的倩影,胸口更是憋得难受。若是照他以前的脾气,非得冲进去把她好好修理一顿。   唉,算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陆鹏以为是出去遛弯儿的老爷子和老妈回来了,懒懒地拖着步子去开门。谁知站在门外的却是位不速之客,或者说让人很意外——杨木易。   陆鹏没有让他进屋的意思,杨木易一手提着一篮子水果,另一只手插在裤袋里,表情十分闲适。他没开口说话,只定定地和陆鹏对视。   “什么事?”   杨木易抬手晃了晃手中的果篮:“送水果。”   送水果?陆鹏嗤之以鼻,骗小孩子呢!   “不是我的意思。”杨木易像是会读心术,一下就猜出了陆鹏的想法,“我爹从乡下寄过来的,虽然我跟他说你们家不缺这点儿东西,但他还是让我送。”   时令水果,都很新鲜。乡下人得了收成多半都是卖,杨子年能想着陆家,倒是有心了。陆鹏寻思,大概是看陆家照顾杨木易,所以杨子年稍微表示一下。   来者是客,陆鹏最终还是放杨木易进屋了。随意地倒了一杯白水给他,简单招待。杨木易不着痕迹打量了一圈屋子,估摸着家里只有陆鹏一个人。   “叔叔阿姨不在?”   “不在。”陆鹏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杨木易在另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下。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陆鹏心里犯嘀咕,怎么还不走?   “你还有事?”   “没啊。”杨木易回答得很爽快,却不见要起身告辞。   “你不是想留下来吃饭吧?”如果陆鹏没记错,杨木易应该已经跟陆家翻脸了吧?   杨木易将水杯放在茶几上,随意从果篮里挑了串葡萄剥皮来吃:“叔叔阿姨都不在,哪儿来的饭吃?”   “所以?”陆鹏等着杨木易继续说,没去在意他不礼貌的态度。   “我听说,陆叔叔最近不太顺利啊……”   “你听谁说的?”   评优的事只是暂时搁浅,知道内情的人很少,陆鹏对杨木易的话留了个心眼儿。   “听谁说的无关紧要,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关键呐。”   杨木易的语气摆明了是在说风凉话,但陆鹏已经顾不上在意这些了。   “木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家里人对那件事守口如瓶,陆鹏抱着一线希望问杨木易。   “知道什么?”   “关于我家老爷子的事。”   杨木易耸耸肩,好整以暇地剥着葡萄:“你是陆叔叔的儿子,陆叔叔的事你该比我清楚才对啊。”   陆鹏恍然想起,杨木易曾说过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现在想想……   “木易,我爸和你爸……”   杨木易细嚼慢咽吞下嘴里的葡萄渣,笑容很淡:“你爸是E市市长,我爸是乡里的农民,可别扯一块儿,我们家高攀不上。”   “木易,你是知道的吧。”   明人不说暗话,陆鹏把电视关了,正正经经盯着杨木易。杨木易依然垂眸仔细地剥葡萄,语气倒也和善起来:“我一个乡下人,能知道什么?我只知道,我家的房子只有你家客厅这么大,红砖水泥砌的,屋顶的瓦早就霉透了。我从生下来就没见过我妈,没喝过一口奶。小时候,我爸出去卖菜,就把我放在菜篮子里挑着带去市集。我没读过大学,没穿过名牌衣服,更没用过你们家这么多高档电器。你去我家那会儿,你把你的衣服给我穿,把你的手机借我玩儿,我当时觉得,城里人真好,城里的东西也好,将来有了出息,我一定要把我爹接到城里享福。”   陆鹏沉默不语,他一直知道,杨木易对于生在农村很是介意,心里的自卑也潜伏在深处。   “来你们家,我担心你爸妈不喜欢我,怕给你们添麻烦惹你们烦,一不高兴就把我轰走。可陆叔叔冯阿姨都是好人,给我吃给我穿把我安排进部队,在我心里,你们都是顶好的人。清明节我回家给我妈扫墓,冯阿姨还带了好多礼物陪我一起。可就是这么个好人,原来……”   杨木易越说越激动,声音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儿里:“你们这些‘好人’,原来是心里有愧!”   陆鹏脸色不好看,因为从杨木易嘴里所听来的这些。难道,顶替的事儿是真的?   “木易,也许这之中有误会。”   “误会?真是天大的误会!堂堂E市市长这么卑鄙无耻,顶替朋友的名额升官发财!你可能不知道吧,就连你妈,都是甩了我爹跟着你家市长老子跑城里来的!”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杨木易的话终于激怒了陆鹏。   “干净?不好意思,我们乡下人没谁不沾泥不带土的,做不来什么干净不干净!”杨木易将手上的葡萄皮扔在地上,挑衅地望着陆鹏,“这人身上有了污点,即使屋子收拾得再干净也是脏的。”   眨眼的功夫,陆鹏拎起杨木易的衣领,拳头眼看就要朝他砸下去。   “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杨木易一点也不紧张,“你家老爷子现在正焦头烂额呢,你若打了我,到时候可有得麻烦。”   “威胁我?”陆鹏依旧居高临下盯着杨木易,揪着他的衣领。   杨木易眨眨眼,甚是无辜:“我只是劝你不要再给你家老爷子添麻烦而已。”   “哼!”陆鹏甩开手,“我爸当了这么多年的市长,就凭你也想兴风作浪?真是笑话!”   “我没这个本事,但是你有啊!想想看,你和你可爱的妹妹陆莎,那可真是给你家陆市长长脸啊……”   那天的最后,杨木易被陆鹏揍得鼻青脸肿,拎着领子被扔出了陆宅。陆鹏心里着实慌乱,他轻手轻脚推开陆莎的房门,确认床上的人没被吵醒,这才稍稍放了心。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等他一转身,陆莎便睁开了眼,茫然地继续盯着天花板发呆。   ***   事隔几天,陆鹏一直在家里装没事人儿一样。陆浙淮和冯仪每天都会出去遛遛,因为不用工作,陆老爷子闲了很多。   然而陆鹏心里却一直悬着,怕哪一天,真的就东窗事发了。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杨木易。   军区依然重重关卡,陆鹏开着他的车进来,还算顺利。看来陆浙淮虽然暂时在家休息,也还没有失势。   经过军区指挥部,陆鹏本是目不斜视的,可那高亢的女声刺激着他的耳膜,想忽视都难,而那女子口中一声声的“林海”更是令陆鹏诧异。想这军区可是林家的天下,谁这么大胆子在太岁头上动土?   “林海,我对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护着你那个傻弟弟我没意见,可你也差不多一点!我嫁到你们家不是给你傻弟弟当保姆的!”   这是林海的老婆蒋冉,陆鹏对于这个女人的印象不深,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集也只让他在蒋冉身上贴上“林海的老婆”的标签。看来是家务事,陆鹏想过而不闻,可是指挥部的门是开着的,他这样大喇喇过去似乎不太好。   “所以我说,我们离婚。”林海千年不变的冷气压,说话不带丝毫温度。   “凭什么?我们是军婚,是说离就能离的么?”   “我说可以就可以。”   “你不要欺人太盛!”   两人吵架的声音不小,可周围除了陆鹏之外没有任何闲杂人等。小两口吵架那是常有的事,陆鹏抱着胳膊无心听墙角,只是想等个空档“路过”。   “三宝自理能力是差一点,但也没有差到需要你照顾的地步。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怎么欺负他的。蒋冉,我不需要你在人前给我撑面子,在长辈面前讨好卖乖,你哪怕稍稍对三宝好那么一点,我也不会提出离婚。”   “我欺负他?你怎么不去问问你那个乖弟弟,他是怎么让杨木易欺负我的?呵呵,恐怕你这个做哥哥的还不知道吧,你那个乖弟弟和杨木易那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军区里有眼睛的人都瞅着你家笑话呢!”   “管好你的嘴!离婚的事就这么定了,以后我家的人和事都同你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天热想偷懒,想一直偷懒…… ☆、62秋(4)   大概真的是入秋了,天色渐渐生凉,杯子里的冰块久久不融化。陆莎用吸管戳来戳去,听着冰块“咯咯咯”地在杯子里互相打架。   一杯融合了巧克力和鲜奶油的饮品,对于她来说应该是避之唯恐不及的。陆莎不知道自己是带着怎样的心情点了这个,唇齿间巧克力的浓香刺激了味蕾,甜中带苦。   李峰推门进来,穿着与公司合作的供应商提供的服饰。拍服装广告就是好,每一季度的衣服都有免费供应。   “喝什么?”陆莎在他入座时微笑询问。   “柠檬水。”   在陆莎的观念里,柠檬水是属于女性的饮品,就好比她很受不了男生喝花茶吃红枣,似乎缺了点儿男子气概。李峰却独对柠檬水情有独钟,这也怪不得他,保持身材是他们这一行必须时刻谨记的,柠檬水刮油美白,不会增加多余的脂肪。   “你怎么喝这个?”李峰看着陆莎面前杯子里黑不溜秋的液体,皱起眉表示不认同。   陆莎将吸管含进嘴里:“因为好喝。”   “找我出来有事?”   “嗯。”   轻轻回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李峰知道陆莎有话要说,只抱着胳膊等着听。服务员送来柠檬水,临走之前讨要了李峰的签名。   “我想接那个工作。”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李峰一愣,忽而反应过来:“我以为你不想出远门。”   “现在想了。”   “可是……”   “怎么了?”   “公司好像已经在找其他女模特了。”   “……”   李峰上次提到的欧洲服装秀计划为期一年,陆莎因为不愿意出远门尚且处在犹豫中。李峰是了解她的,所以直接向公司提出可以和其他女模特暂时搭档。他现在是公司的台柱子,各项工作自然是迁就他的。   “你真想去?”看陆莎脸色一沉,李峰心里也不舒服。   陆莎咬着嘴唇点点头,可又不愿意让李峰为难:“算了,不去也没关系。”   “你才是我的NO.1,既然你愿意去,那是再好不过了。”李峰脸上扬起轻松的笑容,仿佛一切都不是问题。天知道,他又得跑回公司去协调,跑不了请客吃饭赔不是。   “别折腾了,你总不能事事都由着我吧。”   “呵!这不是我答应你的么,男人一诺千金,我可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面前的男人虽然略显孩子气,但陆莎和他相处久了,深知他具备男人独当一面的气魄,是个可靠的人。   “谢谢。”   “行了,跟我这儿甭客气,回去把行李准备好,等着听公司的行程安排。”   ***   虽然陆家这阵子都处于低气压,但是重要的日子还是不会被忽略的,比如,陆莎的生日。   冯仪大清早特地领着陆莎去菜市场溜达,专挑她爱吃的菜,寿星最大嘛。陆莎亲热地搂着老妈的胳膊,即使不喜欢闻菜市场的那股怪味,她还是兴致勃勃的。   因为陆浙淮的事,陆家已经低迷好一阵子了,一家人围坐在一块儿吃饭也跟例行公事一样,草草了事。   回到家,陆莎兴冲冲替冯仪打下手。她如今也算是能小露一手的级别了,一些家常菜已经难不倒她。   陆鹏请了半天假,中午就从城建局溜了,开着车在街上搜寻送给陆莎的礼物。他想好了,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和陆莎和好,免得夜长梦多他自个儿也难受。   晚饭前,一家人都到齐了。陆浙淮看着一桌子菜,忽然提议说打个电话去军区,看能不能把杨木易也叫来。陆鹏和陆莎沉默着没吭声,冯仪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去一旁拨电话。事不凑巧,那头联系不上人,陆浙淮略微沉吟一会儿,摆摆手作罢。   虽然是陆莎过生日,但她还是率先倒了杯饮料站起来,祝爸爸妈妈身体健康福如东海。陆浙淮和冯仪欣慰地点点头,由冯仪做代表,封了她一个大红包。   “哥,今天我也敬你。”敬完父母,陆莎转向陆鹏,眉宇间仍旧祥和。这是陆莎第一次这么懂事,以往过生日,她非得折腾得陆鹏叫苦连天才肯罢休。   陆鹏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嗯,哥祝你生日快乐,心想事成。”   “哥……谢谢你!”在肚子里打了上百字的草稿,最终化作这意味深长的三个字。   一家人吃得热热闹闹,就连近来胃口不是很好的陆浙淮都多添了一碗饭。家和万事兴,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看吃得差不多了,陆莎这才宣布下一个消息:“爸,妈,哥,过不久我又要出差了。”   “公司安排的?”冯仪不甚在意地问,毕竟已经习惯了。   陆莎点点头:“这次是去国外,时间上久一点。”   陆浙淮嘱咐她要照顾好自己,也没太大的反应。   还是陆鹏多了个心:“多久?”   “一……年。”吞吞吐吐两个字,立刻在饭桌上掷下了一颗炸弹。   “一年!”冯仪不可思议地再次确认,“你是说整整一年你都要在国外?”   “不许去!”这是陆鹏的爆呵。   “我跟公司签了约的,必须去。”   “你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丫头呢?”冯仪戳着陆莎的脑门儿,真想把她塞回肚子里去,“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提前和家里商量商量?”   “妈,我都26岁了,不是小孩子。”陆莎有些委屈,“出国一年很平常的,我们这个圈子里,有些人出国深造一去就是三五年,真的不算久。”   “那你就不要干了。”冯仪气闷,“本来我就不赞成你做这种吃青春饭的工作,26岁的人了,男朋友没找,工作还不稳定,将来可怎么是好?你不要以为妈老古,那些所谓的明星三四十岁都还不成家,你可不能那样干。”   三个人有两个投了反对票,陆莎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大家长陆浙淮的身上。只要老爷子肯帮她说句话,冯仪和陆鹏也奈何不了她。   “爸,您的意思呢?”   陆浙淮放下碗筷:“你都26岁了,不是小孩子,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就这一句,陆莎就如同得了免死金牌。   ***   这天晚上,陆鹏随便诹了个借口把陆莎往外带,冯仪以为他们还要和朋友一起为陆莎庆生,便也没拦着。陆莎不乐意,陆鹏就半胁迫地将她推出门,在离开冯仪视线之后直接将她扛上了车。   “我累了,不想出去。”陆莎拍打着车门,狠狠地瞪着坐上驾驶座的陆鹏。   “那就去我那里。”   “我不要,不去!放我下车。”   车已经上了中控,陆莎再怎么使劲儿也打不开车门,气得蹬了车门一脚。陆鹏只专心开车,任身旁的人踢来蹬去。   上了高速陆莎就安静了,仿佛是溺水的人放弃挣扎一般瘫软在座位上。陆鹏看她瞬间失了光彩的眼睛,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一路无话,陆莎被陆鹏牵着下车进电梯,到了屋子里也不出声。   “小莎,你是不是想躲我?”   受够了她的冷冷淡淡,陆鹏一把将陆莎揽进怀里,不由自主地靠近,呼吸属于她的气息。   “没有。”陆莎板着脸,态度疏离。   “那你为什么要走?我知道你们公司的工作是可以自由选择的,如果你不去,公司也不会强迫你。”   “我想去。”   “你去了我怎么办?”陆鹏心中怒火焚烧,“你舍得我吗?是你的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你就那么想出名吗?”   “是,我想出名,一直都想。”   这样赤`裸`裸的回答不带一丝犹豫,陆鹏心如刀绞,却不得不低头:“出名也不一定要靠这次机会的,我们等下一次好不好,小莎……”   陆鹏一边轻哄一边啄吻陆莎的唇瓣:“小莎,留下来好不好?”   面对陆鹏的柔情,陆莎还做不到完全无动于衷。她躲闪,他便追逐,迫切地想要和她融为一体永不分离。陆莎头脑昏沉间,衣服已经不翼而飞了,整个人被陆鹏抱着抵在门上,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被他趁虚而入。   眼泪不由自主落了下来,陆鹏以为她疼,点点吮吻安抚,身下的动作也控制压抑着,没有完全展开。陆莎抱着他的脖子伏在他肩头小声呜咽,陆鹏心疼地小心试探着,见她稍微皱眉就不敢妄动。   久未尝到她的滋味,陆鹏疯狂地想念,温柔也只是一时的。陆莎被他放在床上,自上而下狠狠撞击,那种瞬间袭来的眩晕让她浑然忘我。陆鹏哄着她,想要亲她的嘴,陆莎咬着唇制止,陆鹏伸手抚摸她的脖颈,那手心带着电流,窜过皮肤,刺激皮下每一个细胞。   “啊……”陆莎再也忍不住,攀着他的肩头弓起身子,将自己送到他的面前。   “小莎,哥不想让你走,别走好么?”   夜色渐浓,一室缱绻,回答陆鹏的只有时高时低的□和喘息。   仿佛没有尽头的厮磨折腾得人散了骨头,然而激情方歇,陆莎便起身穿戴衣物,这让浑身赤`裸的陆鹏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沁心的凉。   “你干什么?”   “回家。”   “就在这儿……”   “不!”   陆莎斩钉截铁阻截了陆鹏的话:“哥,这是最后一次。”   黑暗中,陆莎的眼熠熠夺目,直直望着床上的陆鹏,两人一坐一站,视线刚好平视。陆鹏伸手想触碰陆莎,后者却急急退了几步:“哥,别那么自私,想想爸妈,也想想我。”   “那我呢?谁替我想?”陆鹏木讷地脱口而出。   “……”陆莎最终背身而去,留下一室冷清和床上落寞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配合修改章节,你们懂的,不要拍我……遁走~~~~~~ ☆、63秋(5)   陆莎走了,带着她所期待的梦想毫无留恋地离开。她说,公司集中培训,搬去公司提供的宿舍比较方便。陆鹏已经没有力气再劝,再劝,便是阻拦,阻拦她成功。   也许陆鹏心里早就料到这一天的到来,他也曾努力过,努力让陆莎依赖上他,从而愿意为了他留在他目所能及的地方。然而海阔天空,陆莎又哪里是乐意偏安一隅的燕雀呢?   所以这一次,他放开。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林海上门,向陆家要人来了。   因为林海和蒋冉闹离婚,林家的人极力劝和,甚至为了挽回这一段岌岌可危的婚姻,林家二老打算把林空空送去国外林陆那里。这个想法尚未付诸实践,林空空就不见了。据说,杨木易也不见了。   陆浙淮一张脸憋得通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怒的。林海还算客气,只是说出来的话证据确凿,杨木易拐走了林空空,无视军队纪律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冯仪坐在一旁握着陆浙淮的手,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且不说杨木易是杨子年的儿子,单就是陆家送他进的军区这一条,陆家都与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爸,这件事交给我吧。”看着陆浙淮两鬓斑白,陆鹏于心不忍,“林海,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你给我点时间。”   看得出来林海的日子也不好过,魁梧的身姿依旧,却总欠缺几分潇洒,没有了往日叱咤风云的气概。   “如果找到了我弟弟,请及时通知我。”   陆鹏郑重地点点头,送林海出门。等他回来,只听到冯仪焦急又悲恸的呼唤声,他家老爷子已经疲软在沙发里,不醒人事。   ***   再次来到这个地方,陆鹏的心情却截然不同。上一次是被陆老爷子“流放”,不情不愿,带着对父亲的不满。而这一次,心情尤为复杂。   杨子年在院子里编簸箕,竹条在他手里穿来穿去,看得人眼花缭乱。陆鹏远远站着看,那有些佝偻的身子,花白的头发,身上补丁盖补丁的灰布衣,融合的画面带着几分萧索。这个人辛苦了一辈子,住在这种连公路都没有的小地方,他的心里可曾怨过?   “小鹏!”杨子年抬头转动脖颈,一眼便看到了陆鹏。   “杨伯!”陆鹏扬起笑脸,提着行李包走过去。   杨子年赶紧接过他手上的行李,领着他往屋里走,编到一半的簸箕扔在院子里。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杨子年家里房子不大,收获的蔬菜水果就堆放在墙边,走路不慎就会踩到。陆鹏小心地避开,杨子年在前头将蔬菜往边上踢了踢,替他开路。   “你是来找木易的吧?”杨子年言笑晏晏,“这孩子在城里待了一阵子,竟然认识了新朋友,真得好好谢谢你们家。”   听着这话,陆鹏的心算是放下一半,杨木易和林空空果然在这里。   “杨伯,木易呢?”   “赶集去了,今天有市集,他和空空挑着些菜去卖了。”杨子年洗了个苹果,连着水果刀一起递给陆鹏,“我手不干净,你还是自己削吧。”   陆鹏接过苹果,毫不在意地咬了一口:“杨伯,我这儿不讲究。”   杨子年眉开眼笑:“小鹏啊,你爸爸妈妈还好吧?”   陆鹏点点头,有些犹豫。   “好就好,木易去城里,我一直担心会给你们家添麻烦。木易没什么本事,少不了要你爸爸替他操心……”   “杨伯……”陆鹏欲言又止,“杨伯,当年的事……是真的吗?”   “嗯?”杨子年一脸莫名其妙。   “有人说,我爸当年是顶了你的名额才去城里的。”   “胡说!”杨子年忽然站起身,气得浑身发抖,“没有这回事!”   陆鹏被吓了一跳,站起身扶住杨子年颤抖的身子,“有话慢慢说,杨伯,来,先坐下。”   杨子年也不傻,立刻抓住陆鹏的胳膊,眼神炯炯:“小鹏,你跟杨伯说实话,是不是你爸出什么事了?”   陆鹏一五一十将陆浙淮评优的事告诉了杨子年,杨子年静静地听,眉头越皱越紧:“为什么木易回来什么也没说?”   “这个事儿还在查,现在也只是暂时让我爸在家休假,没个定论。”   “看来……我得去一趟城里。”杨子年自言自语着。   “杨伯,您会帮我爸吧?说实在的,我爸这么多年在官场,除了个好名声什么都没捞到,如今都快退休了却莫名其妙被人陷害,您一定得帮帮他。”   陆鹏的眼神过于焦急,那是一个儿子对父亲的关心和爱。杨子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答应一定帮他。   这天傍晚,杨木易和林空空还没有回来,杨伯把饭菜端放在桌上,嘱咐陆鹏先吃。陆鹏摇摇头,站起身朝外走,跟杨子年说去接一下杨木易。   从杨子年家到市集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如果是城里打车,也就十分钟的路程,走路的话,大概四十分钟。陆鹏走的是小路,这条道杨木易带他走过几回,蚊虫多一点,但是要近很多。   刚走了十几分钟,他就听见林空空的说话声,站在原地向声源处望,林空空挎了一个菜篮子,杨木易挑着两个竹篓,正往回家的方向走。   “木易,咱俩换换吧。”林空空把菜篮子递给杨木易,自己作势要接他肩上的扁担。   “不用,你好好走,别又绊着石头。”   “不会啦,这条路我熟了。”   “嗯,那咱们走快点,爹在家肯定等急了。”   话才刚出口,就听见林空空“哎哟”了一声。杨木易赶紧放下竹篓,把林空空从地上拉起来查看他的腿。   “怎么了?”   “脚底疼。”   林空空的鞋子被杨木易小心翼翼脱下来,陆鹏看见,那鞋是乡下人才穿的,大约是来了这儿杨木易给林空空的。   “都起泡了,这鞋磨脚,你怎么不说呢?”   “没事,新鞋都磨脚。”   杨木易沉默着,手捧着林空空的脚吹。   “空空……”   “木易,你要送我回去了,是吗?”   “空空,这儿真的不适合你。”   “我知道,我只会给人添麻烦……”   林空空的头垂进两只胳膊里,暮色渐沉,杨木易抚摸着他的头发,轻轻地说:“只要你不觉得苦,就跟着我留在这儿吧。”   笑容渲染了天边的晚霞,连景色也变得柔和起来。陆鹏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回去,暮色四合中,他觉得自己也感染了一些什么。   ***   杨木易见到陆鹏是冷淡,林空空见到陆鹏却是害怕,然而陆鹏什么都没说,就连当晚也是和杨子年睡在一个屋子里。   第二天,杨子年简单包了几件衣服就跟着陆鹏走了,杨木易和林空空还是留在乡下。陆鹏临走前和杨木易单独聊了一会儿,并没有为难他。   见到一别经年的老友,躺在病床上的陆浙淮面色苍白显得十分颓唐,冯仪在一旁给杨子年挪了凳子让他坐。   “於卿,我来看你了。”杨子年握着陆浙淮的手,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   “子年?”陆浙淮诧异。   杨子年点了点头:“你的事小鹏都跟我说了,你要好好养身体,我认识的於卿可从来不会认输。”   笑容清淡,仿佛费尽了所有的力气:“人老了,不服输不行了。”   陆鹏难得露出了笑容:“爸,杨伯已经跟我去了纪委,有他给你作证,纪委那边已经作为参考了。”   听了这话,陆浙淮的脸色越发难看,并没有陆鹏所以为的开心和高兴。   “你们俩难得见面,我回家给你们弄点吃的,你们慢慢聊。”   冯仪拉着陆鹏走出病房,才到电梯口,他就想起什么往回走,刚好听见了病房里陆浙淮的声音:“子年,我是自作自受,你又何必为我撒谎呢?”   “因为小鹏求我,求我救救他的爸爸。”   站在外面的陆鹏没有进去,浑浑噩噩得有些茫然。他以为,一切都是误会,因为杨子年那样激动。却原来,是真的。   世上无不是的父母,直到这一刻,陆鹏都不愿意相信,他家老爷子原来真的做过那样的事。陆浙淮一向教导他,做人要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不要落下把柄让人戳脊梁骨。陆鹏虽然顽劣,却从来不做偷鸡摸狗的勾当,不给他家老爷子抹黑。   不是不失望的,自己高高在上的父亲,忽然之间一落千丈。特别是在杨子年面前,面对杨子年的宽容大度,陆鹏更加觉得不舒服。   “小鹏,饭菜做好了,你送去医院?”冯仪在厨房里喊陆鹏。   “妈,我有点事要出去。”   冯仪疑惑地走出来:“什么事啊?你今天不是休息么?”   “临时收到通知,要不,我先把您载去医院吧。”   也只好这样,冯仪把饭菜打包,两只手拎着上了陆鹏的车。   虽然杨子年和陆浙淮多年未见,但陆浙淮还病着,休息才是第一位的。杨子年跟着冯仪回陆宅,到了门口,却踟蹰着不再往里走。   “进来呀,怎么了?”冯仪笑得爽朗,和她年轻的时候一样。   “我身上脏。”   “子年。”冯仪无奈。   对于她的无奈,杨子年只好妥协。进了大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和杨木易头一次来陆家的样子一模一样。   在冯仪的招待下,杨子年渐渐放松下来,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他习惯了自己的衣服自己洗,所以当冯仪要拿过他的脏衣服时,他的手僵硬着不肯松开。   “家里有洗衣机,到了我家,你就听我的吧。”   老老实实地坐在客厅里,冯仪替杨子年泡了茶。看着这个女人在这个家里张罗着,杨子年顿时恍惚起来。   还记得那个时候,她也会在他的家里帮忙扫地洗碗干家务,动作干净利落一点也不做作。冯仪和其他姑娘不一样,她身上没有乡下人的小家子气,却也不像大小姐一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想什么呢?”   杨子年摇摇头。   “子年,对不起。”没头没尾,冯仪郑重道歉,“上次去找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杨子年捧着茶杯,笑得憨厚:“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都忘了。当年成绩一出来,於卿就跑来我家和我说了。当时去考试,也是於卿拉着我去的,你也知道,他才是读书的料。也许当年也怨过吧,因为你跟着他走了。我时常想,如果当初不把名额给於卿,你是不是就会跟着我来城里?”   冯仪面色微黯,垂下了头。   “那时候年轻阅历浅,没什么见识。后来经历的事多了,也就想明白了。秀秀,如果当年是我来城里,你也不会跟着我走的,对不对?”   这个问题,冯仪从来没有想过,也无法给杨子年答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小说大概还有一章或者两章,完结倒计时~! ☆、64秋(6)   何小叶给雯雯穿好新衣服,小女娃儿精神奕奕地自己穿好袜子,又站在床上转圈圈,给何小叶看看整体效果。   “何阿姨,好不好看?”   “好看,我们雯雯最可爱。”   今天文昌有一天释假,何小叶一大早就把雯雯从床上叫起来,说爸爸今天会回来。雯雯别提有多高兴了,平时被吵醒总是要不高兴一上午,今天却格外地配合。   “爸爸什么时候来?”   “快了,雯雯先把牛奶喝了好不好?”   小女娃儿乖乖把玻璃杯捧在手心里,抿一小口就笑眯了眼睛。孩子总是粘人的,何小叶照顾雯雯这么久,虽然雯雯不再排斥和她一起生活,但也没有亲热得犹如母女。雯雯的概念里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她的爸爸。   自从何小叶辞职之后便带着雯雯住在陆鹏的酒店里,凭着文昌的股份,她也可以算是酒店的股东之一。陆鹏给她在酒店安排了个职位,基本上就是个光说不做的闲职。   出了酒店门,陆鹏的凌志已经等候在路边。文昌见何小叶和雯雯出来,已经迫不及待下了车,大步朝她们母女走来。   “爸爸!”雯雯甩开何小叶的手,不管不顾就朝文昌冲了过去。   父女团聚,文昌把雯雯抱在怀里,小女娃儿笑嘻嘻地圈着爸爸的脖子。   “雯雯,想爸爸了没有?”   “想……爸爸,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家?”   “……”   陆鹏按了几声喇叭催促,何小叶走过来,和父女俩并肩而立:“先上车吧,小鹏在催了。”   文昌一只手托着雯雯,一只手滑到身侧,与何小叶的手交握在一起。   雯雯想家,所以这一天,文昌他们哪儿也没去,只带着雯雯回了住处。在文谦的努力下,文昌的房子已经收回来了。   客厅里,雯雯绕着陆鹏和文昌说说笑笑,文昌时不时地看看她,温柔地回答小孩子的牙牙稚语。   “你不告诉她?”陆鹏靠在沙发里,神态有些疲惫。   文昌无奈地勾起嘴角:“我不想她看不起我。”   本想着会被陆鹏鄙视,然而一反常态的,陆鹏什么也没说。   “你怎么了?”   陆鹏摇摇头。   何小叶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张罗,陆鹏望着那背影,恍然觉得这样的何小叶和以前全然不一样了。吃过饭之后,雯雯缠着文昌去房间里拆新玩具,陆鹏趁着这个机会叫住了何小叶。   “小叶,有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   “什么?”何小叶温柔地微笑,心情很好。   “是关于文昌的。”   何小叶不吱声,眉头却微微皱起。   “文谦找到方法,可以把文昌弄出来。”   “……”   无需多言何小叶也知道,所谓的“弄出来”一定不是什么见得光的手段。她沉默着,没有表达观点。   “不过文昌拒绝了。”陆鹏叹了口气,“他不想你对他失望。”   是啊!何小叶这样的性格,眼里岂能容得下沙子?文昌了解她,所以不想她不高兴。   “会有危险么?”   “嗯?”陆鹏一时没反应过来。   “把文昌弄出来,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文谦找到了门路,关系也靠得住。”   “好,我会劝文昌的。”   何小叶的态度令陆鹏讶异,他没想到,何小叶居然这样轻易就妥协了。   似乎是明白陆鹏在想什么,何小叶温婉一笑:“如今,我比谁都希望他能出来。”   ***   下午的时光留给一家人尽享天伦之乐,陆鹏驾着车离开文昌家,茫然地徘徊在街头。他已经一个星期没回陆宅了,冯仪不止一次打来电话,总被他用各种理由推托。   自从知道杨子年那件事,陆鹏心里总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陆浙淮,那个二十多年来他一直奉为榜样的父亲。   官场中的黑暗他见得不少,然而陆浙淮却一直是他的骄傲,因为他的父亲出淤泥而不染。E市的市民不止一次将锦旗送到陆浙淮的单位,“执政为民”“百姓的父母官”“优秀市长”等一系列美誉接踵而至。   陆鹏告诉自己,过去的事情让它过去,至少他的父亲在官位上确实兢兢业业,没有半点私心。可是,要说服自己装鸵鸟,真的很难。   每当想起杨子年和杨木易在乡下的生活,陆鹏就觉得背上有千斤重的鼎,压得他透不过气。衣食无忧的生活让多少人艳羡,然而这一切,都是偷来的。   难怪杨木易对陆家的恩惠那么不屑一顾,难怪老爷子和老妈把杨木易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这其中的种种,又有谁说得清呢?当杨子年毫不犹豫地在纪委签下信誉保证书的时候,陆鹏还以为……   也许陆鹏永远懂不了杨子年的心情,然而,他却为陆家欠杨子年的一切而深感愧疚。   红灯闪烁,陆鹏松开刹车准备起步,忽然一抹熟悉的倩影落入他的视线。商场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他的距离又太远,一闪神就看不到了。他匆匆忙忙驱车靠近,无奈人山人海,车子几乎寸步难移。   手机响,陆鹏心不在焉地按下接听键:“小鹏啊,在哪儿呢?”   冯仪的声音,陆鹏收回心思:“妈,我在外面,有事吗?”   “你杨伯明天就回去了,你今天回来吃个饭吧。”   “哦……好。”   ***   回到陆宅,气氛相当融洽。陆浙淮身体恢复得不错,已经出院了,只是每天还是要吃药。见陆鹏回来,他特意往旁边挪了挪,将身边的沙发让出来。然而陆鹏却假装没看见,径自坐进了单人沙发。   “杨伯,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难得过来一趟,多玩几天嘛。”   杨子年脸色平和:“我都一把年纪了,动一动都费劲,哪有力气玩啊?”   “哪呀?您还矫健得很呐!”   冯仪上了九道拿手菜,通常情况下,只有特别重要的客人才会让她如此大费周章:“好啦好啦,洗手吃饭。”   难得,冯仪还准备了白酒。陆浙淮不吸烟不嗜酒,加上他官位不低,需要他喝酒的时候也很少,通常都有人代劳了。杨子年是饮酒的,在乡下,陆鹏就尝过他自己酿制的高粱酒。   一杯满上,陆浙淮首先端起,郑重其事地敬杨子年:“子年,这第一杯,我敬你。”   杨子年抬手:“於卿,什么都不说了,我喝。”   仰头酒尽,杨子年喝酒就和他做人一样,一杯见底,洒脱率直。   “酒要喝,话,我还是要讲。”陆浙淮抿了一小口,冯仪就把他拦下了。   杨子年给自己倒满,又喝了一杯:“於卿,我知道你要说啥。”摇了摇头,他又继续,“我杨子年这辈子,可幸是遇到了你这么个贵人,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忘不了。”   也不知是不是有了些酒意,杨子年转头看向陆鹏:“小鹏,你爸爸他不容易,他老了,你得好好孝敬他。”   陆浙淮红了眼眶,陆鹏不忍,但却没有答话。   “没有你爸爸,哪有今天的你?我是个庄稼人,大道理也不懂,只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做人不能忘本。”   “杨伯……”陆鹏欲言又止,推开椅子起身,恭恭敬敬地给杨子年鞠了一躬。他想向杨子年道歉,可是,陆浙淮是他父亲,他不能当着面让他难堪。   “小鹏。”陆浙淮亲切地唤了一声,“你应该叫你杨伯……爸爸。”   此话一出,冯仪和陆鹏都呆立当场,杨子年却因为突来的意外,打翻了手里的酒杯。   “老爷子……”冯仪不敢置信地瞅着陆浙淮,“你是说……”   陆浙淮点点头:“子年,你不要怨我,孩子都这么大了,该让他知道的。”   “於卿……”   陆浙淮抬手阻止杨子年接下来的话:“小鹏,当年我和你妈一直没有孩子,你杨伯,也就是你亲生父亲念及我和他的情分,把你过继给我收养。”   “爸……”陆鹏茫然地看向陆浙淮,然而听到他这声呼唤,杨子年也不由自主抬头望向他。   “老爷子,这么多年,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啊?”冯仪掩面轻泣。   就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子,陆浙淮有些腼腆:“秀秀……”   杨子年也红了眼眶,老泪纵横:“秀秀,你别怪於卿,是我,是我没用。”   既然都说开了,杨子年也不再隐瞒。当年,他的妻子生下一对男孩儿,却是耗尽了最后一口气,就此撒手了。家徒四壁的杨子年走投无路,只好找到了陆浙淮的父亲,希望得到他的帮助。大约是心里有愧,陆浙淮的父亲给了杨子年一笔钱,并提出可以替他照顾一个孩子。   “孩子跟着我,终归是要吃苦的,所以,我就把小鹏给了於卿的父亲。”   陆浙淮叹息:“把孩子给我的时候,父亲没有说是子年的,只说见我和秀秀一直没有孩子,所以替我们收养了一个。后来,我知道了……却没有告诉秀秀。”   一直处于震惊中的陆鹏插不上一句话,他脑子一团乱,眼前这个老实憨厚的人,居然是他的父亲!   “小鹏,叫你杨伯一声爸爸吧……”陆浙淮的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其他三个人都望着陆鹏,等待他的回应。   “他……是我爸爸?”   杨子年慢慢站起身,伸出粗糙的大手想触碰陆鹏的肩膀:“小鹏……”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问我陆鹏和杨木易是不是双胞胎……我只能说,兄弟俩长得不像,不然不是早就穿帮了么?   唉……要完结了我居然卡文!!!自戳!!!   要看大结局的亲们,出来出来!!!不出来的话,我可就一直卡下去了哈! ☆、65终   躺在竹椅上,手拿蒲扇,陆鹏望着天上一颗一颗璨亮的星子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杨子年搬了另一张竹椅出来,摆在陆鹏旁边。   “乡下夜凉,多穿点。”见陆鹏只穿着一件背心,杨子年语重心长地提醒。   陆鹏不以为意,笑着回应:“没事,不冷。”   两人坐着,谁也不再说什么,倒也不觉得尴尬。   陆鹏已经来乡下一个月有余,每天跟着杨子年下地干活,或者去市场赶集,日子过得轻松且惬意。杨木易和林空空也住在乡下,林海来过了,最终没有带走林空空,而是将他交给杨家父子俩照顾。关于军区里那些让人耳根不清净的流言,就留给林海一个人去烦恼了,林空空生在林家是为不幸,所谓有失必有得,所幸他还有林海这么个哥哥。   那厢算是有了个结果,这厢的陆鹏却有些让人琢磨不透。谁也不知道陆鹏心里是怎么想的,在陆浙淮挑明了他的身世之后,他便跟着杨子年回来乡下,一句话也没交代。然而他不曾开口叫杨子年父亲,依然只唤他“杨伯”。就连杨木易都不知道陆鹏是他的亲哥哥。   “杨伯。”陆鹏转头望着身边的杨子年,“我打算明天回城里了。”   “……”   自打陆鹏跟着他回来的那天起,杨子年就有预感,这个儿子,是不会长久待在自己身边的。他也没做这个奢望,毕竟陆家养了陆鹏快三十年,人都是有感情的,岂能说割断就割断?   “我爸……我是说我陆……”唤了几十年的称呼,一下子就拗口起来,陆鹏心里隐隐作痛,“他年纪大了,我得照顾他。”   “嗯,明天我送你。”   陆鹏眼中有东西在闪亮,语气尽量轻快:“您身边有木易,现在又多了个空空,我……放心了。”   杨子年了解地点点头:“我明白。”   虽然是血浓于水的父子,却少了三十年的朝夕相处。之所以跟着他回来,也只是心中有那么一点不忍,不舍。杨子年不是个自私的人,这个儿子当初送走了,就没想过他还会回来。   陆鹏也是矛盾的,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在乡下过着不算宽裕的生活,他没办法做到不管不顾,然而在那一头,他家年迈的老爷子更需要他。   又或者,还有心中放不下的那个她。   ***   清晨,陆宅。   冯仪在厨房里张罗早饭,陆浙淮洗漱出来,穿着家居的睡衣,坐在餐桌边发愣。手边的报纸引不起他的兴趣,冯仪在厨房里说着什么,他也似听非听。   “跟你说话呢,怎么不吱声?”冯仪端着一碟煎饺从厨房里出来。   “什么?”陆浙淮抱歉地笑笑,“我没听清楚。”   “我说,有没有想吃的菜?我今天会出门,顺便去一趟菜市场。”   陆浙淮摇摇头:“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吃什么都没滋味儿。”   冯仪哪能不知,陆浙淮是因为陆鹏的不告而别而伤怀。哀莫大于心死,养了三十年的儿子一声不吭就走了,就像心头的一块肉生生被剜了去。   “怎么?嫌弃我手艺不好了,想出去吃?”冯仪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只能苦笑的陆浙淮无奈地抄起筷子,将煎饺塞进嘴里。   “妈……怎么不叫我起来吃饭呐?”陆鹏揉着惺忪的睡眼,宽大的睡衣耷拉在身上,“我要吃面条!”   听见这个声音,陆浙淮和冯仪陡然僵硬地转过头,看着从拐角处现身的陆鹏,眼里迸射出不可思议的目光。陆鹏见老爷子和老妈呆若木鸡也不在意,兀自走到餐桌边坐下,迫不及待地用手拿了个煎饺。   “小鹏?”冯仪摸了摸儿子的头发,确定不是她的幻觉,“老爷子……”   陆浙淮被冯仪唤回神,筷子已经习惯性地敲到陆鹏的手上,陆鹏“哎哟”一声缩回手,嬉皮笑脸地缠着冯仪让她给自己煮面条。   “什么时候回来的?”陆浙淮故作镇定,语气里透出掩饰不住的喜悦。   “昨天夜里的火车,见太晚了,就没吵醒你们。”   “你……子年让你回来的?”那个“爸”字陆浙淮还是说不出口。   “我自己回来的,乡下待久了也没意思。”   冯仪把水煮上,站在厨房门口瞅着父子俩聊天,心里也舒畅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打算在这儿待多久?”   听出陆浙淮语气里的紧张,陆鹏顿时摆出一副委屈的嘴脸:“爸,您这是嫌弃我在家碍您老的眼呢?”   没等陆浙淮反应,冯仪一口喷笑了出来。不愧是她的儿子,使起小性子来跟她一模一样。陆浙淮终于笑开了,连眼角眉梢都带着暖意。   “一大早的就说胡话,赶紧吃了饭补个觉去!”   “我精神着呢,待会儿我开车载您去上班,顺便上城建局消个假。”   ***   若不是冯仪告知,陆鹏差一点儿就错过了得知陆莎的消息。一直以为她在国外,在距他遥远的地方寻求梦想。   冯仪说,陆莎打电话回家,说是身份证弄丢了,得拿了户口本去。陆鹏带着户口本到了陆莎所说的地方,果不其然就看到了李峰。   陆莎聪明地不自己出面,却也傻得可以。陆鹏稍微动一下脑子就知道,李峰在这里,陆莎肯定也没出国。他们是搭档,哪有分道扬镳的道理?   给了李峰户口本,陆鹏假意离开,等李峰的车开出一段距离,他再偷偷拦了辆出租车跟上。大约行了半个多小时,李峰的车驶进一个居民小区,出租车进不去。   怕被发现,陆鹏不敢跟得太近,结果却不知道李峰进了哪间房子,只知道电梯停在第六层。每一层有十多户人家,陆鹏在门与门之间徘徊,没有贸然地上前敲门。   “你给我站着别动,让我来。”一扇门开,男人赤`裸着上半身,将黑色的塑胶袋放在门边。   就在门即将关上之际,陆鹏大步上前,撑开了那一丝门缝。门里的人看着他,一个惊讶,另一个,是恐慌。   陆莎穿着居家的睡衣,完全没料到会在此种情况下看到陆鹏。李峰光着身子站在那里,颇有些不自在。   “哥,别!”   说时迟那时快,陆鹏的拳头瞅准了李峰的脸砸过去,陆莎冲过来挡在李峰身前,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你给我让开。”   “不要,哥,别打他。”   “那我打你么?”   李峰显然状况外,但也不甘被女人挡在身后:“有你这么野蛮的哥哥么?动不动就打人,野蛮人!”   “你他妈活腻了!”陆鹏本来就有火,那个煽风点火的人还偏偏不知死活。   陆莎把李峰推到自己的房间,赶紧把房门给关上。陆鹏看着眼前的人,几乎认不出来。陆莎一头乌黑的长发不见了,齐耳的短发仿佛七十年代的知青。   “头发呢?”   “……剪了。”   如果可以,陆鹏也不想无理取闹的。但陆莎最在意的就是她的身材和头发,是什么让她连头发都愿意剪掉?   “给我个解释。”   “我们……出去说好么?”   “你怕他听见?”   陆莎艰难地点点头,脸色十分难看。陆鹏压抑住心头的怒火,生怕自己一个冲动真的动手打她。   狗血得不能再狗血的故事,就是绯闻情侣开始玩真的了。陆莎说得云淡风轻,每个字都在陆鹏的心上划出一道伤。   “为什么?小莎,你以为我会信么”   “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   “他哪点比我好?”   “他对我很好。”   “我可以比他对你更好,我可以比谁都对你好。”这么肉麻的话,陆鹏一口气就喊了出来,喊完之后还全然不觉尴尬。   陆莎心潮荡漾,却只能苦涩地含笑:“我是你妹妹,你当然要对我好。”   “小莎……”陆鹏想上前,陆莎却接连退了几步。   “哥,我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我喜欢现在的生活。”   “你……想和他在一起?”陆鹏声音发颤。   三个人的故事无法谱写,总有一个成了多余。陆鹏想告诉陆莎,他不是她的哥哥,他们可以在一起。可是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因为她已经有了她想要的生活,这样的生活没有把他预计在内。陆鹏的背影带着寂寥和落寞,陆莎站在门边,一直目送着他离开。   李峰从陆莎房里出来,见她一个人呆呆地站着,有些同情:“你哥对你挺好的,为什么不告诉他呢?也许……他会帮你。”   陆莎摸摸自己的肚子,掩起脸上的失落:“我未婚就怀孕,家里肯定是容不下的。”   “孩子的父亲呢?他不愿意娶你?”   “不,是我不能嫁给他……”   陆莎终究选择隐瞒,李峰对她很好,每次对他说谎,陆莎心里也会涌起无限的愧疚。但为了宝宝,她必须这么做。   这一次,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宝贝。   ***   连续一周,陆鹏都在陆莎所住的地方徘徊。他不相信陆莎就这样放弃了他们的感情,如果这样轻易,他又怎么会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可惜事实总是太过伤人,看着李峰每天在这栋小区出出进进,甚至揽着陆莎的腰散步、逛小区公园、上街……陆鹏一次次从车里冲出来,又一次次压下心头的愤愤不平。   心情不好自然精神不济,冯仪和陆浙淮以为陆鹏工作压力大,又要打理酒店,心疼地劝他多休息,不要那么累,实在吃不消就放弃一个。   放弃?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果可以,陆鹏也不想这么累,这么自我折磨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薄绍那家伙最近正忙着哄洛琦的老爸洛允辉,天天跟前跟后屁颠颠儿的,酒店的事倒是交由洛琦来管理了。这“夫妻档”算是有些眉目了,可洛琦和尹思言之间一场女人与女人的角逐并没有偃旗息鼓。尹思言毕竟初生牛犊不怕虎,而洛琦一旦上了心思,也是不容他人觊觎她的所有物的。   陆鹏本来就心里烦,这两个女人还成天不安生地在他耳边聒噪,有时候火大了他也管不了什么绅士不绅士,直接当着全酒店人的面把她们俩给拎出去,要吵去外头吵!   得罪了女人,出来收拾残局的自然是男人。薄绍哄完了岳父又跑来给自家“媳妇儿”讨公道。不过薄绍也是会看脸色的,若是陆鹏真动了气,薄绍便放低了姿态顺着他的毛捋。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三个月,真正应了那句“光阴似箭,岁月如梭”。陆鹏差不多已经习惯忙碌,仓促和偶尔的心痛,直到一个电话的到来。   筋疲力尽的陆鹏洗完澡将自己丢进大床里,全身的骨头都僵硬着,再也挪动不了半分。手机不适时地响起,他将头埋进床单,想等着它自动归于平静。然而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比他更加执着。   “喂!”陆鹏语气暴躁。   “哥……来帮帮我……”   再一次和陆莎一起出现在这个地方勾起了陆鹏不好的记忆,床上的人平静地躺着,双手护着腹部,而陆鹏的脸色比床上的人更加苍白。   孩子,这个扎根在陆鹏心底的字眼,每每午夜梦回都像幽灵一样飘荡在他的脑海。当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陆鹏杂乱的脑子里曾有一瞬闪过那个无辜生命的身影,小小的,软软的,冲着他哭泣。   如果没有那个孩子的离去,他和陆莎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吧?可是现在,陆莎有了别人的孩子,陆鹏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一切……   “小莎……”陆鹏叹息着,坐在床沿。   陆莎缓缓睁开眼,第一反应便是恐惧,护住腹部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还在,孩子还在。”这句话,几乎让陆鹏哽咽。   明显因为这句话而喜悦的陆莎脸上泛起柔和的微笑,有多久,陆鹏不曾见过她这样柔美而安静的模样?想念已经疯狂,却终究只能压抑。   “他呢?为什么让你一个人?你知不知道,今天这样的情况有多危险!”想起她无助地倒在家门边,桌子椅子东倒西歪地摔了一地,陆鹏钻心地疼。   “他……出差了。”   “别骗我!小莎,跟我说实话,你们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身体不舒服的人心理防线也很容易崩溃,陆莎的眼泪不知不觉决堤。从来没有任何人介入他们之间,她的心里由始自终只有他一个。本来安排的国外之行因为孩子的意外到来而搁浅,李峰也只在临行前照顾了她一阵子,后来的日子全是她一个人。   不是不委屈的,一个女人,怀着孩子,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陆莎每周至少要去医院两次,看看宝宝是不是健康,问问医生有哪些方面需要注意。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孩子渐渐成形,陆莎背负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   “小莎,别哭别哭……”陆鹏措手不及替陆莎擦着眼泪,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着。   “哥……”   “哥不问了,小莎,哥不问了。别怕,哥会照顾你……和孩子。”   陆鹏坚持要把陆莎接回家,可陆莎的倔脾气不是他能拧过来的,好说歹说只同意回陆鹏的住处。她如今带球跑,动不动发脾气对孩子不好,陆鹏也只能妥协,将她怀孕的事瞒下来。陆浙淮和冯仪只当陆莎出了国,倒也没察觉异样。   何小叶是生过孩子的人,陆鹏找不到别人,只好找她讨教。当然,他不可能把陆莎怀孕的事说给别人听,所幸何小叶也不八卦,只正正经经地把所知道的事倾囊相授。   把陆莎接回来之后,陆鹏便不再管酒店的事了,文昌很快就会出狱,到时候有何小叶和文昌坐镇,谅洛琦和尹思言两人也翻不了天!   照顾孕妇是个辛苦活儿,然而陆鹏却不以为苦,反以为乐。他每天睁眼就开始思考着陆莎的吃喝,计划着带她上哪儿转转能心情好,在那之前还要给自己拟一大堆的注意事项。冯仪很是奇怪,儿子成天忙得人都不见,难免会有些不舒坦。   “妈说什么了?”见陆鹏握着手机笑得无奈,陆莎托着腰缓缓走进来。   “你别过来,这里又是电脑又是打印机的,有辐射。”陆鹏把手机扔在一旁,迎上去把陆莎往外带。   “我穿着防辐射的衣服,你别这么紧张。”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医院的检查也一直很好,陆莎越来越有信心,这个孩子一定是健康的。   “你还是老实点,宝宝今天乖么?”   “嗯,很乖。”   “那就好,下午有胎教课,你先睡一下,免得到时候太累。”   “我才刚起床不久……”   “那也得躺一会儿,孕妇不都是嗜睡的么?”   拿他没办法,陆莎只能顺着他的力道往房间走。陆鹏现在俨然就是个全职保姆,陆莎见他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她和孩子,实在不忍心他再伤神,所以他说什么她都微笑应允。   ***   五个月后   陆莎握着陆鹏的手一路被推进产房,痛苦的呻吟一声高过一声,陆鹏在产房外坐立难安,却帮不上半点忙。   李峰匆匆忙忙赶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陆鹏一见他就没给好脸色,瞪了他一眼便再不搭理。   两个多小时简直够折磨人的,有护士从产房里出来,说婴儿有些贫血,必须马上输血。陆鹏二话不说压着李峰就跟着护士走,李峰踉跄几步,终于清醒过来。   “喂,你放开我!”   “你他妈再多说一句,我就在这儿收拾你,到时候被记者拍到什么,你可别后悔!”   “关我什么事啊?你带我去哪儿?”   “你聋了?没听护士说你儿子贫血么?”   “……”   “吵什么吵,这里是医院!”走在前头的护士终于发飙,声音盖过了后头两个男人不知多少分贝。   护士准备好工具,李峰却窝进角落里不肯出来,看得陆鹏又是一阵上火。   “我晕血……”   “我数到三,你自己过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我真晕血,再说,抽我的血也没用啊!”   “一!”   “哎哎哎,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啊,我真不知道你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她怀孕了就不肯出国工作,说要安安心心养胎……”   护士已经等得不耐烦,陆鹏不知道她叽叽喳喳又说了些什么,恍惚中自己的胳膊伸了出去,一阵凉一阵疼,红色的液体顺着细软的皮管从身体里流出,格外鲜艳夺目。   分娩之后的陆莎被推到事先准备好的VIP病房,她撑着一口气没晕,说要见宝宝。护士给孩子输了血,抱给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去,陆莎也跟着昏睡过去,不醒人事。   等待是个难捱的过程,陆鹏坐在病房里,一边病床上是陆莎,另一边的小婴儿床里是新生的孩子,一大一小都安静地睡着,呼吸轻浅可闻。没有哪一刻,陆鹏比现在更安心,虽然有一大堆的问题等着他。   陆莎醒过来的时候,孩子像是有感应,“呀呀呀”地哭了起来。陆鹏笨手笨脚把孩子抱起来给陆莎,就见她自然地解开衣扣,喂孩子吃奶。   “哥……”见陆鹏愣愣地盯着自己,陆莎脸微红,小声地唤他。   陆鹏缓神,坐在床沿,将陆莎揽进怀里。一时情动,埋首压上那略显苍白的唇。陆莎显然错愕,但怕惊扰了孩子,只能乖乖承接,柔软的舌尖放肆在嘴里横行,吮得她四肢发麻。   “小莎,这是我们的孩子?”   陆莎红了眼眶:“哥,他很健康,你看,他真的是个健康的孩子。”   微微颤抖的身子让陆鹏心疼得一塌糊涂,他不知道,原来这几个月,陆莎一直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因为上一次的阴影,她甚至不敢告诉他,这是他们的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小莎……你怎么这么傻?”   孩子“咂巴砸吧”吸吮着母`乳,陆莎爱怜地抚`摸着孩子的胎毛:“他是我的孩子,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要他。”   陆鹏动容,却也掩饰不住初为人父的喜悦:“别担心,一切有我。”   幸福虽然来得有些迫不及待,但陆鹏有足够的信心将陆莎母子俩安置好。陆浙淮和冯仪那边他会去请罪,二十多年的兄妹忽然要结婚,不知道老爷子和老妈够不够心理素质接受?还有这个已经呱呱坠地的小金孙……   “这是什么?”陆莎看着陆鹏将一根小红绳系在孩子脚腕上,上头还有银色的小铃铛。   “给我儿子的见面礼。”   儿子!是他陆鹏的儿子!   小家伙蹬了蹬腿,两只小爪子抱着妈妈胸前的柔软“埋头苦吃”。   “嘿,这小子不领情!”   陆莎咯咯地笑,拿陆鹏这个活宝没办法。陆鹏温柔地将她耳旁的碎发挽到耳后,吻落在佳人的颊边:“既然是这样,我还是把心思花在孩子他妈身上吧。”   后来的话都听不正切了,男人搂着女人,女人抱着孩子,偶尔低低地私语,偶尔交换一个绵长的吻,就这样,消磨着接下来的闲暇时光……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捶地痛哭啊!居然完结了!完结了!!!   唉……其实也没什么,有始就有终,难道真的跟美国电视剧似的,从小看到老么?《相思》写完了,接下来还会有更多更好的故事,一定!   美满的结局,是大家都希望的!我真的是亲妈吧?不过,其实我一直期望能写一本让人肝肠寸断的小说,赚得亲们大把的眼泪,那我也就值了!哈哈哈哈,邪恶的我~~   谢谢一路支持我的亲们,谢谢一路霸王我的亲们,是你们的支持和霸王练就了我一颗百折不挠的心哇!这本小说结束,我也就去养身体了,生病了可真不舒服。下一本小说暂时还没思路,大家先收藏我的专栏吧,点击“收藏此作者”,以后开了新文,要第一时间来捧场哦~!(点击下图直接进入专栏)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zaxsw.org/ http://www.bookben.cn/ n.com/